《万能秘书决定辞职》 第1章 《万能秘书决定辞职》作者:谢猴狸【完结】 文案: 沈康时杀伐果决,商场上战无不胜。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他身边的一名万能秘书关汀。 24小时随叫随到,对外谈判合同,对内还能暖床。 暖床之余,还帮着安置一众替身,并为沈康时送上追求白月光的完美助攻。 别人问关汀,沈康时是上辈子救过你的命吗你这样对他? 关汀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是沈家救了我。 沈康时以为关汀会一辈子承恩,永远在自己身边当万能秘书。 却没想到与白月光订婚那天,关汀微笑着递上辞职报告。 “沈先生,祝您百年好合。” 关汀的恩,报完了。 tips: 1.渣攻贱受,古早风味,不换攻,he 2.攻不会和白月光结婚 3.有生子流产情节 【阅读指南】 1.狗血,古早味很重,心脏不好速离 2.自卑小狗x天之骄子,无爽文崛起剧情 内容标签: 都市 虐文 古早 替身 追爱火葬场 主角:沈康时,关汀 ┃ 配角:柳亦久 ┃ 其它:预收《土狗和天之骄子》古早自卑受 一句话简介:替身报恩|古早渣贱 立意:珍惜自己,守望爱情 第001章 医院 初春的阳光,看起来温暖,实际上却凉凉的。 “检查结果多久出来?”关汀一手拿着手机回消息,一边问医生。 “四十分钟,在那边机子上取报告。”医生说。 四十分钟。 助理说:“现在让司机送您回公司,我在这边等报告吧。” 这集团真是一天也离不开关秘书,就这么一会儿,助理的微信就没停过,全是打听关秘在哪的。 助理仔仔细细地数了,有十三个。 没想到关汀把手机一合,坐在休息椅上,说:“我今天不去公司,我调休了。” 调……休? 助理愣住了,关秘什么时候真的休息过? 看来这次,是真的被沈总伤到了。 关汀跟了沈总那么久,功劳苦劳都居功至伟。可沈总为了一个孙莹然,就那样驳关秘面子…… 关汀转头看着助理,说:“怎么?我调休应该不用经过你同意。” 关汀似笑非笑的,像是要把助理心里想的什么全都给看透。 助理连忙说:“那您好好休息……或者我陪着您?” 关汀垂下眼帘,说:“我自己就行。你回家吧,明天就说陪我在医院呆了一天。” 助理一愣,立刻喜笑颜开,说:“谢谢关秘!”直属上司是个工作狂,他都好久没陪女朋友了。 可关汀唇色苍白,眼底也有散不去的乌青,看起来快到极限了。前几个月忙着谈一项合作,关秘几乎住在公司了。 “关秘,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吧,毕竟你是病人……”助理心里过意不去,道。 “滚。”关汀淡淡扫了他一眼,这次面无表情了。 “……”助理只好离开。 沈氏集团是国内知名大集团,业务几乎遍布所有产业。沈老爷子退休之后,集团便被交到孙子沈康时——也就是现在的沈总手上。 沈总年轻,肯创新,肯拼搏,连带着集团排名又往上蹦了蹦。 而关秘书,是沈总最开始进公司就带着的,绝对的心腹。 与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沈总不一样,关秘总是和和气气的,从不跟人红脸呛气,做事滴水不漏,体面又利落。 外面都说,以关秘的能力,随便到哪个大集团都能做高管,就算想自己创业,不出五年也能上市。可关秘偏偏在沈氏集团当个秘书,全因沈总长得好。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关秘爱沈总爱到骨子里。不仅兢兢业业解决工作上的事情,更是会解决一些……生活上的“私事”。 然而众所周知,沈康时只对一个人深情。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白月光的替代与拙劣模仿。 集团里没有人见过那个白月光一般的人物,只是偶尔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应当是个高山流水一样站在天边的角色。 关秘说起这个竞争不过的竞争对手,也只是摇摇头,评价说:沈总眼光一向优越。 跟了沈总这么多年,关秘一直全年无休,一年调休能攒出一个月来,也未销掉过。好在沈总每年都会折算成巨额奖金,可完全没有私人生活,要奖金又有何用? 这次来医院,是关汀除了公司体检之外,唯一一次来医院。只是助理想不通,为什么关汀要舍近求远,不去沈氏控股的私立医院享受vip服务,而要跑来这跨区的公立医院。 不过关汀一向妥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助理转过身,快步朝电梯走去。 可没几步,迎面就撞上冤家路窄。 孙莹然和闺蜜从电梯里有说有笑地出来,看见助理之后顿了一下,说:“你是……关汀身边的助理?一个秘书,也配有助理,真是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张助理是关汀的助理,立场天然跟孙莹然对立。 张助理笑着说:“孙小姐,我姓张,叫张兴。” 孙莹然轻蔑地笑了笑,说:“哦对了,后天孙氏集团和沈氏集团的会议,姓关的来吗?” 第2章 孙氏集团和沈氏集团的合作,关汀是不太赞同的。不过沈康时做了决定,他还是竭尽全力去促成。 孙总想让联系更加紧密,恰好孙莹然喜欢沈康时,便提议两家联姻,还吃了几顿相亲饭,被自媒体拍了几次。 是孙莹然找人拍的,沈康时作为年轻有为的帅气霸总,本身在社交软件上就自带一些流量。再加上孙莹然喜欢炫富,还有什么是比英俊多金的未婚夫更适合炫耀的呢? 那几条小红书,最后是关汀找人删掉的。孙莹然想恢复也恢复不了,于是记恨上关汀,知道关汀是嫉妒自己,才处处针对自己。 张助理笑着说:“这是孙氏和沈氏的大事,关秘肯定会上心的。” 孙莹然瞪着张助理,觉得他脸上的笑容碍眼得很,就跟关汀一样,假的不行,偏偏又挑不出什么错来。 孙莹然冷哼一声,不想再理会张助理。 正要往里走时,却看到了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关汀。 孙莹然脚下一转方向,朝着关汀走过去。 张助理脸色一变,立刻跟着。 “关秘书,怎么在医院就睡着了?是得了什么病?”孙莹然语气很不客气,声音也大,一时之间有很多人都看了过来。 关汀睁开眼,表情第一时间有些失神。 瞳孔渐渐对焦之后,脸上又挂上了熟悉的笑容。 “孙小姐,好巧。”关汀额前的头发略显凌乱,跟他以往井井有条、面面俱到的形象不太一致。 孙莹然也没见过关汀这幅样子,第一时间竟然顿住了。 他好像……有点脆弱和疲惫,是怎么回事? 孙莹然重新拿出趾高气昂的架势,说:“被踢出项目组的感觉怎么样?去年的奖金不太多吧。” 关汀想了想,说:“去年和孙氏的合作,是沈氏的重点。沈总对此非常关心,也辛苦孙小姐在其中周旋、协调了。” 孙莹然表情飘了起来。 张助理在旁边,不知该不该笑。 关汀虽然语气和缓,慢条斯理,但这语气却应当是上级对下级说的。 孙莹然社会阅历不够,还以为关汀在捧着她呢。 孙莹然说:“以我和康时的关系,做这些不算什么。你跟在康时身边这么久,一直这么‘忠心耿耿’‘矢志不渝’,倒是难得。” 外界都说,关汀就是沈康时养的一条舔狗,对沈康时求而不得。 这两个词用的,显然是在挤兑关汀。 如关汀这样的人精,本不应被这么一两句话牵扯情绪。 但不知为何,关汀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一瞬。 孙莹然接着说:“如果我和沈康时有了孩子,该怎样称呼你?义父?要不叫哥哥好了?” 关汀的笑意彻底消失了,那笑容变得冷冷的。“孩子?” 关汀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弧度恰到好处,是那个盛名在外的“完美秘书”。 可孙莹然还是感受到一股骨子里的寒意,打了个寒颤。 但孙莹然还是强撑着说:“对,我会跟沈康时订婚。” 刚刚说完这句话,孙莹然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转,又说:“哦,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医院吗?因为我怀孕了。” 这句话一出,周围小范围内都安静了下来。 孙莹然的闺蜜惊诧地看着她,片刻之后眼睛转了转,立刻说:“啊……对!对,我陪莹莹来看、看……看什么科来着?” 关汀在一旁从容接道:“妇产科?刚怀上要做检查的话,就是这个科室了。” 闺蜜说:“对,就是这个!” 孙莹然说:“两个月前,有一天康时送我回家,就在孙家住下了。算一算日子,应该就是了。我还没告诉康时,关秘可得帮我保密。” 张助理:“……” 这个耀武扬威的架势,是不是太明显了? 关汀还是笑着,说:“那恭喜孙小姐了。沈总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关汀的笑容滴水不漏,甚至像是发自内心的。 孙莹然暗自咬牙。她看见关汀脸上这面具就烦,真想一把撕下来。但她没想到,这番话竟然都没能让关汀失态。 她又有点后悔放这句狠话了。 于是瞪了关汀一眼,拉着闺蜜走了。 关汀在后头慢悠悠地说:“如果要看产科,可以考虑去沈氏医院,沈总的父亲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孙莹然走得更快了。 孙莹然消失在人群之中,关汀脸上的笑容也降下来了,反倒显出有些疲惫与脆弱的样子来。 张助理说:“关秘,刚刚孙小姐说的……怎么办?要告诉沈总吗?” “不用。谁也不准说。”关汀揉了揉眉心,似乎不太舒服。 张助理刚想说什么,又听见关汀补充道—— “我帮沈总处理了那么多小情人,哪一个是女人?孙家想联姻,连这种事情也不告诉她么……”关汀叹了口气,说:“孙莹然八成只是想气我,要真传出去就不好了。” 这下子,张助理有点拿捏不准,关汀对孙小姐究竟是什么看法了。 张助理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关汀身上。 关汀面容清秀,年纪轻轻就修炼出一身云淡风轻、不动声色,虽然不是 沈总那些小情人里最好看的一个,却是最“有用”的那个。 第3章 不止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还得安排小情人们,甚至兼顾暖床。 关秘真是爱惨了沈总。 刚想到这里,就见关汀目光轻轻地点了过来。“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张助理还以为自己被看透了,连忙说。 “那别发呆了,走吧。”关汀随意地挥了挥手,重新走到那个角落的座位上坐下。 在医院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显得如此孤独而羸弱。 第002章 徐应 2 估算了一下时间,关汀想差不多该去取报告了。刚起身走向自助机器,早已静音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关汀微微低头愣了一秒钟,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是调转方向迅速离开了医院。 半小时后,关汀已拎着购物袋静静立在沈康时门口。敲门的姿势抬手一瞬又放下,输密码滴地一声打开了门。 开门并没有见到沈康时,沙发里横着一个陌生的身影,一个年轻男人披着浴巾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机。沙发里的人听到开门声仰起头,是一张最近偶像剧里常常见到的精致脸蛋,徐应——粉丝团最新给他的赞誉是清冷如月神、人间之谪仙。 这位谪仙人此刻松松垮垮地瘫在沙发里,嘴里冒出来的话也没有一点仙气:“唉,你就是他们说的关秘书?万能秘书果然好用啊,都买到啦?” 关汀松松手把购物纸袋丢在茶几上,没有回话。 徐应看关汀没有反应,表情玩味起来,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突然又不明所以地补了一句:“沈总洗澡呢,他让我随便。” 关汀依旧维持着万年不变的完美礼节,脸上挂着微笑——虽然徐应觉得这微笑怎么看都很碍眼:“徐先生请自便,希望玩得开心。” 无非是暗示沈康时对徐应“只是玩玩”,徐应哪能听不懂?但他倒是没有挂脸,话题扯到一边:“像这个,我经纪人说很难买呢,”徐应从关汀带回来的购物袋里掏出联名礼盒,“品牌方突然说要发个博,小林跑了大半个h市没买成现货,沈总说找关大秘书一定行。” 顿了顿,徐应感觉酝酿得也差不多,干脆直接抛出来一记重磅炸弹:“以后这种小事要经常劳烦关大秘书,今天开始,我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沈康时的家里红男绿女来来往往,但从未有人留宿,这是他的男伴们心照不宣的规矩,即使是关秘,也必须在天亮前离开。 人人都知道关汀对沈康时目的不纯粹,但关不说,沈不说,大家于是都不说。沈康时心里的人不是关汀,徐应不知道是谁,但也倒没有自大到觉得会是自己。但此时此刻,他脱口而出一句大话,只是想在那张永远滴水不漏的脸上看到一些裂痕。 但他期待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关汀不笑的时候,脸和徐应有三分相似,虽然少了一分脆弱的精致,却更多一点凌然的清冷,他笑起来立刻驱散了这种不容置喙的氛围,和煦到客厅的气温都似乎上升了两度。 “沈总喜欢用这个口味的,祝你们今晚愉快。”关汀客客气气地向徐应的方向扒拉了一下似乎还有内容的购物纸袋。 徐应伸手掏了掏,摸出来了一盒套。 徐应:“……” 关秘书不愧是关秘书。 关秘书又说:“明天您有通告吗?如果有的话,可以提前跟造型师说,安排一身高领的衣服。” 关汀话里的暗示分外明显了,徐应脸沉下来。 他真有通告,而且衣服是提前半个月借的高定,临时改不了。 徐应冷冷地看着关汀,道:“你故意激怒我?” 关汀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礼仪似的微笑,像是看不出情绪似的。徐应这一刻真有些怀疑,关汀是传闻中那个痴念沈总求而不得的人吗?还是他只是会装? 关汀说:“进行信息同步罢了。您是沈总看上的人,若是刚两天就出了舆论,对沈氏来说,也不是好消息。” 这一阵夹枪带棒,徐应彻底忍不住了,道:“你倒是跟了沈康时十几年,除了上床,他还给过你别的名分没有?你连个泡友都不算,充其量只是个飞机坯罢了!” 料想中的破防并没有出现,反而从身后传来沈康时不悦的声音。“在吵什么?” 徐应脸色一白,猝不及防转身。 沈康时围着浴巾,头发微湿,因而沾染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腰间带子随意搭在一起,隐隐约约能看见更多的…… “份量”。 沈康时皱着眉头,目光越过徐应直接看向关汀:“让你买个东西,也这么吵了。” 关汀说:“沈总,东西已经买来了。明天我请个保洁过来,把屋子里仔仔细细打扫一次。” 沈康时:“嗯。” 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轻而易举地忽视了站在当中的徐应。 徐应此刻心中有一丝淡淡的羞耻,仿佛自己只是个什么精致的摆件,请保洁过来也只是打扫玻璃柜台腾位置,除此之外并不关心他的想法。 徐应笑了一下,露出他练习过千百遍的笑容,说:“我不习惯别人动我的东西,后天我有空,我和助理一块儿打扫就可以。” 沈康时说:“不安全。就听关秘安排。” 徐应刚想说“不用担心”,还好没说出口,忽然反应过来,沈康时不是担心他不安全,而是担心这个房子、这个住址。 第4章 关汀说:“好的,那我先离开了。” 徐应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这时候再看向沈康时,那冷毅英俊的面庞,也变得充满压迫感。 正在这时,徐应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这是他工作手机的特定铃声,是经纪人打来的。可经纪人明知道他在沈总这,如果不是十万火急,怎么会打扰呢?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还是关汀说:“徐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徐应一犹豫,就接通了,还是免提。 电话那头,经纪人焦急地大声说:“我的小少爷,你怎么开自己的保时捷去见沈总?现在狗仔发现了,都在小区门口蹲呢,今晚你别开那车了,等我派保姆车过来!” 沈康时从不留人过夜,经纪人还不知道徐应要搬过来的消息。 徐应生怕沈康时以为自己是故意招惹狗仔过来,对经纪人说,又像是在对沈康时解释:“这是我一周前刚买的,狗仔怎么就知道这车是我的了?我……那现在怎么办?要不,你今晚也不要派保姆车过来了,那不是更明显吗。” 经纪人:“不派车,让你在寒风里过一夜?明天的典礼还去不去啦?狗仔是真能蹲一周的!” 徐应有些焦头烂额了,既觉得在沈康时面前拉低了分数,又觉得被关汀这个混不配的竞争对手看了笑话,一时之间支支吾吾。 沈康时不耐烦道:“那就找个人,把狗仔引开。” 经纪人:“……沈、沈总,您也在听啊……哈哈,好的,我这边立刻想办法……” 沈康时目光刚移向关汀,关汀便主动请缨道:“我来想办法。” 经纪人没想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只以为那个陌生的声音是沈康时,登时像找到主心骨似的,说:“好的,好的。那都听沈总安排。”随后挂断电话。 徐应:“……” 关汀语气不急不缓,看向徐应说:“徐先生,您的车钥匙和外套借我一用。我和您身形相仿,我来引开狗仔。” 关汀和自己有点像,徐应早就知道。 倒不如说,不是他俩像,而是他俩像一个共同的模板。 可即便如此,徐应也没想到关汀能如此坦然地提起这件事,甚至,利用它。 可沈康时还在一旁等着,徐应只好说:“好的,你等我找一下钥匙。” 包和外套,都在玄关处。 徐应过去找钥匙,间隙里偷偷看关汀一眼,可对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一副处理工作时的游刃有余。 徐应心情复杂,没忍住脱口而出:“你到底怎么想的?” 却见关汀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你不必把我当敌人。想在沈总身边呆得久,得学会把自己当工具。趁手的工具,才用得久。” 这话平静极了,可似乎又有一些告诫和感慨,把关秘那张完美的面具给撕出了一条缝隙。 转眼间,这缝隙又合上了。关汀对他点点头,滴水不漏地说:“那我先走了。今晚愉快点。” 夜色如水,沈康时住的小区安保严密,对面的马路前突然爆发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几辆轿车迅速地跟上了一辆从地库缓缓驶出的漂亮豪车,很快像水流汇入大海一般,融入车流消失不见了。 关汀开着保时捷,保持着不快不慢地距离,确保狗仔都能跟上自己。 关汀开过了五条路,在路边慢慢停下了。狗仔们举起相机严阵以待,结果车窗一摇下来,是一张跟徐应有些形似,气质却又迥乎不同的脸。 关汀朝他们淡淡一笑,狗仔们这才知道自己被玩弄了。 关汀拨通了徐应经纪人红姐的电话。 经纪人已经弄清关汀的秘书身份,知道是沈康时倚重的红人,以打工人的直觉不敢小觑。关汀得体地将经纪人的感谢一一应下,顺便询问了是否有准备高领礼服的需要。 红姐一愣,马上明白过来,随即发出哀鸣——“徐应……唉!” “c牌的早秋款我已经联系到了,明天有人给你们送过去。”关汀淡淡地像在说送一份快餐。 红姐那边顿了一秒,似乎发出了咽口水的声音。以徐应目前的江湖地位,还并没有拿到什么重磅大牌的长期代言,每次的礼服既不能失了流量的体面,又得被品牌掂量当前的咖位,高不成低不就。这次是红姐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一套真空西装,徐应和关总的一夜风流浑身印记,必定是不能穿了。 c牌早秋款之前拒绝过红姐的请求,大概是徐应的档次还不够,不知关汀用的什么手段半天之内就搞定了一切。 关大秘书果然名不虚传! 红姐连声感谢,关汀却已不再回话。 第003章 沈宅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三天过去红毯精修图又在热搜小爆了一把,徐应像做梦一样。 #徐应 c牌早秋#的话题点进去,除去粉丝天上有地上无的吹捧,路人猜测也甚嚣尘上。 “徐应是搭上c牌了?他还没够格代言吧,难道是有其他合作?” “是徐应要飞升了还是c牌向流量低头了?” “内部可靠消息,听说c牌最近和沈氏集团有合作意向,而且xy之前不是传言和沈氏现在的掌门人(托腮)(托腮)” “什么什么?楼主细嗦!”最后一条瞬间引来了一连串的点赞和小耳朵表情。但仅仅数秒后再刷新,整条评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个夸哥哥绝美侧颜的夸张评论被迅速地顶到了最前。 第5章 那晚徐应记着礼服的事情,在床上刚想撒娇服软,让沈总“轻一点”。电光火石之间,却又想起关汀点了他两次,要开心、要愉快。于是千钧一发之际把话吞回了肚子里,所幸才叫沈总满意。 徐应嘴角简直压不下来,立马给经纪人发消息:“红姐,这次公关效率好高啊!” 对方正在输入闪了老半天,经纪人发来一长串消息,进行了一系列的敲打,主旨是表达对关秘运作能力的欣赏、后续公关也是依仗沈氏的团队、以及徐应想要跟着沈总混一定要和关秘打好关系云云。 看到红姐对关汀大加赞赏,徐应的愉悦心情顿时变成了对“别人家的孩子”的不忿,刚刚的暗爽烟消云散。 然而他很快就被更大的喜悦砸得晕头转向——沈康时的消息跳了出来:晚上云越,老爷子家宴,你跟我一起去。 云越山庄是老沈总的私人别墅。自从把沈氏的重担完全交给了年轻的沈康时,老沈总就安心地偏居一隅当着个闲散老爷子,起初坊间传闻他还在暗中掌管着集团的大权,可是几年过去,似乎又未见他在任何事务再插过手。 于是大家逐渐不再在意年迈的沈老爷子,转而一心跟随年轻有为的小沈总。 徐应认为老爷子既然这么大的家业也是说放手就放手,必定很疼爱唯一的小孙子沈康时。这次沈康时愿意带他去家宴,自然是要给自己过明路给名分了。 至于什么关秘书,再怎么人人夸他厉害,天大的馅饼砸下来了,不也是自己捡到而不是他。徐应这下完全调理好了。 暮色四合,司机载着沈康时和精心捯饬过的徐应飞驰往云越山庄而去。车里莫名有些低气压,沈康时一路都在闭目养神,并没有透露家宴主题,徐应也就没敢开口问。 虽然对关汀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徐应也从关大秘书的举止中学到了一件事:要想待在沈康时身边,就得听话安静。 沈总拿他消遣,那他就该“愉快”。 徐应跟在沈康时后边,打定主意做一朵温柔的解语花。 进门却见到了绝没料见会出现在此的人——关汀。 和平时见到的疏离气场不同,今天的关秘书显得清爽又居家,穿着一身浅色的帽衫在沙发边逗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沙发上的老人聊天。 老人就是沈老爷子了,老爷子发现沈康时和徐应已经进门,萦绕周身和蔼慈祥的氛围陡然一转,脸也沉下来:“来了?” 老爷子没多说一个字,起身就欲往卧室休息。管家连忙上去搀起,回头向门口的沈康时带着歉意点了点头。 沈康时原本进门就带着早春的寒意,这下周围气温顿时又低了两度,低头冷哼了一声。迎上来的是关汀,很顺手地接过了沈康时脱下的大衣挂进了玄关的衣柜,也客气地给了徐应一个公式化的微笑。 反而是徐应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应对了。他的脑子里此时充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但却一个疑问也不敢冒出来。 对关汀,现在他的立场分外复杂。礼服的事情是感激为多,私人情感上既嫉妒沈康时对他百分百的信任,又暗暗可怜着他在这场“见家长”的争斗中落败。 真的落败了吗?现在又不确定了。他好像把沈老爷子哄得很好。 徐应发现对沈家其乐融融的期待似乎有误,决定谨小慎微地度过这个晚上。 管家折回来一一安顿好了各人。 本来为了今晚拿出了见大导演的周详准备,现在看来好像过于隆重了一些,沈家人丁并不兴旺,也没有人来搭理徐应。 关汀倒是唯一一个搭理他的人:“老爷子养的狗生崽了,今天小狗满月,老爷子找个理由聚一聚罢了。” 徐应松了口气,他没来过这种场合,简直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了话、叫错了人。 关汀这一张永远淡漠、永远疏离的面庞,反而熟稔起来。 徐应对关汀的提点反而有些感激,发自真心地说:“谢谢关秘。” 关汀依旧道:“客气了。” 语气跟他“同步”礼服信息时,没什么两样。 终于等到开饭。 徐应下意识要坐在沈康时右手边,但管家迎上来,说:“徐先生,请在这边落座。” 徐应坐下之后,才发现关汀顶了自己位置,而他坐在较远的地方,两边都没有人,有些孤单和冷落的意思在。 席间,沈老爷子第一次问了徐应的名字:“你叫什么?” 徐应诚惶诚恐地回答:“徐应。” 沈老爷子又问:“听说你跟康时一块儿住,跟了康时多久?” 满打满算不过两周,徐应只好回答:“不到一个月。” 沈老爷子“唔”了一声,意味不明。半晌又说:“家里宠物生了崽,你带两只回去养吧。哦,你喜欢狗吗?” 先说了带回去养,再问喜不喜欢狗。这哪里可以拒绝? 徐应正要应下,但沈康时先开口了。 “他狗毛过敏,养不了。关汀养着吧。” 沈康时语气听着不大高兴,徐应望着众人脸上迥异的表情,忽然发现不知道自己该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了。 关汀停顿两秒钟,说:“好的。” 徐应目光最后才落在关汀脸上,好像从那停顿的两秒里,品出了一丝无奈与心累。 第6章 沈老爷子冷哼一声,说:“关汀工作那么忙是为了谁?你还指挥起关汀来了,你是关汀什么人?” 沈康时说:“那就算了。横竖一条狗而已,云越又不是养不起。” 沈老爷子:“……你!今天是我们家宴,你带人徐应过来做什么?既然狗毛过敏,也可以不来的。” 徐应:“……” 关汀在这时开口了,说:“狗毛过敏,请个阿姨勤打扫就好。房子里不是有个隔间,小狗养那边就可以,徐先生,您觉得呢?” 徐应看出关汀调停的意图,连忙胡乱应下:“嗯嗯,都听关秘的。” 这时,徐应才终于懂了“万能秘书”的含金量。关汀不止是负责工作上的筹划与对接,几乎是沈康时的一切都在操心着。他对关汀的看法又悄悄改变了:即便肖想着沈康时,关汀依然懂体面、知进退,是可以讨好的,也不足成为竞争。 最后饭没吃完,沈康时就带着徐应先走了。 关汀则留下来,陪沈老爷子说话。 徐应看出关汀调停的意图,连忙胡乱应下:“嗯嗯,都听关秘的。” 这时,徐应才终于懂了“万能秘书”的含金量。关汀不止是负责工作上的筹划与对接,几乎是沈康时的一切都在操心着。他对关汀的看法又悄悄改变了:即便肖想着沈康时,关汀依然懂体面、知进退,是可以讨好的,也不足成为竞争。 最后饭没吃完,沈康时就带着徐应先走了。 关汀则留下来,陪沈老爷子说话。 沈康时走了,沈老爷子便陷入一种愤怒的倾颓之中。 沈老爷子将集团交给沈康时,固然是看中他的手腕与魄力。但这股决断对于长辈而言,又意味着不听话与脱离掌控。 关汀是这祖孙俩之间的一道桥,身处其间两头讨好,又不得不保持中立。 关汀道:“今天有个重要的会,沈总回去开会了。礼物是沈总挑的,花了大心思。” 沈老爷子看了关汀一会儿,说:“那小狗崽,你也养一只?” 关汀淡淡笑着,寻了个理由:“我鼻炎犯了,等过阵子吧。” · 沈康时带着徐应从沈宅回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徐应紧了紧一身皮肉,行事处处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沈康时。 沈康时却看他一眼,沉声道:“去洗澡。” 徐应以为这会是一个激烈的晚上,做好扩张再出来,听见一声湿漉漉,软乎乎的奶狗叫声。 那奶狗扑到徐应脚边,抱着他的腿,“汪汪汪汪”。 而卧室那边的门开了一条小缝,似乎预示着什么。 徐应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往卧室走过去,便听见了一些暖昧的声音。 压抑的,愤怒的,急促的,呼吸声。 “——你是谁的狗?”沈康时的声音冷酷无比,带着极致的掌控感。 关汀伏着身体,额边带着汗滴。他小声呜咽,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音节。 沈康时捏着他的下巴,手指摩挲着脸颊,那动作轻慢,却不像在对待一个人,而像是在把玩某个摆件、某块玉石。 关汀的皮肤凝白如玉,汗滴缓缓划过时,仿若在勾勒着什么。 徐应不知为何呼吸一紧,大气也不敢出。 关汀的呼吸声变了节奏与腔调,是难耐地痛苦着,痛苦地欢愉着。 “不知道……我不知道……” 关汀或许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难以忍受地摇头,对沈康时示弱求饶。 某一个瞬间,关汀与徐应对视了一眼。 徐应心里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 但关汀又轻飘飘地望向别处,望向云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小狗被徐应踩痛,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沈康时不耐烦地转过头,看见徐应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只是骂道:“滚。” 那只是极浅、极淡的一眼,里头却清清楚楚写着“别打扰”。 徐应慌忙抱着小狗,从公寓里离开了。 关上公寓大门时,徐应望着怀里奶乎乎的小狗,脸颊热腾腾的,心想:好荒唐。 小狗不会学坏吧。 …… 关汀穿好衣服,又将杂乱的地面简单收拾了下,拎着垃圾桶正打算走。 曾经的每一晚都是如此,他从未留下来过夜,也没想过要留下来。 沈康时半醒着说:“几点了?如果太晚就——”不走了。 一翻身没捞着人,门边隐隐约约的光线,能看出熟悉的线条。 关汀依旧有条不紊:“凌晨四点,沈总。”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一下子打破了只于破晓时可能存在的某些东西。 沈康时顿了顿,语气便冷了下来,说:“早点回去休息。” 关汀安安静静地关上房门,瞥见客厅里的狗狗用品,又没见到徐应和小奶狗。略一思索,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拿出手机,正要给红姐发个消息,手机便跳动起来。 是张助理的电话。 张助理是个有分寸的人,平时公事公办并不会贸然打电话,必然是遇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重要事情。 甫一接通,张助理颤抖着的紧张嗓音传过来:“关秘,深夜大事十万火急,孙小姐刚刚被警察带走了,您想想办法……” 第7章 第004章 病倒 关汀一到警局,张助理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扑上来,声音里甚至带了哭腔,但控制住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向关汀简单说明了情况:“孙小姐拿沈总未婚妻的名头胡作非为,这次遇上了硬茬子,是林氏的二公子,她把人给打了!” 关汀一听顿时眉头一皱:“是林启逸?” 林氏是沈氏的上游企业之一,是有长期合作关系的友商,沈氏林氏一直有来有往,合作算是顺利。虽说林氏还是老一辈执掌着集团的命脉,但林二公子并不是混吃等死的废物二代,已经涉足了不少核心业务。 总之就是四个大字:不能得罪! 除了业务上的联系,年少有为的林二公子更是关汀的老熟人,虽说回忆并不算愉快。倒不是林二公子曾与他有什么过节,正好相反,林启逸算是他的仰慕者。 彼时沈康时刚刚上位,上任的第一把火正是敲定了与林氏的合作。林氏有一批原料开价很高,一直没松口,最后沈氏成功啃下了这块硬骨头,大大稳定了军心。关秘在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但只有更少的人才知道,合同签好当晚,林启逸抱着玫瑰花在关汀楼下等了一宿。 回忆起这段孽缘让关汀又眉头紧锁。上一次他自然是好好处理了,林启逸没有更多纠缠,只是每次见到沈康时都要有意无意阴阳两句,时不时来墙角松松土。 这次又多了孙小姐这个不可控因素,情况越发复杂起来。 关汀一边思考,一边抬头看见林启逸似笑非笑地和孙家来人正在交涉。林二公子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样子,但话一出口却是得理不饶人。 “走法律程序吧。不接受调解。” 话音未落,林启逸看见关汀,立刻换了神情。林二公子扯住关汀就不撒手,低头指指眉角,话音竟然透出一丝委屈:“你看,她给我这都敲破了!” 关汀不露声色地抽出手来,声音礼貌中带着一些疏离:“小林总,先替孙小姐给您赔个不是,所有诉求我们一定妥善处理。” 孙小姐却在旁边不依不饶,像一只暴躁的小野狗:“就打他!我不道歉!关汀你谁啊凭什么替我道歉!” 关汀转头并未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孙小姐一眼。孙小姐被这一眼看得有点心虚,叫嚣的声音顿时弱了下来。 但嘴里喋喋不休并未停下来:“关汀你算什么东西,等康时和我结婚……” 林启逸听着突然噗呲一声乐了出来:“结婚?” 孙小姐火冒三丈:“你笑什么!?” 又转头向着关汀盛气凌人指挥:“关秘书,你处理吧。否则我和康时讲你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当什么秘书!” 孙小姐一扭头走了,张助理犹犹豫豫没敢拦住,又求助似的将目光投向关汀。 关汀被吵得头痛,加之此前的劳累,突然觉得胃部翻涌上来一阵恶心。强行压抑住了难受,只是虚弱地说了句:“林总,见笑。” 林启逸见关汀脸色发白,像是忍受着极大的不适,立刻收声不再和孙小姐纠缠。他小心扶住关汀,此时关汀不再是平日里万事妥帖的样子,看起来苍白又脆弱,像一片风中的孤叶。 “我们现在不谈这个了,你休息一下好不好?”林启逸扯扯关汀袖子,想拉他到旁边长椅坐下。 关汀一开口却还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林总,孙氏这次……” 话没说完,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在众人惊呼声中,关汀毫无知觉地倒了下去。 —————————— 关汀悠悠醒转来,是个熟悉的地方,集团投资的私立医院。 关汀从舒适的病床上斜斜支起上半身,助理小张正打着瞌睡,听见动静立刻过来帮忙。 “关秘,好些了吗?” 关汀却突然进入工作状态:“现在几点钟,小林总那边怎么样了?把我的电脑拿过来。” “关秘您半夜在警察局晕过去了,一觉睡了两天,现在是中午了。小林总今天还过来了,刚走呢……”张助理答话,“这个是他送过来的,让您补补营养。” 床头摆着崭新的保温桶。是汤,又或许是粥,关汀没太在意。 小张犹犹豫豫还想说什么,正好医生过来查房了。 来的方医生也是熟人,是沈康时一直以来的专职私人医生。一张口话却不太好听:“哟,关秘书,稀客啊?” 方医生年纪不大,长得又好看,看起来很亲切的样子,但在专业方面向来说一不二。见关汀不爱惜身体,言语中莫名其妙地带起了刺。 “你身体情况自己应该知道,还这么拼。沈康时这个狗资本家……” 方医生还在替关汀打抱不平,小张带过来关汀的电脑和手机试图递过去,被方医生眼风一扫吓得一哆嗦。 关汀出声:“我没事。给我吧。” 方医生恨铁不成钢:“我看过你的检查报告了,你告诉沈康时了吗?你上周才……” 关汀立刻出言打断:“没有的事,不管你看到了什么。” 方医生一愣,还想说点什么,并试图在关汀的眼神里找到一些慌乱或者动摇,沉默半晌摇摇头放弃劝说,离开了病房。 见关医生离开,张助理立刻接上了之前的话题:“关秘,你睡过去这两天,集团乱成一锅粥了……” 第8章 关汀记得,昨天原定是陪同沈康时飞去京市的的日子,有一个商务谈判时间正是今天下午。自己突然倒下,工作也没有交接,会引发一片混乱也可想而知。 沈康时应该早已收到了关汀病倒的消息,手机里各种信息一刻也没有停歇过,置顶的消息框里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红点。 关汀问助理,“沈总去京市安排人陪了吗?” 以前都是关秘书去的,现在他倒下了,公司里估计也就另外两个资历深一点的员工勉强能陪着去,不过工作是工作,跟着沈康时出差还要处理他的私事。而且现在集团内斗如火如荼,带非心腹出去总要顾虑多多,想到这儿,关汀一阵头疼。 谁知关汀这一问,张助理却支吾了半天好像不知道怎么张口。 关汀抬眸盯着他,张助理万般无奈,只能低头快速说道:“沈总没让其他人跟着去,他只让徐先生陪着。” 关汀微微一愣,“徐应?” 张助理点点头,“是。 关汀沉默了 。 张助理还以为关汀是心酸,如今这局面,算得上“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连出差也让徐应陪着去,沈总身边人是不是要换了? 看着病床上关汀还有些苍白的脸,张助理动了下唇,正要试图岔开话题,却看见关汀眉眼微微绽开笑意,无可奈何般地摇了摇头。 他自言自语,“谁都信不过,就带徐应?” 张助理在一旁听着,他毕竟跟关汀久了,大概也能揣测出几分沈康时的想法。只不过这会儿偷偷在心里想,那位徐先生,信得过归信得过,不一定靠谱啊…… 就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急促响起。 关汀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通电话,他拿起手机按下接听,不疾不徐地“喂”了一声。谁知那边传来徐应的哭腔。 第005章 过敏 “出什么事了?”关汀微微挑眉,只问了这一句,徐应那边就跟连珠炮似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哭音。 “你怎么不早告诉沈哥花粉过敏,如果我早知道我就不让酒店在房间里放花了……”徐应快哭了还不忘抱怨关汀,很无理取闹。 关汀却不在意,说道,“点开外送软件,买氯雷他定,付小费让跑腿加急送来。” 这种事本来简单,谁让徐应之前也没干过伺候人的活,这会儿只剩下应声的份,关汀说什么他应什么,打开软件看到不同牌子的氯雷他定还要问一声到底买哪个牌的。 关汀也不嫌烦,逐一叮嘱了他,徐应那边下单完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关汀继续道:“你现在去拿条毛巾浸湿冷水拧得半干,敷在过敏的地方,会稍微舒服一些。” 徐应一听就忙站起来,结果手放在门上半天没敢推开。 关汀听出了他这边的动静,问道:“怎么了?” 徐应嗫嚅道,“我……我现在有点不敢出去……” 关汀眉一挑,“怎么,怕沈康时?” “唔……嗯……”徐应支支吾吾地应声,反应过来自己在关汀这个秘书前露了怯,顿时涨红脸,但他这会儿还真没勇气再跟关汀发一次脾气,想到沈康时看见酒店桌子上那一大捧花的表情,徐应简直觉得自己能被他给当场埋了。 他抓着手机恨不得关汀能从电话那头穿越过来帮他解决这些琐事,却只听到话筒里传来轻轻的一声“扑哧”。 徐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压着嗓门跳脚,“你笑什么笑!你居然敢笑我……” 关汀平静的声音传来,“我没有笑。” 徐应:? 关汀的语调很沉稳,看起来好像真的没笑,难道他听错了? 徐应还没想明白 ,便听见关汀的安抚声,“不用怕,沈总只是脸色不好看,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大胆出去。” 关汀都这么说,徐应只能出去了,况且他自己躲在这个衣帽间里太久也不像话,这次的烂摊子没人收拾,只有他自己收拾了。 徐应硬着头皮开门,还小声对电话那头的关汀说,“电话我先不挂,你帮我听着点!” 明明是命令句,在这会儿却显得有些怂巴巴的。 徐应怂怂地出了衣帽间,就看见沈康时坐在沙发上,英俊的脸上满是阴沉,嘴角紧抿,像是在强忍什么,看得徐应腿肚子抖了抖。 他吓得差点要缩回衣帽间里,想到自己的下场,还是鼓起勇气去了卫生间拿毛巾。 沈康时很久没有这么难受了,□□上的难受。花粉过敏后的手背和脖子都起了一层红疹子,痒得受不了。 他硬生生忍着,心里却涌起一阵怒气,这怒气却不是对着徐应的,而是另一张清冷淡定的脸,处理任何事情都井井有条…… 沈康时带着怒气冷笑,讽刺地想:什么万能秘书,一点风就吹垮了,这样的人,能做谁的狗? 这时脖颈突然传来一阵湿凉,沈康时霎时睁开眼,拿着湿毛巾的徐应被吓了一跳。不过徐应对关汀的业务能力虽然不甘心还是承认的,所以也没被吓跑,而是小心翼翼观察沈康时的脸色,看见沈康时没有变得更生气,徐应便依旧拿着微湿的毛巾小心翼翼贴上沈康时的脖颈和手背。 毛巾上的凉意敷在发痒的地方很舒服,痒被止住了,沈康时怔了一瞬。 “谁告诉你的?” 徐应正专专心心敷着湿毛巾,就听到头顶沈康时的声音传来。 第9章 徐应本来不想说自己跑去找关汀给他“补课”的,他想多在沈康时面前给自己刷点好感,但是这会儿沈康时的声音冰冷,徐应拿不准他的心情,只觉得有点危险,慌忙甩锅,“是关秘书说的……是关秘书说要给沈哥你敷湿毛巾,我……我……” 徐应委屈吧啦的,他也没说谎,谁知道关汀是真好心还是害他的。 沈康时看他这样,眉头微微一皱 ,正欲说什么,门铃却乍然响起。 徐应想起他买的过敏药,忙站起来去开门,随手把那块不招人待见的湿毛巾扔在一边。 沈康时的视线落在那湿毛巾上,直到徐应跑回来,邀功似的把过敏药递到他手上,又殷勤地给沈康时接水。 沈康时吃了过敏药后疹子很快就消退了,徐应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想起来他手机好像还没挂断,连忙找个借口躲回衣帽间,首先开始对关汀问责。 “你说的湿毛巾敷沈哥一点都不喜欢!吓得我连忙扔了!”徐应后怕,喋喋不休控诉罪魁祸首。 关汀平静道,“哦,我听到了。” 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让徐应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又嘟囔了几句,“过敏药倒是还行,沈哥吃了药好多了。” 听到沈康时的过敏症状消退,关汀便也放心了,不过要伺候沈康时,准备的东西可不止这么一点。 他有条不紊地叮嘱,“除了花粉过敏之外,沈总还有胃病。沈总灰色的那个手提包里应该会有我上次买好的奥美拉唑,你去检查一下,如果没有了要准备一点新的。” 徐应探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空了,套房会议室关着门,里面隐隐约约能听到沈康时似乎在和商务伙伴开会的声音。 于是徐应放心地在屋子里翻找关汀说的东西,他找了一圈也没看见灰色手提包,跟关汀抱怨,“没看见你说的那个包啊,只有一个黑色的,是不是没带啊?” 关汀:“……你去看一下沈总大衣的内袋里,我上次在里面放了应急的胃药。” 徐应连忙去衣帽间翻大衣口袋 ,啥也没翻到,干脆给关汀打了视频电话举着手机给他看,“哪里有啊,什么都没有!” 关汀看见衣服,只觉得头大,“不是这件……” “就这两件啊。”徐应嘟囔。 关汀掐了掐眉心,“这不是重点,胃药你现在就让附近药店送来备好。重点是……这两件衣服不是现在这个季节的,而且里面还不好加羊毛衫……” 徐应傻了一会儿。 关汀突然想到徐应这样的明星经常去的那些隆重宴会或者典礼,穿的都是不合季节的衣服,比旁人耐冷很多。 他彻底长舒了一口气,“算了,我过来吧。” “啊?哦好好……”徐应这会儿完全没有什么关汀会打扰他和沈康时二人世界的念头了,他满脑子只想关汀火速出现在这里,把他拯救出去。 听到关汀要来,徐应一直吊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下来,把买胃药的事也抛到脑后了。 再从衣帽间出去时沈康时的会也开完了,又坐回了沙发上。 本来不怎么理他的沈康时见他出来,突然抬头问他,“你在给谁打电话?” 徐应找不到其他借口,老老实实回答:“关汀。” 沈康时微微皱了下眉头,轻声道了一句,“不省心。” 因为这声音太轻,徐应没听清,下意识问道:“什么?” 沈康时没回答他。但是这会儿徐应却觉得沈康时和刚才不太一样了,落地窗外接近黄昏的光线洒在沈康时身上,好像消减了几分冷硬,英俊的面容柔和了一些。 徐应的心砰砰地跳。 爱势慕权是真,喜欢沈康时的外貌也是真。不过那外表虽然英俊,却总是冷厉,徐应是既喜欢又害怕。 但是现在,沈康时懒散地倚在沙发上,多了几分柔弱,好像不设防,好像是任何人都能触及的高贵。 徐应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沈康时,心顿时如同小鹿乱撞一般,自己都没意识到脚步就不受控制地挪过去,乖乖巧巧地坐在沈康时旁边的沙发上。 沈康时微微闭着眼睛,黄昏光线洒进来让他身上有了些暖意,消减了几分胃部的疼痛感。他没找到自己的胃药,也不知道关汀放在了哪里。 沈康时想起关汀那副虚弱的样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算了。可那张清冷的脸却一直占据他的脑海,沈康时逐渐烦了,试图把这张脸从脑子里赶出去,便随口和徐应说起这次出差的工作,“盛利科技要这个项目百分之五十一的技术股。” 徐应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眨巴了一下。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应该说什么? 对商业一窍不通的徐应只能附和,“哦……哦……” 沈康时微微皱了下眉。 徐应硬着头皮开口,“那……是不是有点不公平,要是都差不多的话……要不各百分之五十……” 沈康时感觉自己的胃好像比刚才更痛了。 隐痛之下,他声音也冷硬了下来,“滚!” 刚刚还因为沈康时难得的脆弱柔和而小鹿乱撞的徐应的心一下子碎了,他立马从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回到了现实。 面前的沈康时依旧是那个冷厉的高高在上的总裁,徐应抿了抿唇,乖乖地站起来“滚”了。 躲进小卧室的徐应脑子里冒出那次撞见沈康时和关汀的画面,关汀也是结束之后说滚就滚吗?沈康时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第10章 第006章 峰会 关汀买了最早的机票,飞到沈康时身边。 彼时已凌晨三点,徐应一直在微信里给关汀发消息,任何小事都要请示,连对话的遣词造句都要先问过关汀合不合适。 关汀坐在出租车里,腹部痛得不行,还要应付吵吵嚷嚷的徐应。 跟带实习生似的。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见,被关汀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说:“你还好吗?你都痛流汗了。” “没事,”关汀从兜里拿出止疼药,没带水,直接生咽了,“还有多久到?” “十几分钟吧。” 关汀闭上眼,说:“这么晚,辛苦您了。” 止痛药八小时吃一次,他上次吃似乎是七个小时之前,不知怎么失效了。 或许是夜太深,司机多了些谈兴,问:“这么晚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车子飞快地掠过路灯,光线明明暗暗,衬得关汀脆弱。 关汀说:“工作。” 司机:“……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但关汀跟司机的处境并不相同。 他收入不菲,但工作对生活侵蚀到了一定地步,薪酬也就跟数字无异。 关汀闭上眼睡觉之前,还记得给徐应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大约二十分钟后到,要他做好准备。 到了酒店楼下,关汀强撑着身体上楼。 从下车到进入酒店大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被风吹了一下,感觉自己状态更差。 徐应听着电梯的动静,估摸着关汀要来了,赶在关汀敲门之前,打开了门。 关汀维持着抬手的动作,脸上表情略微怔忪。 这副模样,跟那个运筹帷幄的万能秘书形象不太一样,多了一些人情味。 徐应把关汀拉进房里,第一句话是:“关秘,你还好吗?” 关汀的第一句话却是:“沈总怎么样?” 徐应摇摇头,说:“还在发烧,起疹子。也不愿意去医院……” 徐应自己也是明星,被粉丝和经纪人捧在手心里的存在,也没这么伺候过人。 先前只听说,沈总在管理公司上杀伐果断、铁血手腕,徐应因此对他生出一种敬仰的慕茹之情,真正接触之后才知道,这种作风同样也在搓磨手下。 关汀自然清楚徐应不擅长处理这些,但最近徐应是沈康时身边的红人,沈康时要带他来,也没别人能说什么。 徐应还记着红姐闲聊时说的话——‘沈总让你过去当生活助理?!我的天,你跟关秘长得像,他就以为你能干关秘的活儿了?!’ 徐应觉得这话越听越奇怪,问红姐,‘沈总的白月光,到底长什么样?那又是个怎样的人?我能学他吗?’ 红姐语结。 很多人都知道沈康时心里有朵白玫瑰,但那白玫瑰长什么样,谁敢探究。 关汀微微叹了口气,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说:“我开了间房,你今天住那边吧。” 关汀脸色苍白,脚步也不如以往踏实,徐应总感觉他带着病。可这时候,关汀还记得他的明星身份,用自己的身份证开房,是在熨帖到了极致。 徐应说:“要不我留下来帮——” 话还没说完,沈康时便从房间里问:“谁。” 徐应张嘴刚要说话,关汀抬了抬手,示意他闭嘴。 徐应眼观鼻鼻观心,见关汀随手从客厅里取了一杯水,然后走进房间,说:“沈总,把药喝了吧。” 沈康时过敏还没消,脖子上、耳朵后都是红彤彤的小疙瘩。 即便如此难受,沈康时也没在床上躺着,而是端正地坐在书桌前,屏幕上是邮件文档和表格。 沈康时上位成一个集团的舵手,靠的绝不是年轻,而是常人难以企及的自律与严苛。 关汀把药和水都放在沈康时手边,说:“明早九点开会,八点我叫您。现在喝了药去休息吧。” 关汀声音很轻,或许是因为连夜赶过来,还带了一些糯糯的鼻音。 徐应站在套间门外,偷偷观摩。这倒真让他发觉一些端倪了,旁人哪敢用这半命令的口吻跟沈康时说话? 是长久的默契,还是关秘的好手腕呢?哪怕是暴君,应该也不希望周围都是唯唯诺诺的,连个体己平等的人都找不到吧。 转念一想,又不敢真学。关大秘书一举一动都举重若轻,看起来毫不费力,自己却连个过敏药都弄不好。 沈康时转头看向关汀,书桌上的等开得昏暗,将关汀的身影照得如此瘦弱,脸色也苍白不已。 关汀说:“这些资料我整理一下,明天去会场的车上,再拿给您看。” 关汀这两天不在,交给沈康时的文件和资料都没有经过他把关,就显得有些杂乱。 沈康时却说:“你也知道现在是凌晨三点。” 关汀抿了抿唇。 沈康时说:“半夜也不消停,这时候赶过来,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沈康时语气太硬太严肃,徐应站在套间外,都觉得空气变得冷肃起来。他吓了一跳,心里庆幸还好关秘来了。 关汀四两拨千斤,浅浅笑着说:“谢沈总关心。” 沈康时面色稍霁,道:“资料我都看过了,不用整理,打印出来。” 吃过药,沈康时套间的灯悄悄熄灭了。 关汀从房间里退出来,看见徐应还站在客厅里。 第11章 关汀太疲惫了,连笑也懒得欠奉,问:“你还有事?” 徐应支支吾吾,说:“资料我已经打印好了,关秘去睡吧。” 关汀让徐应把打印好的资料拿来看看,然后指出几个装订上的小细节,又用随身携带的红笔标注出重点数据,随后把房卡递给徐应。 徐应这时候可没觉得关汀在争宠,只隐约有点叹惋:关大秘书这暗恋,真够辛苦的。 徐应将要走出房间时,听见关汀说了一句话。 关汀问他:“你觉得沈总怎么样?之后想参与到公司管理里来么。” 徐应一惊,只当自己听错了,飞快回了一句“晚安”,逃了。 · 堪堪休息几个小时,沈康时和关汀都起了。 关汀起得更早,酒店提供的早餐已经在桌上了。 沙发上还有凌乱的毛毯,沈康时瞥见关汀脚上的一次性拖鞋,知道昨晚关汀就在这套间里休息的。 关汀说:“小徐这两天辛苦,我让他去别的房间休息了。” 沈康时不置可否,只是在看见早餐时微微蹙眉,说:“你就吃粥?” 关汀一愣,没想到沈康时竟然会关注到自己的食物。 “今天胃口不太好,喝点粥垫垫肚子。” 沈康时没说话了,只是将自己那份的油条推到关汀面前。 早饭吃得太算温情,如果忽视关汀腹里寡淡,吃了那油条有点反胃想吐的话。 沈康时抽空再看了遍纸质资料,关汀在一旁问:“昨晚小徐陪您到深夜,虽然有些地方做得不够,但这份心是有的。” 沈康时面无表情地瞧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是在给他说好话?” 不知为何沈康时此时有些生气。他在商场纵横捭阖,积攒不少压力。又信奉拿钱买舒心那一套,对待小情人从未吝啬过,唯独关汀不是。 他自然知道关汀对自己有些别的意味,朋友的调笑也听过不少。但关汀不挑明,他也就把关汀当个听话的下属,工资酬劳给够,员工关怀也不在话下。 关汀帮他处理那些小情人,向来不带情绪,公事公办,妥帖周到,将私心藏得很好——好到,有时候沈康时有时候都怀疑关汀是不是真对自己有企图。 这是唯一一次,关汀为其中某一个情人说话打圆场。而这个情人,还是唯一一个搬到沈康时家中的“独宠”。 关汀淡淡笑道:“小徐心意难得,我见他也是很喜欢您的。” “这么说来,你可比他用心多了。”沈康时冷哼一声,“心意……有所求罢了。” 过了一会儿,沈康时又说:“项目奖金结下来了吗?你挑辆车,找财务去说。” 关汀愣了愣,想说不缺车。但话到嘴边,也只能淡漠地笑了笑,说:“谢谢沈总。” 九点的会议,是政府举办的行业峰会。有头有脸的企业家都到场,沈康时自然也要维持一派好仪表。 不知是不是那件事的影响,关汀总觉得最近精力不太够,困且贪睡。这种场合的发言又大又空,恰是补眠的好时辰。 沈康时发言时,关汀就醒了过来,时而微笑鼓掌,虽然稿子是他写的,也无比投入。 正在此时,一个人走了过来,坐在沈康时的位置上,叫道:“关总。” 关汀说是秘书,但地位与集团里那几位c什么o也相差不大,外人捧着时,也会尊称一句总。 来人是行业内的竞争对手,原本与沈氏集团不相上下,但沈康时上位之后,便总是对方在后面追。 关汀打起精神来,叫:“吴总。” 吴总说:“前几天没见到关总,今天怎么来了?” 关汀道:“前几天有别的事情耽搁了,但今天比较重要,不能马虎。” 吴总说:“玉海那边的货,你们沈氏不会也有兴趣吧。已经拿到大项目,总该给其他人留点汤喝。还请关总帮忙吹吹风。” 关汀道:“集团的战略目标,都是董事会一块定下来的。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一个‘人形打字机’可做不了主。” 先前两边争得不可开交之时,吴总正是用“人形打字机”讽刺关汀处处听沈康时指挥,没有自己的主见——但说白了,哪个当老板的不想要关汀这样一个听话又能干的、知情识趣的“打字机”呢? 吴总脸色愠怒,道:“关总还在因为那事跟我生气?” 关汀道:“那没必要。” 吴总年纪比沈康时大,资历又深。这次峰会没找他发言,他自觉被小辈压了一头,本身就不高兴。此刻见关汀一个秘书也这样不咸不淡的说话,顿时联想许多:沈康时背地里该多么瞧不起自己?他沈康时无非是运气好,成年不久就有祖父家业传到手里,避开了白手起家的苦。若自己也有祖业传承,何至于被一个秘书阴阳怪气。 于是脱口而出:“你一个沈家的狗,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只是不知道你衷心的,到底是哪个沈总呢?” 关汀微微皱眉,看向吴总身后,刚刚发言完走下台来的沈康时,轻轻道:“沈总。” 沈康时脸上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关汀是谁的狗不重要,重要的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吴总,你跟秘书计较,气量小了。” 吴总:“……”他哪想到,沈康时会在这时候下来。 第12章 吴总匆匆离开,关汀只是把新换的茶水往沈康时那边推了推。 沈康时看他一眼,皱眉嫌弃道:“你脾气太弱了,拿不住事。让你当董秘,不仅仅是让你端茶倒水的。不要连自己该在哪里都忘记了。” 关汀眨了眨眼,愣了愣,随后慢腾腾地说:“哦。” 第007章 忠诚 会议顺利结束,但京市还有其他商务谈判需要继续。一时应酬缠身,沈康时也无法脱身回去。 关汀顺理成章地接过了所有鞍前马后的事务,救星已经赶到,徐应的存在显得越发多余。 “关秘,还有什么需要我……”徐应显然早已受够,但面上还是要显出乐意之至的样子。 “不用了,”关汀打断。“红姐跟你说过了吧,下午可以进组。” 后续活动竟也已经为自己安排好,徐应暗自惊叹关汀的本事。依旧是三两句打点好一切,虽然冷冰冰,但万事妥帖的样子令人格外安心。 徐应心里已然雀跃不已,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自己无法驾驭的领域。 此时徐应已经对关秘书的“万能”心服口服,也不觉得自己是被打包丢出去,一溜烟便收拾好回了横店,不再在沈康时面前碍手碍脚。 徐应一走,本就没什么生活气息的套房里顿时又少了几分人气。沈康时又不在,关汀只觉得房间里一时寂寞得可怕。 而手机很巧地弹出邀约信息,是林二公子林启逸。 “上次害你进医院,还没给关秘书赔罪呢,出来喝个咖啡?” 虽是司马昭之心,语气并不似往常轻佻,正好也觉得上次林和孙并未调停结束,关汀于是应下邀约。 林启逸还是那副殷勤的样子,半真半假掺着几分真心尚未可知。 “上次病那么重,怎么这么快又来京市了,沈康时身边一个能干活的都没有了?” 林启逸体贴的语气说着带刺的话,关汀却是见招拆招:“行程早已定好,虽然生病打乱了几天计划,这自然还是我分内的工作。” 林启逸与沈康时向来不对付,本只是随口说说阴阳几句,见关汀这个反应,林启逸倒是真有几分替他打抱不平了。 “沈康时到底有把你当人吗?这都没让你休病假?” 关汀微笑:“沈总对我仁至义尽,我也只是在其位谋其责罢了。” “要我说——”林启逸顿了顿,忽然敛去嬉笑神色,换上了更为认真的语气:“关汀,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不应该只做一个秘书。” “你的才能值得一个更大的舞台。” 这并非过誉,关汀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但他此时此刻并未打算与林启逸交心。正想再一次客气地敷衍过去,林启逸却没有停下给他回答的机会。 “上次和你过的话,依旧有效。来我身边吧,我是认真的。”林启逸抬起头,一双桃花眼里波光流转,深情快要溢出来了。 差点就认真起来的关汀听到林启逸信手拈来的真情告白,几乎要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关汀自然没有忘记那个夜晚的玫瑰,但林启逸何尝是真的纯爱战士? 虽然心属关汀,追求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但林启逸其实是圈内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家里外边红旗彩旗飘飘扬扬从没断过。 情场老手此刻的驻足并非是什么一往情深,关汀知道,自己被林二公子当作游戏人生里的一个高难关卡了。抢走沈总的痴心人,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有成就感呢? “林公子再这么讲话,家里可有人要伤心了。”关汀微笑起来。 林启逸丝毫不接茬,抱臂往沙发一靠,气定神闲:“你想和我说忠诚?” 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林启逸脸上的笑意更盛了:“沈康时不也……你也是和那位长得有几分神似吧?” 这已是图穷匕见了,所有人都要时不时地点一下自己的替身身份,好像这样就能戳到天大的痛处,其实关汀根本不在意。 “沈总是念旧的人,而我恰好忠诚罢了。” 关汀四两拨千斤地答了一句,迅速将话题回到正事:“上次警局的事情,听闻孙小姐的大哥已经和林公子达成一致的处理结果了。” 孙莹然的“沈康时未婚妻”身份本就是自封的,此事与沈的关系可大可小,沈氏派出关汀及时跟进已是一个积极处理的态度,本就不需他再做什么。 林启逸知道这就是关汀于公于私都要与自己保持距离的意思,还想转回刚刚不尴不尬的私人话题,却也不知要说什么了,只得作罢,悻悻不再接话。 ———————— 和林启逸你来我往一番,关汀只觉得更疲惫了。 日已西斜,咖啡厅就在酒店不远,关汀难得放慢脚步,慢悠悠回了房间。 依旧是空荡荡没有人情味的房间,关汀呆立了一会儿,打开了电视,随便选了个电视剧播放了起来。 并没有看电视里在放什么,或许是近期积攒的疲劳实在过多,关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突然从沙发上惊醒时,关汀依旧孤身一人,只觉得浑身发冷。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巨大的落地窗前万家灯火次第亮起,电视里小声的喧闹声音更显得屋子里其他的地方寂静得可怕。 寂静是被归来的沈康时打破的,正好酒店也准备好晚饭送了上来,二人和往常很多日子一样熟稔地共进晚餐,零零碎碎地聊着工作。 第13章 饭菜的口味都是关汀提前给酒店交待好的,沈康时吃得很舒心,无端倒是想起前几日把一切搞得乱糟糟的徐应,心念一动。 “徐应回去了?” “嗯。正好进组。”关汀没有多做解释。 沈康时却没打算跳过话题:“那个片子我知道。前景一般,你给他安排一下换个赛道。” 这是要给徐应准备资源的意思了,关汀明白,脑海里把集团和徐应能沾边的相关业务过了一圈。 “这一季有个美妆线的代言正好要换,徐应可以签上代言。喔,和牛导上次聊过,新电影缺个男配,演员表里不算靠前,但是是献礼片,贺岁档……” 沈康时不置可否,但显然都不满意。 沉吟片刻,沈康时问:“徐应进圈前是学什么专业的?” 这话其实是明知故问,但关汀心领神会。徐应本来是学历史的文化生,因为皮相好,又生来一副冷淡气质,大学时被挖去做了演员。 少有人知道的是,沈康时真正心属多年的那枚月亮,也正是一位研究历史的青年学者。 “那个人”,旁人偷偷八卦沈总心上人的时候总这样隐晦地代称,但其人本身其实算得上大名鼎鼎。 那个人本也是商贾之家,因为家庭的变故早早地被送出国了。他也从此与国内断了联系,潜心扑在学术上,近年成果颇丰,是领域内颇有潜力的一颗新星。 “徐应是学历史的。”既然问徐应,那关汀便也只答徐应。 “你安排他主演一部职业相关的电影,就拍学历史的。” 话已至此,关汀也只好在心里微微叹一口气然后答应下来。 心里那个人……沈康时明明也知道谁都替代不了,却还是总在他人身上徒劳地捕捉着相似的影子。 关汀能做的不过是再一次陪他玩这个荒唐的扮演游戏,即使已经换人主演。 沈康时思考了一会儿,再次下达指示:“拍文艺片吧,你去当出品人。” 三言两语就定下这么大的决定,沈康时不露声色,面上轻松得好像在讨论饭后甜点。关汀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重重地往下坠了一下。 但也只是沉默了几乎察觉不出的几个刹那。 “好。”关汀回答。 “你后面专心做这个电影,让徐应也上心好好演。孙家林家那些事情你不必再沾手。”这是要一举两得了,一边把关汀顺利摘出集团事务,一边又能拍部电影与新人重温旧梦。 沈康时丢下不容置喙的安排便起身离开了餐桌。关汀静静坐在餐厅,餐桌边的氛围灯明明灭灭,幽幽地发出温柔的暖光来。 “好。”他听见自己对着空气再次轻轻应了一声。 ———————— 夜已深,落地窗外的灯火纷纷暗了下去,繁华的城市进入沉眠。 刚刚经历过一番缠绵的卧室里,空气还残留着暧昧的气息。 激情过后,关汀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打算和往常一样离开。 沈康时睡眼朦胧,看着不似往常的生人勿近,静静看着关汀。 几欲张口,话一出口却是一如往常的居高临下:“你这几年干得不错,昨天说的车子看好了没有?” 或许是意识到太过生硬,在两人赤诚相对的现下有些格格不入,沈康时难得地补了一句:“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关汀背过身子穿着衣服,听到问话顿了一顿没有回答。 不知为何,他想起来自己那天没有来得及拿到的检验单和迟迟没批的病假,突然感觉好像累了。 关汀的肩膀自己也没意识到地微微垮了下去,疲惫感翻涌上来很快袭中了全身,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想到沈康时还在等一个回答,于是关汀顺口答话:“沈总批几天假吧,我想去旅游。” 背后的人没有答话,只听见绵长的呼吸,似乎已经熟睡了。 关汀穿好衣服起身没有回头地离开房间,像一滴墨水融入浓黑的夜色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第008章 柳亦久 第二天沈康时来公司后没见到关汀的身影,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倒也没生出什么脾气,只把张助理叫去办公室,漫不经心问道:“关汀呢?” 张助理谨小慎微回答道:“关秘书说他有点工作要处理,早上已经来过公司一趟,沈总您来之前又出去了。” 沈康时没想到关汀已经来过了,挑了挑眉,“他去干什么了?” 不是已经让他不再插手孙家林家的事了吗。 张助理说道:“关秘书好像去电视台了。” 听到电视台,沈康时一下子想起他让关汀给徐应当出品人的事情。 张助理看着沈康时的脸色沉了几分,他还没来得及惶恐,就被沈康时抬手赶出了办公室。张助理不敢作声 ,悄无声息退出会议室,心里却揣摩不透沈总的想法。他想起早上关汀走时,又像开玩笑又像自嘲似的说了一句 ,这事儿办好了能讨沈总的好。 张助理当时就不太明白,在他眼里,关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体贴沈总入了微,还有什么能更讨沈总的好?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名,张助理倏地睁大眼睛。 —— 人出去后,沈康时拿起文件准备处理一下,但今天脑子里却好像有些杂念,或许是昨晚上的气氛使然,沈康时微微垂眸,他是听到了关汀找他批假,但是沈康时不愿意。 第14章 关汀要车子要房子他都给,假期?大不了每天让他早点下班。况且不让关汀再插手孙家林家的事,他应该会轻松很多,现在也就是去当出品人的事儿。 想到这儿,沈康时还是对关汀一大早就不见影有些介怀,一个小小的出品人,有必要搞得这么忙?还是说…… 关汀就因为昨晚自己没答应他让他去旅游,现在就故意做出这副样子给他看? 不想则已,一想,沈康时顿时有些心浮气躁,手上的文件也看不下去。 他阴沉着脸想,等关汀回来就跟他谈清楚,徐应的资源他给,而且要好,但是也没好到让关汀这位总裁秘书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地步。至少,每天先来公司还是应该的吧? 打定主意之后沈康时眉头稍微放松了些,恰好集团有个会议,张助理来请他,沈康时也就起身去了会议室。 集团内斗严重,会议上也人心各异,汇报的内容真真假假。沈康时的脸色微冷,迫于他的威势,那些心怀鬼胎的前朝旧人们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或许是因为没有关秘书在中调和的缘故,会议室里的气氛比往常更凝滞了几分。 就在这时,沈康时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略一抬手,便制住了人声。随手拿起电话,沈康时下意识以为是关汀打来的,毕竟也只有他敢在集团的会议期间打沈康时的私人电话。 但是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却是陌生号码,沈康时微微蹙了下眉,还是点开了接听。 电话那头时个陌生的中年女声,一上来便是,“沈总您好,我是本市电视台的编导许如斐。” 沈康时勉强维持着耐心,“嗯。” 那头似乎因为他的冷待而局促了一下,然后很快又说道:“打电话给您是想邀请您参加我们电视台的一项严肃访谈节目,这期节目是青年作者与企业家的对话,我们邀请您作为知名企业家代表,和两河流域考古研究青年学者柳亦久做一次深度访谈……” 沈康时在听到某个名字时神色陡然一变,急促地打断了她,“谁?!” 会议室里其他人都因为他突兀的态度迷惑不解地看了过来,沈康时从来没有在公司这么失态过,下属员工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八卦神色。 沈康时的确是太失态了,以至于忘了自己在会议室 ,下意识地质问,“你说是柳……” 刚说出柳字沈康时就反应过来了立马闭上嘴,眼神冷厉地扫了会议室一圈,把刚刚那些窥探的眼神全部压了了回去。 沈康时冷冷道,“会议暂停,我有私人事务要处理。” 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沈康时起身攥着手机往外走去。 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沈康时面上的波澜不惊才松动了些,泄出几缕情绪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编导一直没有挂断。沈康时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就听到对面小心翼翼地问:“沈总,您还在听吗?沈总?” “在听。” —— 公司上下已经炸开了锅,沈康时突然的失态和他不经意念出的那个姓,人人都联想到了沈总那个远在国外的白月光。也只有白月光,能让冰山一座的沈康时露出异样情绪。 人便是这样,不对比还好,一对比就显出待遇的高低贵贱来。 下午关汀回公司时,周围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眼神,张助理跑来给他送咖啡时也欲言又止似的,一眼一眼地打量他,被关汀一 发现马上又缩回去。 关汀不得不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张助理挣扎了一下,还是觉得如果告诉关汀关汀会伤心,所以他连忙摇摇头,“没什么。” 关汀也没追问,只问了一下他不在公司的时候有没有出什么状况。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办公室走去,路过茶水间时,掩着门的茶水间里传来兴奋的讨论声。 “沈总的白月光要回来?真的?” “还能有假?你要是看见 沈总在早会上一听到那个人要回来时的神情,你就不会怀疑了。” “我也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总露出那么复杂的表情,原来在那个人面前他根本不是冰山啊!” “那可不是,他对我们都是冷冷淡淡的,连关秘书也……” “嘘……小点声” “怕什么,关秘书今天不是不在公司吗?而且就算他在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没看出来沈总最近的手腕是想把关汀也排除出核心业务了吗?都跑去给沈总的小情人鞍前马后当出品人了,跟一条看门狗有什么区别?” 张助理的脸色陡变,下意识要伸手推门去制止里面的人,却被关汀拦住了。 关汀清瘦的手腕没用什么力气地抓着他,倒让张助理好像被千钧重的重物压住一样,他看了一眼关秘书,只觉得心头发闷。 关汀却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这些声音没有刺伤他半分。 里面的人说到这儿,好似越来越激动。 “就是就是,以前说实话还不太看得出来,毕竟沈总对那些小情人除了给钱给资源之外也没有上心到哪里去。现在,那个人一来,啧啧啧,真的对比鲜明啊。” “那可不,这还是沈总第一次因为私事中止早会吧?我有个在电视台的朋友刚刚跟我透的风,说是要邀请沈总和那个人一起参加一档对话综艺,商界大佬和青年学者的对话。哇,这规格这架势,也太浪漫了。” 第15章 “还是那个白月光有分量,一露面就是上这种高大上的节目,而且听起来他们好像挺平等的,那个白月光是不是事业做得很不错啊?我迫不及待想看这档节目了,还不知道白月光长什么样呢 。” “你想知道白月光长什么样,就去看关秘呗,谁让人家就凭着这张脸和这身材爬上沈总的床呢。”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不过差不多的脸和身材 ,待遇可差太多了哦!一个在节目上强强对话 ,一个只能鞍前马后当看门狗……” 下午的上班时间快到了,里面的人一边讥笑一边开门出来,却在看到关汀时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转而变成惊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关汀再怎么被排除出核心业务范畴,整治几个员工也是绰绰有余。 因为刚刚说得太直白太难听了,这会儿连台阶都不好找,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快被吓哭了。 关汀脸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端着杯子,眉眼一挑,“我可以进来接杯水吗?” 最近关汀连咖啡都戒了,尽量喝白开水养生。 几个人被吓得动都不敢动,听到这话脸上扯出尴尬的笑,“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关秘书不好意思……我们……我们不是在说你……” 关汀拿着杯子进了茶水间,一边接水一边淡淡道,“奉劝你们一句,沈总对柳先生着紧得厉害,要是让他听到你们八卦柳先生一句……” 他接满水,直起身,眉眼弯弯回身看着众人,“到时候 ,你们恐怕得被沈总亲自裁员了。” 众人都心里一怵。 等他们一起出茶水间时,人有点多,引得其他人下意识看来。这时沈康时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层楼,他扫视一眼便找到了关汀的身影,急步走过来,脸上的神情冷硬,眉眼间却比往常多了几分喜色。 他蹙着眉头,不满道:“关汀,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上午去哪儿了?” 其他人连忙滚回工位,却都探头探脑悄悄偷听。 关汀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去电视台了。” 沈康时知道他去了电视台,看他也没有要多做解释的样子,不由得更恼火了一点,“让你去当个出品人,你就忙得脚不沾地,又跟台长去喝酒了?这么点小事就忙成这副样子,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做那些工作的……”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张助理更是缩成一只鹌鹑。可他心里却在为关汀叫屈。 奈何沈康时是个暴君,不管关汀有没有苦衷,只要他不高兴,关汀就做得不好。 对这番话反应最淡然的人只有关汀,他微微笑着 ,并不为自己辩解。 沈康时见他这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烦躁,最近关汀好像变了不少,没有以前那么爱说话了。想到这儿,沈康时一阵郁躁,忽而想到早上的那个电话和柳亦久要回来的消息,沈康时一半是喜悦,一半是担心柳亦久那边出什么变故,还有剩下的一丝情绪是沈康时突然想用这件事撬开关汀的嘴,让他多说两句话 。 他眉头微松,视线下瞥过关汀,漫不经心道:“他要回来了,接下来几天你全权负责安排接待的工作,别出什么岔子。” “他”在这里,仅仅指代唯一的一个人,两人都心知肚明。 沈康时以为关汀上午不在公司,肯定不知道。即使他在电视台听说了隔壁部门要做这个节目,也肯定不知道,不然不会是现在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所以抛出这个对关汀来说重磅炸弹的消息后,沈康时定定地看着关汀的脸的,等着他失态。 然而关汀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却没有丝毫变化,他浅笑着回答道:“沈总放心,这档节目是我早上去电视台找了何台长和徐编导亲自促成,邀请人员名单也是我提议的,我一定会敦促电视台尽快定下档期,柳先生回国的所有事宜我也已经安排好了。” 沈康时的眼睛倏地睁大,但很快就凌厉了下去,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一股怒色。 “关汀,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关汀却微微讶异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沈总,这有什么不妥吗?” 他全心全意为沈康时着想,想见的心上人也能千里迢迢找契机邀请回国。沈康时的确是因为将要见到柳亦久而高兴的,可是这会儿却好像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恼火,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以什么理由解释这股怒火。 他冰冷地看了一眼关汀,转身大步走了。 张助理吓得小声询问关汀,“沈总是不是生气了……” 关汀把水杯递给他,拿起手里的节目策划不急不缓往沈康时离开的方向走了。 等他们都走后,鸦雀无声的办公室里突然嘈杂起来。 “白月光竟然是关秘书邀请回来的!他这个替身当得也太尽职尽责了吧……” “关秘书不是喜欢沈总吗?把白月光邀请回来他不会伤心吗?” …… 沈康时确实发火了,而且是第一次让关汀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发火。最后关汀把他归结于是因为自己触及到了柳亦久的事情,所以沈康时不高兴。 关汀有些无奈,可是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白月光又不是真空人。 他脑子里闪过些杂念,电话铃声却急促地响起。 关汀看了一眼屏幕上是沈老爷子,点开接听。 沈老爷子这回声音难得少了几分慈和,多了几分质问,“小汀,听人说柳家那个人是你组局请回国的?” 第16章 “是的,老爷子。” 沈老爷子眉毛瞪了起来,“我说你这个小娃娃,把那人叫回来干什么?和你争康时那臭小子?” 关汀有些无奈地弯了弯眉眼,就算柳亦久不回来,他也争不了沈康时啊。 这话不好对沈老爷子说,关汀只能安抚道,“老爷子,沈总喜欢柳先生,柳先生回来,他心里会开心点。他一开心,我们这些手下人也好过了。老爷子您说是不是呢?” 沈老爷子被噎住了,半天才无奈道,“你这个娃娃,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是喜欢康时那臭小子呢,还是不…… ” 沈老爷子突然愣了一下 。 关汀适时打断了他的话,“老爷子您放心,柳先生回国,沈总一定会开心的。” 那边传来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沈老爷子才像卸了几分力气似的说道:“我就看中你这一个娃娃 ,其他人我不管,只要你一直跟着那个臭小子就行。” 关汀笑了笑,没再说话。 第009章 脾气 自关汀担起出品人,集团里的事务就有些脱手了。 他人来问询个什么事情,例如某个会议沈康时是否出席、要不要邀请某某公司的某某总、某项工作由哪个部门牵头……关汀只是淡淡的,说自己不知情,一切都按照正常工作流程来。 工作流程归工作流程,但沈康时周围运转那么高效,正是有关汀在其中充当润滑衔接的作用。 一项工作甫一启动,关汀便协调好各部门,能做的工作已准备起来了。等到流程走到那一步时,便能立刻流下去。关秘的消息又总是准确的、提点总是有效的,这就导致沈康时要什么有什么,效率很快。 现在关汀全身心投入节目筹备中,对公司里的事情半放权,众人心里犯嘀咕,但最多只在背后议论,并不公开说什么。 事情是某一项工程合同,原定是在26日打印出来,去找乙方签订。 沈康时在24号晚上问起这合同,谁知财务部对此并不知情,诧异道:“没听说这项合同啊……账上没有流动资金了。” 张助理开始头痛,连忙在沈康时发火之前,对财务部负责人说:“我再去查查。应该是月中的时候我跟您那边通个气的,可能哪里出了意外。” 有张助理主动背锅,财务负责人态度积极了些,说:“张助,你月中的确提过。但我没收到后续的confirm。” 沈康时面无表情,看着眼前闹剧。张助理想叫财务负责人去会议室里解决这件事,但沈康时只说:“就这儿。还需要找谁过来?” 张助理知晓事态压不下来,只好叹了口气,将这件事前前后后涉及的人都找了过来。 花了一个半小时慢慢甩锅,终于弄清楚事情原委。 乙方公司上个月中标,之后发了合同范本过来。但其中有几处数据需要确定,项目部找技术确认细节,合同耽搁许久才到法务那边。而类似的建筑项目需要备案,又遇到公休假,审批晚了两个周才到手。目前这合同还在oa里流转,远远没有到财务这一步来。财务需要7天来准备备用金,制度里也是这么写的,然而后天签合同,大后天就要付款了。 几方负责人都是按规章办事,只是时间衔接不太合理,才造成当下的局面。 于是干脆翻起旧账:这数据有问题我告知你了、前期调研不到位我们一直在擦屁股、我提醒过时间紧张要求某某副部长加急了、财务怎么不多留点备用金,云云。 沈康时听他们扯皮,越来越头痛。干脆问:“以往都是怎么解决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沈康时于是皱着眉头,又不耐烦地问:“关汀人呢。” 张助理暗暗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给关汀打电话去了。 —————— 关汀从电视台赶过来,看见众人都站在沈康时办公室里,排成一排,表情都不太畅快,憋着一股气。 过来路上,张助理已经发短信把情况仔仔细细说明,关汀算是心里有底,收拾烂摊子也驾轻就熟。 “这个点了,大家都忙着工作,还没吃饭吧。我定了匣青家的餐,再过会儿就送到了。陈部长,有你最喜欢的虾。”关汀似乎没有察觉到山雨欲来,如常地笑着。 陈部长很给面子,哈哈笑着说:“关秘大方,我好久没吃了,正好有点想念。” 陈部长是脾气最硬那个,他态度软和下来,这件事情也未必有那么难以解决。 站着的那一排都调整了姿势,肩膀松下来,位置也走动几步。 张助理给关汀当那么久助理,也学不会关汀那举重若轻解开乱局的能力。 “我刚顺了顺财务这边,其实也有操作空间。有几笔付款有缓冲期,可以往后压一压,但最多压两天。” “工程部这边,有笔款子我催催吧,明天兴许能催回一部分。” 说也奇怪,关汀没来之前,这些部长们剑拔弩张,好似这件事钉是钉铆是铆,就是没有转圜余地。 现在关汀露了个面,就都体贴起彼此难处了。 “还是有缺口,那员工奖金……” 关汀脸色有些苍白,但这种苍白之下依然有某种和煦的坚定,开玩笑似的说:“那可不行,我作为员工,最期待月底的奖金了。” 倒是还知道自己是员工。 第17章 沈康时坐在转椅上,被电脑屏幕遮住,又听下属们三言两语,似乎就要把事情给敲定了。 沈康时对各位部长合作拿出一个解决方案这事,并没有什么意见。 但他看着站在众人之中的关汀,不知为何,心情忽然有些烦躁。 “关汀,你今天在忙什么。” 沈康时语气不太好,所有人都愣了愣。 关汀眨了眨眼,说:“在电视台那边,跟何台长吃了顿饭。” 何台长……似乎也对关汀抛过橄榄枝——不止工作上,还有床上的。 沈康时顿时不高兴,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不高兴,只是道:“公司出了这么大纰漏,你倒是有闲心跟人约会。” “……” 这句话一说出口,场面上便默了一瞬。 众人目光不断在沈康时和关汀之间游走,又在相互对视之间传递着什么。 关汀站在原地,一阵空虚自胃里泛起,背后一片燥热,即刻蒸出了汗,脚步也有些虚浮。 他有些想笑:自己去台里谈那些,是为了谁和谁见面? 在沈康时眼里,是“跟人约会”。 那何台长比他矮一个头,他这一整天都快数清楚何台长头顶上有几根头发了。 约会。 这是第一次,关汀在众人面前收起了笑容。 他慢慢地说:“我除了公司,哪里有私人生活。您这么说,我还忘记申请加班了。” 由于过于疲惫和不解,关汀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可思议和抱怨。 关汀低下头,拿出手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开始走加班流程了。 两分钟后,关汀收起手机,面无表情生硬地说:“麻烦沈总现在通过一下。” 任谁都听得出来,关汀在发脾气了。 沈康时也是第一次见到关汀这一面,也是第一次听关汀这样直白地表达情绪。 电脑上当真弹出一个申请,沈康时点开看,加班理由上明晃晃写着:【统筹沈总和柳节目,敲定细节。附工作餐。】 这个“柳”字公事公办,又尽可能省略。似乎能瞥见关汀的一丝情绪。 沈康时盯着那个“柳”字,过了一会儿,嘴角竟然浮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沈康时通过了加班,然后说:“下次这种无事忙的应酬,找人代你去。” —————— 那天在会议室里的对话,很快便流传出去。 到底谁多嘴八卦出去的,已经完全不可考。只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关秘渐渐脱手集团事务之后,集团内部闹出了不大不小的乱子。 但那又如何,沈总再依赖关秘,也没开口说让关秘再重新参与到决策层来。 更有甚者,抓着那句“无事忙”大作文章,说是连这种事情,沈总都叫别人接手。可见沈总对这个长期舔狗,到底是忍无可忍到什么地步了。 知道更多内情的人,比如孙莹然,则更加直接了。 “先前那样小人得志的样子,现在还不是败犬。”孙莹然穿着华丽的礼服,手里端着一杯晶莹的红酒。 今天是她生日宴,自然邀请了沈康时。沈康时很给面子地来了。 关汀按道理,已经退出跟孙氏相关的合作,不该接到邀请。但孙莹然想看笑话,特意送了张邀请函,还特意跟沈康时打电话,让关汀一定要来。 孙莹然看关汀不爽,把人叫过来自然没什么好事,但沈康时还是嘱咐了关汀一句。 关汀有些无可奈何,那天在办公室里那样说话,也是被一阵莫名的情绪掌控了身体。后来想想,也觉得没必要。 但打工人么,捅出来的篓子,闹出来的笑话,都要自己一一收殓。 关汀依然笑着,说:“我跟孙小姐比不了,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孙小姐还不解气,继续说:“你喜欢康时,还为那个姓柳的忙来忙去,结果康时不高兴你沾手他的白月光。这种感觉怎么样?” 孙小姐虽然蛮横,这一句偏偏说到了关汀的痛处。 一身劳碌命,换不菲的报酬,是公平的交易。一腔孤勇真情,换几夜春风一度,也勉强不亏。 但自己忍着诸多情绪,安排心上人与白月光的会面,却被沈康时那样说…… 关汀笑容冷了些,说:“既然是白月光,分量自然是不一样的。这世上谁也比不上。” 孙莹然:“……” 孙莹然本来是想讽刺关汀,结果被关汀最后一句话给酸到,心情差到不行,当晚在宴会上发了好几次脾气。 —————— 书桌上摆着一本书,全英文,部分章节还有罗马文和法语注释。 这书出版不久,作者正是柳亦久。 关汀第一时间搞到,自此就放在沈康时书桌一角。 沈康时翻开书页,能够从流畅的论述与严谨的配图中,看出柳亦久对自己所研究领域的热爱。 沈康时又想起正在筹备中的项目,尽管已经尽可能选了相关背景的编导,但两河流域……国内又了解多少? 关汀为了匹配到尽可能专业的团队,耗费了不少经历,好几天眼圈都是黑的。沈康时相信关汀在这方面的能力,也有把握关汀不会掺杂私心刻意摸鱼乃至捣乱。 那次关汀在办公室里发脾气,或许也有太累的关系。 第18章 沈康时脑海里,悄无声息冒出一个念头——要不取消这个节目。 正在这时,一个跨洋电话打了过来。 看清来电人,沈康时立刻接了起来。 “沈,这么晚,打扰了。”或许在国外呆了太久,柳亦久的语气已经有些生疏了。 “没事,还没睡,不打扰。”沈康时道,“你说。” 柳亦久说:“关于那个节目,或许应该叫停了。我听说关是……” 第010章 宴会 又是一个紧急电话打到了关汀这里。 台里来人向关汀解释,是柳亦久那方突然有安排变动,导致对谈节目不能如期进行。 “关老师,您看……”对面车轱辘话说了一通,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把责任都摘了个干净。关汀便明白这事情还是得自己去处理。 这次对谈活动,虽然旗号是不同领域的青年才俊深度对谈,但请学富五车的柳大教授来站台,明眼人都知道,名利双收的显然是沈氏集团。 关汀正是借着给沈氏文化镀金的旗号名义的这一场活动,集团内的流程上顺利地获得了一路绿灯,真实目的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然是为了集团,那么排除万难这场对谈也要推进下去。 关汀并不清楚柳亦久突然取消行程的细节,但心里也有大致的猜测。先前双方都是和电视台对接,他并没有和柳那边直接打过交道,关汀略一思索,向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要来了柳亦久的经纪人联系方式。 柳亦久虽然是学者,但近年来在自媒体上也颇有建树。他的科普视频内容翔实引经据典,但又不掉书袋。加之最重要的——他出尘的外貌和气质,因此在互联网上人气很高。 但做自媒体毕竟不是他的主业,柳亦久大部分时间还是潜心沉浸在自己的学术世界中不问外事。包括这次原定的访谈节目,除了准备稿件是亲力亲为,大部分的杂事都由他的经纪人打理。 关汀没费多少力气就联系上了柳的经纪人。对方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打过来一样。 “这次劳烦关秘书了,安排好的节目本应该排除万难,实在是柳教授行程冲突,万般无奈……” 关汀静静听对方的托词,倒是没有什么新鲜理由。既然已经知道是借口,那就一切好办。 “我们沈氏极力促进这次合作,也是为了借一借柳教授的东风,您也知道沈氏旗下最近主推的项目有一个深度阅读app的项目,这个对谈也是为了推进项目。专业和形象方面都再也没有比柳教授更适合的了。”关汀不疾不徐,暗暗给对方戴高帽子。 经纪人却并不吃这一套:“合作的可能仍然是有的,只是柳教授日程忙碌。如果贵方app有推广的需要,尽量是做线上的活动,细节可再商议。” 关汀穷追不舍:“线上合作已有具体的策划在跟进,本次我们聊的是这个节目。柳教授的难处我们可以体谅,电视台那边的档期沟通过,延期也没问题的。” 经纪人停顿了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关秘书。” 关汀意识到对方语气已有转圜余地,还想乘胜追击:“档期的问题可以全按柳教授行程安排来,脚本会提前两周双方预先过目,节目时长……” 经纪人打断关汀:“关秘书,这次对谈节目内容没有问题,是柳教授主动提出取消的。” 关汀一愣。没料到经纪人突然单刀直入。 “柳教授在领域内的成就有目共睹,线上的粉丝暂且不论,任教的高校里的学生中暗暗钦慕的也不少。” “人一多总会有些痴情种子,觉得能发展出什么不一样的事情来,从各种渠道得来电话、邮件尚且不论,更有千里迢迢追过来只想见上一面的,柳教授已经烦不胜烦。” “我的工作内容很大一部分就是替柳教授解决这些问题。” 经纪人声音里颇有一些劝退的成竹在胸:“关秘书,据我所知,沈总对考古其实并不熟悉吧,怎么突然一心促进这次节目?” 明示到这份上,关汀还有什么听不懂的。经纪人这边路算是走不通了,关汀客套几句挂断电话。 听懂是一回事,轻易放弃却不是关汀的风格。柳亦久要避嫌,沈康时却一心想见面,双方都别别扭扭,竟然是关汀在为他俩操心。关汀一边思考解决方案,一边心底生出巨大的荒谬来。 ———————— 入夜,又是一次觥筹交错的商务宴席,关汀陪同沈康时出席。 沈康时举着酒杯,气场凌厉。即使并非宴会中心,他的身上却聚集了最多的目光。 这样的场合沈康时无比游刃有余,关汀于是并没有分心留意他。 关汀心里思忖的是下午心收到的策划案,或许能让沈康时和柳亦久的见面有所转机。 那是本地华侨的历史研究同好会的年会策划,学会的规格并不算高,按道理说这个等级的活动根本不会呈到沈康时或关汀面前来。 但显然是有心人发现了一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柳亦久是学会新邀入会的荣誉会员。 本地的历史研究有资金有政策,却一直苦于没有足够有影响力的学者来牵头,所以一听说柳亦久可能回国的消息,立刻向他抛去了橄榄枝。 柳既已决定要回国任教,也想充分利用本地的资源和人脉,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合作很顺利地达成了。学会年会也是柳回国内学术圈子的一次欢迎仪式。 第19章 呈上策划案的人显然注意到关汀最近对柳亦久相关的合作很是上心,明确表示沈氏如若愿意赞助年会的资金和场地,将在会上提供给沈氏集团数个荣誉席位,并可获得学会对沈氏文化产业的站台云云。 关汀注意到的是附送的荣誉席位,但如果直接应下,柳亦久那边又抛出什么新的无法出席的理由怎么办? 关汀暗自思索,只剩不是办法的办法,或许能够一试。 接着便起身,走向人群中一位并不起眼的头发花白的老者,虚敬了一杯酒攀谈起来。 ———————— 不知是刁难还是试探,几位友商的老总频频来向沈康时敬酒,沈康时虽不豫但面上不显地一一应对了回去。 酒过几巡,突然发现不见了关汀的身影,沈康时扯扯领带,感到有些透不过气,但一时又不知烦闷从何而来。 沈康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直至锁定在人群中心之外,关汀正在和一位老者谈笑风生。对方频频点头,显然是对关汀大为欣赏。 这位老人沈康时并不陌生。周教授是h校人文学院的副院长,算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可以说得上是桃李满天下。 近期周教授从h校退休,不再操心教学工作,主要在忙碌的事情便是筹划历史研究同好会。由于和沈氏文化的合作,也应邀来参加了今晚的宴会。 周教授醉心学术,平时生活也是简朴低调,这种浮华商业场合颇有些不太自在。是眼前这位清瘦文雅的小伙子前来攀谈才消弭了他在这陌生的气氛中的不适应。 “……是啊,古巴比伦人在天文学方面可是有惊人的成就,对天文周期的测定相比后来的希腊文明更接近现代人测定的数据。”周教授谈起自己的领域便是一个痴人,颇有些停不下来。 “多希望有机会能够在周教授的课上学习一下,系统钻研这个领域一定很有意思。”关汀听得认真,显然也跟得上周教授的思路,一边讨论一边频频点头。 沈康时过来时,关汀和周教授已经聊到尾声,二人相谈甚欢,甚至没注意有旁人靠近。 不知道关汀什么时候了解了这么多历史知识,他不是理科生吗?沈康时盯着关汀轻抿的嘴唇,脑子里混乱地想。 但沈康时没说话,可能是灯光刺眼,又或是醉意翻涌上来,他只觉得刚刚一幕美得令自己心惊,那两片嘴唇好像新绽的桃花瓣等他采撷。 二人客气告别,关汀转身欲走,差点撞上沈康时。 沈康时感觉再也难抑情绪,俯身捏住关汀的下巴吻了下去。 “咔嚓——” 闪光灯和一声轻响让关汀瞬间反应过来,将沈康时推了开去。 两人所在的宴会厅的落地窗边,周教授离开后并无旁人过来。沈康时被推得趔趄了一下,顿时无名火起。 “你——拒绝我?”沈康时眉头皱起,只让他英俊的外貌又镀上一层不可抗拒的气势。 关汀没来得及解释,怔怔地又被沈康时扯过,狠狠吻了下去。 关汀还想将沈康时往外推,可顿时被攫取了所有力气,几乎透不过气来。这是一个绵长但凶狠的亲吻,沈康时用力撬开关汀牙关,吻得好像一个质问。 沈康时确实有很多话想质问,但却闷闷地不知到底该抓住心头的哪一丝情绪。他不知道这难以消弭的烦躁到底从何而起。 人人都说关汀爱他,关汀也确实把自己变成了沈康时最好用的一个配件。但关汀的“万能”之下,真的是真心吗? 可是关汀从未承认过是爱他的,而且关汀为柳亦久和自己做的又算什么呢? “你为我和他见面忙前忙后,到底是什么意思?”沈康时恶狠狠。他想问关汀,你就没有一点芥蒂吗? 话一出口却变了味道,听在关汀耳中,这却是对他一仆二主还插手私生活居心叵测的质疑。 “唔……”关汀兀自犹疑了一秒。 沈康时眼角猩红,越想越不悦,交颈间又是重重一咬,直到嘴中尝到铁锈味才终于放开来。关汀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大口喘起气来。 第011章 照片 沈康时深夜才回到家。 关汀嘴唇的触感还残留在他的嘴角,沈康时这会儿是心情还不错的。因为他心情不错 ,所以大发慈悲地赦免了关汀几次三番把他推开的举动,甚至最后竟然破天荒没送他回来而是自己跑路了。 想到这里,沈康时的眉眼阴沉了一下。 关汀就这么怕他们的地下恋情曝光? 沈康时听到了快门的声音,但他毫不在意 ,甚至更像是一种挑衅。他想亲谁就亲谁,没人能威胁他。 不过关汀一向谨小慎微,从来没出过办点岔子。算了 ,这次他怕闹出绯闻就怕吧,毕竟也是要关汀去处理,他不想太麻烦也情有可原。 沈康时这么一想,就大度地原谅了关汀的推拒。走进浴室冲澡时,没忍住还哼起了歌,等沈康时自己反应过来,顿时脸更黑了一点。 他都有点瞧不起自己,怎么,亲一下关汀就这么高兴?他脑子坏掉了吧。 沈康时忿忿地擦干换睡衣然后上床睡觉,在下意识往身边摸去时却摸到了空气之后,沈康时决定明天或许可以给关汀一个留宿的机会。 关汀肯定会受宠若惊地跟他回家。 想到关汀眼里也含着笑意的模样,沈康时满意了,等那时候,再问问关汀今天推他时是什么意思。 第20章 但沈总的想法很美好,第二天难得有些失眠地起床 ,洗漱完就直奔公司,环视公司一圈,却没看到那个本该在的身影。 心情还不错的沈总脸色顿时不好了。 张助理正在关汀的工位上帮忙整理一些文件,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磨花玻璃墙外经过,然后出现在门口,正是他们气势慑人的沈总。 沈康时环视一圈秘书办公室没有想找的人,眉眼更阴沉了几分。 张助理莫名后背发凉,下意识一抖,慌慌地抬起头,就看见沈康时冷冷盯着他的视线。 “关汀呢?”沈康时瞥过来一眼。 张助理连忙回道:“关秘书说要去徐先生的剧组开个会,让我把文件整理好拿过去给他,他直接在那边办公。” 张助理说完,就看见沈康时的脸色骤然更黑了一点。他战战兢兢地等着,沈康时气呼呼的,又扫了办公室一圈 ,好像非要从这办公室里把隐身的关汀找出来似的。 当然他没能成功,于是沈康时只能的瞪了那助理一眼,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忿忿转身走了,背影看起来都有火气。直到看见 人走了,张助理才悄悄出了一口气,心里祈祷着关汀快点回来吧,他一个人可应付不了沈总。 公司里有人心急如焚地盼着关汀,关汀中午还真回来了一趟。 张助理大喜过望,看见关汀跟看见救命恩人一样绽开笑容,“关秘书,你终于回来了,刚刚沈总……” 谁知关汀匆匆略过他,开了上锁的抽屉拿了点东西然后转身就准备走了。 张助理脸上刚出现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关秘书……” 关汀回头,奉送了他一个好好工作的眼神,笑道,“有空再见。”然后头也不回地去搭电梯离开了公司。 留下张助理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摸不着头脑。 关汀忙肯定是忙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形莫名触发了张助理的第六感,感觉不太对劲啊? 半个小时候,这种不对劲化为实质,吃完午餐回来的沈康时路过秘书办公室,下颌点点张助理,“关汀什么时候回来?” 张助理愣了几秒,感觉大事不妙,他瞥着沈康时的脸色 ,小心翼翼回答道:“关秘书刚刚来了公司一趟,拿了东西又走了。” 沈康时本来还正常的脸色顿时黑了。他以为关汀只是今天在忙不想来公司,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一趟,但回来一趟又马不停蹄跑了,这是防谁呢? 答案显而易见。 也是直到这会儿,沈康时才发现,关汀是在躲着他? 就因为昨天他强吻了关汀,关汀就躲他? 沈康时一边莫名郁躁,一边觉得不可理喻 ,关汀在装什么纯情?床都上过那么多次了,现在却来欲擒故纵这一套,晚了点吧? 沈康时的脸色阴沉,回了自己办公室摔上门,坐在椅子上发闷火。 往常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并且马上就能想到解决办法的人这会儿不在,沈康时任由自己的怒火蔓延,胃也隐隐作痛起来。 他蹙起眉,按住胃部,手机铃声乍然响起 ,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沈康时唇角一松,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却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并不是关汀时又重新阴沉了回去。 打电话过来的是之前打给他的那个电视台编导。 沈康时黑着脸接听了电话,里面传来编导许如斐带着歉意的声音,“抱歉沈总,之前邀请您的访谈可能要作废了,柳教授那边因故不能回国参加。如果沈总您愿意的话,我们再牵线另一位桥梁方面的学者——刚好也和沈总您公司的一部分业务有关,您看这样可以吗?” 电视台的人并不知道沈康时和柳亦久那些过往,许如斐是专门打电话来道歉的,谁知她却触了沈康时的霉头。 关汀躲着他无非是因为柳亦久的事,现在非但柳亦久没回来,关汀还改了性子到处躲着他,还不是这个电视台没事找事做这个节目。能力不够办不成,倒是捅出一箩筐的乱子。 再加上胃隐隐作痛,沈康时没了耐心。 沈康时没好气地冷声说道:“不用费时间了,请不来就请不来,这期节目作废就行了。” 说完沈康时挂了电话,靠在办公椅靠背上,一边自虐般地硬撑着胃痛不吃药,一边心中恼火。 一会儿想起柳亦久,他以为柳亦久能回国见面的确是开心的,只不过这会儿在脑海里想着亦久的样子,发现好像已经太久没见面,变得有些陌生了。 想起当年柳亦久出国的情景,沈康时眉眼一松,一丝柔情和懊恼自责不经意划过他的眼神。 然后一直持续的胃痛将他从往昔回忆中唤了回来,沈康时脸上闪过一丝怒气,脑海里浮现出关汀那张那和柳亦久有几分相似的脸,但是带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想着柳亦久时,沈康时心里只有愧疚和温柔,但是想到关汀,沈康时不由自主就生起气来。 气关汀给他爷爷当狗,气关汀处理他的情人时那虚假笑面和游刃有余,气关汀现在莫名其妙躲着他,害得他在这儿独自忍受着胃痛。 沈康时越想越气,忍不住攥紧拳头用力锤了办公桌一拳。 不过他是不会先去找关汀的,关汀那么喜欢他,沈康时觉得多半是欲擒故纵。那就等着吧,看谁熬得过谁。 第21章 —— 关汀在徐应剧组,一边要跟着剧组人开各种各样的会议——既然沈康时对徐应的事业上了心,那他也要尽量把人捧好,剧本会、讨论会都尽可能旁听把控。另一边,关汀还要分神去找国外的人脉——他还没放弃把柳亦久请回国。 他一边疏通关系,一边用极巧妙的技巧通过柳亦久的经纪人劝说,他的口才之下,经纪人还真被撬动了一点点。经纪人的态度就是柳亦久的态度,关汀信心满满,准备把这档自己一手促成的节目做成。 “请转达柳先生,让他再慎重考虑一下。作为沈总的下属,我们都知道沈总有多想与柳先生旧友相聚,不为其他,只是单纯期待着再次见面时的惊喜。” 关汀想了想,还是把这句有些太私人的话发送了出去,虽然他顾虑这可能会让柳亦久不高兴,但是或许也能让柳亦久想到以前和沈康时相处的时候,顾念旧情。关汀也不完全清楚柳亦久是什么想法,只能赌一把,不行的话只能之后去道歉了。 “关制片,徐先生要试妆啦,您来瞧瞧吗?”一个活泼的剧组小姑娘在会议室门口叫着关汀。 会开完了,会议室没人,其他人都去各忙各了。关汀笑着温和地回答道:“好,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 女孩笑滋滋地转身跑走了,一边走一边脑子里想着刚刚关汀的笑模样。 关制片可真好看啊!都不逊色她在剧组看到的明星。就说徐应徐先生吧,其实他和关秘书莫名有些长得像,不过徐应更张扬个性一些,关秘书温雅柔和,做起事情来却又雷厉风行,完全不像他外表那么温柔 。女孩心里荡漾了一番,走进拍定妆照的房间前马上收起自己的笑。要是徐应看到她的笑,又要没好气地问她是不是又在发关汀的花痴了。 关汀发完信息就准备去看徐应的试妆,但手机还没放回兜里却突然响起铃声。 关汀拿起手机,看见是公司公关部打来的。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开接听。 “关秘书!”那边传来急匆匆的女声,感觉是来求救的。 关汀早已经替公关部擦过很多屁股,镇定自若,但他突然想起昨天被沈康时强吻时的闪光灯。 果然,公关部的小李下一秒就十分尴尬地说道:“关秘,您和沈总……和沈总昨天被人拍了照片,照片拍得有点暧昧……” 何止暧昧啊,他们一部的人都震惊掉下巴了。 小李犹犹豫豫地说道:“狗仔今天联系公司要钱,但是他们狮子大开口,我们给的数额他们不愿意,说这个爆炸新闻能让集团股票波动,所以想漫天要价,您看这要怎么处理……” 果然。 关汀掐了掐眉心,昨天他就预料到了这一套,想着今天公司公关部肯定要大出血了。但是没想到这狗仔敢要那么多。 关汀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惜狗仔要狮子大张口,沈总却不会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出那么多钱。 这个篓子,也只有他来补了。 “把狗仔联系方式给我,然后你们别管了,我去找人。”关汀不拖泥带水。 对面顿时长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虽然因为当事人有关汀,所以两人都觉得这谢道得有些滑稽。 挂了电话,关汀就随手打给一个娱乐圈里颇有点地位的中间人,狗仔大都跟娱乐圈相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的狗仔来拍他和沈康时这两个跟娱乐圈不相干的人。 有联系方式 ,确定了人,处理下来也方便了。无非两种策略,一是用公司的法律部“威逼”,二是答应除了“封口费 ”之外再提供给狗仔其他可以爆的娱乐花边料“利诱”。 双管齐下,狗仔很快偃旗息鼓了。 钱一到账,狗仔直接把原片发给了关汀,自己也签了一个保密协议。 关汀本想直接销毁照片的,却在打开文件的时候恍然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光影的原因,这张照片抓拍得很好,像某个爱情电影的片场抓拍下来的主角亲吻的照片一样。沈康时的大半张脸都拍到了,他垂着眸子注视着眼前人,或许是像素的失真带来的错觉,仿佛让人觉得他眼里有真心般。 关汀怔怔的,然后勉强一笑。 可惜,沈康时是电影的主角,他不是。 关汀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从删除键上挪开,然后把这张照片单独拽进一个相册里,然后隐藏了相册。 第012章 流产 阳光从窗帘缝里透过来,打在关汀脸上。 关汀的睫毛颤了颤,不适地用手臂遮住光芒,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对,他今天早上有会。 关汀上班很早,基本上都在日出前离开家门,今天算是被动地睡了个懒觉。 手机上闹钟已经在叫第十遍,关汀关掉闹钟,确定了。 迟到了。 手机上还有几条信息。 张助理:【关秘,会议已经开始了,我把会议记录整理之后发给您。】 方医生:【手术之后要注意调养身体,不能喝酒,不能吹冷风,不能熬夜。多吃蛋白质,可以适当运动。总之,要好好调养身体。】 关汀叹了口气,给张助理回:【好的,我今天就不去公司了,有什么事情你打我电话。】 又给方医生回:【总不能真的拿自己当女人吧。谢谢方医生的叮嘱,会尽量做到。】 第22章 方医生很快回复过来,文字里甚至还带了些语气:【不是尽量,是一定!!!】 想想也是,自从流产之后,关汀并没有好好休息过。 接二连三的工作,夹带着孙莹然和徐应的支线……关汀就像个陀螺一样,忙个不停。 这次睡过头,竟然让他生出一种空虚感,好似一下子找不到事情做了。 关汀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小腹。 任谁也想不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怀孕。 体检那么多次,方医生告知过他的身体构造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也一直保守秘密。可就连方医生也没有料到,关汀竟然会怀孕。 沈孙合作的事情太耗费精力,关汀那阵子作息不好,直到晕倒进医院了,也只觉得是低血糖或者营养不良那些事。 怎么会……怀孕呢。 关汀手虚虚地放在腹部,难以想象这里曾经有一个小生命。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关秘书也不是沉沦往事的人。 他站了起来,去厨房煮了碗面,又加卧了一个鸡蛋。 鸡蛋是溏心的,关汀最爱吃。可不知为何,今天刚一咬破蛋清,关汀就感到一阵反胃。 他捂着嘴,跑到垃圾桶旁,稀里哗啦吐了出来。 然而早饭还没进肚,昨天不太舒服,又一直没怎么吃东西,竟只吐了一肚子酸水。 关汀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然后慢条斯理地善后。 换了垃圾袋,洗了把脸。做完这一切,关汀才重新坐到饭桌前,打算把刚刚那碗面给吃掉,之后再去找方医生看看。 可刚一坐下,就听见门铃响了起来。 关汀还没来得及重新站起来,就看见手机响了起来。 是沈康时打过来的。 电话接通之后,沈康时的声音里藏着怒气。“关汀,开门。” …… 沈康时是特地来找关汀。 这几天关汀说是在忙电视台访谈节目的事情,但一直没个确切的结果。 张助理承担起了一部分关汀的职责,他是关汀一手带出来的人,做事风格很有关汀的影子。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工作,倒是也没出什么纰漏,但沈康时总是不开心。 关汀是想当甩手掌柜吗? 不知为何,沈康时还想起出差的那个晚上,他带徐应过去。他听见徐应偷偷摸摸给关汀打电话求教,挂掉电话后,徐应就是那副依然忐忑、但微微有底气的模样。 沈康时虽然不怎么关心关汀这个人,也敏锐地从这些细节里品味出了一些什么:关汀在放手。 关汀凭什么放手?往常从不将沈康时的事情假手于人,现在是在发脾气么。 他真以为,沈氏集团离开他就转不了了? 沈康时带着怒气,来到关汀的家中。 会议室里依然在讨论,沈康时让张助理主持大局,然后自己开车来寻关汀。 说来奇怪,关汀跟了沈康时这么久,沈康时其实也不知道关汀住在哪。他没问张助理,而是直接在公司系统里找到了关汀的住址。 这是沈康时第一次来到关汀的家。 关汀开门之后,沈康时皱着眉头,第一句话便是:“这么小,怎么住人?为什么不住在我送你的别墅里。” 关汀维持着一只手举着手机的动作,有点呆呆的,说:“太大了,打扫起来麻烦。” 沈康时走进屋子里,环顾一圈,感觉这房子很小很矮,空气中似乎还有一种灰尘和木屑的味道,远远比不上他过户给关汀的那一栋。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关汀父母留下来的遗产。 关汀父母都是为沈家兢兢业业奉献劳动力的打工人,好不容易攒下这么一套房子,就意外去世了。关汀跟父母相处不多,也只有在这里,才有一种“自己曾经被爱过”的安全感。 沈康时说:“找个保洁,打扫一下。” 关汀没应。 他没吃饭,没力气,现在又不是在公司,他忽然有些惫懒,懒得解释这房子的意义,也懒得回应沈康时的每一句话。 沈康时看到桌上的碗,又看到关汀棉布睡衣下略显单薄的腰肢。 “为什么没去公司?”语气里带着质问,好像这一天缺席有多么十恶不赦一样。 关汀胃里有些翻涌,硬撑着笑意说:“今天我请个假吧,身体不太舒服,打算去医院看看,已经提交了流程。” 关汀本就白皙,这阵子好像更突出了。现在刚刚吐过,眼尾还有一些泛红,显得精致而脆弱。 沈康时一顿,语气莫名就比之前软和了不少。 “怎么了?这阵子你好像经常去医院。”沈康时想起,关汀上班之后几乎从来没有请过假,这几个月抵得上之前好几年了。 这房子的布置有些熟悉,墙壁上的挂画是沈康时喜欢的画家,客厅里的沙发跟沈康时公寓里的是一套,当时尺寸不确定,就都订了回来,沈康时中意的规格留了下来,略小一点的原来是被关汀搬了回来。 墙上的挂历细致地写着工作安排,有几个重要的日子圈了出来,写着沈康时去复查胃的时间,还用红笔打了个大大的感叹号。 茶几上摆着几本财经杂志,都是沈康时当封面人物的那几期,正巧摊开到他的页码,应该被翻看过许多次了。 这房子里的所有,几乎都跟沈康时有关。 第23章 关大秘书对沈康时的绵密情意,此时终于揭开冰山一角。 沈康时的眉头莫名舒展开来。 所有人都说关汀爱他,佐证是关汀当秘书事无巨细,工作生活一手包办,24小时随叫随到,上心程度绝无仅有。他们还说关汀爱得卑微,明知沈康时有白月光,也甘愿拿着爱的号码牌。 对外谈判拉锯,对内还能暖床,关键还长得好看,腰细腿长,看着很好玩。 深情之余也不吃醋,帮着安置一众替身,卑微到骨子里,很好搞定。 沈康时并不认可,他自己爱着某个人,不想那个人跟任何人沾上关心,便以己度人,觉得所有的深爱都是如此。 只是上床罢了,他沈康时跟那么多人睡过,难道就爱着那么许多人? 沈康时终于有些笃定。 话也温柔起来:“身体是大事,正好我现在有空,我带你去医院?” 关汀动作一顿。 想了想,说:“我不打紧。我得先去趟宠物医院,留在老爷子家的那几只小狗生了病,这几天在挂水,我给送过去。” 沈康时脸色顿时变了,说:“到底是你生病,还是狗生病。” 关汀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沈康时与沈老爷子之间,永远横亘着一些只有他们爷孙才能知道的东西。关汀夹杂在其间,看似沈老爷子宠爱、沈康时依赖,但也有他才知道的苦处。 若不是不想让沈康时知道怀孕流产的事情,他怎么会搬出沈老爷子,故意讨沈康时不痛快呢。 关汀说:“徐应那也缺狗粮和玩具,我一并带回来。” 他眉眼淡淡,语气也淡淡,驾轻就熟地安排好一切,似乎完全没有自己的情绪。 沈康时莫名来气,上前一步抓住关汀的手腕,说:“这些事情用不着你,你自己的事情做完了?电视台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果然,是为了柳亦久而来。 关汀心里像有个无底洞,有寒冷的风从深渊里掀起来,他觉得痛,又觉得有点麻木了。 他垂了垂眉眼,表情莫名黯淡几分,说:“已经在沟通了,我会……想办法解决。” ——关汀很想让自己跟柳亦久访谈么。 一个念头跳了出来,沈康时更加攥紧了关汀的手腕,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关汀没想什么,他只是有点头晕,在想天花板上的灯光为什么一闪一闪的。 下一秒,关汀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关汀软绵绵地倒在沈康时怀里,失去自身的支撑,只剩下重力。 明明是个大男人,可沈康时觉得他好轻。 单薄的肌肉下,骨头硌人得很。 关汀就这么晕了,沈康时一时之间懵了,连忙抱着人往外跑。 他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方医生的电话。 “关汀晕倒了,做好准备,我马上把人送过来。” · 方医生也没有想到,自己早上刚刚给关汀发消息让他注意身体,中午不到关汀就晕倒了。 还是被沈康时送来的。 沈康时表情愠怒,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问:“他到底怎么了?” 方医生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关汀自然是流产的后遗症。 可作为一个男人,他也能理解关汀为什么想要保密。沈康时现在的生气,看不出是关心,还是因为事情脱离掌控。 方医生想了想,问:“他今天吃早饭了吗?血糖有点低。” 听在沈康时耳朵里,便全是没按时吃早饭的缘由。 想到餐桌上那碗寡淡的面条,沈康时心里放下心来,同时更生气了,冷冷地哼了一声,瞥了病床上的关汀一眼。 左右不过几只狗,为老爷子办事这么卖命吗。 方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即便是生病住院了,关汀也得不到半点好脸色,这么多年的相处,到底能得到什么呢? 第013章 母凭子贵 沈康时的愤怒的另一部分来自于,他沈总的得力干将,饭都没得好好吃,这说出去像什么话? 于是沈康时不知怎么就和关汀的“低血糖”杠上了。 “从今天开始我来监督你吃饭,直到你康复出院。”沈康时向关汀宣布。同每一次一样,并没有给任何拒绝的机会。 说到做到,当天他便亲力亲为地来医院盯着关汀吃一天三顿饭。 关汀只当沈总迷上了新的扮演小游戏,只是这次扮演的角色是体恤下属的老板。 一整天沈康时都守在医院,也不说别的话,只是在病房办公。他也说不清自己在干什么,好在私人病房足够宽敞舒适,他在这里办公也毫不显拘束。 虽说是办公,除了吃饭时凑到一起,病床上的那个人基本不出声,工作也是静悄悄地处理。可是这个不出声的人的存在感却抹不掉一样,沈康时总觉得心浮气躁。 我就是来监督他好好吃饭的,万一没好全又倒下了可是个大麻烦——沈康时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 关汀倒是无所谓,有苦说不出的是陪床的工作人员,原本关汀春风和煦,沈总一来整个房里气氛都别扭了起来,有事进来的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心,有事办完赶紧离开。 自从关汀开始逐步放手,张助理近期成长不少,颇有条理地给沈康时汇报完工作后正拔脚出门,出门迎面却撞上一位不速之客。 第24章 进来的人是沈康时的发小于润。沈康时这一批一起长大的富家小孩中,沈康时是最有出息的一个,早早掌管了集团事务。而其余的几位要么上一辈还没放权,要么本人无心事业。 很令自家长辈头疼的是,于润是后者。如果说那种只会吃喝玩乐的富二代有什么“模板”的话,那他可以本色出演。 但作为一个生命中只有跑车、美酒、美人的标准纨绔子弟,于润意外地和沈康时成为了好兄弟——虽然所谓的好兄弟只是时不时地单方面来“骚扰”一下。出于种种原因,沈康时和于润也维持着这单箭头的好兄弟关系。 今天于润本想拉上沈康时组局,却没找见人。问了一圈竟然是在医院关汀这里。“那个狗皮膏药一样的关汀?”于润一听嗤之以鼻,风风火火地直接冲来了医院。 于润来得巧,倒是被沈康时逮了个正着。正是饭点,但有和海外的紧急商务会议需要沈康时线上参加。 “于润你正好来帮我盯着,晚饭一定让他好好吃了!”沈康时端着电脑正抬步要进套房里间,撂下话来又重重拍了拍于润的肩膀,然后一溜烟消失了。 于润愣在原地,看一眼关汀:“他?” 又看一眼自己:“我???” ———— 厨师准备的饭菜直接送来了病房。看着令人食指大动,面前的两人却相顾无言。 于润根本没打算什么监督关汀吃饭,他一心只想狠狠撕下关汀的假面。清清嗓子开始发功了:“我说关汀,你纠缠沈康时也差不多也有个限度。” “这算什么?苦肉计?”于润对着病床努努嘴。 关汀一向不愿理会于润,现如今也不想过多搭理他,只是客客气气问:“饭菜是沈总家里厨师做好送来的,小于总也可以留下来吃个便饭。” 关汀本意是饭菜并非拿不上台面的病号餐,听在于润耳朵里,却是在炫耀沈康时家里厨师给他做饭的区别对待,顿时火冒三丈。 “关汀你算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于润口不择言:“关汀我告诉你,你连柳亦久的后脚跟都比不上。沈康时睡了你不假,那也不过是你长得有三分像他借他的光罢了。” 又来了。又来了。熟悉的这一套说辞。关汀听在耳朵里,人却有些放空。 “论外貌论才华论家世,你比得上亦久哪一点?”于润还在喋喋不休:“我们仨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亦久和沈康时的所有故事。” “他们俩如果不是……”于润摇摇头,好像要甩掉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一样。“总之亦久要不是被迫出国,怎么轮得到你?” 于润表情变幻,一时是惋惜,一时又有些疯狂。他是真的为沈柳二人不忿,无法接受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关汀来替代完美无缺的柳亦久。 关汀不是第一回听他说这些话,却从来没脾气,只当他是野狗乱吠不予理会。于润发泄一通见没个回应,更加觉得上头:“你还在装什么?” 于润见不到关汀破防,只觉得拳头打在棉花上一口气出不来,更加口不择言:“你但凡是个女的,还能母凭子贵。你现在呢?就一辈子当个暖床的工具人吧!” 没想到这话倒是真起了作用。原本古井一潭的关汀听到“母凭子贵”,瞳孔一缩。 于润虽然平时粗枝大叶,但却不会错过骂倒关汀的每一个机会,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只当是自己抓到了关汀的弱点,正打算乘胜追击。 关汀刚失去的孩子是个秘密,也是他最深的痛楚。原本不打算和疯疯癫癫的于润计较,可想到自己的伤痛,关汀也不想轻易大度。 “小于总,”关汀轻笑,对暴跳如雷的于润置若罔闻。 这小于总的称呼听着客气,其实却是暗含调侃。于润一个不求上进的富二代,但凡有家族业务交到他手上绝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然是称不上什么总的,平时兄弟几个也都是直呼其名,只有关汀每次客客气气地扎刀子。 “说其母凭子贵,您比我熟悉,还应该请您指导一二。”关汀言尽于此,也不多做解释,苍白着脸闭目养神。 “你……!!!”于润直接被这句话引爆。于润一直不成器,老于总做梦都想把他教成沈康时或者柳亦久,努力了二十多年却没有成果,最近终于打算来练个小号了。那个狐狸精带着私生子最近暗戳戳地想入主于家,关汀是怎么知道的? 于润指着关汀鼻子你你你了半天,却想不出话回击,只是脸气得通红。 沈康时会议结束,出来正好遇到的就是这一幕。 于润从小就不待见关汀,明明都是一起长大的,提到发小却从来不把关汀算在其中。敢惹关汀也算是踢到棉花了,日复一日的蹬鼻子上脸只是让关汀变得更加身段柔软。 关汀并非毫不在意,只是不爱逞口舌之快。于润本就不喜欢他做小伏低夹在沈柳二人之间,长时间下来更加只当他是个可以随意揉搓的沈氏挂件,时不时就要折辱几句。 总归关汀是不被爱的人,沈康时早就知道两人之间的龃龉,却视而不见。 这是沈康时第一次见关汀反击,和往常他任人搓扁揉圆的姿态大不一样,反而显出一些鲜活。沈康时总只当关汀是一个使命必达的趁手工具,此刻才品出一些特别的味道来。 第25章 沈康时招过张助理,低声叮嘱几句,打发走了还在气头上的于润。 关汀还在闭眼休息,却只是装睡,沈康时一过来便睁了眼。 沈康时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声音里有种不同平时的温柔:“说了要好好吃饭又不听话,饭菜都冷了。”说着责怪的话,但却一点责备的语气也没有。 关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当作是回应了,沈康时叫过陪床的工作人员新换一份热的饭菜来,自己大剌剌坐到病床边。 “你不喜欢于润,下次别叫他来。”沈康时很轻松地把这事翻了篇。“要不然下次让徐应来陪你?你喜欢老爷子上次送的狗,也可以带过来玩解解闷。” “不必麻烦,”关汀正要回绝,沈康时却像见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一样凑了过来,带着笑意捏住他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 带着热意的呼吸扑上来,关汀感觉有些燥热,竟然像小姑娘似的红了脸。上床的时候没害羞,这时怎么突然变清纯?沈康时更觉得有趣,伸手挠小狗似的捏捏关汀的后脖颈。 病房中差点擦枪走火,关汀正欲往后缩,手机响起来,竟然还是阴魂不散的于润。 关汀想了一想还是接起了电话,话筒里于润的声音似乎已经恢复了中气,开口就是连珠炮:“你不就是想要亦久答应上你那破访谈节目吗?” 病房里只有关沈两人,还维持着刚刚的亲密姿态。关汀感觉到沈康时听到这句话时呼吸窒了一秒。 于润这次似是有备而来,声音胸有成足:“我可以说服他上,但是你得给我道歉!” “于润这混蛋……”沈康时刚要制止,只听关汀飞快地答应:“对不起。于先生。” 像是没想到关汀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而是于润那边愣了一下。 关汀诚恳:“于先生,今天你我都有些失态,我为我的言论道歉。请您谅解。” 关汀也不提什么节目不节目,倒像是真心诚意要道歉一样。这下于润有些骑虎难下了,只是“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014章 搬进来 于润放下狠话,说要搞定柳亦久。 但他与柳亦久之间,也只是一起长大的同伴关系。 在二代圈子里,柳亦久和沈康时都是两个异类,一个越过父辈直接掌握权力,一个投身学术,与家庭很是疏离。 但于润之所以敢那样说话,也是有原因的。 柳亦久还没决定要走哪条路之前,曾经随意走进了一个讲座。 讲座的老师,正是两河流域领域鼎鼎大名的周教授。 周教授学术水平一流,说话神神叨叨,于润当时跟他一块儿听的讲座,听着听着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柳亦久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跑上讲台去跟周教授交流了。 于润虽然听不懂,但当时他爹让他跟柳亦久搞好关系,所以他也凑到了周教授身边。 周教授也跟柳亦久投缘,许是以为于润也是同道中人,所以同样加上了微信。 周教授一直没删他,这个微信,就是于润的制胜法宝。 于润拿出手机,给周教授发了个消息。 【周教授,您最近有空吗?我约您吃顿饭?】 周教授回消息,问他:【您是?】 于润直接丢过去了时间和五星级酒店的名字,没有说话了。 理所应当,于润没有等到周教授。 他气到不行,直接带着家里人,杀到周教授的学校去了。 · 关汀手里夹着一本书,在图书馆里寻找座位。 大学生们乌泱泱的,座位都坐满了。 关汀转了一圈,有些遗憾地打算离开。 刚走到走廊,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小关!” 关汀回头,竟然看到周教授。 已经退休的周教授,精神状态还是不错。周教授快步走到关汀面前,问:“你来借书?” 关汀说:“下午要去对面的媒体大厦办点事,中午没事做,本打算来图书馆混一混。” 周教授一眼瞥见他手里的书,正好是相关书籍。周教授有些高兴,说:“你真的对这感兴趣,很难得啊。” 这个领域小众,研究的人少。周教授看见一个,便开心得不得了。“你午饭吃了吗?来来来,我请你在食堂吃!吃二楼!” 关汀忍俊不禁。 周教授果真请关汀吃了食堂二楼,对学生来说二楼收费偏贵,但口味很不错,算得上盛情款待。 关汀感受到了这种盛情。 周教授点了好几个菜,兴致勃勃地说他吃了几十年,还属这里最好吃。关汀吃完之后如果有时间,可以去他的住所休息一下。是学校分的房子,就在不远处。 关汀眉眼淡淡,谢谢周教授的关照。 然后又问了几个较为专业的问题。 说实在的,这个领域是柳亦久的兴趣,关汀本人的兴趣并没有那么大——说到底,他自己的人生兴趣在哪里,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总不能说是沈康时吧。 读那些晦涩的论文和书籍,与周教授聊天……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工作的一部分。 关汀向来能够把工作完成得很好。 关汀与周教授的交流,有时候也不完全在点子上,关汀一个外行人,又能有多少有建树的话题。不过他态度端正,面带微笑,重要之处会用笔记下来,而且周教授说过的内容都不怎么忘记,这样便也能把周教授哄的开心了。 第26章 距离关汀去媒体大楼大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周教授恋恋不舍地放人走了。 快要出门之前,周教授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关汀愣了愣。 他这次来h大借书,并不是打着套近乎的目的来的。他只是想事先多调研,以免后续表现不佳。 能遇到周教授,跟周教授聊天这么久,已经是意料之中的收获了。 望着周教授似乎看穿什么的眼神,关汀决定不再绕圈子。 “我们集团举办了一个会议,想邀请柳亦久柳老师参加。周老您是不是跟柳老师有些渊源?” 周教授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没说成,也没说不成。但关汀隐隐胸有成竹。 他给沈康时发了条消息:【年会按计划进行,正在推进中。】 而关汀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于润和他爸的车便停在了周教授楼下。 · 沈康时处理报表,等从工作中回过神来,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 手机收到许多消息,关汀和于润的挨在一起。 于润说,他爸爸已经搞定了柳亦久,柳亦久一定会出现。 关汀说,年会按计划进行。 沈康时盯着关汀的名字,又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 关汀上一次给他发消息,还是两天前。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在柳亦久要回国之前,关汀什么时候这样懈怠过? 如此不满的沈康时,却也忘记了是他让关汀暂时停下手中其他的活儿,先全力处理对谈的事情的。 张助理敲门,打断了沈康时的发呆。 “进。” 张助理走进来,将文件袋放在沈康时面前,说:“沈总,这是前段时间体检的结果。医生说有几个项目需要复查,我已经跟医生约了时间,您看看行不行。” 张助理的行事风格,跟关汀很有些像。也是在汇报之前就先拿出预案,帮沈康时省去了很多精力。 张助理跟医生约时间,当然也是看了 沈康时没接文件袋,却问:“我记得,第一次体检是关汀约的医生。” 张助理愣了愣,说:“是的。” 沈康时又看了看文件袋上的日期,说:“这次复查,比预定的晚了几天。” 张助理心中有些忐忑,解释道:“最近工作比较多,医院那边也有时间限制……” 沈康时却打断了他,说:“复查那几天,关汀还没有去忙节目的事情吧。” 张助理有些茫然了,沈康时好像并不是在追究自己的渎职,而是在追究……关汀的? 就在张助理思考的时候,沈康时已经站了起来。 “今天先到这里,你下班吧。” 张助理不敢多说什么,应了。 沈康时又补充道:“不准给关汀通风报信。” 张助理:“……” 沈康时难得在下班之前离开了公司,现在关汀不在,其他人便开始朝张助理打听。 张助理不能主动联系关汀,便在茶水间里泄出来一点风声,说是沈总体检的事情,好像要复查云云,晚了几天沈总很生气。又明里暗里cue了关汀的名字。 茶水间里那会儿的人,有跟关汀特别好的,张助理知道后面肯定会去找关汀问的。 可没想到,话传到关汀那里,却变了样。 “关秘!完蛋啦!沈总生病了!” 关汀收到的,就是这么一段语音。 关汀愣了一下,回想起上次例行体检。除了一直没有好转的胃病之外,一切正常。 是意外伤害? 一瞬间的慌神之后,关汀的心又立刻静了下来。 张助理还没发消息求救,应该没什么大碍。 关汀想给沈康时发消息,拿出手机又觉得自己并没有立场。 沈康时或许也并不想收到自己的消息。 关汀又将手机装回了卫衣口袋。 楼道的灯昏暗,关汀快走到门口时,猛地跺脚,把灯给惊醒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沈康时。 沈康时一身贵气西装,这样随意坐在地上,因为楼道太窄,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关汀停住脚步,依稀听到心跳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想确定是不是做梦。结果沈康时走过来,语气不善道:“好几天不见,你瞎了?” 关汀说:“沈总。” 关汀今天要去大学借书,又要去媒体大楼开会,穿着白色兜帽卫衣和牛仔裤,随性的同时还有一丝青涩感。 沈康时觉得新鲜,却又莫名有些不爽。他随手把卫衣兜帽框在关汀脑袋上,说:“穿成这样,是去休假了么。” 关汀跟在沈康时后头,没说话,把门开了。 这是沈康时第二次来这里。 沈康时依旧一副嫌弃的模样,说:“这房子是木结构?安全吗?我怎么觉得有股味道。” 关汀再喜欢沈康时,也并不希望父母留下来的遗产被这样评价,于是说:“我不介意。沈总你过来,我怎么没在楼下看见司机?” 沈康时愠怒道:“你赶我走?” 关汀也没料到沈康时这个脑回路,顿了顿,想到刚刚微信收到的消息,又问:“沈总,你身体还好吗?” 沈康时沉着脸,看着关汀:“不好。” 第27章 沈康时脸色的确不好,关汀连忙道:“怎么了?去医院看过了吗?” 见关汀这样,沈康时的心情莫名畅快了些,这是他熟悉的关汀。 “明天我搬到你这里来,你给我做饭。”沈康时用命令的语气说。 关汀飞快地说:“不行。” 沈康时一瞬间黑了脸,上前几步,将关汀的脖子掐在手心。 关汀太瘦了,连沈康时摸到了脖颈上脆弱的骨骼,甚至还能感觉到血液正在掌心下流淌。 沈康时眸色渐沉。 关汀说:“这里太小了,不适合您住。” 沈康时眯着眼睛,大拇指摩挲关汀的下颌线。 柔软而又脆弱。 沈康时想:关汀一定是吃醋了。 他想住进自己的公寓里去。 可沈康时落下一个吻,只是说:“我明天就搬进来。” 第015章 上春山 两人一起度过无数个夜晚,但这却是第一个清晨。 虽然今天并没有任何日程,但生物钟依旧很准时地叫醒了关汀,身边的人还在沉睡。熹微的晨光洒进一些细碎的光斑,在这张不知见过多少次的俊脸上描摹。 平时自带威压的脸庞因为熟睡显得格外温柔,关汀用目光轻轻抚过沈康时比白日舒展的眉峰,鼻梁与薄唇,这一刻的宁静与美丽令关汀有些贪婪。 关汀轻轻闭上眼,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奢望这个瞬间停留更久一些。 但身边很快有了翻身的动静,沈康时醒来了。 两人第一次同枕而眠,但沈康时倒是轻车熟路。沈还未完全清醒,并未睁眼就一把揽过关汀,连着薄被卷进怀里,头抵在他瘦削的肩窝上。 关汀很是受用这一抱,心中却有些小小的惊惶,怕他会叫出其他人的名字。 沈康时谁的名字也没喊,只是轻声讲:早上想吃最普通的豆浆油条。 虽然已逐渐脱离秘书事务,但沈康时的日程还是没有人比关汀更清楚。今天关汀是闲散人士一个,沈康时却不是,上午十点有会议准时等着他。关汀不曾留宿的日子里,早饭、着装、司机,沈家豪宅中有管家打理好一切。 但今天他们双双留宿在关汀小小的旧屋里,这里什么也没有准备。 不知道是自己还是身边人未曾清醒的缘故,关汀在这点早餐的言语中竟听出来一些撒娇的味道。 但此时并不是沉湎在这些莫名的情绪中的时候,万能秘书自有其强大惯性。关汀答:好,我去买。旋即翻身下了床,没忘记轻轻给沈康时掖好被角。 一早要操心的事情不少,关汀准备好衬衫,又安排好司机过来接送,直到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热腾腾的早餐也已拎回,沈康时还在浴室冲澡。 老房子浴室密封性并没有那么好,玻璃门上看得见人影晃动,又有些水汽溢出来。关汀突然觉得好像已这样度过了千百个日夜,好像一个平凡的家庭的平凡两口子。 一切温馨得好像一个幻梦。可关汀马上被自己的一个念头惊醒:沈康时是要和柳亦久结婚的。 人人都知道沈康时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私底下想要什么也是势在必得。 财富、权力、名誉,沈康时都早已拥有。现在,柳亦久是他最大的求之不得。这片天边的白月光他肖想了那么多年,只是因为家族上一辈的纠葛而不能拥入怀中。 现在他已经足够强大,之前阻挡他的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 关汀苦笑想,他们结婚以后,还会这样吗? ———— 难得没有事情做的一天,沈康时离开后,骤然闲下来的关汀有种不知道该干什么的空虚。 外边阳光明媚,楼下传来小孩子嬉笑声,和隐隐约约的歌声“……最美是人间四月天。” 关汀想了想,春光正好,不如出去走走吧。 工作日爬山的人不多,微风轻拂很是宜人。阳光还并不强烈,前面却有一人夸张地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包得严严实实。 不出所料,是老熟人。徐应带着活泼得拉不住的小狗,远远也见到关汀,举手示意打了个招呼。 片刻过后,两人在山头无人的凉亭歇下。小狗正是好动的年纪,根本闲不下来,撒着欢儿围着两人打转。 徐应见到关汀心下有些意外,正是工作日上午,按理说是关汀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但沈氏内部种种他并非没有耳闻,加之沈康时此前对关汀的态度,他多少也看在眼中。 但徐应对关汀早已没有多少争宠之心,那个人的归来让他俩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同盟关系——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沈总最近都没找我。”徐应斟酌了一下开口,先表明自己对关汀已不再有威胁性。 但关汀神色了然,显然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新消息。 徐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但是沈总他也没有找其他人……可能只是在忙吧。” 关汀不答话,徐应这下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否在自讨没趣了,悻悻地摸了摸脸。 索性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家常好聊,徐应干脆开始汇报近况:“电影推进很顺利,辛苦关制片在其中斡旋。剧本已经给到我手上了,近期在熟悉台词。” 这部电影虽然是沈康时给的大饼,但说是关汀一手促成也不为过。徐应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关在其中付出的心血他是有所感知的。 第28章 更何况,如今他的位置风雨欲来,资源的事情他倒不担心沈康时出尔反尔,但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千回百转的心思关汀显然早已看透,他摸摸脚边有些躁动不安的小狗,轻轻一摇头说:“这次机会难得,你好好把握,虽然路铺好了,但还是得你自己走。” 徐应心里也明白,自己长期以来只能上上综艺演演偶像剧,寻求突破不得其法,能不能一举破圈成为电影咖,这次机会非常关键。 合作的是大导演,拿到的是好剧本,名利双收的未来在向自己招手。 ……打住。徐应停止了美好的畅想,一番畅想之后他更加疑惑了:自己图名图利,搏这一把单车变摩托,那关汀呢? 为利而来的徐应不是沈康时身边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沈康时是大方的人,从不会亏待身边人。但关汀显然不是图那些。 徐应犹豫了一下,没忍住脱口问出来:“关制片,柳亦久他……”虽然想知道答案,但这话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关汀脸上却并无异色:“嗯,柳先生快回来了。你应该知道,他一回来,以后像这次这样的机会就少了,你要好好把握。” 关汀是如何将这些话说得这样波澜不惊的?徐应心中简直泛起巨浪来,惊讶到忘记礼貌:“他回来,你怎么办?” 徐应本以为关汀至少能和自己有些同仇敌忾的气愤,得到的却是这样云淡风轻的回答,心里简直被疑惑填满了。 他还想追问,但又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是否合适寻根究底。搞不懂关汀装出这样的气度给谁看——徐应想。 绳子牵住的小狗不耐烦一直呆在亭子里,开始坚持不懈往外冲。徐应一时分神手一松没扯住,小狗一溜烟往山下跑去。 徐应只好起身叫着小狗的名字追去。小狗撒欢儿跑出一段距离后晃晃脑袋,在不远处停停走走。 徐应转身和关汀告别,说完此前没说完的话:“我们都想要名,想要利,你呢?你想要的得到了吗?” 自己想要什么呢?徐应走掉很久,他的话却好像还在风力飘着。关汀坐在亭子里没动。 天气很好,虽然只是座不高的小山,风景却不错。凉亭旁边是不高的一段峭壁,鸟鸣嘤嘤,流水潺潺。 关汀右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肚子,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悄无声息地来过,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是想要孩子吗?关汀问自己。 扪心而问,孩子是意外,原先并不在关汀自己的人生规划中。但这样骤然失去却仍然令人难受。 关汀感觉孩子离开后,好像心中留下了一个空空的大洞,很多情绪都被卷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以前是这样吗?旁人总说关汀永远得体,现在和之前并无人发现区别。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似乎少了一些什么。 四下无人,只有流水哗哗冲刷着岩壁的声音。仿佛有魔鬼的声音在引诱:……不如在今天结束这一切吧。 恍然回神,关汀发现自己竟发呆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觉中,手撑在凉亭栏杠上,隐约是俯身要飞身跳下去的动作。 但理智很快回笼,关汀无事发生一般,下山回家。 —————— 关汀回家见到的并不是寻常那个空荡荡冷清清的旧公寓,相反,似乎有些热闹过了头。 穿着整齐制服的家政公司职员正在热火朝天地给一个崭新的皮质沙发做清洁,另一组人叮叮咚咚地安装着吊灯和门框。 门框低调沉稳的设计一看就是价值不菲,难得的是并不喧宾夺主,与原本简单的装修并无冲突。“这个门框……”关汀正要进门,见到愣了一下。 沈康时气定神闲地倚靠着新搬入的立柜,虽然没出声,但眼角眉梢压抑不住得意,像是在等待关汀对自己品味的夸奖。 “你……原本的门框呢!”关汀是冲进来的,蹬起双眼对着沈康时大吼。 这是兔子第一次露出咬人的样子,沈康时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被关汀惊了个趔趄。 “什么门框?”沈康时被弄得摸不着头脑。门框是重点吗,他可是将整个屋子装修得焕然一新,他是真心想住进来的! “原本的门框,我是说被换下来的旧的,”关汀的肩膀塌了下去,“那是我爸妈定制的。”提到早逝的父母,关汀声音轻轻的。 沈康时简直气笑了,定制的很厉害吗?都多少年了,早就过时了。关汀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特意选择了和原本墙壁颜色最和谐的款式! 原本的门框上有父母为自己从小到大刻下的身高刻度。这件事关汀却没有说出口,和父母的记忆日益模糊,只能靠这些真实存在的痕迹唤起感知。 沈康时只当关汀是不舍得旧物,哪能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关汀好似平静下来,可仔细一看却有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 本来是打算把旧房子改造焕然一新,顺顺利利开始同居生活的,沈康时甚至准备了好酒。哪知事情突然发展成这样? 饶是沈康时只当关汀无理取闹,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可嘴上却不肯认一点输:“小题大做,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你是不是想跟我回去住,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无论沈康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话一出口就是覆水难收。关汀听到这话身体一震,像是听到什么及其荒谬的言论一样。 第29章 关汀甚至没有出言反驳,只是红着眼睛扯出一个惨白的冷笑。泪水还盈在眼中,他没顾上擦,一转身出了门。 这一晚上事情的每步发展都实在出乎沈康时的预料,关汀突然扭头离开,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更别说沈康时心里还带着气,追上去?这是两个人的关系中不存在的选项。 关汀离开不知道多久以后,沈康时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是关汀唯一的居所。这么晚了,他不回家又能去哪里呢? 沈康时难得屈尊纡贵主动给关汀发了消息:“回电话。” 消息石沉大海,沈康时才有些紧张情绪泛上来。 第016章 小狗 酒吧。 关汀坐在昏暗的角落,面前摆了一堆酒瓶,酒气浓郁地把他整个人都浸透了。 他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那个小家以前的模样。 他爸妈都是在沈氏工作的打工人,因为工作态度认真,工作成果不错,所以颇为受到沈老爷子重视,特容许他父母带着他去公司上班。 关汀也是这样被沈老爷子看中的。 后来父母出去旅游时出了车祸,两人都过世了。肇事者酒驾逃逸,最后还是被沈老爷子找人抓到公安局的。 关汀不是很在乎那些赔偿。作为优秀的打工人,关汀爸妈留下的钱已经足够他安稳地过下半辈子了。 那时候的关汀只是想不通,为什么父母不带着自己出去旅游呢? 如果一起死了,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并没有存在很久,沈老爷子找了心理咨询师,又把他带到沈宅抚养,让他跟沈康时一块儿上学。 沈康时一开始就知道,关汀是沈老爷子的人。 只是初入集团的他,确实需要一个左膀右臂,而关汀恰到好处。 关汀知道,沈康时并不如何在乎自己。年少时他喜欢沈康时,又不太藏得住心思,被沈康时的朋友捉弄,嘲笑他懒□□想吃天鹅肉,沈康时都听到了,也不辩驳什么。 其他人起哄时,沈康时也真当着那些朋友的面亲他——然后他in了。 这段插曲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现在也无人提起。但关汀经常会记得那天的屈辱。 从那天之后,关汀就理所应当成为沈康时的跟班。 “关大秘书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个声音把关汀叫回了神。 关汀从回忆里抽离出来,下意识端出一副礼貌得体的笑容,看见是林启逸之后,表情又收了起来。 有点冷漠,有点不耐。 关汀没心情在林启逸面前装个好脸色了。 林启逸见到这样的关汀,反倒愣了愣。 关汀一贯给人的印象,是进退有据的大管家形象,发生任何事情都能轻松解决,哪怕被自己这样的牛皮癣缠上,也能为着下次可能的合作,保持面上的和平。 林启逸是跟沈康时差不多时候长大的,小时候那点破事也都清楚。 与其说是追求关汀,倒不如说是想撬墙角的念头更重。 沈康时的痴情舔狗,如果转而开始喜欢自己,不是很有意思吗。 但今天的关汀不太一样。 他好像有了自己的脾气,变得鲜活起来。 林启逸说:“你不高兴啊?” 林启逸坐过来,跟关汀隔了一个座位,说:“为什么?因为沈康时吗?” 关汀冷冷地看着他,还是说:“滚。” 只是眼眶微微发红,看起来张牙舞爪,实际上跟个小猫似的。 林启逸说:“我陪你喝。” 他给关汀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拿了个酒杯,给关汀的杯子碰了碰,说:“喝吧,开心点。” 或许是懒得再赶他走,关汀没说话了,沉默地一杯接一杯。 林启逸给他倒酒,说:“柳亦久快回来了吧,我听说沈康时最近不大高兴,是太着急了吗。” 关汀有些疲惫地扶了扶额头,双眼略显茫然,道:“我不知道。” 关汀花了那么多年,去揣摩沈康时的心思。 不过工作上的事情可以分毫不差,感情上的事情除非是本人,否则谁也说不清楚。 就好比站在关汀的立场上,看见沈康时换了那么多人,来来往往每一个都像柳亦久。 哪怕是他自己,也有在刻意模仿柳亦久的穿搭,模仿他的气质。 眼见着人快回来了,可沈康时为了见到柳亦久做出的最大动作,也不过是让关汀退掉集团一切事务,专心处理对谈事宜罢了。 比起“期待柳亦久回归”,更像是让关汀收拾收拾,给柳亦久腾出空位来。 林启逸说:“你跟了他这么久,又当秘书又当情人,他这样也太伤人了。这种男人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踹了他,到林氏来,你想工作就当高管,不想的话,每天开开心心地玩,把这几十年的都补回来!” 林启逸自己也算是小半个工作狂,至少在那群二代中是很有含金量的。 其他人看不穿关汀的有用之处,只知道嘲讽他上赶着倒贴,但林启逸知道关汀有多难得。 “呆在沈康时身边,埋没了呀。” 谁知说完这句话之后,关汀却直勾勾地瞪着他,说:“我乐意,跟你没关系。你再说,就请你离开!” 林启逸:“哎,我骂沈康时,又没骂你。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哎!” 第30章 关汀冷冷地说:“我不需要。” 林启逸让他跳槽,可林家何尝不是明争暗斗,林启逸想从长辈手里分权,自然需要人帮忙。 让关汀去玩? 关汀眼神迷蒙着,他甚至想不出来能玩什么。 好累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真的好累。 林启逸说:“好好好,你醉了,我不计较你骂我。说真的,你到底喜欢沈康时什么?他不是好东西。” 关汀没有说话,表情变得有些难过。 不需要林启逸提醒他。 沈康时不是好东西吗?杀伐果决的年轻总裁,带领公司欣欣向荣,员工的年终奖越来越厚—— 沈康时是好东西吗?明明心里有人,偏偏一个接一个找替身。柳亦久就在美国,有心也能排除万难去找他,但沈康时没有去过。 他只是找一个又一个替身。 关汀觉得,他连徐应那样的人都比不上。 徐应还在为了名利努力,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关汀摸了摸自己小幅,那里又隐隐作痛起来。 林启逸见关汀不为所动,只是呆呆地盯着面前的酒瓶,也知道多谈沈康时的事情,只会让关汀更厌恶自己。 于是给关汀倒酒,说:“酒吧里就是借酒浇愁的,喝了这杯,就不会不开心了。” 也并没有不开心。 这样想着,关汀还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关汀酒量不好,平时很少喝。遇见需要帮忙挡酒的场合,他也会多带一个助理出场,这件事情但凡是跟沈康时打交道多一点的人,都非常清楚。 唯独这一次,关汀对林启逸递过来的酒,可以说是来者不拒。 关汀喝得脸颊渐红,眸光中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脆弱,撩人的很。 林启逸哄着哄着,心头忽然出现一个邪念—— 如果,把关汀带回去了呢? 关汀又喝了一杯,随后看着空杯子,皱起了眉头。 他冲着林启逸问:“酒呢?” 林启逸试探地摸了摸关汀的手,说:“没钱了,买不了酒了。” 关汀没挣扎,只是皱着眉头,乖乖的,委屈的,说:“哦。” 林启逸说:“我家里有酒。你还想喝吗?” 关汀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小声说:“我想回家。” 他想回家,他没有家人。 可是他的家,已经被人毁掉了。 林启逸没听清关汀在咕噜啥,不过这种时候,无论关汀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林启逸的决定了。 林启逸凑近关汀,将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说:“走吧。” · 沈康时第无数次看手机。 关汀的房子很小,由于建得太早,高度也略微不够,沈康时在里边呆久了,有种很压抑的感觉。 自己开的工资,是不够买大房子吗? 沈康时生气地想。 不就是把房子翻新,即便有些不习惯,也终归是件好事,以后肯定会习惯的。 关汀到底在矫情些什么。 沈康时敲了敲桌子,这几小时累积下来的邮件,他全都点开看了一遍,但并没怎么处理,就标了个未读,依样塞在邮箱里了。 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助理电话。 “抱歉,暂时没查出来关秘去了哪里……他手机关机了。”张助理屏住呼吸。 对自己颇为提携的直系上司,和集团顶头上司,这两个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些他不知道的事情,闹别扭了。 张助理知道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但这也是关汀的私人生活,于是在查的时候并没有太出力,磨磨洋工,做做样子,就来讨骂了。 没想到张助理做了心理准备会被骂,沈康时听到之后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张助理:??? 怎么关秘不在,沈总反而变得和颜悦色了??? 挂掉电话之后,沈康时觉得这房子里憋闷,开着车在路上乱转。 对于沈康时来说,这是极少会出现的烦闷时刻。 也是关汀极少数已读不回的时刻。 沈康时漫无目的地在路上徘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就在车子经过酒吧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顿住了。 在路边跟林启逸勾肩搭背的,不是关汀是谁? 林启逸将关汀挂在自己身上,关汀软绵绵的,林启逸才知道这人竟然这样轻。 手臂揽着关汀的腰,似乎能摸到骨头。 林启逸忍不住想:这样瘦,沈康时是连吃饭的薪资都开不起了么。 关汀半闭着眼睛,嘴上呢喃:“我要回家……” “回家,回家。”林启逸柔声哄着,要把人塞进车厢里。 正在这时,一个愠怒的威严声音传了过来。 “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林启逸一愣,抬眼便看到沈康时站在不远处。 沈康时目光完全落在关汀身上,似乎没看到林启逸似的。他朝关汀招招手,说:“过来。” 林启逸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个动作……他真当关汀是狗么。 关汀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口齿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字。 ——“不。” 第017章 你滚 17正文 听到关汀竟然敢拒绝自己,沈康时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第31章 之后就慢慢皱起眉头,说:“你说什么。” 林启逸说:“他说不要跟你走,你听不见吗?” 沈康时这才把目光移向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林启逸脱口而出:“是关汀约我出来的。你伤了别人心,就不允许其他人慰藉他吗?” 沈康时看着关汀柔顺地挂在林启逸身上,莫名觉得非常碍眼。 “他是我的秘书,醉了也是我的人。林总离他这么近,难道是想谈听沈氏的机密?”沈康时悠悠地说。 这算是相当严肃的指控,稍不注意甚至会惹来许多麻烦。 如果不是今天,如果不是关汀,林启逸可能就赔个笑,把有可能即将到来的矛盾扼杀于无形。 可现在,即便是林启逸也感到有些离谱了。 “你什么意思。我跟关汀都是单身,私人交往也要给你报告吗?简直不可理喻!” 沈康时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走到关汀面前,搭着关汀的手,把人强行接了过来。 关汀挥开他的手,说:“放过我。” 林启逸心里飞快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是放过,不是放开。 但他顾着争口舌之快,道:“你看,关汀已经不喜欢你了。沈总,请你放尊重点。” 不知听到哪几个字,沈康时眉头更紧。 他一手捏着关汀的下巴,竟然就这么当着林启逸的面吻了过去。 关汀此刻是柔软的、毫无防备的、甚至有些懵懂的。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相当放松,闭着眼睛嘤嚀一声,发出含混的声音。 沈康时一手捏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脖颈,像是提起一只小猫似的。 关汀喉咙溢出满足的声音。 就着这个姿势,林启逸几乎能观察到一切细节。 再风流再花心,林启逸也从未见过这种场合,下意识松开关汀到胳膊,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沈康时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关汀。 一吻结束,关汀嘴上红红的,嘴唇上还有可疑的湿漉漉反光。 林启逸:“……” 沈康时居高临下,有些轻蔑地说:“不喜欢我?” 身体是不会骗人的。关汀眼尾再红,这时候也将自己挂在沈康时身上。 林启逸条件反射似的说:“他喜欢你又怎么样?你是要跟柳亦久结婚的。” 沈康时眼眸深沉,黑得看不见底。“结婚?” 林启逸说:“那时候你要拿关汀怎么办?开掉他吗,还是给他也找个人结婚?” 沈康时不知道林启逸怎么会突然说到结婚的事情。 但沈康时的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两个画面。 他自己和柳亦久站在一起,穿着两套相配的新郎服。 关汀也和一个面目模糊的人站在一起,穿着相同的新郎服。 脑海里两幅画面混在一起,呼吸之间,沈康时竟然有些分不清,是谁和谁站在一起、谁又站在谁的身边。 沈康时冷冷道:“我结婚时一定会邀请林总的。至于关汀结婚——” 沈康时顿了顿,说:“他不会结婚。” 林启逸一愣,不明白沈康时是什么意思,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康时已经带着关汀离开了。 . 关汀躺在后座并不老实,沈康时虽然已经用好几根安全带束缚,但关汀还是在路上摔到了地下。 沈康时心下着急,微微加快速度,到了关汀的小区。 喝醉了的人无法使力,沈康时想把关汀架起来,但关汀不知为何一直在挣扎。 想了想,沈康时直接将关汀打横抱了起来。 瘦成一把骨头了…… 关汀搂着沈康时的脖子,害怕自己掉下去,在梦里轻声喊:“爸爸……” 沈康时一愣,再看向关汀时,便觉得他脸上的弱气,像是小孩儿一般。 关汀蹭了蹭沈康时的脑袋,头发刺得皮肤有些痒,沈康时脸上却挂着无意识的笑容。 这样依赖的姿态,令沈康时感到快意。 沈康时步履稳健,将关汀带回了家里。 打开客厅里的灯,暖洋洋的,由于房子狭小,反而有一种温馨的错觉。 沈康时看这个房子顺眼不少。 他把人扔在床上,关汀身上带着酒气,在床上蹭来蹭去,把床单蹭脏了。 沈康时站在床尾看了许久,忽然转身去客厅,喝了杯凉水。 他给张助理打了个电话:“不用找了,关汀在我这里。” 电话那头,张助理卡了一下。 他怎么觉得,老板语气有种奇怪的炫耀意味? 沈康时继续说:“找个人过来伺候他。要男的。” 想了想仍觉得不够具体:“要直男。” 张助理:“……” 得嘞,那不就是我吗? 张助理任劳任怨地过来,帮关汀擦了擦身体,还换了身宽松的衣物。 沈康时在卫生间洗澡,水声淅沥,张助理从进门之后就没见过沈康时。 关汀如同婴儿一般,抱着膝盖缩在一起。 张助理跟关汀最久,有些时候也能理解一些关汀的心路历程。 但他看着关汀红彤彤的脸颊,和颤抖的睫毛,忽然get了沈康时命令的意思。 ——沈康时既不愿意让女的碰关汀,又担心gay被吸引。 第32章 是这样隐秘的占有欲。 张助理感觉自己仿佛无意中洞悉了老板的什么秘密,风一般地跑掉了。 沈康时洗完澡出来,腰间只围了条浴巾。 关汀还陷在被褥之中,脸上是病态的潮红。 关汀说:“水……” 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温水,沈康时端起水杯,想要递给关汀。 关汀却在这时候睁开眼,盯着沈康时看了很久。 沈康时任由他看。 这样专注而迷恋的目光,让沈康时心里莫名舒坦。 “你在想什么?”几乎是第一次,沈康时对关汀对心理活动产生好奇。 可没想到关汀挣扎着爬了起来,躲开了沈康时的目光。 看出关汀还没醒来,沈康时又耐心地问了一遍:“你在想什么?” 关汀道:“沈总,我马上就走。” 沈康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你要走?你要走到哪里去?”沈康时眯着眼睛问。 关汀毫不犹豫:“回家。” 沈康时心说,关汀大抵是醉了,不认识这个地方,以为这是沈康时某处府邸。 沈康时好脾气地说:“不用走,这就是你家。” 关汀语气仓皇而执拗:“我要走。我不能留宿。” 沈康时想起了很多时刻。 ——他留关汀在房里,结束之后关汀总是安静地收拾东西,把散落的衣服整理好,把用过的套丢进垃圾桶,把凌乱的液体稍微擦拭。 有一天沈康时睡得正香,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那时凌晨五点,晨光熹微。沈康时以为已经天亮,踹了关汀一脚。 力道不重,却刚好让关汀摔倒。 那时候关汀有些委屈有些隐忍,低声解释:“我没有留宿,沈总。我收拾完这些就走了。” ——又有些时刻,沈康时找了其他人。总有些不自量力想撒娇留下来成为那个例外的,沈康时不耐烦应对,给关汀发条消息,关汀就会礼貌地敲门进来,随后温和而强硬地对那人解释:“没有人可以留宿。” …… 没有人可以留宿,么。 那些时刻骤然反扑,沈康时从关汀下意识的举动中,忽而有些体察了关汀那么多的情绪。 原来这样委屈吗。 沈康时心脏被一些奇怪的情绪冲刷着,变得不像自己。 他放柔了声音,说:“这是你家,你住了十几年的家。” 关汀眼神雾蒙蒙的,茫然地看着他。 沈康时说:“你不用走,这是你家。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沈康时是这样的纡尊降贵,从没想过关汀有拒绝他的可能。 可他没想到,关汀盯着他,眼睛里忽然蓄满了水珠。 ——“你滚。” 沈康时:“……?” 沈康时轻轻揉着眉,语气压抑着,道:“你是不是还没醒?” 关汀没来得及说话,沈康时的手机忽然来了铃声。 是从未响起过的、专属于柳亦久的铃声。 沈康时一边觉得陌生,一边手比心快,接通了电话。 “喂?亦久。”沈康时说。 寂静的房间里,柳亦久的声音清晰到有了回音。 “喂?康时,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关汀忽然安静了下来,眼神有些哀伤。 沈康时看着关汀表情,不知为何忽然心惊,仿佛自己在此刻糟蹋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但柳亦久在电话那头连声喊:“康时?康时?听得到吗?” 沈康时只得回过神来,说:“听得到。好久不见。” 柳亦久声音明媚,似乎带着笑:“啊,实在不好意思,我忘记国内是晚上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沈康时说:“有什么事么?” 柳亦久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我过段时间打算回国了。院子里那些人打电话过来,非说要跟那群人聚一聚。他们说没人联系得上你,让我问一问。” 沈康时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所谓院子里的人,都是些不成器的二代。整天在群里说些不着四六的事情,还想拉沈康时“投资”。前些天在群里说想抱柳亦久大腿,要聚一聚,但无论柳亦久还是他,都从没回应过。 关汀安静地呆在原地,忽然觉得难堪极了。 他站在自己的房子里,听沈康时和他的老相好叙旧。他该避嫌,可这世界哪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有些反胃,可关汀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只有一股酸水,仿佛要冲上脑门。 沈康时一直盯着关汀,此时也顾不得思考柳亦久在说什么,随意应道:“好的,知道了。” 关汀闭上眼睛,心脏仿佛彻底死去了。 第018章 占有欲 关汀蹲下/身体,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胃里胃酸倒过来,他就吐了出来。 沈康时捂着手机过去,问:“怎么了?” 柳亦久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说:“什么怎么了?” 沈康时说:“没什么。” 然后捏着关汀的后脖颈,用唇语问他:还好吗? 关汀蹲在地上正难受,被沈康时触碰到,条件反射一般地躲了一下,把沈康时的手躲过去了。 关汀看了沈康时一眼。 该怎样去形容这一眼呢?像是浸泡在绝望里,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只剩下怨怼。 第33章 ……不,就连怨怼,也没这个眼神刺痛人。 关汀现在的沈康时充满负面的情绪,被人看一眼、抱一下,都觉得恶心极了。 沈康时到底还想要什么呢? 关汀朝外走去,背影似乎是破碎的。 沈康时下意识追了出去,再度扼住关汀的手腕,说:“别闹。” 柳亦久在电话这头又沉默了一会儿,说:“康时,你那边是有事情需要处理吗?” 沈康时说:“没关系,是……爷爷养的一只小狗。” 他不想让柳亦久听到关汀的声音,现在正是凌晨,很容易联想到什么。 但他也不想挂断电话,柳亦久难得主动打电话过来,沈康时听着对方的声音,甚至觉得亲切之中带着一丝陌生了。 那对关汀呢? 沈康时用眼神示意关汀不要出声。 ——他也不想要关汀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有种预感,如果松开关汀的手,他一定会离开这里,下次就不会这样巧合地被抓住了。 一想到关汀和林启逸在酒吧门口拉拉扯扯的样子,沈康时的眸色便又深了几分。 关汀想喝酒,竟然会去找林启逸? 在前面那么多年里,关汀有去找过别人吗? 不知为何,沈康时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些凌乱的碎片。 柔顺的腰肢,纤细的脚踝,嘤嘤的耳语……还有,一身薄汗。 如果这些曾被人染指,那他就不要了。沈康时捏着关汀的手腕,捏得更紧了些。 关汀有些痛,这时候也无暇去顾及沈康时的情绪了。“痛……放开我。” “什么声音?我听到有人在说话。”柳亦久这次沉默的时间短了一些,语气轻松地说:“我果然还是打扰到你的夜生活了。” 而沈康时第一时间,没有来得及回应柳亦久的话。 关汀此刻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因脆弱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情与欲的气息,叫人生出一种施虐的畅想。 沈康时不想让关汀的声音被柳亦久听到,故而继续抓着关汀的手腕,将人反扣在自己怀中。 将人这样完全地搂住了,沈康时还觉得不够,手掌上移,将关汀的嘴捂住了。 关汀的所有声音,都被拢在掌中。 就连呼吸也是。 “唔……唔!”关汀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沈康时的束缚太死,并没能如愿。 沈康时这时高兴了,好整以暇地对柳亦久说:“亦久,抱歉,我这边有点儿事情,下次再跟你打过去,好吗?” “呃,啊,好、好的。”柳亦久顿了一下,说:“那,回国见。” 电话很快挂断,沈康时将手机随手扔在茶几,然后看着关汀,说:“你吃醋了。” 关汀被按在沙发里,眼尾红红的,眼神深处却是脆弱的。 沈康时嘴角带着冷峻的微笑,像是在欣赏什么似的,又重复一遍:“你吃醋了。” 关汀却没什么力气了。 吃醋吗,或许是有的。他听出了柳亦久的声音,他应该感到酸涩,感到自惭形秽,不是吗。 可他好像没什么力气了,他有点困,只是想睡觉。 关汀闭上眼睛,想任由自己沉入意识深处。 而沈康时用手丈量着人类的身体,勾起一丝又一缕痒。 沈康时说:“你跟了我这么久,未必所有东西都等着我给。说,你想要什么?” 音色低沉,很有磁性,好像能够沿着耳朵钻进人心里去。 关汀的心跳加快,即便到了这时候,他依然会对沈康时情难自抑。 可他觉得难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丑的。 关汀用手捂住眼睛,不想被看见任何表情。 沈康时一手抓着关汀两个手腕,拉到头顶,露出那张脆弱的脸。 一行眼泪滑落下去,沈康时问:“为什么哭?” 关汀喉头一阵哽咽,说:“不知道。” 沈康时逐渐绕过束缚,动作危险。 关汀更觉得丢脸,想把自己整个蜷缩起来,但他做不到。 他的一切,仿佛都被沈康时掌控着。 沈康时笑了下,说:“难道你想被林启逸碰?” “除了我,你还能要谁。” 关汀的身体颤抖着,感觉什么都不属于自己。 灵魂似乎漂浮在上空,关汀一边看着沈康时掌控自己,一边甚至有些疑惑。 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沈康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还是这个人,可为什么手掌下的肌肤显得如此苍白而又脆弱呢? 关汀脸上没什么大的表情,唯独在沈康时发力时,会显出一种异样的潮红,仿佛被蛊惑,被垂怜。 “说话。”沈康时的语气有些不耐,“除了我,你还想要谁?” 关汀颤抖着眼眸,说:“妈妈……” 但声音太小,沈康时没有听到,只知道他嘴唇微动,似乎要吐露出一个名字。 沈康时用力了些,语气狠狠道:“你是我的。” “是我的秘书,我的下属。你只能给我,别的人你想都不要想。”沈康时居高临下的,表情有种异样的狠劲:“你想林启逸?要不干脆从集团离职,不要接触其他人……” 话说到一半,沈康时反而自己觉察出了不对。 从集团离职,养在屋子里么?那跟养情人又有什么区别? 第34章 沈康时莫名联想到方才的电话,便转了话头:“你想跟林启逸也可以。等我玩腻了吧。” 沈康时的表情被掩盖在黑暗里,关汀什么都看不清楚。 · 到后半夜,关汀睡死过去。 不,与其说是睡死,倒不如说是昏睡。 整个房间狼狈不堪,衣物胡乱丢弃着,关汀依旧用胳膊抱着脑袋,就是不让脸露出来。 沈康时难免觉得这幅样子不够体面,想干净清爽了再睡。 但沈康时不想让任何人见到关汀这幅样子……不,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要住在关汀这里。 想到这里,沈康时纡尊降贵,将关汀抱了起来,去了卫生间。 关汀家原本的卫生间太小,沈康时给加装了一个浴缸。他把关汀放到浴缸里,然后慢慢往里加水。 水是浴缸自带的恒温功能,应当是舒适体贴的。可不知为何,关汀依然不太舒服,挣扎了好几下,甚至仿佛要滑进水里去。 沈康时眼疾手快,把人捞了起来。 关汀在水里泡了一圈,鼻子里呛了些水,头发也湿漉漉的,有水珠从额发上垂落,直接落在了鼻梁附近。 ……看起来像是在哭。 经过这一遭,关汀的目光清醒了不少,就那样看向沈康时。 沈康时说:“自己洗。” 关汀没有动,依旧只是看着他。只是这目光跟之前截然不同,沈康时看不到平静,只觉得空洞极了。 “连澡都不会洗了么。”这么想着,沈康时蹲下来,给关汀身上抹沐浴露。 滑腻的触感,关汀忽然手臂一挥,甩开了沈康时。 沈康时今天已经算是温柔可亲,可关汀种种表现,似乎并不领情。这让沈康时也恼怒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闹这么久也够了!”沈康时压抑着语气,说:“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错过这次就再也没有了。” 关汀眼神有所松动,目光沾着水汽。 “什么都可以吗?”关汀向他确定。 在这样俯视的视角下,关汀竟然有那么一丝楚楚可怜。沈康时心脏又软了下来,说:“你说。” 寂静的房间里,关汀慢慢开口了,声音很小。 “柳亦久快回来了……”一个字一个字,关汀说得很慢。 可没等关汀说完半句话,沈康时的表情立刻又严苛起来,仿佛关汀在痴心妄想一般。 “不要得寸进尺。”沈康时呵斥道。 关汀一愣,睫毛颤了颤,他不明白,他只是在柳亦久回来之后离职而已,怎么就得寸进尺了? 不是沈康时是……什么都可以的吗? “你永远都不可能取代他。摆正自己的位置。”沈康时警告了一句,随后生气地走出了卫生间。 关汀看着沈康时的背景,第一反应不是难过或者什么,而是想笑。 水温温的,带给皮肤一些慰藉。关汀屏住呼吸,慢慢地沉了下去。 水面上浮出来几个气泡。 …… 沈康时去客厅里喝了一杯水,冷水入腹,愤怒又不那样沉重了。 关汀只是喜欢自己,有一些占有欲罢了。 哪怕是徐应那样的小东西,看见自己多看别的明星一眼,都会装傻吃醋呢。 沈康时的心情又顺畅了些,重新去卫生间,见关汀又在练习闭气,于是便道:“这么喜欢游泳?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带你去海边玩。” 第019章 噩梦 三天后,片场。 徐应拿下的文艺电影男主角,导演水平在圈内数一数二,但也因为个性极强而出了名的难搞,对徐应这个“资方塞进来的绣花枕头”颇有些不屑一顾。 导演恃才傲物,但徐应星光初盛,也并非任人拿捏的主儿。进组之初,多亏了关汀在中转圜,两人至少面上礼节都是过得去的。 好在徐应脑子还算清醒,知道机会稍纵即逝需得好好把握,并没有闹出耍大牌的闹剧或是什么负面新闻。 随着对剧本的领悟,徐应逐渐进入角色。导演虽然表面吝于夸奖,心中却在逐渐认可他的水平——只要演技过关,带资进组就不是笑话,而是增益。 这是关汀第一次当电影制片人,但当得没人挑得出毛病来,上可协调资源,下可缓和大家的关系。虽然他年轻,但是剧组都对他心服口服。 关汀给了创作者足够的自由度,并不经常在剧组晃悠。这天,拍大夜戏时关汀突然出现,徐应颇有些意外。 关汀来得风尘仆仆,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然缺乏足够的睡眠。 但身体状态似乎并未影响到关汀的工作效率,他此行来与导演沟通前期宣发,工作琐碎得很。 “……不必,谢谢。”关汀摆了摆手,谢绝了殷勤围上来的场务工作人员递上的星巴克,掏出随身携带的温水小口嘬饮。 大小事务细节逐一敲定,导演匆忙回到监视器后,身后却突然一阵喧哗。 节奏被打乱,导演皱皱眉头正要发作,关汀问身边助理小哥:“后边什么问题?” 不等解释,吵嚷声已经传过来:“群演服装又出了问题,每次都是你们b组……”抱怨对接部门工作不力的是位精明干练的女导演,因为服装数量不对大为光火。 “还不是因为你们人数出问题,单子上清清楚楚十人,多出来的两人哪里给你变出服装去?”对面咄咄逼人,这边服装部门寸步不让,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甩锅。 第35章 “人员变动昨天不是在群里艾特过了吗?你们不长眼还——” 眼看着争论要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层面,关汀及时出言打断:“李导、温导,我们借一步化妆间讨论?” 关汀要职在身,两位副导演都肯卖他个面子,虽然相互还是剑拔弩张,但也乖乖听话关起门想办法解决问题。 …… 各种琐事处理完,天已微微亮,关汀揉揉太阳穴,在休息室坐下歇息。 大夜戏ng了十数次终于拍出了导演满意的效果,下班的徐应也已筋疲力尽,推开休息室的门打算小憩一会儿。 两人猝不及防相遇,但都没什么精力闲聊。好在徐应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不客气,反倒感到轻松。 “这段时间……还以为你不打算管这些了,没想到你还是尽心尽力,倒不如说更用心了。”徐应冒出一句不知是夸奖还是嘲讽的话,说完又觉得不太妥当,侧头瞥了关汀一眼。 “你难道希望我撂挑子?”关汀看似假寐,却突然出声刺了一句。 徐应正自觉失言,还以为得不到回应。难得听到关汀讲这么“有人味”的话,不但没觉得冒犯,反而感觉拉近了距离。 “上次在山上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问你。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徐应知道关汀不会真的介意,有些得寸进尺。 因为沈康时的突发奇想,几个人的事业就这样被莫名地纠缠在一起,成了一起奋斗的命运共同体。 沈康时突然想投这么部电影都是因为借物思人。如今柳要回来,电影倒是继续在拍,但关汀的殷勤还能卖多大个好呢? 徐应一闲下来,便对电影的未来陷入深深的不安,对关汀除了好奇也真有些担忧。 在那以外,或许还有些朋友的关心吧……虽然徐应还并不想承认。 “不必操心我,你先练好你自己的台词。”关汀今天说话夹枪带棒,徐应摸不着头脑。 徐应如今对关汀颇有些单方面的情谊。虽然知道关汀不想听,他还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个人……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要金钱,要名声,沈康时从未吝啬过,可是关汀都不在乎。关汀想要的东西其实呼之欲出—— 是爱。 休息室再也没有声音,闭上眼睛不只是真睡还是假睡的关汀,在熹微的晨光里更显得苍白和疲惫。 徐应轻轻推门离开。寂静的昏暗中,关汀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 关汀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梦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同行的熟悉身影一个个被毒雾吞噬,爸爸妈妈、幼时好友——逐渐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而前方隐隐有光亮,不远处亮起一盏明灯,关汀心中却无端涌起没来由的信任感。 可是那光亮看着近,却海市蜃楼一般抵达不了。直到终于清晰起来的时候,从旁却有人轻轻巧巧地摘过灯去,抛在路旁。 “啪——”是灯碎了一地的声响。光亮熄灭,浓雾再次吞噬一切。 关汀汗涔涔醒来,头晕脑胀,身边手机震个不停,想必是将他从梦中拉出来的始作俑者。 虽然没睡一个囫囵觉,但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不少。关汀神智回笼,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怎么不回消息?下午于家的私厨餐厅见,一起聚聚。”说是聚会,沈康时却不是轻松的语气,颇有些对关汀一夜未归的兴师问罪。 沈康时知道关汀是来工作,可工作哪用得着这样拼命熬?自己不应该才是关汀排在第一位的工作吗。 厉声说完,没等关汀出声,沈就摁掉了通话。他知道关汀这几天在躲着自己,不能给他再一次拒绝的机会。 那个晚上,关汀醉后的一声“你滚”,还兀自萦绕在沈康时心中,化作一些小小的心慌。 关汀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看着挂掉的电话出神。 虽然沈康时没有明说,但一听便知道聚会是哪些人会参加。电话里说的餐厅是于家投资开的私房菜,菜品质量上乘,非熟人预约不能进。 那夜柳亦久的突然来电也提到,“院子里的人”要一起聚一聚。柳亦久尚未回国,今天的聚会大抵是要商量到时候怎样为他接风洗尘。 他们几个一起长大的富家小孩,虽说大都是爱泡酒吧的玩咖,但沈康时更喜清净,于是常常约见在这家私房菜聚会。 由于寄养在沈家,他也是同这帮人一起长大的,但那些人从未把关汀视作同类。 关汀的少年时代是在忽视与欺凌中度过的。成年以后,关汀比这些人中大部分的能力强,他们只会在长辈夸奖关汀时一次又一次记恨关汀——他们总觉得,关汀这个来历不明的“灰姑娘”不配和自己相提并论。 幼时的关汀不知该如何自处,在独自面对全世界的恶意的时候,只有沈康时并没有来伤害他。 于是关汀主动靠近沈康时,以至于后来,这样的靠近已然成为了他的本能。 但如今……沈康时还是那个不会伤害他的人吗? —————— 沈康时在约定的时间抵达私房餐厅。包厢里人坐了不少,却反常地不热闹,空气里有些淡淡的火药味。 瓷杯翻倒在地上,有厚厚的地毯缓冲,并没有摔碎成渣。于润抄着手气势汹汹站在一边,身边的人围着于润让他消消气—— 第36章 “于哥,关汀那小子德行。别跟他计较!” “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痴心妄想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沈康时走进来,他们也并没有收声。关汀不过是沈康时的小跟屁虫、小玩意儿,沈总还能因为他和发小置气不成? 关汀瘦削的身子站得笔直,但头发湿漉漉的,白皙的侧脸被烫得通红。仔细一看,眼睫毛上还沾了片茶叶。 于润从小看不惯关汀,这样的场景,自学生时代起就屡有发生。于润自诩为沈康时和柳亦久清理门户,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关汀的学业、工作甚至生活都攀附着沈康时,有时候黏得太紧,确实怕柳亦久吃味——但沈康时并不会主动地推开他。这个坏人无妨就让于润去做。 有个人时不时敲打敲打他,也好摆正自己的位置。 关汀睫毛颤动,伸手抹掉了脸上的茶叶,冷冷回瞪于润:“说够了没有?” 于润不依不饶,又大叫起来:“够了?不够!你于哥我千辛万苦把亦久请来参加你那个破会,是看在沈哥的面子上!你个贱人拿这事儿去邀功爬床?”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柳亦久能同意参加年会都是他一手的功劳,关汀反倒成了那个不劳而获的人。 沈康时听着也有些苦笑,但并不出言制止。于润一心为了柳亦久出头,心中并没有恶意。 关汀的委屈暂且放在一边,沈康时的思绪奇异地飘远:他被泼了热茶这个狼狈的样子,竟然别有一番味道…… 皮肤苍白得仿佛一件易碎的玉器,配上倔强的表情,关汀好像一件可以任他把玩的精致工艺品,沈康时没忍住多看几眼,忍不住想象这张脸在床笫之间破碎求饶的样子。 沈康时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首要当然是解决现场的矛盾。沈揽过关汀坐下,用眼神威胁了一番于润,示意大家落座吃饭。 第020章 流产 这顿饭注定吃得剑拔弩张。 关汀安然吃饭,就坐在沈康时的左手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茶水已经被擦拭过,只是还有些湿意。这样相当失礼,按照社交礼仪应当现在离开,要么换身干净干爽的衣服,要么就此离开。 但关汀是沈康时叫过来的,茶水是于润泼的。 饶是关汀,也不免有些气恼,一个两个的,怎么好像他很愿意过来似的? 他们要折辱,要看,那就看着吧。 带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关汀岿然不动,也没有跟服务员交代沈康时的忌口。 沈康时看着桌上的香菜,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有关汀在,他已经许久没见过香菜这种东西了。 可关汀—— 沈康时看向关汀,本来想张口,却不知为何,想到那天对方在浴室里的模样。 那样脆弱,那样疲惫。 沈康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自己拿筷子挑走了香菜。 关汀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奇怪。 那一晚之后,沈康时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改变。 这种改变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简单来说,就是更容忍了。 若是换了以前,沈康时必定得要表追究自己的失责,然后揭过此事,叫关汀记在心上。现在关汀刻意做出忽视的样子,沈康时反而容忍下来了? 真想知道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关汀全然忘记了。 只隐约知道,如果想起来,自己会受伤害。 桌上的鸡汤有两只鸡腿,关汀难得想吃,于是夹了一只。 于润竟然借此发难了,阴阳怪气道:“有些人真是自私,一起十来个人,尽捡着自己想吃的吃。” 关汀愣了愣,着实没想到于润竟然能想到这么有创意的台词。 关汀道:“原来鸡汤也是稀罕物,那我让后厨再送上几盅上来。如果于先生心疼的话,我来付钱好了……?” 关汀的疑惑表达得恰到好处,完美传达出“没想到于润竟然连鸡腿都吃不起”的意味来。 大院里其他那些人,本来也就是狐朋狗友,没什么义气可言。听到关汀这样挤兑于润,有几个竟然当场笑出了声。 于润涨红了脸,说:“你他妈什么意思?” 关汀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平淡回应道:“哦,我妈死了。要不我帮你问问她什么意思?还是您亲自去问?” 关汀太平静了,平静之中带着一股疯狂。 这是沈康时第一次听关汀在公开场合提起自己妈妈,确实这样的情况。 就算要怼,为什么要说自己。 沈康时皱了皱眉头,说:“别这样说。” 关汀转头看向沈康时,也用那种平静到疯癫的语气问:“那沈总,被人这样问了,我应该怎么回答呢?” 沈康时终于明白过来,关汀似乎是……生气了。 因为自己没有回护他吗? 就在沈康时思考的时候,于润竟然拍着桌子说:“你他妈今天能跟我们同桌吃饭,都是看在柳亦久面子上!要不是柳亦久,你以为你能在沈康时旁边待那么久?!” 关汀有点累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嘲讽。 沈康时沉下声音,说:“够了!” 于润说:“关汀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没人知道吗?沈康时你恐怕不知道,你的舔狗到底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吧!” 第37章 眼前气氛剑拔弩张,沈康时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或者说,为什么要让关汀来这个地方, 关汀直勾勾地看向于润,没有说话,于润自然将这个带着审视的眼神当作是挑衅。 于润脱口而出:“他去妇产科那边!指不定暗地里搞大了谁的肚子!”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全场静默了一瞬。 倒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关汀舔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跟女人在一起? 更何况,他这幅身板,能让女人怀孕么。 在场的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关汀,视线里带着一些难堪的意味。 这群荤素不忌的浪荡二代,也不是没人尝过男人的滋味。只是关汀在他们眼里,是从小长到大的“泥孩子”,有些人甚至觉得他给自己提鞋都不配,不懂沈康时为什么会让一块牛皮糖黏着。 然而一旦换个视角,又觉得关汀似乎也有一些别的韵味。如果沈康时不要了,是不是可以…… 沈康时注意到这些明里暗里的视线,都不动声色地一一看了过去。 他愈发后悔来这里。 组饭局而已,用不着他和关汀过来,想必张助理也能处理好这件事。 关汀则是被这句话惊得心脏微微吊了起来—— 流产的事情…… 他第一时间看向沈康时,然而脸上略带惊慌的表情,反而让人觉得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于润没想到还真有事儿,心下也微微惊讶。 他虽然知道有人目睹关汀出现在妇产科,可打心底里也不觉得是关汀干的——倒不如说,是帮沈康时收拾烂摊子更说得过去? 而沈康时毫不知情似的,关汀还这么紧张。 于润成竹在胸,正想要在说什么,却见沈康时转头问关汀:“是不是你在医院遇见孙莹然那次。” 关汀一愣,没想到沈康时知道自己遇到孙莹然的事情。 他不想去探究沈康时怎么知道的,即便他知道张助理不会多嘴。但于润都知道了,传到沈康时耳朵里又有什么稀奇? 他在意的是,沈康时即便知道,也没什么反应。 罢了,孙莹然是孙总的女儿,他只是两个已故下属的儿子。 关汀垂下眼帘,不再去看沈康时,只是用筷子去戳那只鸡腿。 其实也算不上好吃,真正到了碗里才觉出有点柴,有股肉的荤腥气味。 而沈康时将一碗炖蛋放在关汀面前,之前商务宴请来过这个饭店,那天关汀没怎么吃饭,反倒是吃了好几碗蒸蛋。 这是沈康时能记得的,为数不多有关关汀的喜好。 鸡蛋羹的气味也飘了出来,这一瞬间,关汀有点儿想吐。 关汀飞快地站了起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离开了包间。 望着他的背影,沈康时原本想说些什么,最后都吞了回去。 于润看见关汀终于走了,翻了个白眼,说:“既然亦久要回来,那到时候得准备个大的,好好弄弄排场。沈哥,你觉得呢?” 沈康时看着关汀座位上那一碗完全没有动过的鸡蛋羹,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嗯。” 于润掏出手机,笑嘻嘻地说:“那我给亦久打个电话,问他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沈康时骤然看向于润。 见沈康时这个表情,于润便又想起关汀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呵,装得再牛,不也只是沈康时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么。 等柳亦久回来,还不知道他要被怎样处理呢。 于润打给柳亦久的电话,很快被接通。 此时大洋彼岸正值早上七点,柳亦久身着一身轻便的运动服,正戴着耳机在晨练。 这样健康而洋溢。 沈康时坐得离于润远,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可即便如此,已经让他心跳空了一拍。 于润:“亦久,你在干嘛呢?我们这边是晚上,正在吃饭,商量等你回来之后的事情呢。” 柳亦久在电话那头说:“我在锻炼,待会儿要去参加一个会议。要不下次再说?” 于润举起手机,在饭桌上环了一圈。 于润是用后置摄像头,所以沈康时不知道柳亦久看见自己了没有、又是什么表情。 柳亦久说:“这么多人?” 于润说:“对啊,你快想想,你在国外这么久,有没有想念国内的什么?咱们搞起来。” 柳亦久说:“这个你们决定就好,我听说国内这几年变化特别大,到时候说不定会像白痴一样。” 沈康时说:“不会,你很聪明。” 手机依然被于润举着,沈康时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听到柳亦久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谢谢你……康时。” 沈康时捏了捏手里的筷子。 于润说:“那要不去‘漫’?你走之前是不是说没去过来着。” “漫”是个酒吧,私密性极高,是这群大院二代喜欢去的地方,这也意味着里边“玩法极多”,乱得不行。 沈康时想都没想,说:“不行。” 于润吊儿郎当地说:“沈总怎么这么不给面子,我们不是你手下,而且关汀也没在这里啊。那不然你问问亦久,看他去不去。他去的话,你还能不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于润会这样直白地拿沈康时调笑。就连于润自己都愣住了。 第38章 然后柳亦久在电话那头轻轻巧巧地说:“都听沈总安排吧,你们太不靠谱了。” 沈康时眼角余光又瞥到那碗鸡蛋羹,心情忽然畅快了起来。 关汀从卫生间里回来,正好见到包间里的人其乐融融的,打算散场。 沈康时竟然也难得地露出笑意,问关汀:“你刚刚没怎么吃,怎么,不合胃口么。” 于润说:“关大秘书不喜欢这家店啊?那跟我们口味不一样,可怎么办哦。到时候真能招待好亦久吗?” 另一个狐朋狗友便道:“那没关系,亦久刚刚说他相信沈总。有沈总在,关秘应该能安排好吧?” 关汀便听出来了,自己不在的时候,肯定是跟柳亦久通过话了。 于是再看到沈康时脸上和煦的笑容,心脏便倏地疼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起来。 一股弱弱麻麻的电流在体内游走,关汀忍不住将手掌蜷缩起来。 第021章 合同 于润在饭桌上大放厥词的事情,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孙莹然当天没有参加聚会,听说一行人闹得不欢而散,幸灾乐祸地想吃瓜,急吼吼抓来一个半熟不熟的酒肉朋友,问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这传话的人却不是个脑子清楚的角色:“听说是什么未婚先孕的女的……真是,现在小姑娘太不自重。”那人嘟嘟囔囔讲了半天,孙小姐却只听见这么一句。 未婚先孕?!孙莹然想起在医院遇到关汀那一回,大放厥词说自己怀上了沈康时的孩子。 这未婚先孕还能说的是谁——必定是关汀这个臭八婆在别人面前乱说了! 孙小姐怒火中烧,立刻就要找关汀兴师问罪。 可关汀人在哪里?孙小姐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不怎么使用的脑袋瓜,找到上次斗殴进警局时存的张助理的联系方式,劈头盖脸拨了过去。 ———— 关汀这天本该在片场,被人事总监的电话叫回了集团总部。 人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关汀匆匆行走,一边想着电影前期宣发投放的细节,没料到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今天有贵客在内,闲杂人等请留步。” 原来是路过了总裁办的门口。守在门口的是原本业务部门那边的刘助理,关汀离开岗位后,他因为做事得力,升到总裁办和张助理一起挑起了原来关汀的担子。 骤然升职,这位助理态度很是有些倨傲,今天也是只管拦住路过的人,都懒得多看一眼。 拦下以后才发现竟是关汀,刘助理立刻换了副客气神色,但言语中也没多少尊重:“是关秘书啊——沈总说了,和贵客谈事情呢,谁也不能进,我想关秘书您也一样。” 关汀的“失宠”在集团内早已不是秘密,何况是沈康时身边的人。虎落平阳被犬欺,刘助理也是看眼色乐得来踩一脚的人。 总裁办在去人资部的必经之路上,路过只是意外,关汀本来就没想着要进去。纵然如此,关汀还是有些人走茶凉的凄然——他甚至还没走呢。 沈康时就这么提防自己吗?关汀心中又有些隐约的难过。 “好哇——关汀!你原来在这里!”人未露面,尖声叫嚷先传来。不用说,又是那位活爹孙小姐。 孙莹然正团团转着要找关汀兴师问罪,问张助理要关汀的所在地,被张助理警铃大作地拒绝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意外遇上了回公司的关汀,算是“意外之喜”。 门口的刘助理瑟缩了一下,显然是之前刚被孙小姐纠缠过一番,此时已经怕了她。 “关汀!就你们这破公司请我来,我都不想来!”孙小姐大声嚷嚷完,眼珠一转,想起这“破公司”是沈康时的来着。 孙小姐从来不怕丢面子,立马找补几句:“康时请我来,我就来了呀,至于你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丑八怪,怎么也在这里?不是说不让你进去吗?” 熊孩子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孙莹然就是这么个熊孩子。刘助理见机不妙,刚刚颐指气使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反倒悄悄地往关汀身后缩,向他抛去求助似的眼神。 虽然不想理会,但工作场合不能放任孙小姐捣乱,也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关汀立马换上职业笑容,只当没听见她的骂骂咧咧,温言细语安抚之:“孙小姐说的是,有理不在声高,要是嗓子干的话先喝口水休息。”同时眼神示意刘助理去倒水。 这话那怕用孙莹然的脑袋瓜子也听出来是在敷衍,一时点着了炸药桶,孙气得简直要跳起来,指着关汀鼻子:“少说这些废话——!” 刘助理收到关汀示意,一溜烟逃离现场。关汀任是那副油盐不进又挑不出错处的表情,一脸的耐心安抚。孙莹然见直接攻击没用,开始扯些别的话来贬低关汀。 “你什么想法我清楚得很,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孙莹然转而攻心,抑扬顿挫地阴阳关汀。 “你嘛,就是康时的一条狗——喔,还是丧家之犬。”感觉自己说出了个了不起的词,孙小姐自顾自的噗呲笑出了声来。 难掩得色,孙小姐继续输出:“康时哪里看得上你!你这个痴心妄想的丑八怪——你永远比不上柳亦久!” 就知道最后又会落到和柳亦久的相比,关汀早已应对得胸有成足。他的完美微笑甚至没有一点裂痕。 第39章 “孙小姐批评的是,沈总年少有为,自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随便肖想的。” 这话看似是谦虚,实际却也是暗示孙小姐同样是痴心妄想。孙小姐暗恋沈康时暗恋得惊天动地人尽皆知,但却从未得到过正面回应。 沈康时放任她在外以“未婚妻”的名义胡作非为,不过是看在两家企业交好不愿闹僵,实际对她连个客气的敷衍也懒得给。 孙小姐被关汀戳到痛脚,破防得稀里哗啦:“你——!”一边扬手作势要甩关汀一个耳光。 “吵什么?”身后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沈康时紧皱眉头走了出来。 孙小姐一见沈康时立刻气势全无,变得像个掐住脖子的鹌鹑。挥出去的巴掌被突然打断,一时继续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尴尬地抓了两把空气。 “让小刘守在这里的呢?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沈康时只当孙莹然是隐形人,直接对关汀说话。 这态度倒像是和关汀从未有过任何龃龉一般,仿佛又回到从前优秀老板和完美秘书的最佳拍档。 关汀没接话,肃立在一边。门后又走出一位中年男人,正是今天真正的客人,孙小姐的父亲孙总。 孙总却不是来当座上宾的姿态,甚至有些垂头丧气。关汀一看了然:沈氏和孙氏的合作合同近期到期,估计是续约聊崩了。 看双方的表情,还是沈康时不满意孙氏的表现,终止了合约。 孙总显然还想挽救一下:“沈总,我们再让2.3%,然后德国那边的单子交期可以再往前赶两个月,您看……” 沈康时冷哼一声,并不接这个话头:“孙总,您管教女儿的水平,让我对您领导企业也颇不放心。” 孙总冷汗涔涔,狠狠瞪了不听话的女儿一眼,还想陪笑。沈康时却已不再正眼看他,俨然是要送客的姿态。 一时场面僵住,关汀及时迎上送客:“孙总,这边请。” 刘助理给孙小姐倒水过来,剧情已经进展到了他摸不着头脑的部分。关汀礼貌引导孙家父女二人离开,一边示意刘助理赶紧去安抚沈康时。 ———— 关汀回来绕过总裁办门口直接去了人资办公室,距离之前约定的时间已经迟到了十分钟。 这个人向来守时,人事总监平日与他交好,好奇问了一嘴:“什么事情耽误啦?” 关汀打个哈哈糊弄了过去,开始谈正事。原来是关汀的合同已到期,该续约了。 沈氏是家族企业,而关家则是上下两代都服务于沈氏,这一层关系是集团上下人尽皆知的事实。 沈康时甚至一度懒得给关汀签什么合同。毕竟自家养的人,哪里还需要多这么一张纸来证明。 关汀虽然态度柔软,但还是坚决要求按正规流程走了合同。这个行为甚至被沈康时调笑了好一阵子:“你担心我不给你交五险一金?” 如今关汀“失宠”,但从没有人怀疑他会脱离沈氏。家养的小狗,离家还能去哪里呢。 人事总监拿出一式两份印好的合同,条款是集团内的律师拟的,写得复杂而具体,但该有的报酬都算得清清楚楚,是一份颇为丰厚的长期合同。 关汀却没有立刻接过去,反而是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合同先发到我邮箱吧。有几个地方我要再看看。” 人事总监摸不着头脑,“再看看”?他不知还有什么好看的,合同里的内容一条一款都清晰明确得很,沈康时再怎么对关汀发难,也不至于在合同上做什么手脚。 但总监也不敢懈怠,立刻表示:“关秘平时太忙了,难得叫你过来一回。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当场协商修改的。” 关汀仍是不接合同,眼神不知飘往何方。沉默一晌,出声说:“今天有点累了。合同的事情改天再说吧。” 人事总监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关汀离开了办公室,突然想起了沈与关不和的传言——总监被自己的想法惊到:难道关汀想走? ———— 沈康时早就想和不靠谱的孙家解除合作,今天终于了结心事,虽然面上不显,但心情一片大好。 但这事儿却没法和人轻易分享。沈康时兴致冲冲,想和关汀聊聊。 没想到关汀送走孙氏父女后却消失不见了。刚刚还在这的,人呢?沈康时恨不得抓过每个下属来问一嘴,但这秘书都找不着的样子十分有损威名,只好作罢。 沉思片刻,向张助理问到了关汀的行程,原来是去人事部门办事了。 沈康时到人资办公室的时候却又扑了个空,倒是人事总监一见到他主动汇报了前因后果。 “关秘……好像对合同不太满意?”总监不知自己的猜测能对几分,窥探着沈康时的脸色,字斟句酌地讲。 “他没签合同?”沈康时若有所思。沉吟一下轻笑了一声:“呵,闹小孩子脾气。” 第022章 回来 沈孙两个集团“分手”的事情,很快传遍内外。 孙莹然在沈康时办公室门口吵着要打关汀的消息,自然也不胫而走。 传言绘声绘色,说是孙要打关,沈原本在开会,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抓着孙的手臂,把人推出五米远,还极其霸道地表示:关汀是我的人。 自然是无稽之谈,但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什么。小刘更是后悔起来,这几天接连跟关汀发消息,问他想不想吃云南的鲜花饼,老婆旅游回来带了很多。 第40章 而人事总监或许是知道最多事情的人。 那天叫关汀回来签续约合同,关汀打了个马虎眼,硬是没有落笔签字。 沈康时后来问过之后,改了合同上的几个数字,叫人事总监往关汀的邮箱里重新发了一份。 那几个数字叫人事总监胆战心惊,毕竟原本的合同已经算是厚道,现在很多地方更是翻了一倍。 但邮件一直未查收,关汀似乎连邮箱都没打开过。 人事总监将这件事小心翼翼报给沈康时,让沈康时拿主意。 沈康时沉吟很久,问人事总监:“你觉得,他是想涨薪吗?” 人事总监哪敢回答,只好说:“再涨,不如给股份来得划算了。对关秘,对公司都是。” 可关汀本就有一些股份,是沈老爷子看在关汀父母份上,送给关汀的。 过了一会儿,沈康时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出去吧。” 带上门的时候,人事总监看到了沈康时的表情。她刚刚不敢说,想谈价格的人,只会比集团更着急,怎么会这么久不闻不问,连邮箱也不看一眼呢。 想到之前种种,人事总监隐隐有种预感,在这集团之中,关秘要么变得更加重要,要么变得毫不重要。 · 沈康时实际也并不觉得,关汀是想要钱。 沈康时把关汀放在最重要的岗位上,是相信对方的人品和能力。又或者换句话说,相信他自己的魅力。 只是关汀最近这一系列的做法,让沈康时有些不信任了——不再信任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沈康时最近都在关汀家里住,这狭小的屋子住久了也别有一番风味,什么东西摆在那里都很好记,随手可以触到。 他甚至还觉得空荡荡的,因为关汀最近没有在家里住。 一说徐应那边忙,电影快要拍完,之后就全是制片和出品的活儿,要拉人脉,谈院线,做营销。 二说历史学会那边忙,周教授拉着他补课,说是即便是金主也得对专业有所了解,他们学会又不是给钱就能赞助的云云。 今晚回到家中,沈康时甚至有些恼怒了:你关汀到底在忙些什么?以前一肩挑着四五个项目时,也未见得你有这么分.身乏术。 沈康时给关汀打了个电话,自动挂断之后,关汀才打了回来。 “沈总,不好意思,刚刚在忙别的事情,没有听到。” 只是那语气,听不出有一丝一毫不好意思。 沈康时一顿,关汀的语气太生疏了。以前关汀极少错过他的电话,即便错过,也不会打官腔解释,而是直接问要让他做什么。 集团昂扬发展,沈康时必定也是人精,立刻意识到,关汀在拉远距离。 他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沈康时的心情莫名变得有些微妙。 即便关汀在成年之后藏得很好,但沈康时还是从青少年时期就已经抓住了对方的马脚。 关汀喜欢他。 所以人事总监做不到的事情,沈康时未必也做不到。 沈康时换了个稀松平常的语气,说:“这几天公司里变动很大,张助理请假,要回去陪老婆生孩子。他的工作别人都替代不了,你是亲自带他出来的,你回来吧。” 关汀知道老板的落脚点,在于要让自己回去上班。 说实在的,关汀并不想回去。 他以前一心扑在沈康时身上,不是工作,就是陪着沈康时。直到现在,才隐约觉察出一点儿“远离老板摸鱼”的快乐来。 关汀迟疑了一瞬间,问:“他老婆预产期不是下个月么。” 沈康时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再去问问他。” 说完之后,沈康时咳嗽了几下,撕心裂肺的,听上去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这种咳嗽是装不出来的,关汀还是下意识被牵动了,问:“怎么了?最近降温,衣服穿厚点。” 沈康时声音低了下来,有些随意地说:“昨晚出去吃饭,有香菜。新来的助理不懂。” 关汀沉默下来。 关汀那头人声喧嚣,是拍摄现场才有的背景音。可就是在这样的背景里,沈康时却好像听到了关汀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那头传来迫切的呼喊:“关制片!关制片!你快过来!有人受伤了!” 跟当前的紧急事态相比,沈康时也知道轻重缓急。 关汀匆匆丢下一句:“沈总,这边导演再叫我,我先去工作了。” 就挂断了电话。 沈康时听着挂断电话的嘟嘟声,难得发呆。 似乎,关汀总是擦屁股救火的那一个。 过了一会儿,沈康时手机里收到张助理发来的一份【近期穿衣清单】和【忌口指南】,张助理恭敬地问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部分。 沈康时没回。 · 说回关汀。 片场里的确出了点小岔子,工人在搬运东西的时候失误,箱子掉下来砸到了人。好在那箱子里装着置景的泡沫,只到擦破皮的程度,算是有惊无险。 关汀把人送到医院,买了一些果盘,还送上了慰问金。 对方是跟组学习的实习生,有点受宠若惊。 “还要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直接跟我说就好。受伤了要养伤,这几天你不用上班,工资照开。”关汀见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第41章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说:“……能不能给我开个实习证明?” 关汀愣了愣,问:“你是什么专业的?” 对方:“计算机。” 计算机来剧组打杂…… 关汀笑了下,说:“当然可以。你今年六月份毕业对吗?找到工作了没有,我可以给你hr的联系方式,你把简历发他邮箱。” 对方更加受宠若惊:“谢谢关秘!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关汀说:“不用报答。我只是给你个机会,简历能不能过人事那一关,还要看你自己。” 从病房里出来,关汀便接到了张助理打来的语音电话。 关汀犹豫了一会儿,接起来问:“怎么了?那份清单有什么问题吗?” 那两个表单,是关汀之前做的,都是沈康时一贯的习惯。即便有些改变,也不会太大。 谁知张助理说:“不是的,关秘。沈总胃病犯了,现在在医院里。你要来看看吗?” …… 关汀依旧还是去了医院。 沈康时胃病,是老毛病了。沈老爷子也一直很担心这件事情,每次见面都免不了要唠叨几句。关汀自然也挂了心。 病房里,沈康时没有穿商务套装,而是换了一身病号服。蓝白的配色将他日常的威压收敛下来,显得侵略性没那么强,竟然还有些脆弱似的。 看见关汀过来,沈康时说:“你来了。” 不知为何,关汀看着现在的沈康时,竟然有一种……对方在示弱的错觉? 关汀同样带了果篮,放在茶几上,说:“沈总,早日康复。” 还好接到张助理电话的时候,关汀还没有离开医院。他在楼下买了个果篮,直接开车就过来了。 沈康时瞥到果篮,说:“我不吃橘子。” 关汀说:“店里都是组装好的,不吃就放着吧。” 张助理就站在旁边,看着这两人氛围,忽而觉得十分不对劲。 关秘书不再如之前一般体贴,语气里还有些冷淡。反而是沈总…… 张助理连忙说:“沈总最近工作比较忙,很多时候都没能按时吃饭,这个是我照顾不周。医生已经看过了,建议最好静养几天。” 关汀说:“另一个助理呢?最近你不在,也不要把责任圈揽到自己身上。” 张助理说:“他……经验不足,出现问题是意料之中。我因为私事请假,但没有做好预案,这个确实无可辩驳。” 张助理是关汀一手带出来的,关汀到底还有一点护犊子的心态,对他说:“你老婆生产,是好事。工作是为了给家人更好地生活,为了工资牺牲生活和家庭,可能有些本末倒置了。” 对张助理说,也是对沈康时说。 沈康时读懂了关汀的意思,抬起头来。 “关秘说得不错,你平常也多休假,回去多陪陪老婆。怀孕期情绪不稳定,需要爱人陪在身边。”沈康时淡淡地说:“你看看安排,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了,就休一周带薪产假吧。” 张助理自然是欣喜若狂,道:“谢谢沈总!可是工作……” 沈康时自然而然看向关汀,问他:“关秘书,业务那边最近有些懈怠,你要不去那边临时当一下副部长?” 业务那边之所以懈怠躺平,全是因为现在的部长即将退休,作风稳健,但求不出错。关汀现在去当这个副部长,过不了多久升部长,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虽然总秘这个职位距离沈康时更近,但业务部那边却拥有着更多权力。意味着关汀可以跟公司其他所有人正式上一张桌子了。 张助理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粗气也不敢喘,却隐约知道,关秘这算是高升了。 关汀看向沈康时,确认道:“我手上还有几件事情要处理。电影、年会,都是需要实地去跑的。” 不,换句话说,都是跟柳亦久有关的。 关汀有些累了,那天在饭局上已是不耐,现在更不想这样不清不楚,一边帮沈康时联络老情人、一边又辅佐公司蒸蒸日上。 关汀眼中既平静又疲惫,像是一片深邃的海。 不知为何,沈康时的心脏忽然钝钝地痛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沉重不少。 沈康时说:“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以找个人接手。” 可那都是跟柳亦久相关的事情。 关汀像是溺水已久的人,忽然呼吸到了一抹空气。 关汀说:“好。” 第023章 机锋 关汀走得突然,回来比走时更加突然。 又因着这一来一回产生的职务变动,其他人内心颇为疑惑。 中间到底是经历了一些怎样的事情,才会让关汀走时灰溜溜的,回来时又这样张扬呢。 说是张扬,其实也不算。关汀重新回来上班的第一天,穿着很有精气神,还喷了点香水。 最重要的是,他是坐沈总车来的。两人一同从停车场坐电梯,电梯到一楼时正好遇到打工人们等电梯打卡。 以往这种情况,大家都是往后退一步,即便冒着迟到的风险,也要看着电梯载着沈康时,一路升到顶楼。 可那天早上,关汀往后稍稍让了一小步,沈康时随后也站到了角落里。打工人们忐忑地挤了上去,还听见沈康时问关汀,早上的鸡蛋是不是有点老,他想吃溏心的。 第42章 打工人们:…… 于是关汀升职的消息,还伴随着某种桃色八卦,传得更广。 沈康时亲自带着关汀,去业务部见部长。解释说副部长一直没有人选,关汀在集团里干了许多年,如何如何熟悉,但也需要在学习,让老部长多带带他云云。 老部长哪能不明白沈康时的意思,当即笑呵呵地说:“好好好,关部长年轻有为,要不是看你之前太依赖,我早就开口把人要过来了。” 关汀在两人中间,得体地笑着。但忽然又觉得疲惫。 这些客套,日常协调,部门对接……这些事情他都能做得很好,某种程度上来说,关汀是一个很擅长工作的人。 可问题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热爱工作的人吗? 关汀这次回来,不光业务部,其他部门也都有了不小的震动,公司上下几乎全部都在讨论这件事。 女员工的八卦小群里,甚至还流传着“关贵妃回宫”“往日暗沉不可追”之类的表情包。 人事总监领了个人过来,对关汀说:“恭喜关部长。” 关汀一边收拾办公室,一边跟人事总监说:“这几天您费心了。人事部还忙的?” 人事总监笑着说:“都是为了工作。最近也招到了不少好苗子呢。” 听出话题走向,关汀看向后面那个人,说:“这是?” “是您前几天推荐过来的实习生,我看简历挺漂亮的,就留下来打算放进软件开发部门来着。前几天陈部长说业务部这边缺个懂电脑的,您看看把他放这边行不行?” 关汀看了一会儿,才看出来这就是剧组那个受伤的实习生。 实习生有点腼腆,也没想到给自己探病那个竟然有这么深的背景,一下子有些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关汀脑子里转过弯来,旋即无所谓地笑了笑。 或许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随手推荐进来的实习生,都能安排到重要的位置上来。关汀推荐这个实习生过来的时候,可没想着的会有这么一出。 实习生显然将他看作伯乐一类的人物,还想说什么。 但关汀随口说了一句“听人事安排,你们觉得合适就行”,便埋着头继续收拾办公室了。关汀连这个实习生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十点一刻,高层紧急召开会议,让关汀也参加。 关汀去了,坐在开发部长旁边。 沈康时坐在主位上,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关汀,看见关汀歪了歪身子,倾听开发部长说的悄悄话,他莫名有些不爽。 早知道,就不安排那个位置了…… 可安排在哪里呢。 如果沈康时只想让关汀时时刻刻呆在自己身边,那只有助理、秘书一类的岗位合适。可关汀已经在这条道上走到了最顶层,为了哄人回来,必定是要继续加码的。 加到哪里去呢? 沈康时目光渐暗,此刻竟然凭空冒出一个“关汀是不是太贪心”的念头来。 难道想要登堂入室,拿到什么名分吗。 沈康时心中心思甚多,但面上不显。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直勾勾地盯着关汀,但关汀没有注意到。 “人都到齐了吧?那就开始了。”采购部长首先发力:“首先欢迎关秘回到集团中来,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关副部长了。换了个部门,可还适应?” 关汀:“才来了两个小时不到,到卫生间的路目前是熟悉了。” 采购部长:“开发部作为集团重要的前进动力,这个副部长的位置可不好当啊。您过来这边,应该也做好相应的准备了吧。开发部目前的情况,你清楚吗?” 关汀知道这个副部长的位置很麻烦,但没想到第一天就被发难。他挑了挑眉,说:“之前董事会上旁听过一些,具体的还不清楚。” “以关秘的手腕的人脉,肯定不止旁听过一些这么简单。不如就让你说一说,你对开发部目前的了解吧。” 这是要让关汀述职的意思了。 沈康时皱了皱眉头,知道这是采购部长刻意针对。但关汀是他找回来的人,升职加薪的代价一个没少,如果把人给逼走了,难道还要加价? 沈康时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开发部长推了推关汀的胳膊,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然后就见关汀露出略微有些无奈的表情,说:“那好吧。可以等我拿个电脑吗?” 关汀和开发部长一起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沈康时扫视在场众人一眼,慢慢说:“对于开发部副部长的人选,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看沈康时这架势,妥妥的要给关汀撑腰。大家相互之间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会议室里的氛围沉寂下来。 不一会儿,关汀抱着电脑回来,连接上投影仪之后,打开了一个ppt。 这ppt显然是出自开发部部长的手笔,配色和模版都没怎么改过。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谁做的,也不知道关汀有没有准备过什么。 打开之后,众人才发现ppt只有六页,除了封面和封底,其他4页分别摆了一些数据,讲述开发部的优势、不足、改进方向,和下一步构想。 关汀站起来说:“既然大家想听,那我就随便说一点我对开发部的看法吧。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各位斧正。” 前面优势和不足,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情况在董事会和高层之间都是透明的,关汀自然娓娓道来,有条不紊。 第43章 可到了改进方向这一块,关汀便几乎照着ppt念了——他一个刚来的,连这摊事情到底什么情况也没搞清楚,能有什么改进?真有改进,倒显得他对这个位置是徐徐图之。 这样不深不浅地说了一两句,自然不够堵住其他人的嘴。 “关部长,我对这里有些疑问。你说要引起人才,加强开发部的核心竞争力……这件事情有提前跟人事部沟通过吗?”某个部长说。 关汀静静地看着他。 人事部长连忙说:“每年招聘的高级人才数量,由于薪资占比比较高,所以都是有跟董事会报过目标的,开发部的需求也在其中。如果实操中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可以随时沟通。” “可我听说,关秘的这次职位调整,就没有在今年年初的计划之中吧。不止职位,还有其他待遇。” 到这里也算是图穷匕见。 恐怕是对关汀待遇调整不满意,才特意在今天发难。 蛋糕总共就这么大,关汀升职加薪,就影响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不敢冲着沈康时去,只得把这气撒到关汀身上。 关汀静静地看着那个人,脸上虽然带着温柔的笑容,说:“好的,那我继续讲了。” 连对问题半个字的回应都没有。 偏生他的态度自然极了,除了那个高管以外,任何人都没觉得有问题。 这件事情竟然就这样轻巧地揭过去了。 就连那个高管本人,也在关汀徐徐的讲述之中,忘记了再次询问。 人事总监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是最清楚关汀回归始末的人,与其说是关汀在其中动了多少心思,倒不如说沈康时恐怕不计代价,也要把关汀抓回来。 细细想来,关汀在集团里呆了那么多年,只是一直跟在沈康时身边当秘书。虽说距离权力最近,但到底没有真正分享权力。 他经受的工作干净简练,极少出错,即便偶发意外,也都有预案在。这样的工作能力,其实早该触摸到实权了。 回来的第一天,就在莫名其妙的汇报会中度过了。 最后结束的时候,沈康时叫住了关汀:“你留一下。” 关汀动作一顿,说:“好的。” 沈康时坐在原地,看着关汀收拾电脑,与他人微笑,觉得赏心悦目。 之前为何没发现,关汀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人都走光了,关汀抬起头来,看着沈康时。 沈康时问他:“今天觉得怎么样?” 关汀说不上来,在汇报时化解掉高管的质疑和矛盾,只是他寻常工作的一环罢了,说不上有什么特殊。 沈康时却显然觉得,关汀想要的就是这些。他追问关汀:“你做得不错,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撑腰的,直接来找我。” 沈康时站起来,走到关汀身边,捏了捏关汀的纤细的脖颈。 肌肤接触,关汀还没有在公司里有过这样的待遇。 他想躲开,可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疲惫。 “我觉得好累。”关汀说。 第024章 鲜花饼 身心再累,这一出“风光回宫”的戏码却由不得关汀不演完。 关汀本人回来得其实算低调,除了把新换的办公室里奄奄一息的绿植汰换成了新的,几乎没有弄出任何动静。 可其他人却不允许他低调。私底下议论的不算,蹬鼻子上脸的也不少。 ——只是今日不同于以往,凑上来的都是些讨好的面孔。 其中业务部的尤其多。这也不算奇怪,毕竟部长沉迷钓鱼,部门以后的实务不出意外将由关汀这个副部长来把控。 对这个从总裁办来的顶头上司——也不知该说是飞升还是下嫁,大家都对关汀的表现抱着隐隐的期待。 毕竟从秘书这个辅助岗位突然转换为实务岗,还是担子最重的业务部,对他能否担负起来有所怀疑也属正常。 虽然都对关大秘书的大名久仰,但一部分人听说的是他的工作能力,另一部分人听说的却是桃色新闻。 业务部的人数本就不算少,又都暗戳戳地想来探探虚实,一时间关汀办公室门口可以说得上是络绎不绝。 “关部长,您看看上个季度的绩效报表,下午有空对齐下工作进度?”项目经理讨了个巧,用工作的名义率先拿到了关汀办公室的入场券。 虽然知道项目经理多少带了些八卦的心思,关汀倒也没有责怪,只是就事论事地回了句:“报表放在这里,我一会儿看。进度整理一下统一发我邮箱。” 经理碰了个软钉子,但并没有立刻离开,还想没话找话说几句:“关部长,之前咱们部门您应该有所耳闻,有几个项目一直卡在申报阶段,您看……” 这说的是部门之间暗流涌动的情况了,项目经理一句话没说透,关汀却一下就听明白了。 项目要推进,靠的是几个部门合作。业务部的老部长一天到晚不见人影,虽说不至于得罪了谁,但也有些关系疏于打理了。 斡旋部门关系,这对关汀来说算不上什么麻烦。他略一沉吟,便答过经理:“我知道了。” 都是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经理也是个人精,看出关汀能搞定,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寒暄几句,项目经理离开,门口又来了新的客人。 是孙家父女来那天,会议室堵门不力的刘助理。 第44章 那天的闹剧最后以关汀送孙家父女离开、沈康时到处找关大秘书的结尾收场,竟无人追究刘助理的工作不力。 刘助理心里暗暗庆幸,但又生怕啥时候被旧账重翻,思来想去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再一来,就听到了关汀回归的消息。 刘助理知道自己躲过一劫全是托关汀的福,也再不敢怠慢。却不知该怎样和关汀拉近关系,思来想去又是一夜无眠。 关汀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个眼下乌青、思虑过重的刘助理,一脸谄媚地凑上来。 “关秘,不是,关总……”刘助理带着讨好的笑迎上关汀,猝不及防凑得太近了,热气喷到关汀脸上,关汀不由得皱了眉头。 刘助理虽然心急,但也不是全无分寸的人,见状很识时务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大礼盒。 “关总,这是我老婆去云南旅游,带回来的特产鲜花饼。特意给您带过来点尝尝。”刘助理说完毕恭毕敬地把礼盒推到关汀的办公桌上。 ——这哪是“带来点”、“尝尝”,刘助理生怕关汀觉得自己怠慢,恨不得给鲜花饼铺子搬个空,各种口味甜的淡的流心的,一应俱全。 关汀厌烦这种客套,连带着对点心也失去兴趣。一阵甜香涌过来,难受得几欲作呕。 送礼的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继续喋喋不休:“以后还要仰仗关总多多关照……” 关汀不愿听他啰嗦,摆摆手:“特产就不必了,我不爱吃这些,你拿回去给办公室的同事分分吧。” “又在矫情!”有人出声打断,刘助理悚然一惊: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回头见是沈康时。自然,除了他也没人会在如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关汀面前这么说话。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沈康时大步走过来,像摸什么小动物似的在关汀脸上捏了一把,语言中透着些微的宠溺。 “你看你,这么瘦。就是没好好吃饭。”沈康时今天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乐于在下属面前对关汀做出些宠爱的动作,还想上手亲近一番。 关汀觉得厌恶,微微偏过脸去,让沈康时伸手扑了个空。 沈康时倒也没恼,心情极好的样子。 刘助理在两人中间顿时手脚都不知怎么放,夹起尾巴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 - 下班时分,送走一波又一波各怀心思的访客,关汀的办公室里终于清静了一会儿。 关汀叹了口气,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难受。 好像一切都在向美好的方向狂奔。事业调转方向,稳中向好;沈康时的关注也多了许多。自己会从这些得到快乐吗? 完全没有。关汀轻轻地想。 好像这一切都是没有颜色的——关汀最近时常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缓缓失去色彩。 关汀在办公椅上轻轻缩起了身体,单薄得好像一片落叶,或者羽毛,风一吹就会不知飘往何方。 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关汀猛然回神。 是沈家老爷子。 卸下企业的担子以后,沈老爷子仿佛脱下了原来那个在商场叱咤风云的壳子一样,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普通老头。 成天种花遛鸟不说,也开始注重和晚辈的情感交流。 比如此时,老爷子就提出了一个关汀没法拒绝的请求:“小关啊,好久没回来看老爷子啦……” 沈老爷子并没有提沈康时,关汀就只当不知道一样,也没叫他一起。 暮色降临,关汀一个人驱车去了老爷子所在的云越山庄。 第一个见到的不是管家,竟然是沈老爷子亲自来迎的门。 沈老爷子眼神了然,丝毫不提其他事情,只出声招呼:“小关,来陪爷爷吃饭。” 老爷子虽然乐得退休当个闲人,但通天手眼又岂会消失。关汀和沈康时近来的事情,他虽大门不出,却全看在眼里。 至于关汀日益濒临崩溃的情绪,他更是比沈康时更早一步发现。 “小关,坐下吃呀。几天不来怎么还生分了。”沈老爷子却一句不提,只乐呵呵地给关汀夹菜。 关汀从善入流,略一欠身,礼貌谢过,主动接过餐盘给老爷子剥虾。 老爷子像个普通人家的长辈一样唠起家常:“小关,你在我们家这么些年,受委屈了。” 关汀又想像往常一样接过话头,说些不委屈、感谢栽培之类的客套话,沈老爷子却没有给他敷衍的机会。 “小关啊,你心里的难受,我是明白的。说起来是我们沈家对不起你,明明答应过你的父母要像亲儿子一样把你养大——” 提到父母,关汀有一瞬间的僵硬。 “康时这孩子对你不住。他感情上不成熟,这点像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说到沈康时的父亲,自己那个无影无踪的儿子,沈老爷子重重叹一口气。 “是我们沈家教子无方!”老爷子越想越烦闷,气血上涌,恨恨地拿手杖敲着地板。 关汀连忙给他拍背缓缓。沈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讲回关汀。 “你对那混小子的意思我知道。柳家……那家人的亲事我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小关你放心,有爷爷为你做主!” 关汀苦笑:“爷爷有心了,但是强扭的瓜不甜,您不必做这些。” 第45章 沈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哪里就是强扭的瓜了!我看你们才是良配……” 老爷子还絮絮叨叨在说些什么,关汀心下又开始涌起一片虚无,白茫茫的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 关汀记不得自己是几点回家的,夜已深,屋子里静悄悄的,沈康时竟然不在? 阳台上一个黑影很快闪了进来。是沈康时,虽然看不清,但连呼吸声关汀都很熟悉。 这精壮的人影一把捞过关汀,压在墙壁上:“关汀,你到底还想要什么呢。” 是个问句,但却不是疑问的语气,反而像是一种威慑。 关汀没有说话,只微微垂着头,由着沈康时胡闹。 - 时间拉回半小时前。 正是关汀从云越回家的路上,沈康时接到老爷子的电话。 “康时,多说无益,你也听不进。爷爷老了,只想送你几个字。”老爷子不同于对关汀的温言细语,面对沈康时的沈老爷子威严摄人。 沈康时下意识想反驳,却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答案。 “珍惜眼前人。”沈老爷子一字一顿。 不知道被这话戳中了什么开关,沈康时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知道沈老爷子让他对关汀好,但他对他还不够好吗?物质上,丰厚的报酬、充分的上升通道,各种资源说给就给。 ——生理上,他们也足够契合。 还要怎么给,还有什么能给?他关汀还不满意吗? “别等人走了才追悔莫及。”老爷子意味深长。 “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沈康时回手挂断了电话。 第025章 亲爹来电 虽然对爷爷那么说,但沈康时心里却隐隐知道,爷爷或许真是在警告什么,或者说,“预言”什么。 关汀这段时间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公司里那些风言风语,沈康时也清楚,在董事会上那样表态之后,再加上关汀本人表现得有理有据,沸腾的八卦便平息了不少。 ——嚼舌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说头,自然也就停下来了。 那么关汀呢? 关汀本人到底是怎么样想的呢? 沈康时想到了一个人。 …… 张助理正在医院里陪老婆,接到沈康时的电话,立刻接通。 “喂,沈总。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张助理说话的时候,老婆在一旁张望着,表情有些担忧。 不会又要加班了吧。 不过工资待遇还算不错,这几天的假期也算是额外得来的。张助理老婆也觉得没办法。 谁知道沈康时在那头问:“关汀平常……都爱吃什么?” 那语气听上去竟然颇为犹豫。 张助理:……? 沈康时说:“他给过你一份,类似于我的忌口和爱好之类的东西吧。那他喜欢什么,他有没有跟你说?” 张助理回过神来,说:“关秘在这方面比较随意,没见他挑过什么……哦,好像不爱吃烘焙类,面包、饼干这些,可能是觉得干。” 沈康时不由得想起,刘助理送的鲜花饼。 刘助理送礼之前,都不知道查一下对方喜好的吗?沈康时心想,得把刘秘书换个地方了。 沈康时追问:“那他喜欢什么?不是忌口,是喜欢。” 张助理说:“我……没有统计过,不好意思,沈总。不过我记得,他还挺喜欢公司楼下巷子里的面,我经常早上上班的时候在那儿遇到他。” 收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沈康时便自然挂断了电话。 面……么。 · 上班时,关汀收到沈康时新助理的通知,说晚上有个饭局,要邀请他和开发部的部长一起参加。 开发部部长临近退休,听说最近迷上钓鱼,成宿成宿的钓。一听到这饭局立刻推拒:“关部长,你去吧,你去吧。我就算了。” 关汀:…… 关汀便给新助理回话:“部长说他今天不太舒服,我去可以吗?” 新助理接到的任务,本就是一定要邀请到关汀,连连答应:“可以的,那是最好不过了。” 关汀继续问:“那时间地点你发我oa吧。对面的背景也最好发我——你知道对面的忌口么。” 新助理如梦初醒:“哎呀,这个还没来得及。谢谢关秘……关部长提醒。” 张助理不在,这新助理也是个资历不太深的,那刘助理呢? 新助理刚刚上任,有些拘谨,道:“刘助理调到人事去了,沈总说那边有些事情需要他处理。” 听新助理这么说,关汀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刘助理才跟自己示好,自己没接那鲜花饼,转头就被“发配边疆”,看来这笔帐是要算在自己头上了。 其他人的记恨或是什么,关汀倒是不太在意。他只是觉得这一出非常多余。沈康时掌管着一整个集团,自然要挑选好用的助理,能干就行。 人际关系,都是其他人才需要处理的事情。 关汀又跟新助理说了两句,他在这个岗位上干久了,难免有一些心得和提携后辈的想法。 新助理感恩戴德地记下,最后跟他说:“今晚的时间地点已经发到您oa了,您查收一下。有什么需要忌口的可以跟我说。” 关汀看也没看,直接回复了句:“嗯。” 第46章 工作饭局而已,没有什么挑剔的。 等真正到了时间,关汀才发现,这是一家之前从来没有选择过的餐厅。 沈康时跟他一起来的,看到他略微惊讶的眼神,道:“这家餐厅的面条很好吃。” 关汀看他一眼,有些莫名。 客户已经来了,两派人马言笑晏晏,相互聊着工作,再间或聊聊日常。 新助理坐在沈康时右手边,很多时候不太了解沈康时的习惯,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 席间人都安慰他:“没事没事,人之常情。” 新助理却已经涨红了脸,对沈康时说对不起。 沈康时皱着眉头,是有些生气的。做助理这种事情,也未见得多难,可这么多年过去,也只有关汀和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张助理勉强能用。 见他气压颇低,新助理更是紧张,差点又摔了个杯子。 关汀忍不住开口:“你先下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沈康时心里终于松快了些,说:“嗯。” 新助理退场后,关汀便代劳了助理的一部分工作,一边聊着工作对接的事情,一边还要顾及着嘱咐服务员。 一顿饭下来,关汀自己面前那碗面倒是没怎么吃。 结束之后,司机送沈康时和关汀回家。司机问:“去哪里,沈总。” 沈康时喝了点酒,和关汀坐在后排。 沈康时拉着关汀的手腕,摩挲着,又摸到纤细的骨节。 关汀的手太细了。 “回别墅?” 他们到底合作过这么多年,无论是工作还是身体,都有非同寻常的默契。 沈康时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关汀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感受着手指尖传来的触感,一时之间也有一些意动。 沈康时生得高大帅气,又每天保持锻炼,长相身材无不优质。再加上关汀本就喜欢他…… 温热的触感钻进了衣服里,关汀喉咙里有细碎的闷哼。 沈康时好整以暇地引诱他:“到我那里去,嗯?说话。” 关汀觉得空调开得有些热,“……嗯。” …… 结束之后,关汀带着一身的痕迹,要去卫生间洗漱。 结果一下床,脚一软,差点儿摔在地毯上。 沈康时把人捞起来,问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关汀这段时间忽然消瘦,之前穿着正好的衣服,现在都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沈康时先前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此刻把人搂到怀里,依旧忍不住怀疑:这样真的能有活力吗? 关汀一顿,飞快地从沈康时臂弯里下来,躲进了卫生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之间也有点儿陌生。 好像……是瘦了些? 关汀打开淋浴,洗澡的时候低头看自己,发现肋骨有些明显了,腹部则是平平坦坦,看不出那里曾经有一个小生命。 生命…… 在检查出怀孕之前,关汀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怀孕。但医生说这是几百万分之一的概率,是很难得的“奇迹”。 奇迹…… 但无论是沈康时还是他,都没有做好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而且关汀还因为工作太忙,忽视了身体,造成流产。 仔细说起来,怪不得别人——沈康时连这个孩子的存在都不知道。 关汀站在热水下,只觉得汗水、灰尘、疲惫,和其他的什么东西,都被水流淋漓地带走了。 他甚至想让自己也被带走。 · 沈康时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烟。 于润给他发消息,说某某餐厅很火,想请柳亦久去吃,但排队已经到了半年后,问沈康时有没有办法排队。 沈康时看过之后直接删掉了,或许是那天去席上露了个面,于润就把“能请到柳亦久吃饭”当作是自己的功劳,这几天一直想搭上沈康时的线。 沈康时脑海里,想的是关汀。 关汀那次洗澡,把自己沉入浴缸。要不是沈康时及时去救,恐怕已经出事了。 关汀今天洗澡呢? 沈康时心里突突地跳,站起来走向浴室。可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是一个国外的号码,沈康时没存,应当不是柳亦久。 沈康时心里带着某种隐蔽的期待,接通之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儿子。你在国内还好吗?”那个熟悉而嚣张的声音说。 沈康时气压骤降:“沈!宏!恺!” “真是不礼貌啊,你妈怎么把你教成这样?哦,我忘记了,你妈早死了。”沈宏恺在那头哈哈大笑,“不过你还挺能赚的嘛。我在国外这么多年,就靠着沈氏的股票活着。你一定要好好努力,让我继续吃香喝辣。” 沈康时说:“祝你今天死在国外。” “不能这么咒自己爸爸吧,再这么说,没有我,就没有你。” 沈老爷子只有沈宏恺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得子。或许是因为这样,家中颇为宠溺,小聪明不断,大事干不了一件。 好不容易娶了沈康时的妈妈,沈老爷子还以为他能收心,结果婚后出轨,竟然跟好兄弟的妻子搞到一起。那录像视频在沈老爷子的生日宴上播放,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然后,沈宏恺就带着小三出国鬼混,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47章 沈宏恺从来没有管过沈康时,沈康时只当没这个爸爸。对方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一通电话,现在是要做什么? 沈宏恺说:“你弟弟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不是喜欢他?我祝你们像我一样幸福啊,哈哈哈哈哈哈!” 沈康时的面色更冷一些:“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恶心。” 沈宏恺说:“你是我的种啊。我恶心,你不是一样恶心?我喜欢的,你不也一——” 还没等沈宏恺说完,沈康时就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再听沈宏恺多说一个字。 第026章 过往 沈康时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沈宏恺了。 小时候一直是妈妈带着他,沈宏恺要么长期“出差”,要么有应酬,在家里呆不了多久,就要吵架,久而久之他妈妈也不欢迎沈宏恺,也就不怎么露面了。 沈康时的妈妈,最开始是沈氏集团的秘书,给沈宏恺干活的。那时候沈老爷子还没完全对沈宏恺失望,还愿意让他参与到公司事务中来。结果沈宏恺干了半年,唯一的成果就是解决了婚姻大事。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他依然在外面出轨,找小三。 沈老爷子想用婚姻拴住沈宏恺的梦想破灭了——哪有任何一个男人,是可以用所谓的婚姻拴住的呢? 沈宏恺出轨,是理所当然到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出轨对象竟然是柳家的儿媳。 沈家和柳家交好,是世代的交情。 沈宏恺竟然还在沈老爷子的生日宴上公开播放那种录像,得意洋洋的样子,姿态似乎在宣战。 柳亦久的父亲,追了柳亦久妈妈很久,才顺利结婚,可谓是含在手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结果当众出了这种事情,那天硬是招呼都没打,就带着柳老爷子离开了宴会场地。 不久之后,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件“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豪门密辛之时,沈宏恺又干了件大事。 他带着小情人跑到了国外,留给两家一地鸡毛。 从那之后,沈家和柳家就算是闹崩了,公开场合再也没有过合作。 这事说起来,似乎都是沈宏恺错得更多,据说沈老爷子曾经登门道歉许多次,但柳家从不接受。 而沈康时和柳亦久……他们俩童年时期玩得很好,但被各自家长禁止往来。后来柳亦久出国留学,两人更像是被银河隔开的牛郎织女,谁也没法先迈出那一步。 那天事情闹得很大,但又诡异地被众人守口如瓶,至今知道的人都不算多。 沈康时不免想到柳亦久。 他一直不去找柳亦久,正是因为这个。沈老爷子嫌丢脸,不允许沈康时去找柳亦久、去喜欢柳亦久。 沈康时一面恨沈宏恺,一面喜欢柳亦久,一面却又真的受到影响,不去找柳亦久。 沈宏恺在国外逍遥快活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到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子呢? 沈宏恺竟然又打了过来。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找人把你的银行卡全给封了。不止国内。”沈康时说。 沈宏恺出国的时候带走了许多东西,通过法律途径,未必不能把他的资金来源封个三年五载。 谁知沈宏恺一点儿也不在乎,说:“经济封锁?哈哈哈,你别忘了,这是国外。我已经不靠沈家,你们不给钱,有的是人给。” 沈康时:“你去卖了?” 沈宏恺说:“对啊,别人睡我要给钱,我还可以挑挑拣拣呢。不像你,喜欢的人睡不到,只能拿钱——” 这一次沈康时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还拉黑了他。 沈康时面无表情,直接拨通了关汀的微信。 关汀很快接通:“喂,沈总。” 沈康时说:“沈宏恺的经济状况,有人在关注吗。” 这不属于公司的范围,但关汀也依然上心,有定时向沈家的律师了解情况。 关汀汇报:“经济活动的频率较低,有理由怀疑在国外有别的资金渠道。” 沈康时:“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的所有卡给封锁。” 关汀愣了愣,说:“所有吗?需要顾虑他的人身安全或者自由吗?” 并非没有办法,只是代价或许有些大。 有不合法的办法,合法的办法中比较简单粗暴的,也有把人送进牢里。 这么些年,沈氏对沈宏恺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没有到赶尽杀绝的地步——到底是沈老爷子的儿子。 沈康时思考片刻,说:“没死就行。” 关汀立刻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关汀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手机里的声音忽然卡了一下。 ——沈康时手机震动着,即便正在微信通话中,也显示着有一个国外的来电。 沈康时本以为是沈宏恺换了个别的号码又来骚扰,可仔细一看,竟然是柳亦久。 沈康时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接通了柳亦久的电话。 在系统自动挂断关汀电话的同时,关汀也听到了沈康时那压抑的一声—— “亦久。” …… 沈康时并不知道两个应用切换会出bug,柳亦久在这里,说实话他也并不关心关汀到底怎么想。 电话那头传来柳亦久的声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第48章 “康时——”柳亦久意识到这个称呼可能不太合适,换了另一个:“沈康时?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沈康时说:“可以。” 这是柳亦久第二次给沈康时打电话,沈康时甚至微微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打扰了柳亦久那轻轻柔柔的嗓音。 柳亦久语气有些抱歉,又有些愧疚,说:“刚刚叔叔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对不起……” 沈康时则是有些诧异:“你跟他在一起?” 柳亦久说:“我正在妈妈这里,我妈……” 柳亦久话只说了一半,但沈康时已经完全理解他的意思,非常体贴道:“没事,上一辈的事情,跟你无关。你不要自责。”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柳亦久在国内还读了几年书。 由于他妈名声并不好,所以那段时间柳亦久被很多人说闲话,一旦他和沈康时出现在一块,就会有人喊他们兄弟。 那时候沈康时和柳亦久隐约有一点朦胧的暧昧,也都被充满恶意的调侃给扑灭了。 沈康时从回忆里醒过来,听见柳亦久在那头说:“可……她毕竟是我妈妈。” 沈康时不太说话了。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毫无必要的顾虑。长辈有长辈的恩怨,他有他的喜好。 他不会因为憎恶沈宏凯,就对柳亦久有什么看法。 他也不会因为这些外力,影响他对柳亦久的感情。 他不喜欢爷爷说的那一套,“家族”什么的。 柳亦久说:“对不起,我说这些是不是很讨厌?” “没有。” “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来国外之后经常会想,如果我妈妈没有跟叔叔……那我是不是会跟现在变得不一样?”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你,是我没有脸面。我不敢……” 柳亦久说了这些,沈康时的心就柔软下来了。 童年兼青少年时期的记忆全都翻涌上心头,沈康时说:“我会保护你的。” 像小时候那样。 柳亦久说:“谢谢你,康时。我是不是不要回国比较好?” ——“或许我老老实实待在国外,不想着回去,叔叔反而不会对你是这些。” 沈康时皱着眉头,第一次打断了柳亦久:“不要想这些。” “可……” “你的专业更适合在国外进修,你去国外也只是为了学习,为了你自己喜欢的事业,不是为了躲谁。你想回来就回来,难道还怕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沈康时顿了一下,说:“我们都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电话里沉默了很久。 清晰得可以听见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柳亦久说:“谢谢你,我听你的,康时。” 又过了一秒钟,柳亦久说:“今天时间太晚了,下次再说。那……回国见。” “回国见。” 电话挂断之后,沈康时微微发愣。 直到关汀打电话过来,他才如梦初醒。 可是连刚刚自己在想什么,都不能确定。 关汀的声音似乎毫无情绪波动,清冷极了:“沈总,我刚刚跟律师那边沟通过了,有这么几个方案,您要听一下吗?” 沈康时自然是相信关汀的能力,但这么快的速度,还是出乎意料。 “那听听看吧。”沈康时无可无不可地说。 关汀便在电话那头,讲律师的几个方案、每个方案的利弊关系一一分析出来。 在关汀娓娓道来的语调里,沈康时的所有情绪也仿佛被平息了下来似的。 他竟然在这种时候……感受到了一丝困意。 关汀说到后面,没听到沈康时的回应了,但沈康时以往也经常这样,听所有人说完之后,一锤定音。 关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然后…… 听到了微微的,呼吸声? 如同睡着了似的,平稳而规律的呼吸。 关汀顿了顿,停下了声音。 沈康时果然没醒。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关汀知道自己该挂断电话,然后另外找个时间汇报。可不知为何,他就这样停住了。 他被困在沈康时的呼吸里。 沈康时似乎做了个梦,嘴里吐露出几个词语,似乎是房间、花园之类的。 关汀便知道,沈康时梦到了小时候。 沈康时小时候的房间在花园旁,一开窗就能看见花。后来那花随着沈母的去世,而渐渐枯萎了。 关汀那时候经常帮沈母打理花园,一抬头便能看见沈康时在观察自己,一双纯黑的眸子里映着某种程度的善意。 童年那些时刻温暖关汀许久,直到此刻也依然记得仰头看见那少年的样子。 而沈康时在这时梦了一句:“亦久,别走……别离开我……” 关汀心底那条微暖的河流骤然干涸。 第027章 不速之客 张助理和往常一样提前到公司,干完杂事,去茶水间接杯咖啡。 茶水间似乎比往常热闹。同事们相互挤眉弄眼,却都不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暗戳戳地交换着心照不宣的表情。 谁来了让全公司都吃瓜吃得这么起劲,张助理也好奇了起来。难道是沈总的什么小情儿找上门来了? 不过张助理很快就自己否认了这个猜测,沈康时虽然彩旗飘飘,但并不会找一些上不来台面的角色,何况全公司都知道他最近和关部长又旧情重燃。 第49章 那——难道是关汀出了什么事?张助理的心揪了起来。他是关汀一手提拔起来的,也和关汀走得最近,近来关汀状态不佳他都看在眼里。 沈康时自以为给了关汀足够多,却没有一样是关汀想要的,这连张助理都早已看清的事情,沈康时为何迟迟无法领悟? 可旁人无从置喙沈康时的决定,张助理也只能悄悄叹一口气。 上午的工作很多,张助理挠挠头不再想这些。端起咖啡走到茶水间门口,消息最灵通的前台妹妹终于按捺不住,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努努嘴:“看看谁来了?” 张助理正巧迈出茶水间,没走几步一抬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下事情大了! 这总裁办门口,莫不是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说放手就放手,自从集团交给了沈康时,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眼前,更何况亲自来公司。 老爷子也没避着人,稳稳当当地立在门口。一部分人心里已经开始悄悄打鼓:沈总这是做了什么? 沈康时关汀两人还没来,至于沈老爷子在公司里的旧部下们,一部分已倒向沈康时,另一些还在观望的则是明哲保身,怕被有心之人抓到把柄打成旧党余孽,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沈老爷子出门只带了个贴身管家,竟然没人敢上去招呼。 张助理见状赶紧迎上去,给老爷子倒了杯热茶,扶到贵宾室坐下。 - 关汀和沈康时接到消息,直奔贵宾室而去。老爷子气场不减当年,一只手撑着手杖,面色平静地稳稳坐在沙发上。 一言未发,面前的人已隐隐散发出威慑力来。关沈二人立在他面前,倒似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 关汀突然想起当年老爷子叱咤商场的时候,他和沈康时还是小孩。一次无意撞见关老爷子训斥沈宏恺,便是这样的神色。 沈老爷子真正生气的时候,怒气不显于面上。虽然没说重话,却一字千钧,直说得沈宏恺抬不起头来。 时间过去太久,关汀已不记得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一天过后,沈宏恺就从这个家里消失了。 关汀暗暗抬头瞥向沈康时,沈康时脸上竟也有一丝少见的慌张。但很快就掩饰于无形。 但这哪能逃过沈老爷子的眼睛?沈老爷子冷哼一声,看也不看沈康时一眼,只问到:“你心里应该都有数?” 沈康时答:“什么?我没做错任何事。” 沈老爷子:“荒唐。这么大的集团交到你手里,你除了不务正业还做了什么?” 这是气话,其实有失偏颇。沈康时一手把集团发扬光大,属实不能算作“不务正业”。 但老爷子怀着兴师问罪的心思来的,这罪名不想认也得认。 “你看不上你父亲,可你现在做的事与他又有什么区别?给老相好办聚会,给小情儿拍电影?” 这样被居高临下地教训,沈康时的逆反心理也被激了起来:“你还想怎样?” “说着放手,却到处安插着眼线,我的一举一动都被汇报给你——这就是你说的把集团‘交给我’?” “更别说——”沈康时正想说,更别说还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一个关汀,话到嘴边紧急刹住了。 饶是在气头,他也知道这不是现在该翻的帐。 “哼,我不盯着,还不知你怎么闹到翻天!”老爷子越说越生气,拿着手杖将地板敲得咚咚响。 “听说你给那个姓柳的,专门投资了一个学会迎接他回来?” 等不及会话,老爷子连珠炮发问:“还有上次带回家那个小徐,你花巨资给他拍了电影?” “不省心呐,你身边这些人,哪有一个省油的灯,你也由着他们胡闹!” 沈老爷子倒是都说得没错,面对自己的“丰功伟绩”,沈康时一时语塞。 关汀听得心中暗暗冷笑。老爷子说的固然没错,但不省心的哪是那些身边人?沈康时捉摸不透的心思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及时止损。”沈老爷子发号施令的样子,恍然与沈康时别无二致。 虽然惜字如金,但关汀明白沈老爷子的意思,是叫沈康时该收心,不该在这些“不值得”的人和事上再费心思和金钱。 已经投入的就算了,也不好闹得过于难看,但学会与电影之类的都该及时撤走。 沈康时与爷爷唇枪舌战那么多年,岂会听不懂言外之意,但自然是半点不愿接受的。 人在沈康时地盘,外面一公司的人都等着看热闹呢,沈康时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样兵来将挡。 倒是关汀很快反应过来了:“沈爷爷,您的心情能理解,但项目之中涉及太多人的心血,也不好说停就停的。” 关汀又想包庇沈康时!沈老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带什么怒气地用眼神剜了关汀一眼。 关汀恍若不闻,自顾自介绍:“沈总之前投资的这个电影,虽然不是商业性特别强的题材,但导演演员都是投注了心血的,这片子势头良好,有望在类型片里杀出来。” 这也是关汀的肺腑之言,虽然是第一次当制片,团队也不算特别成熟,但大家对这部电影都投入了十足的热情和努力。 “小徐虽然年轻,但演技可不稚嫩,最近成天钻在剧本里,指望着靠这部电影冲奖呢。”说起徐应,关汀没什么芥蒂地笑起来。 第50章 沈老爷子不以为然地哼一声:“他是演技不错,在康时面前演得好,这回报不就马上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关汀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地说了电影并不是烧钱的瞎胡闹,而是前景不错的投资,沈老爷子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 “小关,你干的不错,总由着康时胡闹,也该为自己多打算了。”老爷子对其他人有多严厉,对关汀就有多和蔼。 关汀不置可否,只对老爷子浅浅一颔首。 沈康时听这话倒是不耐烦了起来,什么叫让关汀多为自己打算?合着他沈康时亏待他了呗。 老爷子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专程来公司一趟想达成的威慑作用也已完成,缓缓起身准备告辞。 关汀赶紧上去搀住送客,沈康时拦了一下,叫来了张助理。 张助理一进贵宾室看到三人不尴不尬的对峙,只能假装镇定:“……”。和管家一起送走沈老爷子这尊大佛。 - 房间里只留下沈康时和关汀二人,沈康时不让关汀去送客,摆明是有话要说,关汀也就好脾气地等着。但沈康时貌似并不打算心平气和地交谈。 “找到人撑腰了,用老爷子压我一头?” 话说得带着气,但这罪名莫须有,关汀并未存着这份心思。 关汀说:“我没有。” 但他也没想着继续辩解,由着沈康时自说自话。 “不要以为有爷爷在,你就能翻天。”沈康时狠狠掐住关汀的下巴,掰起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 关汀无惧这目光,坦然迎了上去。对视三秒,倒是沈康时有些气息不稳。 沈康时松开手去,冷哼一声转过身,背对关汀站在落地窗远眺。 集团大楼坐落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贵宾室在顶层,俯瞰地面的车水马龙显得那么遥远,如观镜花水月。 关汀和老爷子走得近一直是沈康时心中的一根刺。他和爷爷关系并不算差,相反,这么多年可以算是祖孙两人相互扶持一路走来的。 但关汀呢? 沈康时难免觉得,关汀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爷爷授意、让他在自己身上报沈家的恩。 更何况,沈老爷子对关汀总不吝于温情,对沈康时却常常疾言厉色。 沈康时联系到关汀近期对自己懈怠的态度,在心中冷笑:关汀就是爷爷的狗罢了,自己再怎么养也养不熟。 这一切所思所想沈康时并未说出一个字,但以关汀对他的熟稔程度,便是从眼神也能猜出他的想法。 关汀心中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哪会有人愿意一仆侍二主。 老爷子看似为关汀撑腰,实际却也只是为了敲打沈康时罢了,并未真正体恤关汀的立场,这突然的来访不啻于将关汀架在火上烤。 老爷子和沈康时之间是,沈康时和柳亦久之间亦是。 年少时,关汀在被欺负时能够在沈康时身后躲一躲,这份感激日渐变成了不一样的情愫。 但自沈康时痴迷于柳亦久之后,这关系却不知不觉变味。 关汀好像一直都是三个人的关系中多出来的那个,让原本清晰明了的棋局变得一团乱麻。 沉溺于思绪中,关汀没注意沈康时不知何时已从窗边走开,好似在端详着自己。 发现关汀回神过来,沈康时冷冷丢下最后一句话:“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想取代任何人。好自为之。” 说完开门离去。 关汀何曾想过取代任何人?但他不想剖心证明自己。即使午夜梦回他也会想—— 沈康时望向自己的目光里,什么时候可以不再包含其他人呢? 第028章 狗 到第二天一早,沈康时又打个电话过来,说先留沈宏恺一命。 关汀轻轻地答“好”。 沈康时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开口。 关汀估计他想问昨晚的事情,但没追问,道:“那我先去跟律师沟通了,沈总。” 其实哪有什么可沟通的呢。 关汀早已预计到沈康时不会当真那么绝情,即便他想,沈老爷子也不会同意,那毕竟是沈老爷子从小宠到大的儿子,调皮是一回事,命又是另一回事。 ——挂掉电话之后,关汀忽然发现沈康时没说错。 他的确更像是沈老爷子的“狗”,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如果沈康时真的跟沈老爷子有矛盾,他会听沈老爷子的。 认识到这一点,关汀忽然感觉心里的某些东西轻了一些。 就是那种,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无力感。 正在这时,关汀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沈康时,一看才知道是徐应。 徐应在电话那头有点为难地说:“哥,我能不能把小贝托付给你一周?我要去外地拍戏。” 关汀疑惑道:“为什么叫我哥了?” “……哥,你重点是不是错了。”徐应弱弱地说:“因为听说你升职了,但不知道该叫关总还是关部长。还是哥好,亲近,而且我这是在拜托你办事,叫哥亲近点。” 关汀没说话,徐应有时候说话挺没谱,但能在娱乐圈混下来,看来还是有自己的门道,挺有意思的。 徐应战战兢兢说:“……你觉得亲近吗,哥。” 关汀回过神来,依旧问:“你没有助理吗?或者找人帮忙照顾。” 第51章 “上门的那种肯定不行,”徐应语气很纠结:“我家里都是自己周边,还有很多很贵的高定,一看就是我本人。至于我助理么,跟我一块儿去了,公司里其他的助理我都不放心,属于一些职场斗争……我思来想去,只能拜托关秘,哦不、关部长,哦不,关哥你了。” 徐应的一连串称呼,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但被他这么一闹腾,关汀心头关于柳亦久的那些情绪反而淡了许多。 关汀道:“你什么时候去外地?我去找你。” 徐应高兴极了,连忙把自己的住址告诉关汀。 关汀开车过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挺劳碌命的。不光要给沈康时当助理,还要在徐应那儿也兼职。 关汀到了徐应那儿,敲门之后,等了一会儿,徐应才来开门。 “哥,你来啦。快进来。” 徐应小心翼翼把关汀迎了进来,还探头探脑看了几眼才关上。 “你这小区很高档,应该不会有私生吧。” “是同事……公司里有人知道我傍金主了,也想找个金主,正跟我不对付。”徐应忧愁地说。 这其实是徐应找的第一个金主,要不沈康时也不会要了。 关汀问:“谁。” 徐应警觉:“你不会要介绍给沈总吧。” “……我有那么无聊?” 无不无聊不知道,反正自己跟沈康时的合同,就是关汀来谈的。 想到这里,徐应道:“哥,等柳亦久回来,你还在沈总这里干吗?” 关汀看他一眼。 “那个姓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你要和我联手对付他吗?” 关汀:“……” “或者你要是不想在沈总那干了,来娱乐圈也行。明星,统筹,制片……这些工作你都能干,不怕吃不饱饭!” 徐应可真是嘴上不把门,关汀没告诉他自己现在年薪多少,而是若有所思,问:“助理呢?”明星的助理,未必有沈康时的累。 徐应:“……?啊?” 也太屈才了吧。 . 关汀把狗带回家里。 小贝现在还是一只小奶狗,汪呜汪呜的,一直围着关汀的脚旁边打转。 关汀给小贝喂了很多狗粮,是从徐应那里带过来的,徐应说小贝比较馋嘴,一直很爱吃。可关汀喂了之后,小贝竟然也不怎么贪吃,还是围着关汀打转,用手扒拉着关汀的膝盖。 关汀问:“你要上来吗?” 关汀:“可是你的爪子很脏。” 望着小狗水汪汪的眼睛,和那仿佛螺旋桨一般的尾巴,关汀心软了,不顾自己身上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衣,把小狗放在了膝盖上。 阳台上阳光正好,虽然这间屋子已经很难找到自己从小生活的痕迹,但温热的小身体在膝盖上趴着,关汀的心情还是变得柔软而平静。 关汀捧着一本书,在阳台上睡着了。 今天周末,沈康时有个会议要开,本想叫关汀陪着,可关汀现在已经不是秘书,只好叫张助理带着司机过来接。 沈康时走的时候,关汀还在睡觉。开会的时候,他一直想着关汀睡觉时紧紧皱着的眉头,走神地想:关汀最近好像总是睡不好,常常失眠,他在担忧什么吗? 他有什么可担忧的呢?难道是因为柳亦久要回来了? 沈康时又出神地想:关汀睡觉总是缩成一团,还喜欢背对着自己,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这个睡眠习惯真的太差劲了,应该找个机会跟关汀说一下。 因着这些纷繁杂乱的思绪,沈康时并没有留在会场吃午饭,而是让张助理将自己送回了家中——关汀的家中。 于是沈康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关汀坐在阳台的沙发上,阳光从外边投进来,让关汀整个人都发着淡淡的光。 那小狗伏在关汀膝盖上,看起来笨笨的。 沈康时走近半步,那狗立刻醒了过来,冲着沈康时叫。 这叫声把关汀也吵醒了,关汀迷蒙着睁开眼,还有睡意。 “小贝,你叫什么?”关汀带着一点儿鼻音,显得各位温柔,甚至还有一点儿……可爱。 关汀后来才注意到沈康时,然后说:“沈总,你回来了。”又教训小狗:“这是沈总,小时候还抱过你。” 沈康时:“……” 不知为何,看着关汀对一只狗这样和颜悦色的样子,沈康时竟然会觉得恼怒:凭什么? 关汀还未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沈康时皱着眉头,一脸嫌弃,说:“这就是老爷子家的狗?你要了一只?” 关汀摸着小狗的脑袋,低着头的样子格外慈爱:“是徐应的。我带过来养几天。” 见关汀没看自己,沈康时说:“徐应?他自己养不好,要你来养?那他把狗要走干嘛?” 连只狗都搞不定,徐应到底还有什么用。 关汀解释道:“徐应外出拍戏,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养狗,正好我跟狗妈妈很熟,帮着照顾一下,也没有什么的。” 跟狗妈妈很熟,这话的措辞完全出乎沈康时的意料。 关汀这是把自己跟狗妈妈放到一辈了吗? 但,又有些童趣。 沈康时想了想,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小狗面前。 他学着关汀的样子,把手放到狗的脑门上,就要去摸。 第52章 但小贝对沈康时没什么好印象,做出戒备的样子,继续威胁地低吼。 小贝甚至还龇牙咧嘴,一副“你继续靠近我就咬上去”的样子。 沈康时:“……” 沈康时说:“再凶,就把你炖了。” 关汀抬头,有点埋怨地看沈康时一眼,说:“不要在小狗面前说这种话,它听得懂。” “……” 这还是第一次,关汀对沈康时露出类似于训斥的表情。 沈康时一边觉得被冒犯,一边觉得挺有意思。 他伸出手,抓住了小贝的爪子,说:“爪子这么脏,把你爸爸的衣服都弄脏了。把你卖了你赔得起妈。” 话一出口,沈康时和关汀都是一愣。 这话太亲昵了,像是某种特定场合下才能说出来的。沈康时有些后悔,他听老爷子总是对狗自称“爷爷”,有时候还指着沈康时让狗叫爸爸,沈康时就先入为主,也使用了这样的称呼。 而关汀则是一瞬间,想到了自己肚子里未成型的孩子。 一阵反胃。 关汀猛地把小贝塞到沈康时怀里,然后跑向了卫生间的方向。 沈康时心中泛起一些疑虑,关汀这阵子,身体是不是太差了些? 休息不够,还是? 沈康时抬脚,正要去找关汀。可小贝又叼着沈康时的裤脚,阻止他去打扰“爸爸”。 沈康时有些不耐烦,轻轻踹了小贝一脚。这一脚没用力,但小贝还是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 关汀捂着嘴,眼角微红,走了出来。 “你对小贝干什么?”关汀用一种质问的语气,不可置信地说:“你踢了它?!” 沈康时竟然有一种有口说不清的冤屈感:“我没用力!” “没用力也是踢了!”关汀强忍着不适,快速走到小贝 身边,把小贝抱了起来,“你对它道歉!” 沈康时没想到,小贝看起来憨憨傻傻的,竟然这么会使坏。 这小狗崽子竟然还冲着沈康时笑! 沈康时强压着怒火,对小贝说:“对不起,我不该踢你。” 小贝呜咽了一声。 关汀摸着小贝的脑袋,看起来毛茸茸的,很好摸,沈康时竟然很心动。 沈康时也伸出手,想要摸他一下。 可手才刚伸出去,就被小贝一爪子给抓流血了。 沈康时:“……它抓我。” 关汀却看都不看沈康时的手背,而是把小贝往怀里掩了掩:“你刚踢了人家,现在还对人家动手,活该。” “……” 沈康时彻底被关汀那句活该给气到了,再加上呼吸急促了些,鼻子里好像吸进了狗毛还是什么的东西—— “阿嚏!” 沈康时沉声说:“我狗毛过敏。” 关汀还在摸狗,没理他。 沈康时说:“我搬走了。” 沈康时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关汀的挽留,转身直接离开了屋子。 等大门在身后关上,他给张助理打了个电话之后,心里又升起一种很荒谬的挫败感。 在关汀眼里,他竟然比不过一只狗?! 第029章 苦主 沈康时搬回自家大别墅,一时间竟然有点不习惯。 和关汀“同居”的这些天,习惯了一睁眼就是那张熟悉的脸打点好一切,骤然竟觉得自己家空空荡荡的。 可是沈总的字典里没有出尔反尔,再觉得寂寞,回头也是绝不可能的。 再说了,这一回头,岂不是要向关汀低头?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康时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想找人来解闷儿。通讯录来来回回翻了几遍。都不满意。有的嫌吵,有的嫌蠢。 沈康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翻到每一个名字时,心里都在暗暗和那个最熟悉的人作比较。因为过于熟悉而成了一个标尺一样的存在。 翻倒最后,沈康时顿了一下,是一个在他周围消失了有一阵子的名字——徐应。 起初看上徐应,是因为那张和柳亦久神似的脸,沈康时图谋这心上人就在身边的“氛围感”,徐应要什么都能给。 没想到这一给,竟把徐应的事业心给出来了,徐大明星近来一心扑在他那个电影上,不是去荒郊野外拍戏,就是到处跑宣传通告,竟是冷落了他这个金主爸爸。 这怎么行?沈康时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电话。 音乐声响了好一阵子,徐应才接起,显然是经纪人匆匆递过来的。 “沈总……?”徐应可能是刚拍了什么耗体力的戏,说话有点气喘吁吁。 沈康时没什么耐心,但听到话筒里熟悉的声音带着深深浅浅的喘气,一时间又有些心猿意马。 “还记得我是你沈总那就赶紧过来。”简单撂下一句,沈康时就没好气地挂断了电话。 徐应愣愣看着通话结束的提示,挠挠头完全不明所以。 听语气实在不像有什么大事,但沈总有令却绝不能怠慢。更何况,整个剧组都还仰赖着沈康时的钱在运作——徐应还能有什么选择? - 徐应到沈家门口时已是深夜,他赶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到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还穿着戏里那套休闲服。 由于人设定位,徐应平日里都以矜贵公子的形象示人,多是穿着正经妥帖。偶有些花心思的打扮,也只是在配饰或妆容上下功夫。 第53章 这次为了贴合角色,选的是一身休闲装。徐应本就大学毕业没多久,年龄不大,宽松的毛衣和随性的牛仔裤又显得他整个人年轻了不少,竟显出一些学生时代的清澈来。 这电影源自沈康时的异想天开,想将柳亦久的形象搬上大荧幕。因此徐应这“贴合角色”贴的是谁不言自明。沈康时来开门,直接愣住了好几秒。 深夜相见,加之许久没有面对过沈康时,徐应有些风尘仆仆,心下也颇有些忐忑。 “沈总。”徐应扯出一个阳光开朗的表情,用上了十三分的演技。“突然出现,不冒昧吧?” 这表情实在是不像觉得冒昧的样子,但这是徐应精心设计的动作。徐应近来常常揣摩角色,时不时拿正主的视频揣摩一番,对自己的表演颇有信心。 柳亦久进来作为学者出席各大活动,常常是低调严谨的样子,可他实际上却并不算是个严肃的人。 在更久以前,两家人尚在交好的时候——沈康时记忆中的少年时代的柳亦久,正是一个明媚阳光的男孩子。 沈康时果然有些恍惚。但紧接着皱了皱眉:“从容一点。冒冒失失的不像样子。” 自己演的明明是原汁原味的白月光少年柳亦久……从容?徐应愣愣地想。 淡定从容那是关汀的样子。徐应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但一言未发,乖乖进了门。 - 一夜无话。 晨起。窗帘还未拉开,房间里光线昏暗, 徐应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沈康时轻声嘟囔:想吃笋烧肉。 时值初春,确实是鲜笋上市的时节,沈康时怕不是想起了儿时的家常味道。但徐应心里直嘀咕:想吃什么,报给家庭厨师不就好了,在床上说是几个意思? 没理解错的话,那就是想要徐应下厨——徐应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这个。 嘀咕归嘀咕,但金主爸爸说什么也不能忤逆。徐应见沈康时还没有起床的意思,侧身摸过手机偷偷下载了个做饭软件,打算现学现卖。 徐应自以为的小动作并未逃过沈康时的眼睛。沈好脾气地一笑,宠溺地捞过人来拉近自己怀里:“等会一起去买菜,嗯?” 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平添了一丝旖旎。 徐应忙不迭地应声答应,心中的疑云更重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起买菜又是个什么新路数? - 晨起换衣服时,徐应犹豫片刻装扮风格:应该延续之前的休闲减龄少年气打扮,抑或是照抄柳亦久近期出席活动简单精致的学者风。 回忆起沈康时深夜开门时晃神的那几秒,徐应决定兵行险着,就按“记忆中的白月光”来打扮。 但早上沈康时看过,对这身行装却毫无置喙,只留得徐应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那里做对了,又是哪里做错了? 简单用过早饭,两人一齐去采购食材。去的是这片高级住宅区里面的进口超市,少有外来人光顾。 住在这里的比徐应更大牌的明星名人并不鲜见,安保足够严密,二人不担心被跟踪或偷拍,大大方方逛起了超市。 沈康时稳稳推着购物车,徐应则好奇宝宝似的在货架间翩飞,往购物车里满满当当地塞狗粮罐头。 “这个牌子怎么不联系我。他们对手产品前一阵子来谈商务代言,我让红姐给拒了,那个牌子原料表不好,小贝不爱吃。”徐应做出一个摇头摆脑的表情,余光却在瞥沈康时的脸色。 “这个小贝爱吃?让关汀联系一下看能不能给你一个短期大使的名头。”沈康时果然准确地听懂暗示。 “嘿嘿……”徐应得寸进尺:“还有那个酸奶啊,之前就签了三个月……” 沈康时:“找关汀。” 话一出口两人都稍稍有些愣住。两人的交谈中,这个名字是否出现了太多次? 徐应假装牙酸地皱起脸:“关秘书——现在是关部长?忙得很,这些小事就不用麻烦他了吧。” 话一出口徐应就自知失言,说这话,倒好像他在吃关汀的醋。这绝非他本意,虽然他想为自己能多挣一点就多挣一点,但也没想砸关汀的饭碗。 沈康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哼……他是忙。忙得不见人影。” 徐应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沈关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怪徐应迟钝,他本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不然也没法在娱乐圈这个风云诡谲的地方混得如鱼得水。只是外出拍戏太久,好些八卦都没跟上趟。 如今他一听立刻就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对这几人的爱恨情仇,不掺和才是上上策。 徐应眼珠一转,开始转移话题:“沈总早上说想吃笋烧肉,去生鲜那边看看鲜笋?” 二人正要转身,后面一个陌生的苍老男声,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亦久,康时?” 沈康时听到这话身体一僵,倒是徐应无甚芥蒂地转过身去。 眼前的中年男人徐应未曾见过,但眉眼中颇有些隐约的熟悉感。没等他在心中试图解码,沈康时先一步出声:“柳叔。” 是柳亦久的亲生父亲,也是沈宏恺和柳母私奔的苦主柳永宽。 柳永宽兀自喃喃自语:“真像啊……亦久出国前夕,就是这样的一个半大男孩子,转眼已经这么多年……” 猛然一回神,柳永宽怒气冲冲瞪了沈康时一眼,大声嚷嚷道:“谁是你叔?贱/人的儿子,也不是好货。” 第54章 柳亦久妈妈婚内私奔,后来柳亦久又出国念书,柳永宽的至亲一个个抛下了他离开,他在痛苦万分中不知何时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事业则是完全不管,到现在说话都有些疯疯癫癫。 此时柳永宽在超市发疯,安保人员已经开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着双方都衣着体面像是高级住宅区的原住民,暂且按兵未动。 沈康时自觉沈家有愧于他,也从不和他计较,只好言好语地说:“柳叔,公共场合不方便,我们借一步说话?” 柳永宽的面子早在十几年前就丢得一干二净,哪里还在乎方不方便。他根本不理会沈康时,自顾自打量起了徐应:“哟,这哪里找来的小伙子,照着亦久以前的样子打扮的?” 柳永宽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唯有对沈家的恨意始终没减一分:“呵呵。你们姓沈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这是想舔亦久舔不到,找一个假的?” 沈康时怒火几乎已经压抑不住,咬着后牙低声说:“柳叔,我敬你是长辈,适可而止。” 柳永宽毫不在意:“哈哈,长辈……你心里认的长辈里有我?恐怕只有你那贱/人亲爹,还有那贱/人后妈吧……哈哈哈哈哈!” 越说越疯狂,柳永宽怪笑起来:“你和你爸一样……你们都喜欢这贱/人的基因……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变成嚎啕大哭,柳永宽发出不似人能发出的嚎叫声,鼻涕眼泪糊了满满一脸。 超市训练有素的安保大哥往闻讯赶来,迅速把疯癫大叔架走了。 徐应目睹一切,担忧地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为零,今天他无意中得知了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东西,不符合他明哲保身的原则。 但沈康时一反常态地没有勃然大怒,只是简单说:“回家。” 第030章 扫墓 徐应眼观鼻鼻观心,一路跟个鹌鹑似的,跟在沈康时身后。 这种豪门密辛,知道之后真的不会被杀人灭口吗? 退一万步说,不会被封杀吧? 等到了家,关了门,徐应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动作期期艾艾的。 沈康时一回头,看见徐应还穿着外出的大衣,说:“站在那里做什么,会做饭吗?” 徐应甚至愣了一下,说:“啊?我做饭?” 沈康时:“那我做。” “……”徐应灰溜溜地说:“不好意思,沈总。我以为你要赶我走了。” 徐应有时候显得愚笨,但唯独一点好,在沈康时面前没脸没皮的,有什么就直说了。想要什么、担心什么、在想什么…… 这个性格倒是不错,如果关汀也这样就好了。 沈康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着谁,脸又黑了下来:“去厨房。” “好,来了。”徐应换上围裙,立刻脚步不停,往厨房去了。 刚进厨房,忽而听到沈康时问:“你跟爸妈关系怎么样?” 徐应不确定自己听对了:“嗯?沈总你问我什么?” “没什么。”沈康时转身朝书房去了。 沈康时要工作,徐应自然不敢打扰。 可对着面前这顿食材,又愁上眉梢。 这,怎么做啊? 徐应在小红书上搜了一些攻略,可那些做法有的矛盾甚至截然相反。 徐应烧个热水,结果水灌得太满,烧着烧着水溢出来,吓得徐应立刻断了电。 做饭该怎么做? 徐应这时候竟然没有想到经纪人,也没有想到问助理,而是直接拨通了关汀的电话。 “哥,关哥,哥哥,紧急求助!” 关汀那边有很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外面。 “怎么了?”关汀语气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波动的样子,像是所有情绪都被封存了。 徐应怕声音太大,被书房里的沈康时听到了,先是苟苟祟祟走过去,把厨房门关上之后,才对关汀说:“我现在在沈总这里,沈总让我做饭,可是我不会做……哥,干煸四季豆怎么做啊?” 关汀:“……” 徐应没办法了,在电话里耍赖:“哥,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不会做饭。沈总把我从外地薅回来,我也没想到是要做饭,我要是早知道我就在村里学几个拿手菜再过来了。” 徐应苦苦哀求,听在关汀耳朵里,有种莫名熟悉又荒谬的感觉。 手下人每次出了什么事情,要找他来兜底的时候,都这样一副语气 。 这徐应大小也是个明星,怎么说话跟打工人一样。 于是,徐应就听见关汀在电话那头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把做法娓娓道来。 徐应在电话这头忙不迭地记下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沈康时是什么时候进到厨房里来的。 “……嗯嗯,我记下来了,哥,谢谢你。没有你我可怎么伺候沈总啊……”徐应快感动哭了。 下一秒,沈康时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 “我让你做点事情,你就是这样做的?” 徐应回头看见沈康时脸黑得要命。 沈康时也没有想到,这俩人背地里竟然会有这么多沟通。虽说都是围绕着他来的,但是……关汀难道就不吃醋吗? 徐应猜不出来沈康时心里到底怎么想,只觉得自己大难临头。 沈康时拿走手机,徐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竟然认为对方会砸自己。 但沈康时没有,沈康时只是拿过电话,对关汀说:“这阵子都是你在教徐应?” 第55章 等把徐应教好,关汀自己又打算怎么样? 沈康时说:“该说你们聪明还是什么?这是中间商赚差价吗?” 关汀在电话那头没有说话,甚至感到莫名其妙。 说到底,沈康时也不是非他关汀不可,有小徐陪着,只要小徐能把人哄好,沈康时又在不高兴些什么呢? 沈康时撇头看向徐应,只说了一个字:“滚。” 徐应顿时顾不上手机,灰溜溜缩着脖子跑了。 对不起啊哥,我实在不敢当着沈总的面把手机抢过来。 沈康时对关汀说:“既然徐应做不好,就把人换掉。你过来。” 关汀那头沉默了好久,说:“沈总,今天不行。今天有点事。” 沈康时:“你还在躲我?” “不是,”关汀的声音听起来很远:“今天是我爸妈祭日,我得去看看他们。” 这一瞬间沈康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知道关汀每年都要去看父母,但他竟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 “对不起。”沈康时这么说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汀已经挂断电话了。 · 关汀开车去公墓。 他父母为沈老爷子效力良久,出意外之后,沈老爷子给他们挑了最贵的公墓,葬礼也算是风光。 可那些跟关汀关系不大,就好比他只想要父母留下来的小房子,而不想要别墅一样,关汀也只想要一个简单的,能够缅怀父母的地方就好。 他仔仔细细给父母扫墓,把墓碑擦得干净极了,然后坐在墓碑前,想说说一年的变化。 可坐下来之后,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往年的变化也不多,但关汀会说一说自己涨工资了,会说一说健身成果,还有最新的项目,这些都是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他想要让父母知道。 可今年……他怀孕了,流产了。这些真的要告诉父母吗? 父母留下来的房子,被装修成了完全陌生的样子,真的要告诉他们吗? 关汀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倾诉欲望,只是呆呆地坐在坟墓前,看着爸妈年轻时的样子。 “妈妈,我好想你们……我想要一家人在一起……” · 沈康时行色匆匆赶到时,便看到关汀坐在墓碑前,脑袋靠在墓碑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那通电话之后,沈康时的心脏完全揪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关汀并不了解,甚至十分亏欠。 沈康时对关汀父母的感情,也有一些不同。作为沈老爷子身边的红人,关汀父母常年在祖宅出入,会给沈康时带点糖果和垃圾食品,被沈宏恺看见自然免不了一顿训,关汀父母嘴上说着知错就改,下次还是会偷偷带过来。 沈宏恺是个不着调的东西,但偏偏对教育很有一套自己的看法。 有沈宏恺的童年回忆,并不是很愉快。 后来有一次沈康时遇到意外,还是关汀父母救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关汀的父母是沈康时的救命恩人。 可,沈康时这么多年,竟然没怎么去扫过墓。 沈康时心里有许多复杂的情绪,既是对自己,也对关汀父母,对着关汀 。 看见关汀这样脆弱的样子,沈康时既愧疚,又心疼。 他静静地走到关汀面前,看着关汀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即便到了父母墓前,关汀也依然藏着内心的伤痕。 沈康时伸出手,把关汀眉头给按平。 关汀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叫他:“沈康时。” 沈康时这个称呼,关汀少年时就这样叫他。那时候关汀爸爸也说过不能这么叫,但沈老爷子笑着说:孩子们交朋友呢,随便他们。 沈康时,沈康时。关汀少年时被大院里那群人作弄的时候,就会一直叫沈康时的名字。 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汀遇到困难已经不再来找自己了呢? 好像是,进入公司之后。 就只有沈总了。 关汀显然做了噩梦,还沉浸在情绪之中,看见沈康时的第一反应,是红了眼角。 关汀说:“沈康时,我是喜欢你,这很可耻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康时愣住了。 这句话,关汀曾对他说过。那时候所有人都看出关汀喜欢他,所以时刻打趣,有时候话说的过分了,沈康时还会帮忙挡回去。 有一天于润拉扯着关汀,非要关汀打扮成女孩子,说只有女生才能喜欢男生。 关汀被迫戴上假发,第一时间要摘下来。可那时候的沈康时掏出手机,轻轻巧巧地把照片拍了下来,然后说:“摘什么,挺好看。难道你不喜欢吗?” 假发、女装,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于润他们用那样的态度去做,就是把关汀当成什么“不是男人”的东西,排除在了他们那个集体之外,仿佛永远跟他们不同,永远低人一等。 柳亦久也在,看了沈康时一眼。 沈康时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不喜欢。” 然后关汀就说了那句话。 关汀是梦到那一天了吗? 沈康时的心脏猛地揪了起来,像是被针扎了似的。 他下意识抱着关汀,亲了亲关汀的唇。 柔软极了,正如关汀本人一样。 关汀反应过来,想要推开沈康时。可腰腹传来熟悉的触感,关汀的声音一下子软了。 第56章 沈康时说:“对不起。” 关汀一愣。 迟到了那么多年的对不起,他收到了。但梦里那种被遗弃的情绪,却永远也不可能消除。 沈康时看着墓碑上,关汀父母的照片。他们笑得温柔,仿佛正看着沈康时。 沈康时说:“对不起。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会对你好的。” 第031章 雏菊 次日。 关汀接手业务部之时正是一派百废待兴,正好能让他大显身手——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就是管理混乱、什么都需要从头来过。 新招来的几个毕业生,表格做得乱七八糟,分管领导看也没看就呈了上来;项目经理那边和隔壁部门的纠纷也愈演愈烈,你来我往的邮件抄送像雪花一样飞进关汀的邮箱里。 关汀一一看过,吩咐各分管部门做好新人培训和逐级审核,顺便敲打了几个不作为的小中层;又是安抚部下,叫行政组织会议协调。 一圈安排下来,时间过得飞快,连喝口咖啡的时间也没有。正在会议中,那个烦人的于润来电话了。 关汀没顾上接,但对方显然很有毅力,不依不饶地拨个不停。 会议间隙,关汀终于找了个空闲接了。于润大喇叭一样,耀武扬威得很:“关狗!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话讲得莫名其妙,关汀不知何事,听了倒是有些没来由的苦涩:好日子?他何尝有过什么好日子。 于润说:“亦久今天飞机就回来了,你收拾收拾自觉滚蛋吧!” 又吧啦吧啦说一大堆,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的,听了半天,关汀抓住重点:由于柳亦久爸爸住院的缘故,柳亦久提前回国了。 柳永宽的事情关汀早有耳闻,他因为长期酗酒,一直都有心脑血管的毛病。这次又加上情绪剧烈波动,直接给自己气出脑梗,紧急送进了医院。 因为家里无人照看,柳永宽倒地半天才有保姆发现,拨了急救电话却早已错过最佳送医时间,抢救留了一条命,还在icu病床上人事不省。 柳亦久多年不回国,要是他在家,事情会不会有所转机呢?或许是因为心怀愧疚,他一听说父亲出事就赶了最早的班机回国来。 柳亦久要回来的消息关汀是最后知道的,于润沈康时那一圈发小们早已得信沸腾起来,商量着去机场接人。 于润当然首先通报给了沈康时,一个视频电话大剌剌地拨过去:“沈哥,等会一起去机场?” 柳亦久一直是于润的偶像,他激动得比平时还要聒噪几分:“沈哥,你看我穿这个白西装怎么样?会不会太严肃?” 沈康时打量他:“行啊,再带束捧花,新郎给你当。” 这话本是讽刺于润,于润听得半懂不懂,老老实实接话:“嘿嘿,亦久的新郎还是得沈哥当。” 这话沈康时爱听,他今天本就心情不错,想到与柳亦久的相见更是又愉快了几分。 “那我再带束花?亦久喜欢什么花,沈哥你知道吗……”于润还要叨叨,沈康时懒得再啰嗦,直接摁掉了通话。 他喜欢什么花……沈康时想起少年时,有时会出现在桌洞里的那些小小雏菊。 小雏菊热烈而不张扬的颜色,不宣之于口的默契,这是他和柳亦久之间心照不宣的小小情调。 沈康时会心微笑,给花店打电话定了一束雏菊。 - 越洋航班坐了那么久,柳亦久的脸上却看不到疲惫的神色,他心中甚至隐隐有些雀跃。 柳亦久选择出国时可以说得上是狼狈。彼时,母亲抛弃了他去追求爱情,父亲陷入浑浑噩噩中不理世事。柳老爷子面对不成器的后辈们无人接班的情况,不得已一心扑在事业之中。 少年柳亦久同样是个不被家里重视的孩子,不过他是如此的聪明、懂事、彬彬有礼,没有人会讨厌他,更没有人会欺负他。 那些岁月里,还好有沈康时与他心意相通可为慰藉。沈康时的爱慕他一直都知道,可他不敢明确回应。 两人上一辈之间的仇恨是无法弥合的一道天堑。少年的柳亦久无法想象,若是他和沈康时在一起,家族内会爆发怎么样的一场地震。 好在痛苦之外,柳亦久很早就找到了自己要为之奉献一生的学科。刚刚成年之时,他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一头扎进了学术研究之中。 岁月如梭,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柳亦久在国外的时候,从未放弃过对国内的关注。他眼看着沈康时从一个初出茅庐的莽撞青年,很快接过沈氏集团的大任,成为名噪一时的沈氏掌舵人。 这变化让柳亦久又欣慰、又惊心。 欣慰在柳亦久逐渐看到自己和沈康时在一起的可能——现在二人的家族中,已经不再有谁有阻挠的能力了。 惊心则在于,沈康时成长的每一步中,都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不起眼的跟屁虫关汀,竟然像一块扯不掉的橡皮糖一样,死死地黏在沈康时身边。这么多年,寡言的孱弱少年也出落成了精英模样。 但那只是对柳亦久拙劣的模仿,“亦久你一回来,就像照妖镜一样,冒牌货关汀马上灰飞烟灭!”——这是于润的话。 柳亦久不置可否。他自认为犯不着和关汀这下等货色比较。 回国,回国。这件事情曾经让少年时的他辗转反侧,可如今他势在必得。 第57章 虽然这回国的契机,是以生父病危为代价。但柳亦久的大多数家庭时光,是和母亲以及后爹一起度过,那个酗酒的疯子……他已没有太多的印象。 “需要咖啡或热茶吗,先生?”柳亦久的思绪被空姐打断。他侧头望向舷窗外,离开许久的的城市已依稀可见熟悉的轮廓。 柳亦久稳稳心神。接下来,他要回到这久别的舞台。他知道,自己长大了,大到足以夺回他失去的一切,包括沈康时。 - 沈康时驱车往家开,车速飞快,正像他的心情。 朝思暮想的人,此时正坐在副驾上,虽已不复少年意气,那眉眼确是和他每一次在梦中描摹的别无二致。 半小时前—— 沈于两人早早来接机。这重逢的重要时刻,沈康时本不想让于润过来,奈何这人实在是个不懂眼色的,明示暗示都听不懂。 沈康时起了斥退于润的心思,但话出口前又心念一动:多一人见证,倒也没什么坏处。 结果这二愣子,竟然带了一束红玫瑰来——还好倒是没有像之前所说穿一身白西装。 穿着整齐的高定西装的反而是沈康时,于润神神秘秘地笑着把玫瑰塞到沈康时手里:“沈哥别见怪,这花是给你准备的。” 本身沈康时就生得周正俊朗,加之西装革履配着这娇艳的鲜花,果真像是求婚一般的隆重。 柳亦久还未至,沈康时在机场倒是吸引了不少年轻姑娘的目光。 一个看着是大学生模样的女孩路过,侧头看沈康时英俊的侧脸,轻轻捂住了嘴发出无声尖叫:“好帅!!”。 于润斜睨她一眼:“我沈哥不仅帅,还是霸总。不过你别馋,名草有主了!”于润正事一件没干,专门负责劝退试图搭讪的路人,尽职尽责地当着爱情保安。 女大学生初生牛犊不怕虎,绕过于润试图凑上来,加一加帅哥的微信。 于润还在和女大学生磨嘴皮子,骂她也不自己照照镜子,沈康时被纠缠得有些头疼。 按往常他的性格,早就唤上三五保安来将这没眼力见的路人直接架走,但今天心情格外好,倒是有空亲口拒绝。 柳亦久就在这时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隔着三五米远,轻呼一声:“好久不见,康时。” - 多年未见,两人竟有些拘谨,相顾无言。 倒是柳亦久打破了这莫名的客套氛围:“康时,这么多年不见,是不是都把我给忘记了?” “我……”沈康时恨不得剖心证明自己的真心,听这话一时有些着急。 柳亦久噗呲一声笑出来,这笑里哪里有半点柳大教授的架子,倒有几分莫名的青涩,像是个恋爱中的普通年轻男孩子。 “逗你呢,怎么着急了。”柳亦久收起玩笑话:“你所思所想,我都明白。” “我这次回国,绝对不会再丢下你而去,康时。”柳亦久盯着沈康时的眼睛,一字一顿给出认真承诺。 沈康时心情激荡,被心上人这一眼看得差点起生理反应。 沈康时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毛头小伙子,两人没有太多叙旧情的时间,接到人后,首先商定去医院看望不省人事的柳永宽。 于润早已被打发走,顺带也拿走了那捧打眼的红玫瑰。车子前窗那一小束雏菊,才是沈康时真正为柳准备的接风的花束。 沈康时亲自驱车,柳亦久稳稳当当坐进副驾驶,果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捧小花:“这是什么花,为我准备的?康时有心了。“ 沈康时:“你不记得了?我们小时候……” 柳亦久轻笑打断:“还是康时妥帖,这确实是当年的回忆呢,真好。”说罢侧头对着沈康时微笑。 一眼又看得沈康时方寸大乱,差点缴械投降。沈康时对自己有些气恼——古时被美色所迷的君王,难道就是这个样子么?他迷迷瞪瞪地想。 最然没有喝酒,但沈康时带着三分醉意,开车载着柳亦久往柳永宽所在的医院驶去。 第032章 舆情 “滴滴——滴滴——” 特护病房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只有维持生命体征的仪器时不时发出一些刺耳的声响。 病床上人事不省的亲生父亲因为多年未见已显得陌生。柳亦久拿不准该有什么表示,于是偷偷瞥了瞥沈康时的态度。 沈康时并不清楚柳家父子二人感情是否深厚,既然柳亦久万里迢迢赶回来,那他理所当然认为,柳是重视这份亲情的。 由于自己糟糕的家庭关系,沈康时并不善于面对这样父子情深的场合,只是对柳亦久的在意让他觉得应该提供一份情感支持。 于是沈康时用力捏了捏柳亦久的手。“不必过度伤心,”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我会在你身边。” 柳亦久福至心灵——他立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望着病床上的生父怔怔出神,不知不觉竟然泪流满面。 “我来迟了。”柳亦久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悲伤。“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落到这个样子,我也有一份责任。” 柳亦久捂脸痛哭,沈康时虽未曾体会过什么父子亲情,但见柳亦久哭成泪人一般也觉得心疼。 “亦久,你没有任何责任。”沈康时很想劝解一番,但此时又觉言语无力。只得重重将人揽进自己怀里。 第58章 柳亦久显得比记忆中更加脆弱一些,沈康时揽过他时,只觉得这感觉莫名的熟悉—— 有一瞬间,沈康时脑中闪过关汀那张苍白的脸。也是这样伶仃的一个人,抱在怀里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似的。 怎么会突然想起他?莫名其妙,明明怀中人才是心上人。沈康时打消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念头。 两人静静相拥,柳亦久伏在沈康时身前,不知何时已止住痛哭,只是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处。 “康时,我能听到你的心跳呢。”柳亦久轻轻闭上眼睛:“咚咚的声音,听起来很踏实安心。” “这是我第一次离你这么近。以前,好像总是有什么东西在把我们隔开……” 把两人隔开的“什么东西”,不正是病床上柳亦久的父亲么,两人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沈康时听到心上人轻言细语讲这些似是而非的情话,心跳乱了好几拍。柳亦久听出他的紧张,轻笑出声。 一时间没有人还记得是在病房里,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升温。 柳亦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轻轻挣开沈康时的怀抱:“回来得匆忙,我都没来得及订酒店呢。柳家老宅子早已不欢迎我,我拜托于润帮我在……” 沈康时不悦:“这种事情你找他,不先和我说?” 柳亦久一笑:“沈总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哪里有必要麻烦你。不过也好,沈氏名下那么多酒店,沈总麻烦给我安排一间?” 沈康时:“不麻烦。”正要打电话安排,转念又放回了手机:“不如……你跟我回家,住在我那,嗯?” 沈康时说得轻松,其实生怕被拒绝。一瞬间想出许多理由:家里更卫生,食物更合口味,老友相见叙叙旧等等等等 柳亦久并未跟他客套,愉快地接受了邀请。两人各怀心思,对视一眼,柳亦久突然捂嘴笑出了声:“沈总家里,不会不方便吧?” “会不会门一打开,有什么小秘书小明星的迎上来……”柳亦久一边说着过火的玩笑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康时的脸色。 沈康时笑:“说什么呢。我一个人住,没人留宿过。” 沈家的高级别墅里,确实没有人留宿过。但沈康时心虚地想起了在关汀家的老房子里共度的那些不算长的时光。 这些小插曲柳亦久是不知道的。他见自己假装吃飞醋,沈康时却没有生气,还很是受用的样子,明白这一局自己已大获全胜。 - 柳永宽所在的私人医院里住着不少名人,因此门口常有狗仔蹲守偷拍。 沈康时于柳亦久两人相携离开医院时,姿势已颇为亲密。 虽然不是什么娱乐圈名人,但两人都气质超群,以狗仔的职业敏感度,一下子就猜到他俩并非普通人,并且关系并不止于普通友人。 开局一张图,很快,八卦和谣言长了腿一般流传起来。 狗仔圈子里的微信群热聊:两名超高颜值男子秘密出入高级私人医院。 照片小范围传播出圈,有金融圈八卦人士认出了其中一英俊男子正是沈氏少主沈康时,于是谣言不知不觉变成——沈氏少主携同性友人秘访医院。 他俩的身体语言显示关系显然不止于普通朋友。同性情人偷偷去医院,那还能有什么好事?可别是得了什么不能说的脏病。 几小时后,沈氏集团的公关部看到的消息版本算得上耸人听闻:沈氏少主和同性情人鬼鬼祟祟共访医院,疑似得了见不得人的毛病。 比热搜更快的是股市,金融圈子一有风吹草动反应是最灵敏的,没到下午收盘的时间,沈氏的股价已拉出一个令人心惊的下跌。 这异常的波动也被还不清楚情况的董事会注意到了,很快便有人以询问情况之名来兴师问罪。 但这天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联系上沈康时本人,沈康时和柳亦久从医院出来以后,再也没理会过公司的消息。 狗仔手里的照片是先拦下来了,但这照片到了公关经理手中,他却怎么看怎么拿不定主意—— 这画面虽模糊,却也看出是一对璧人。一位是沈总不错,另一位莫不是全公司都在默默八卦的那位传说中的白月光? 公关经理悄悄上网八卦过这位令沈总朝思暮想的神秘人的资料,因此一眼认出正是柳亦久。 他便拿不准,沈总这回到底是要官宣给名分呢,还是先按兵不动。 这位柳先生可是学者、大教授,还是众所周知的沈总心上人,他总不可能像之前对关秘一样,不明不白养在身边。 要是沈总本就打算将柳教授从幕后迎到台前,这公关的措辞可就大不一样。 公关经理脑子里过了一万个提案,苦于没人拍板,不敢擅作主张。 往常这种麻烦事儿……都是找关秘的。 关秘如今早就不是大秘书了,而且这事情着实敏感。公关经理思前想后,决定先给汇报给张助理。自从关汀调任,他一手带出来的张助理如今是沈康时身边的红人。 - 接到公关部电话,张助理也是焦头烂额。 虽然名义上他现在做着关汀原来的那些工作,但多半是些安排日程、上传下达之类的杂活。 简单说来,就是没有决策权。不用动脑子拿主意,也就不必担责。 第59章 公关拿这事找上他,本身是看得起他的位置。但这事儿他又哪里敢做得了主? 于是张助理第一反应,便是求助关汀。 可是联想到关汀最近的状态,张助理拨出电话的手停顿了一下。 关汀最近新上任重要岗位,忙得脚不沾地。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并没有加官进爵应该有的喜悦情绪。 张助理看得最清楚,自从柳亦久要回国的消息传来,或许更早一些——自从那次关汀瞒着所有人独自去医院以后,他就一天比一天地消瘦、憔悴下去。 关秘书该不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吧。联系到关汀遮遮掩掩的态度,张助理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大跳。 但……这么重要的事。又没法联系到沈康时,不找关汀还能找谁呢? 张秘书恍惚想起,之前沈总和徐应差点被拍到时,关汀游刃有余的处理手段。 他也曾好奇,不顾着冒犯偷偷问过关汀:“关秘书,何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其实有些事情他们明星工作室也可以做,无非是做得不如你妥帖。” 没说出口的话是——你做得那么妥帖完美,未必又有谁会念你的好。 当时关汀是怎么回答的?“他们总是有些疏漏,不如我一并处理。” 那样公事公办的语气,绝口不提自己干的事情如何在职责之外,心里又受过了多少委屈。 关汀对沈总的心思,张助理也是看得最清的。他去过一次关汀的旧宅——那里除了父母留下的少得可怜的物件,处处都是沈康时的印记。 唯独没有关汀自己。 但他好像根本不在意沈总身边究竟厮混着些什么人,总像没有心一样完美地处理好各种纷乱的关系。 人心总是肉长的,再怎样带上厚厚的盔甲,其实也是会难过的吧。 想归想,张助理却还是拨通了这个电话。 张助理先条理清楚地解释了照片引起的舆情发酵的情况,又强调了大家都联系不上沈康时。 一通说完,张助理才弱弱补充:“关秘,本来不想麻烦你,可现在……” 其实已经是关部长,但私下里,张助理还是喊关秘喊得顺口。 关汀耐心听完,对来麻烦自己此倒没有什么责怪,只说:“我知道了,这事情我来跟进吧。” 虽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张助理却顿时找到主心骨一样,觉得没什么解决不了的。关秘书总是可以给人这样的底气。 其实关汀联系沈康时的渠道并不比其他人多。他也只能先拨电话碰碰运气—— 意外的是,这个谁也拨不通的电话被瞬间接通了。 第033章 登堂入室 “关部长,你找康时有什么事情么。”柳亦久说:“如果着急的话,我帮你叫他。” 关汀的心沉到了底。 但要汇报的事情,正好跟柳亦久和沈康时有关,关汀稳了稳心神,说:“那麻烦柳先生转告沈总,我待会儿再打过来。” 柳亦久说:“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关部长不休息么?” 这话意思就是,关汀打扰他们二人世界了。 关汀当然听得懂,只是依旧客客气气地说:“事情紧急,还请柳先生帮忙转告一下。” 柳亦久说:“好的。” 柳亦久挂断电话,刚放下手机,就看到沈康时从浴室里出来了。 沈康时问:“刚刚你说话了吗?” 头发上有一些水雾,看得出来是严阵以待,好好清洗过。 可沈康时并没有穿家居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新的行头,仿佛能够立马出门开会的那一种。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穿,在家里洗过澡之后,这身装扮显然是奇怪的。可沈康时一想到柳亦久,总觉得要用郑重的态度去对待。 柳亦久说:“没有啊。今天真的要麻烦你了。” 柳亦久出国读书加求学,直接换了国籍。他这次回来得急,没能订到涉外酒店。再加上柳家现在一团糟,住进去恐怕麻烦事多,柳亦久只得向沈康时求助,问沈家酒店还有没有空房间。 这种小事——当然不至于让沈康时操心。 可问到他这里来了,他也就动了心思,问柳亦久:“我家就在附近,前几天刚刚打扫过,要不……” 柳亦久就来了。 说白了,柳亦久在国内并不一定要住酒店,那些狐朋狗友,谁还没有几套房了?求助到沈康时这里来,哪怕是沈康时自己,一瞬间也能想起四五处房产。 但柳亦久是易过敏体质,对房子卫生要求比较高。那些屋子许久没住人,就算常常有阿姨打扫,也未必能让柳亦久住得舒坦。 总之这借口,两边是心照不宣地接下来了。 沈康时望着柳亦久,说:“不麻烦。你这么多年没回来,遇到什么困难,是老朋友应该要帮的。” 柳亦久望着沈康时,说:“朋友么……” 这三个字很轻,里面装满了别样的情绪。 柳亦久和沈康时对望,气氛变得愈发迷离,沈康时朝着柳亦久走了一步。 可走完这一步之后,门外便响起了铃声。 沈康时如梦初醒,皱着眉头,走过去开门。 关汀正站在门外,说:“沈总。” 沈康时如何也没有想到,关汀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时间这么晚,关汀不该在照顾小贝么。 第60章 这一瞬间,沈康时内心的活动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想把门关上——要么不让关汀进门,要么自己到外面跟关汀讲话。 他下意识的,不想要让关汀和柳亦久碰上。 但是晚了,柳亦久已经走了过来,温温柔柔地问:“康时,是谁来了?” 关汀和柳亦久,隔着沈康时对视。 柳亦久脸上带着温柔的、大度的笑容,他现在登堂入室,关汀才是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 而关汀则是焦急的,略微有些失态的。 关汀点点头,说:“柳先生。” 然后又对沈康时说:“沈总,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比较急,想了想,还是过来找您了。” 沈康时没有办法,只好把关汀迎了进来。不过想象中的场面没有出现,关汀和柳亦久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彼此客气说话。 关汀指了指书房,说:“沈总,那我们进书房里说?” 沈康时进书房之前,看了柳亦久一眼。 柳亦久依旧笑着,说:“那你们进去谈事情,你招待小关,我先去洗澡了。” 等沈康时进了书房,柳亦久脸上的笑容就不由得淡下来了。 这个关汀,才刚打过电话,又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中间还没够十分钟。 但沈康时那副样子,又像是已经习惯了跟关汀共事,并没有任何更换的打算。 柳亦久在那两人面前做出一副大度模样,心里却想到关汀进书房之前看自己的那一眼。 充满了挑衅。 难道关汀还想靠着工作上的这点儿东西,夺去一个男人的心么。 关汀还是太不懂男人了,他能像狗皮膏药一般贴在沈康时身边这么多年,靠的不过是“好用”二字。 可好用,也就意味着是可以替代的。 · 关汀将舆情对沈康时一一汇报,沈康时没有跟他多谈,将必要的信息交流之后,就示意要关汀走。 关汀走的时候,柳亦久就在浴室里。 柳亦久听见沈康时的声音,大声喊道:“康时,你还有别的沐浴露吗?这个味道我不喜欢。” 沈康时哪里知道这些,登时愣住了,转而看向关汀。 关汀说:“只有这一种味道,您用了很久,习惯了,也就没有备别的。” 沈康时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见柳亦久在里头说:“这个水怎么这么冷?是热水不够了么?” 沈康时匆匆朝着浴室那边走去,对关汀说:“你去买点日用品回来。沐浴露、洗发水、刮胡膏……都买玫瑰香味的,他喜欢这个味道。” 关汀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已经不再是秘书或者助理之类的工作。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浴室的门已经打开,手臂若影若现,而沈康时闪身进了浴室里。 关汀住了嘴,将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沈康时进到浴室里,看见柳亦久穿着浴袍,甚至像是不放心似的,还披了件浴巾。 柳亦久指着出水口,说:“那个好冷,是不是坏了?” 沈康时摆弄两下,很快妥了:“你卡在这里,这个是能控温的,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的。” 柳亦久说:“啊,国内已经这么高级这么贴心了吗?抱歉,我在国外住的房子比较老,现在可能已经落伍了。” 柳亦久原意是表现自己在国外受苦了,卖惨叫沈康时多关注自己。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沈康时此时想的却是——这房子是关汀装修的,这样贴心的小巧思并非一处两处。 关汀……真的对自己处处上心。 刚在浴室里走神了这么一会儿,出来之后,关汀已经不在了。 不仅如此,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塑料袋,里头装了不少东西。 沈康时打开来看,看见里头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果不其然都是玫瑰味道。 不仅如此,在袋子边缘,还放着好几盒套,玫瑰味赫然在列,还有草莓味和其他备选。 不知为何,沈康时忽然想到徐应将要搬进来那次。徐应那时候拿腔拿调,关汀也是不动声色买来了这些。 跟那次不同,那次尺寸都是按照沈康时来的。这个袋子里除了沈康时常用的那些,竟然还有其他很多种尺寸。 沈康时:…… 好你个关汀,就是这么“体贴”的么。 · 第二天,关汀没去上班。 前一天费尽心力跟公关部部长处理新闻那事,晚上又去沈康时的别墅里去了一趟,看见沈康时和柳亦久相处良好,柳亦久那样一副主人做派—— 说起来,沈康时那别墅空了那么久,还真就是在等柳亦久。 于是当天晚上,关汀做了个梦,梦见他站在窗户外,看沈康时和柳亦久在父母留下来的房子里做/爱。他想叫那两人停止,但柳亦久看他一眼,对他说:“康时早就不要你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个噩梦回旋着,怎么都摆脱不了。 关汀满身是汗,醒过来的时候一看手机,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不止如此,手机里堆了很多未读消息。 公关部部长发来了很多消息,关汀没细看,粗略一扫,发现上午还在说具体的事情,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到了中午十二点左右,就又变成了一副平和等死的样子,告诉关汀:【没事,沈总已经知道了。关部长,你有空的话赶紧来躺公司吧。】 第61章 关汀随意扫到的几个关键词,看到了柳亦久的名字。心里下意识逃避,便也没有把细节瞧得太清楚,就给公关部部长发了条信息:【好的。】 可消息才发过去两分钟,就看到沈康时给他发了个消息。 沈康时:【人呢?】 · 沈康时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关汀本来都不打算去公司了,现在也只能拖着重重的身体,重新开车去集团。 或许是那个噩梦的原因,关汀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台苍老的电脑,缓存没来得及清理,任何事情都做不了了,只是行尸走肉一般,维持着“工作”的程序。 等到了集团,才发现自己办公室里坐着好些人,都在等他似的。 沈康时、张助理、公关部部长、柳亦久……甚至还有徐应和他经纪人红姐。 关汀:?怎么了这是? 沈康时冷哼了一声,说:“让老陈说。” 老陈正是公关部部长,说:“关秘……关部长,你还记得之前你代替徐应被拍么,那张照片本来我们已经公关掉了,但不知为何,现在又被人找了出来。” “有人以为这是柳先生,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对柳先生的声誉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听说还有人向柳先生就职的学校投了匿名举报信……” 关汀愣了愣,看着柳亦久,有些荒谬地说:“然后呢?这听上去不是什么大事。” 拿那么一张照片,能投诉什么呢?柳亦久在国外的学术活动都有据可考,只要一查就能知道,那绝不可能是柳亦久。 至于其他方面,就更不至于了。哪怕昨天的消息传到了国外,学校也不至于对同性恋人的部分做出任何反应。 关汀这副不当回事的样子,让沈康时重重地皱起了眉头。 沈康时冷声道:“关汀,你是故意把那张照片漏出去的吗?以你的能力,已经处理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再出岔子。” 柳亦久满脸担忧,说:“我不在乎这个,但我爸看到那张照片了。他以为那是我,以为我中途回国去找康时……上午才刚刚清醒一些,现在又去icu了……” 第034章 icu 关汀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柳亦久在说什么。 柳永宽因为积年的抑郁情绪,身体本就差劲。前阵子受了点刺激,所以住院了。 柳亦久正是因为这个,才回国来的。 而现在,柳亦久的意思是,因为自己工作不力,所以柳永宽的病情恶化了,住进icu了。 这是因为自己? 关汀搞不懂,这个逻辑是怎么成立的。 柳永宽因为当众被绿,此后精神状态不佳。直接住院的导火索,据关汀所知,也跟沈康时脱不了干系。 柳亦久既然如此关心自己父亲,怎么会在国外跟母亲一直联系?又怎么会在回国之后,住进了沈康时家里? 关汀难以置信地看着柳亦久,连带着看着沈康时。 关汀往前走了一步,说:“我故意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你呢,你住进沈康时家里是不是故意的?” 关汀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就看见沈康时表情一变。 沈康时神色一凛,往前走了半步,是一个挡在柳亦久面前的姿势。 沈康时说:“关汀,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或许是工作失误,但你不能这么说。” 沈康时并不知道,他心头涌起的这股愤怒叫做“心虚”。在得知柳永宽病情恶化住进icu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是柳永宽知道柳亦久住进他家的事情了。 当得知跟关汀的照片有关时,他心里竟然有一种庆幸…… 可现在关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把他害怕的事情给掀开了。 关汀冷冷地说:“工作失误?哪怕我什么都没做,任由那张照片充斥整个互联网,那柳先生身处医院,难道还能上网冲浪不成?他是怎么看到那张照片的?” “比起追究我的工作失误,沈总,你是不是应该先帮柳先生查清楚这件事呢?”说完这句话之后,关汀的眼神凉凉地扫过柳亦久。 柳亦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可沈康时挡在他前面,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沈康时只是在想:关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攻击性了。 关汀对柳亦久,就这样嫉妒吗? 沈康时说:“亦久的事情,我自然会去处理。但那张照片没有处理干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你好好想想!” 沈康时皱着眉头,对关汀说话也不太耐烦的样子。 这一刻,关汀的心脏忽然彻底地沉了下去。 他意识到,沈康时并不是真的在意这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要给柳亦久一个交代,因为柳亦久是因为柳永宽回国的,那么柳永宽出了问题,柳亦久一定是关心的。 沈康时要为柳亦久扫平所有困难,其中当然包括自己。 想清楚这一点,关汀所有的情绪忽然都抽离出去了。 他如同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周围的所有人,脸上竟然还浮现出了一抹可疑的、嘲讽的微笑。 徐应看着关汀的表情变化,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很不妙。 人怎么可能在一瞬间泄掉这么多的气呢? 徐应连忙在一旁说:“沈总,关部长,刚刚不是要说我的事情吗?” 关汀回过神来,看向徐应,笑了一下,说:“你怎么在这里?” 第62章 这个笑容相当敷衍,相当官方,但正是由于这过度的平淡,在这样的环境中,反而显出了一丝友善。 沈康时看着这个表情,忽然觉得很碍眼。 关汀和徐应,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关汀不仅远程教徐应做饭,还在这么生气的时候愿意给徐应一个笑容。 沈康时的脸色更黑了一些。 徐应说:“说起来,这件事情也跟我有关……柳先生住院前几天,是我跟他怼了几句……” 旁边的红姐忽然拿胳膊肘捅了他几下,徐应忽然反应过了,这么说并不合适:即便柳永宽出事跟他的确有那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场谁不是能随意拿捏他的人?他这么说,岂不是硬生生想断了自己的前路? 徐应心里吓出一声冷汗,赶紧看向柳亦久和沈康时,却见沈康时咬牙切齿地盯着关汀,而柳亦久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康时。 竟然没有一个在意自己的。 反而是关汀,用那样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看着自己,但显然对自己说了什么也并不感兴趣。 徐应一边后怕,一边觉得疑惑。可眼前并不是能细想的时间点。 徐应继续说:“至于那张照片……关部长之所以被拍到那张照片,也是为了帮我引开狗仔。沈总你叫我过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沈康时这才记起,自己为什么要叫徐应和红姐过来。 沈康时看向红姐,直接问:“可以直接对外宣称,这张照片就是徐应么?需要什么样的资源置换?” 面对红姐,沈康时的态度就变得格外冷硬而商业,似乎什么都是可以谈判的。 不过也的确如此,就连徐应能出现在这里,也是由于某种谈判和买卖的缘故。 红姐过来就已经有了成算,此刻说:“这张照片跟小徐某些角度还是挺像的,如果来一些舆论,是可以糊弄过去的。只是小徐现在到底还在事业上升期,如果爆出桃色的绯闻,估计会有一些影响……” 沈康时说:“说价格。” 红姐便直说了:“照片可以认,但夜会沈总,这个我们是不能认的。” 沈康时沉思片刻,说:“行。我叫人查一查,小区里有没有人在出售,到时候过户过去。” 徐应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真的吗!太客气了沈总!” 柳亦久嫌恶地皱了皱眉头——这就是沈康时找来睹物思人的东西么。 徐应自然是注意到了柳亦久的表情,可他将要实打实地收到一栋别墅,那小区里的人还非富即贵,被人白眼算什么? 况且从柳亦久露面的那一刻起,徐应就不是很喜欢对方。或许是直觉还是什么,他觉得柳亦久跟自己的绿茶同事没什么区别。 那绿茶同事垂涎徐应的流量,一边要跟徐应卖腐,一边却又处处嫌弃,引导cp粉觉得是自己高攀了对方。可笑,既然要出来卖么,好好卖就是了。 话说远了,总之徐应不太喜欢柳亦久,连带着自己已经拍完的电影,都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浑身别扭。 如果让徐应选,他倒宁愿自己模仿的是关汀。 红姐:…… 她那么说,本意是想让沈康时再拨一个好点的资源过来,可没想到徐应那么“掉价”,一套房子就这么喜笑颜开——好吧,总价几千万的房子,是挺让人高兴的。 但如果是一个好资源,说不定能让徐应再上一个台阶呢?那时候带来的好处,就不是几套房的事情了。 可看了看当下的情况,红姐也清楚,沈康时的白月光回来了。 正主都回来了,那平替似乎是不太需要了。权衡之下,红姐没有再说话。 沈康时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虽然柳永宽现在在icu里住着,但柳家愿意承担最好的医疗资源,想来最后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到时候再去解释,那人不是柳亦久,而是上次那个小明星。至少要洗刷柳亦久的冤屈。 在场的人都无异议,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 沈康时带着柳亦久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最后回头看了关汀一眼。 关汀依旧站在原地,整个人像块木头一样动也不动。 沈康时还在等着关汀表态低头,可关汀这样表现,沈康时也懒得再等。 随便了,不过是一个秘书而已,在拿乔什么呢。 等沈康时彻底走了,公关部长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关汀说:“关部长,我上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后来沈总知道了这事,就把人都叫来了。不是我不给您通风报信……” 虽说沈康时态度明确,但关汀过去在集团里时刻斡旋,其他人也看得出他的作用。无论沈关二人感情走向如何,可只要关汀还有留在集团里的一丝可能性,他就要把同关汀的关系处理好。 可关汀并不在意这个,只是拖着步伐,走到了办公位上。 他按开了电脑,看着屏幕“啪”一下亮了起来。 公关部长有点尴尬地说:“那……关部长你先忙,我也去工作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徐应和红姐。 红姐对徐应使了个眼神:我们也走? 徐应却不知为何,对关汀此刻的状态很是在意。 他走到关汀面前,说:“哥,你要喝水吗?我看你嘴唇都是干的。” 第63章 关汀说:“我不渴。” 怎么可能不渴呢?嘴唇干成这样,身体早该报警了才是。 徐应接了一杯水,放在关汀面前。 却看见关汀把电脑关上,然后又按开了。 这样反复地关机重启,来回五次,关汀也没有喝一口水。 徐应看得心惊肉跳,他们公司里有一些明星混圈混出问题了,表现就是这样的,木讷地做着重复的事情。 徐应小心翼翼地说:“哥,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关汀摇了摇头。 徐应说:“你……脸色也很差,真的抽空去一趟吧。或者我给你推荐一个医生,你跟她聊一聊呢?兴许对你的病……对你的状态有好处。” 关汀知道徐应算是一个好人,于是勉强对徐应提了提嘴角,说:“嗯。” 红姐催着徐应赶紧离开,他在沈氏集团呆得太久,有个通告要来不及了。 徐应把那个医生的名片推了过去,上面写着心理咨询。 关汀明白徐应在担心什么,他看了看那个名片,没加。 加了又能怎么样呢。 第035章 了解 柳亦久既然已经回来,那么很多活动就是顺理成章的。 学会的年会给柳亦久发了正式通知,当初柳亦久还曾托词时间不合适,与学会来回许多封邮件——那时候关汀代表沈氏集团给学会投资许多,大家也很给面子,给沈氏留了好几个位置,这些都是柳亦久知道的事情。 现在有关柳亦久的事情,关汀都全然脱手,看起来似乎被排除到沈康时的内心自留地之外,但在集团里担任了更具有实权的职务,也不知道对于柳亦久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次年会发给柳亦久的函,是周教授亲自用邮箱发的。 邮件末尾,加了句问候:【听说你现已回国,不知何时有空,我们师生也好小酌一杯。】 周教授是柳亦久恩师,柳亦久立刻把这件事情同沈康时讲了。 沈康时沉吟片刻,问柳亦久:“我也去吧。” 柳亦久有些诧异的样子:“你?” 沈康时说:“沈氏是年会的赞助商,你们又是聊年会的事情,我方便过去吗?又或者说,这是私人性质的饭局呢?” 柳亦久并不在乎在沈康时面前模糊掉私事与公事的界限,或者说将这两种事情掺杂在一起,让所有的相处都混在一起,或许才是更好的。 柳亦久想了想,说:“我问问周老师。” 周教授是学者中比较有性格的那一种,在很多事情上并不看重钱的事情,哪怕是拿钱,姿态也是很高的。 柳亦久本来没想到周教授会同意,谁知周教授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道:“沈氏集团……是不是小关任职的那个公司?这个公司不错,是个真正做事的,那就一起来吧。” 柳亦久听得心惊——什么时候,关汀连周教授都收买了? 但听周教授的意思,他愿意让沈氏集团的人来,还是看在关汀的面子上。 柳亦久心里纵使有再多想法,但周教授对他而言,始终是德高望重的恩师,也只能向沈康时如实传达。 那么是日,沈、关、柳三人便一同与周教授会面。 师生再聚首,周教授是很高兴的,特意穿上了新买的衣服。 沈康时与柳亦久站在一块儿,关汀站在略略落后两人的地方,脸色格外苍白,眼睛下的黑眼圈也重得吓人。 周教授大惊,问:“关汀,你最近怎么了?是工作太忙了吗?” 沈·关汀顶头上司·康时:“……” 顺着周教授的话头,沈康时才认真去看关汀。 就见关汀的衣服空空荡荡的,像是一根竹竿套在衣衫里。 关汀又瘦了? 不只是瘦,脸色也差到不行,很久没睡好似的,疲惫极了。 前几天在办公室里出了那事之后,沈康时并没有跟关汀再联系。时隔几天看到关汀,竟然觉得有一些陌生了。 沈康时皱着眉头,下意识说:“小贝还给徐应了没有?是小狗晚上吵你睡觉了吗?” 关汀尚未回应,反而是柳亦久反应比较大。 柳亦久:“什么小贝?你还养狗了?你不是对狗毛过敏?” 难为心上人还记得这件事情,沈康时眉目一下子舒展开来,说:“ 爷爷家的狗生了,现在不知道都送出去没有。你想要吗?” 柳亦久目光扫过关汀一眼,道:“想要的。我喜欢笨一点的小狗,太聪明了闹事,皮。” 沈康时可不知道狗的性格,更不知道沈老爷子那边还有没有剩下狗崽——虽说退出集团权力中心了,但沈老爷子毕竟曾是掌舵人,想在他身边刷脸的也不少。 沈康时说:“我帮你问问爷爷。” 周教授才说了一句话,就看见柳亦久和沈康时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而他提问的对象,则是反应平淡,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 周教授看柳亦久一眼,心头飞快地划过一丝怪异。 小柳他以前,有这样理所应当地忽视别人吗? 周教授笑着看向关汀,问道:“最近工作忙不忙?上次借你的书,你看完了吗?” 关汀一愣,一种强烈的愧疚感袭来,道:“我没看……真的对不起,我明天就把书给您送过来。” 第64章 周教授也就是随口问一句,并非催促或者指责,更多像是一种社交性质的交流。 可关汀居然当真了,居然是这样反应…… 怎么比自己还不通人情世故了呢? 周教授锤了锤脑袋,感觉说不定是自己的问题,才会疑心这么多想来想去,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几人一块落座,这是周教授定的位置,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感觉,菜色也更为普通家常一些。 沈康时还问过柳亦久,要不要换家更郑重的餐厅,柳亦久摇摇头笑着说:听他的,他嘴叼,就喜欢这种地方。沈康时这才作罢。 拢共面对面六个座位,柳亦久和沈康时占了一排,关汀总不好跟他们挤,于是跟周教授坐了一排。 周教授问:“亦久,你在国外还好吗?退休之前本想去国外考察,顺便看看你。但最后因为一些缘故未能成行,比较遗憾。做我们这一行,还得要去实地看看才好啊。” 他们领域偏门,行业里也就这么多人,周教授很欣赏柳亦久,作为年轻人能投入到这样的专业中来。 柳亦久笑了笑,说:“是的,国外资源丰富很多。” 周教授问:“那你这次回国,打算呆多久?” 柳亦久下意识——或者说有意识地看了沈康时一眼,道:“就……不打算回去了。” 周教授笑容凝固了。 柳亦久是对专业有热情的年轻人,为何放弃大好的学术资源,非要回国? 是因为……旁边的这个男人吗? 周教授疑惑地打量着沈康时,这个男人他知道,是关汀小友的顶头上司,似乎跟许多人之间有一些微妙的关系。周教授无意置喙年轻人的感情生活,但若是被看作“赢过理想”的东西,他就不免苛刻了些。 注意到周教授的打量,沈康时淡淡地回望过来。 两人对视,沈康时看到周教授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 沈康时:? 沈康时是全然的商人,并不在乎周教授的看法——如果这人不是柳亦久恩师的话。 沈康时露出一个商务性质的笑容,问:“周教授,年会的筹备还需要什么吗?可以尽管跟我说,沈氏集团这边能提供的资源,一定尽量满足。” 这是商务谈判中极大的诚意,但周教授并不吃这一套。 周教授追问柳亦久:“小柳,你的学术重心都在国外,你为什么要回来呢?如果不是一些客观原因,我肯定要出国的……” 柳亦久露出一个无奈而脆弱的表情,说:“我的家庭……周教授,人都是有些身不由己的。” 柳亦久这么说了,周教授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跟柳亦久师生重逢的喜悦,不知不觉淡去了一些。 上菜了,周教授一边吃饭,一边跟柳亦久聊着行业最新的信息。 奇怪的是,柳亦久虽然人在国外,对于最新的学术论文和行业前沿信息,了解得竟然还比不上周教授这样一个临近退休的老头。 其中有几个问题,关汀回答得都比柳亦久要快。 周教授的笑容越来越淡,到后来,表情都不太高兴了。 周教授并不是会特地给人面子的类型,他对柳亦久失望,就体现在行为上。 到后来,席间的人全都发现了这一点。 柳亦久夹着筷子,动作顿了顿,有些弱弱的问:“周老,怎么了?是菜不合心意吗?” 周教授说:“你老实跟我说,为什么回国来。” 柳亦久直说:“我父亲生病住院了,他身体不太好,这一次更是到了icu。身为儿子,我该回来看看。” 周教授盯着柳亦久,对这个答案存疑。 周教授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得意门生了。 出国之前,柳亦久都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学生形象,每次见面都在讨论学术问题。可现在,他觉得柳亦久的眼睛里藏着太多别的东西,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学术不再是他首要的考虑。 ——就好比现在,柳亦久会问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而不是问是不是研究遇到什么困难。 周教授不想继续追问学生的家事,只好深深皱着眉头,夹菜吃。 关汀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为了缓和气氛,终于道:“周教授,你有没有考虑过开个网络账号什么的?” “我连微信都弄不明白,搞什么网络账号!”周教授语气不算太好。 关汀说:“前阵子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讲视频的账号,里边引用了您的论文,有很多人关注,播放量有20万呢。如果您不介意科普最基础的知识,或许可以了解一下现在的自媒体?有很多年轻人对历史感兴趣,虽然没发深造,但引起他们的兴趣,倒也不错,对吗?” 这话说得周教授心动了。 退休之后,不用继续搞研究,周教授还真觉得有些寂寞。如果有如关汀一般的年轻人感兴趣,那也算是为专业发挥余热了。 这样想着,周教授继续问:“哪个视频,你找出来给我看看。我完全不懂网络、软件什么的,这要怎么做呢?” “这个账号有些东西讲得可能不全对,但视频主态度挺好,愿意学习改正,您多包容就好。”关汀说着,摸出手机,道:“至于做视频,您可以先跟这个视频主沟通一下,看看您对这件事情到底怎么看。” 第65章 关汀的话题挑得新奇,周教授顿时连饭都顾不上吃,脑袋已经快要吸附到屏幕上去了。 柳亦久坐在对面,眼见着自己的恩师跟关汀如此亲近,脸色到底是不太好看了。 这个关汀什么都要抢。除了沈康时以外,连周教授也不放过。 不过是占着一些身在国内的好处,对沈康时、对国内的网络媒体更为了解罢了。 沈康时却没有注意到柳亦久,他看着关汀,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真正了解关汀。 关汀是什么时候,对这个领域这样了解的?他又是在什么时候抽出空档,刷到这些视频的呢? 第036章 到沈宅 柳亦久回来的事情,在关系网内几乎已经传遍了。 柳永宽生病了、柳亦久回来了、柳永宽又被气到icu了…… 诸多消息与新进展,搭配着诸多版本的说法,在圈子里胡乱传阅。 但沈老爷子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沈老爷子在祖宅中发了一通大火:“是我太久没去集团的吗?!竟然都没把我放在眼里,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说!” 沈奶奶说:“你都多久不管事了,下面的人现在都听康时的。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一个能担起集团的掌舵人。” 沈老爷子说:“你都不知道,其他人说成了什么样!这样子下去,沈家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沈奶奶说:“在宏恺做那件事情的时候,沈家的脸不已经被丢光了吗?” 沈老爷子:“……” 沈奶奶说:“我不管你,我去打麻将了。” 沈奶奶开开心心,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了。 她最近牌局多,其他奶奶得知沈家和柳家的连续剧又连载起来了,都纷纷约她打牌喝茶。她也不在乎,欣然赴约,偶尔惊讶反问“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偶尔又配合着一块儿传八卦。 如今有这么多版本的八卦,跟沈奶奶的牌局也脱不了干系。 沈奶奶才不跟沈老爷子讲,她又不姓沈,闹出笑话的也不是她,她只要有人陪着打牌就好了。 沈老爷子一个人在家里,越想越是郁结于心,在宅子里砸了一堆东西。 最后,是管家偷偷给沈康时打电话报信,让沈康时回来。 管家捂着电话,小声说:“老爷子气得太狠了,现在正在疯狂摔东西。已经把他最喜欢的花瓶给摔碎了!” 沈康时在电话那头说:“爷爷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不实传闻,我待会打电话向他解释。” 管家着急了:“不是解释的事情……我,我,我怕老爷子给气出什么好歹来啊!” 沈康时沉默下来。 他不跟老爷子讲这些事情,就是因为知道沈老爷子绝不会高兴听到柳亦久回来的消息,更何况让柳亦久住进家里来呢? 没想到柳永宽气进icu的事情,竟然还会造成这样的连带影响。 由于柳亦久的事情,沈康时算是跟沈老爷子闹了矛盾。沈康时最近本来都不打算回祖宅了。 可接到管家这样的电话,他又不免沉默下来。 柳永宽就是被气出毛病来了,他看到柳亦久天天为此担心,自然明白,自己不想要看到沈老爷子也出现类似的事情。 管家是从小看着沈康时长大的,情急之下,喊道:“康时!” 沈康时说:“好,我回去。” 挂断电话之后,沈康时便看到了柳亦久。 柳亦久正看着他,有些小心翼翼,期期艾艾问:“老爷子……怎么了吗?” 沈康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说:“没事,我今晚回一趟沈宅。” 说来奇怪,柳亦久已经住进家中这么久,两人同进同出,竟然没有发生什么越界的事情。 沈康时常常叫张助理定一些高档餐厅,请柳亦久去吃饭。柳亦久偶尔也会开玩笑说,国外吃得太差,说不定比国内牢饭还要差劲,这几天才算是真正的做了回人。 沈康时便笑着应他: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都满足。 那一天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柳亦久便看着他。高档餐厅的气氛的确优美,两人在对视之间,眼神不断升温。沈康时本以为那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但是没有。 柳亦久喝醉了,他不会对喝醉的人动手。 ——也不对,沈康时曾经对喝醉的关汀为所欲为。 但他永远不会对柳亦久这么做,或许是因为珍视。 说回当下,柳亦久这般看着沈康时,是在担忧沈老爷子的情况。 沈康时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柳亦久也说:“是的,你该回去一趟。不能叫长辈再因为我们的事情而生病了。” 沈康时知道柳亦久是想到了柳永宽,只得道:“长辈的心结,在长辈那里。你不要过于自责。只要沈宏恺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把他抓来,给伯父道歉。” 沈宏恺是沈家的耻辱,沈老爷子和沈康时都这样认为。沈柳两家本是世交,他做出那种事情,既没有考虑过上一辈,也没有考虑过小辈,是极度自私自我的人。 柳亦久眼中有了一些泪花,说:“你还有爷爷,你爷爷还关心你,真好。” 柳老爷子也尚再世,可对于柳亦久的回国,一直采取冷处理的方式,就当不知道。柳亦久上次回家探访,柳老爷子倒是在家,也和柳亦久一块儿吃了家宴,却并未提出让他回柳家住。 第66章 这件事情也极大地伤害了柳亦久。 沈康时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对柳亦久充满了心疼。 “不要这么想。”沈康时打断了他,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柳爷爷会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虑。” 柳亦久说:“可是,我没家了。康时,我回国一直借住在你家,这算是什么事情呢?我没有家了。” 沈康时不由自主道:“只要我在,我永远都会支持你。我可以——” 可以给你一个家。 沈康时本想这么说,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竟然卡住了。 柳亦久说:“康时……我们、我们是不是错了?” 看见柳亦久心中的动摇,沈康时心疼得不行,竟然脱口而出:“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柳亦久一愣。 沈康时顿时有些后悔,且不说老爷子是否能承受得住,在他还没扫清障碍的时候,让柳亦久直面矛盾,是不是也不太好呢? 谁知柳亦久愣了两秒之后,问:“我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吗?” 别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 如此,沈康时带着柳亦久,一块儿回了沈宅。 管家开开心心地来迎接沈康时,却没想到面前站了两个人。 管家的笑容凝固了,说:“小沈总……” 沈康时淡淡道:“让厨房加双碗筷。” 管家的动作有些僵硬和尴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也没开口。 柳亦久提着东西,说:“我给沈爷爷带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沈爷爷是否喜欢。” 客厅里,沈老爷子正在装模作样地看书,等着沈康时前来“认错服软”。管家打那通电话,就是这个用意。 可沈老爷子也没想到,竟然会看见柳亦久。表情当场就垮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沈老爷子语气相当不客气,然后又对着沈康时:“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家里带。” 柳亦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拿着昂贵的茶叶和茶具,说:“沈爷爷,听说你喜欢喝茶,我找朋友收了一些上好的普洱……” 沈老爷子却问:“是你的朋友,还是康时的朋友。” 柳亦久彻底说不出话了。 沈康时往前站了一小步,挡在柳亦久面前,说:“爷爷,亦久也是那件事情的受害者。除了沈宏恺以外,大家都是受害者。”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老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对柳亦久说:“我们沈家,的确对不起你爸。你爸用情至深,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困在那一天逃不出来。这段时间更是受到了别的刺激……作为老柳的战友,我也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也不想让两家这么多年的情谊付之一炬。” “但是,”沈老爷子话音一转,道:“这全是因为你柳家的媳妇勾引宏恺!宏恺早已结婚,哪怕爱玩了些,也绝不会主动把心思动到兄弟的女人上去。这一切都是你妈的错!” 柳亦久脸色一片惨白,嘴唇嗫嚅几下,看上去精致又脆弱。 沈老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妈就是个坏种,你也休想勾引我孙子。我不知道你们俩今天来这里,是想对我老头子示威呢,还是宣告你们的爱情至死不渝呢?这都没关系。你们只要知道,姓柳的绝不可能进我沈家的大门。” “我不同意,老柳也不会同意!你们走吧。”沈老爷子闭上眼睛,一副不愿意沟通的模样。 柳亦久站在客厅里,感到莫大的侮辱和难堪。 沈康时没想到自家爷爷竟然这样决然绝情,一下子没忍住,脱口而出:“姓关的呢?你只想让姓关的进家门,对吗爷爷?” 沈老爷子哼了一声。 柳亦久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康时,比起沈老爷子的狠话,沈康时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联想到关汀,反而叫他更不能接受。 柳亦久眼眶迅速红了,将手中的茶叶和茶具随手放在柜子上,转头朝外跑去了。 沈康时也知道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好,见柳亦久走了,对沈老爷子丢下一句:“爷爷,你不该这么对亦久说话。” 也转身追出了祖宅。 方才还剑拔弩张,现在却显得空荡荡了。 争吵过后,沈老爷子的情绪也变得波动极大。 柳亦久只做泫然欲泣状,可那态度看在老爷子眼中,分明是一种示威:沈康时心里向着谁,如今终于分明了。 再者——沈老爷子担忧地看着书房的方向。 第037章 祖孙 沈康时竟真就这样带着柳亦久扬长而去。 沈老爷子反复回想刚刚发生的对峙,越想越来气,坐在太师椅上呼哧呼哧直喘。 管家大气不敢多出,只是给老爷子轻轻拍打后背,又找来降压药和温开水。 服了药,老爷子才顺过气来。向着书房叹了一口气:“都听到了罢,出来吧。” 原来关汀也在沈家老宅里,刚刚发生的那些事,被他听到了十成十。 沈老爷子得知柳亦久回来和沈康时厮混在一起,甚至被狗仔拍了照片流传出去的消息,气得在家吃不下饭、睡不下觉。 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仅和沈康时通风报信让他回家看看、给老爷子低低头,也和关汀说了一声,毕竟沈老爷子一直疼爱关汀。 但说到底,这事儿关汀帮不上任何忙,在某些程度上他可以算得上是受害者。 第67章 但关汀还是来了,他纯粹出于善意地想,只是陪陪爷爷说说话也好。 没想到他前脚进门,逗了逗狗狗,后脚沈康时就带着柳亦久上门,还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关汀深知此时出现更是不妥,于是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书房。外面闹嚷嚷的一切仿佛与他无关。 ——沈老爷子是最不希望看到关汀装聋作哑的人,在关汀面前,他倒也无需留什么情面。 “小关,过来老爷子旁边坐坐。”沈老爷子招手。 关汀听话地坐过去,他怀里还抱着沈老爷子养的那条大狗,稍一起身,狗从怀里挣脱出去,但并未跑开,只是趴伏在爷孙俩脚边地地毯上。 关汀温柔地摸摸狗头,大狗舒服得很,轻轻地呜咽了一声,悠闲地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你对康时的心情老爷子我是看得最明白的。这小子这几年越来越荒唐了,你放心……”沈老爷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关汀未发一言,只是抚了抚沈老爷子的后背,给他顺气。 “你放心,康时并不是个坏小子,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我一定不会让他辜负你。”沈老爷子缓了半天,终于把话说完。 不管生再大的气,沈老爷子和沈康时总归还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此时沈老爷子虽是想安抚关汀,却也依旧暗戳戳地维护着孙子。 这些话语好像丝毫不能在关汀心里留下印记了,关汀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从身体脱离出来,远远地看着这一出荒谬的家庭戏。 “没有必要。”他回答。硬邦邦的语气,与平时温言细语截然不同。 这下反而让沈老爷子心中的歉疚更盛了,他的客套话也成真了几分——沈老爷子本来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若没有几分雷霆手段,他又如何当得沈家的初代掌舵人? 说让沈康时回头,那就不能只是说说。沈老爷子好似忘了刚刚爷孙俩闹得有多不愉快了似的,直接拨通了沈康时的电话。 关汀本就恍恍惚惚的,反应比往常慢个半拍。老爷子这一系列操作他竟然没反应过来阻止一下,电话就拨通了。 “康时,”爷爷的声音带上了几份威严,“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大逆不道,犯下和你爸一样的错误?” 沈康时还在开车,出门冷风一吹,之前的怒气也平静了些许,愿意和爷爷重新开始这段对话,但并不代表他觉得自己有错。 “我只是将意中人带回家,这有什么错处?”沈康时不耐:“我可不想和沈宏恺那种垃圾相提并论。” “你……”沈老爷子气急:“你爸再差劲,又轮得到你说了?管好你自己!” 沈康时冷笑:“那老混蛋,我怎么说不得了?” 沈康时心中自是充满委屈,他和柳亦久如今这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现状,不正是怪他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爹吗? 要不是他爹搞出的这么大一摊子烂事,他和柳亦久该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有哪会有如今这些狼狈。 沈康时又想起柳亦久含恨出国之时,他酩酊大醉,也就是那一夜,在关汀善解人意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求不得的东西,于是第一次,那个荒唐的夜晚…… 打住打住,想到哪里去了,沈康时在心里紧急叫停,继续和老爷子掰扯。 “这么些年,我都在收拾沈宏恺留下的烂摊子。他做了逃兵,您希望我接手家里的生意,我难道做得还不够好?” 毋庸置疑,沈康时做得足够好,不仅没有辜负沈老爷子打下的江山,还又带着沈氏开疆扩土,年年创下新高。 他扪心自问,自己已经足以回应家族的期望——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婚姻爱情难道还不能由自己做主么? 沈老爷子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只是说:“康时,你的确做得不错,但切勿骄傲自满。” “你得到的一切,真的都是出自于个人努力吗,你好好想想。”老爷子平静中更有深意:沈康时的成功,其中有几分是源于个人奋斗,又几分是由于家族托举,如今谁又能还能讲得清。 听在沈康时耳里自是不服气:“哼,不是我的能力,未必又有别人能做好?” 老爷子干脆直接点出:“至少,要是关汀对你的辅佐助力,你也走不到如今。” 又是关汀,沈康时最不耐烦听沈老爷子替关汀邀功,可这话他又着实难以辩驳。 一时间不知怎么回嘴,两人对话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两人开车行驶在路上,沈康时对柳亦久并未设防,沈老爷子的声音他也听到了。 于是沈康时见柳亦久鼻头一拧,轻微地露出了一个吃味的表情。 沈康时见柳亦久这个表情,顿时鬼使神差地回了个嘴:“没有的事,关汀也就做了他该做的工作而已,又不是没给他工资……” 哪知这话又点燃了话筒另一端沈老爷子的怒火:“你有没有良心!小关那样对你,你敢当面这样和他说吗?” 沈康时本只是习惯性顶嘴,一听这话瞬间噤声:这是,关汀在老爷子身边的意思? 不知道这些话关汀听了多少去,沈康时顿时心虚了起来。 一边是心上人的醋意,一边又是事业得力干将,沈康时心中的天平几番摇摆,摆得他心神不灵。 而沈老爷子这边—— 沈老爷子这番在电话中占据上风,之前被沈康时搞坏的心情好了不少,不咳了也不喘了,还拍拍关汀示意他也说两句。 第68章 关汀能说什么呢?此番他不过是又被沈老爷子当枪使了罢了。 关汀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压在心中的巨石又沉重了些许。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诅咒一样,使他永远不能快乐。 沈老爷子只自顾自对着沈康时念:“小关为你掏心掏肺的,你怎么对人家?你……” 柳亦久在电话这头始终没出声,但脸已经黑得和锅底似的。沈康时感觉自己额顶冒汗,只想快点把这一页揭过,没想沈老爷子说个不停。 是关汀出声打断:“我想休息几天。” 两边沈家人都愣住了。关汀的声音虚弱但平静,仿佛没有听到所有刚刚围绕在他自己身上的一切争论一样,声音甚至显得有些缥缈。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想休息,可以吗。” 虽然是一个问句,但关汀的声音中没有什么疑问的语气,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任何语气——简直像是一个濒死的人发出的呓语一样。 听在沈康时耳中,倒像是完全没有在意前面爷孙吵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沈康时暗暗有些松了口气。 稳稳心神,沈康时果断换上了沈总的角色。 “关汀,你的能力沈氏上下都是非常认可的,这次调任到业务部也做得不错,今后……”沈康时想说,升职加薪都不在话下。 他自己也讲不好到底是因为柳亦久在旁边他才这样说,抑或是他不想面对这个有些陌生的关汀。 但回答他的只有电话突然被挂断的一片沉默。 那头沈老爷子也有些惊疑。关汀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那一个,永远妥帖有礼,没见他和谁红过脸动过气。 这样的一个关汀,竟然主动挂了沈康时电话……? 尤是沈老爷子将关汀历来的“一往情深”看在眼里,此时免不了心中有些嘀咕,关汀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小关啊,你们年轻人,闹闹脾气也正常。”沈老爷子第一次对小辈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关汀:“……” 沈老爷子小心翼翼:“对这个事情,你现在是怎么想?” 沈老爷子意在问清楚,关汀对沈柳两人的孽缘心中有多大的芥蒂。如今的境况,倒不如说最担心关汀撂挑子的,竟是沈老爷子。 要是没有关汀看住沈康时,也不知道他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翻了天去。 但关汀依旧未发一言。 沈老爷子继续试探:“我再教训教训康时那不知好歹的东西……” 关汀终于出声,嗫嚅道:“我觉得好累……” 他的眼神里好像一下空了,那里面没有争吵,没有工作和爱情。什么都没有。 关汀很小声,但又很用力地重复:“好累,吃饭好累,上班好累,做/爱也好累。” “好累。活着好累……” 第038章 生病 从沈宅中出来,关汀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他现在的状态比较奇怪,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知道自己“应该”感到难过,可不知为何,情绪总是高涨不起来,连恨都不生动。 他跟在沈康时身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沈康时这般维护过一个人。 当时徐应得宠的时候,周围人不乏落井下石的,讲关汀跟在沈总身边这么久,都没有赢得的待遇,被一个小明星轻而易举地拿到了。 换句话说,关汀是不是连一个只会卖肉卖脸的小明星都不如呢? 那时候其他人都以为,这就是沈康时“宠溺”一个人的极限。但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见到过正主。 沈康时在正主面前,多么像是一个具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啊! 他也知道别人会生气的。 关汀抽离地想:至于沈老爷子? 这么多年来,沈老爷子看在他已故父母的份上,对关汀算是颇为照顾。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虽说跟沈康时差了档次,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没有人会愿意帮别人养孩子——沈老爷子再有钱,那也是沈家的,帮已故下属养小孩,算得上一句宅心仁厚了。 可实际上,个中滋味只有关汀才知晓。 关汀从小跟沈康时,还有那些大院二代混在一起。回家之后,沈老爷子常常会问起小孩子之间玩耍的细节。 关汀只能据实以告。 他青少年时期被那群人排挤、刁难、 捉弄,说不清有多少是因为这个。 沈老爷子将关汀当作一个监控,大剌剌地放在沈康时旁边。这个监控也恰如其分,刚刚好喜欢沈康时——所以能容忍沈康时的种种霸道;刚刚好能力强——所以沈康时用得惯,愿意把人放在身边;刚刚好长得像柳亦久——所以沈康时对他还有那么些爱屋及乌的情绪。 这其中若是缺少任何一点,都不会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关汀很清楚,沈老爷子也只是将自己当作一个工具人看待。如果没有沈宏恺那件事,沈柳二人又怎么不算一件美谈? 只是平常还能欺骗自己,说沈老爷子对自己还有恩情在。 可今天那番说辞,也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沈老爷子也只是将他看作掌控沈康时的工具罢了。 关汀颓然地想:这个世界上,有谁真正地在意另一个人吗? 他是开了车去沈宅的,离开的时候却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就这样走了出来。 第69章 沈宅坐落于半山腰,整座山就是一个小区,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如关汀这样颓然步行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路中间,而一辆汽车转弯之后才注意到他,不得不临时踩了刹车。就这样,还差点儿撞到人。 司机一阵后怕——他是去接大老板的,要是出了事就赶不上了。 “你他妈怎么走路的?这里是人走路的地方吗?!” 骂完之后,司机一踩油门,从关汀身边飞一般地掠过了。 而关汀站在马路旁边,并没有任何反应。 穿过马路,再穿过一片草地,就是人工湖了。 关汀似乎没有看到一般,直勾勾地往岸边走去。 就在跨越了一半草坪的时候,忽然一双手拉住了他。 林启逸:“关汀!你怎么没开车?” 他叫关汀的语气,是带着一些试探的。 他看见关汀在马路上不规则地行走,看见差点儿被车撞了,看见他无知无觉地往湖的方向走。 如果关汀正常对话,那就将对方带出山,约对方去吃饭。 可关汀扭头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林启逸说:“你怎么啦?我是凑巧在这里看到你,不是跟踪你。” 关汀依旧不说话。 林启逸拉着关汀的手,看见对方这样乖,忍不住摩挲对方手腕。 可即便如此,关汀也没有任何反应。 林启逸这下子才知道,大事不妙了。 关汀好像,坏掉了。 · “最近睡得好吗?”心理医生脸上的笑容格外温和,带着安抚的气息,好像能走进任何人的内心。 关汀坐在心理医生对面的沙发上,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百叶窗半开着,关汀能看到林启逸坐在外面,有些担忧和焦虑。 关汀重新看向心理医生,这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女人。但关汀自己本也是柔软、能够调整到任何状态的类型。 他犹豫了一下,说:“睡得很好。谢谢。” 关汀眼睛下面是浓浓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在说谎。 他不配合。 心理医生也不气恼,只是继续说:“那吃饭呢?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关汀这次回答地快了一些,说:“工作原因,不太规律。” 关汀的自我防线快要建立起来了——他刚被林启逸带过来呃时候,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在心理医生提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有犹豫,说明那个时候是有一些想说真话——换句话说,也就是寻求帮助的。 可两个问题之后,关汀那种异常状况就逐渐褪去了,对答变得自然,有逻辑。对于心理医生来说,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于是心理医生加大了程度,直接问:“刚刚有人看到你在马路上乱走,差点儿被车撞了。对于这件事情你有印象吗?” 关汀果然顿住了,他没有说话。他自己也不记得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沈家出来,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这里了。 关汀闭了闭眼睛,说:“……不记得了。” 心理医生递给他一杯温水,关汀的手指原本搅在一块儿,甚至有把手掌抠破的趋势。但这个动作之后,他双手拿着杯子,有些被安抚下来了。 关汀说:“刚刚发生了一些事情,可能我情绪不太好,吓到林先生了。你是林先生的心理医生吗?” 心理医生说:“这里是独立营业的心理工作室,跟林先生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关系。你可以放心,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关汀笑了一下。 他并不相信心理医生的说辞。林启逸既然能这么快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一定有某种别的关系。 即便不说细节,心理医生恐怕也会向林启逸透露自己有心理问题的信息去。 是的,不需要心理医生诊断,关汀已经能够确定,自己有病。 眼见着关汀又提防起来,心理医生也只能笑了一下,说:“看来关先生现在还不能够相信我。服务时间还剩下四十分钟,关先生要在房间里休息一下吗?” 关汀环顾四周,这个房间的布置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温馨,有种被包容的感觉。 困意也随之袭来。 心理医生看出他的打量,说:“这里很好睡。而且咨询费是林先生支付的。” 关汀笑了一下。 即便是在这样不太正常的情况之下,他也会因为社畜之间的共鸣而会心一笑。 关汀想了想,歪着头问:“需要我再续一个小时吗?” 心理医生说:“你需要帮助,不过看来,我对你的帮助并不如预期中的大。” 关汀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启逸在房间外,影影绰绰看见关汀与心理医生对谈。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清楚关汀的状态不太对。 ——需要告诉沈康时吗? 林启逸思索着。 而与此同时,关汀正在做梦。 他梦到他被爸妈第一次带到沈宅的场景。 爸妈的面容十分模糊又遥远,穿着轻松日常的家庭套装。 沈老爷子说:“实在抱歉,宏恺临时有事情,需要人去参加康时的家长会。本来给你们俩都放假了,但是……” 第70章 关汀还记得那一次,他爸妈常常错峰加班,很少有一家三口一同出行的场景。他在家里为这件事生气了小半个月,爸妈终于提前沟通,规划工作,有了这么一个一家三口的放松日。 他们都已经到了游乐园,一个电话,关汀也被带到了这里。 爸爸说:“没事的,董事长您中午两点的飞机,要去参加国际会议。我们带着康时,也不费事。” “宏恺我信不过,那这个周末,康时就拜托你们了。” 关汀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在梦里,他依然盯着小小的沈康时。 沈康时心情很差,五官都皱在一起,显然很不开心。 在父母跟沈老爷子说话的时候,沈康时走到了关汀面前,问:“你有钱吗?” “?”小关汀从口袋里摸出了皱巴巴的两块钱,说:“你要买什么吗?” 沈康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递给关汀。他昂着头,有些别扭地说:“你身上这件衣服,多少钱?” 小关汀低头,看见自己身上跟父母一样的衣服。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刚刚在游乐园里涂鸦出来的“亲子装”。 小关汀想了想,指着父母说:“你想要吗?我和爸爸妈妈,带你去画呀!” 小沈康时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一条路。 过了一会儿,他强硬地把钱塞到了关汀口袋里,侧过脑袋说:“用我的钱,我请你们去。” 小关汀那时候不懂,只是觉得沈康时长得好看。 现在在梦里,关汀有点看懂了。 沈康时内心是寂寞的,渴望亲情的。 但同时,沈康时总以为钱能买到一切,这一点也从没改变过。 第039章 对峙 咨询室很安静,关汀在睡梦中紧皱着眉头,精神没有一丝一毫放松过。 心理医生轻轻掩上门,找到门外的林启逸:“你是他的朋友,还是家人?” 林启逸一见医生神色,便知结果不容乐观。但此时着急无用,只是回答:“是朋友。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斟酌一下:“我这边只负责咨询与疏导,并没有诊断的资格,目前看来,我建议去专门的精神门诊复诊。” “你朋友的情况不妙,他也比较抗拒治疗。近期要多陪伴,尽量让他在压力比较小、轻松舒适的环境生活……” 后面的话林启逸已无心再听,震惊于关汀的情况竟然已经糟糕到了这种地步。 不多时,林启逸见到出来的关汀,他垂着头,显然心理医生已经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如实告知。 关汀倒是一派平静。自己的情况,他远比其他人清楚,再去更专业的地方获得确诊,也不过是再一次重复已知的事实。 这种尘埃落定般的镇定看在林启逸眼中却是更甚一番的心疼。 “是因为柳亦久回来了吗?他们两个现在……”林启逸看着关汀的脸色,斟酌着想用些同仇敌忾的词语:“那个狐狸精!” 但关汀没接话,只是说:“不必那样说他。” 林启逸愣住,都这个时候了,关汀竟然不恨柳亦久? 关汀语速极慢,好像简简单单的说话也要耗费他许多心神一样:“柳先生也是可怜人。他们两个自小相识……” 林启逸不忍心再听,但关汀强撑着把话说完:“本来他们两个门当户对,是因为上一辈人的事情,不然早就在一起了。” 关汀没说出口的是,沈康时和柳亦久两人是竹马之情,这个故事里本来就是没有他自己的容身之处的。 是他贪恋强求,赖在沈康时身边不走,将自己熬成现在地步。 这话说得似乎哪里不对,林启逸咂摸半天却不知如何反驳。只好说:“你多考虑考虑你自己。” 关汀丝毫不理会他,喃喃自语道:“好像没有人做错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累……” 此时的关汀,身上每一个角落都散发出掩饰不住的憔悴。平日里工作时的关汀,精密得好像一台永远完美运转的机器,这憔悴反而让他更像一个“人”。 林启逸见关汀这样,一阵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伸手拉了拉关汀。 关汀最近又瘦了一些,四肢可以算得上伶仃,苍白的手腕上可见细细的血管。林启逸拉他用上了一点力气,拽得他踉跄几步。 林启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搂到怀里。 从前他的示好关汀一概不理会,只是给他讲些客套话。如今关汀羊入狼口,他哪里还有放手的理由? 林启逸用力搂着关汀,手也不安分起来。但大庭广众也不好做什么,林启逸四下一看,想把关汀带回自己家去从长计议。 关汀像个木偶娃娃,没有灵魂一般机械地跟着林启逸走。 林启逸把关汀带到外面,想塞进自己车里,却看到一个绝没料到会在这里出现的身影。 “沈康时——?你怎么在这里。”林启逸惊讶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我倒要问你,小林总,和我的秘书拉拉扯扯在做什么?”沈康时冷笑。 “我不再是你的秘书了。”关汀很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这重点抓得令人啼笑皆非,但却成功地点燃沈康时的怒火:“好好好,你不是我的秘书是吧?那总归是我沈氏的人。” 一个沈氏的业务部长,一个林氏公子,这样不明不白地搅合在一起,于公于私沈康时都可以有话讲。 第71章 沈家和林家业务时有重叠,沈康时和林启逸在商场上也是竞争对手,二人虽自小相识,但却总是水火不容。 林除了时不时来挖墙角以外,也没少存了要给沈氏找点麻烦的心态。 把关汀带走,林启逸不仅能抱得美人归,又能给沈氏釜底抽薪,何乐而不为?更别说还能膈应沈康时一把,林启逸想到这个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林启逸不想和沈康时正面冲突,便不理会他,悄悄把关汀往车里塞,接着要关门示意司机赶紧走。 可他哪是沈康时的对手。沈康时素来有健身的习惯,拎起林启逸像拎起一个小鸡仔一样轻松。 沈康时一把把林启逸扯出来,双眼冒出怒火:“林启逸,你想干什么!“ 林启逸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从小也是贵公子做派,除了在关汀面前碰壁,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 如此这样一拉扯,便也有些生气:“沈康时,你又想干什么?可别想来我这里耍威风。” “你是关汀的谁,老板?我们你情我愿,老板管不了私生活。”见关汀没有反驳,林启逸胆子也大起来,开始信口开河。 沈康时眼睛赤红,一拳直击林启逸面中,把他差点抡翻在地。 林启逸突然被打有些发懵,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擦鼻子有血蜿蜒流下。 两人体型就可见分晓,林启逸心中掂量几番,和沈康时硬碰硬似乎没有胜算。沈康时再伸手拉关汀的时候,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没有阻拦。 关汀被从车里提出来,软绵绵地站直,便又不动了。好似这一场闹剧完全与他无关。 见关汀看也不看他,沈康时咬紧后槽牙,从喉咙里蹦出几个音节:“关汀,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关汀不答,但浑身的肢体语言都在表示:他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他拉你走,你就跟他走?你不知道拒绝吗?”沈康时怒极。 但要仔细说自己在气什么,沈康时也讲不清楚。他只是觉得:关汀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和另一个男人走?他们是不是暗通款曲很久了? 疑虑越来越盛,沈康时脱口而出:“你们是不是早有勾结?关汀,你伙同这姓林的出卖沈氏?” 这完全是无端质疑,沈康时心中其实并没有真的这么怀疑,但是比起关汀和别人走,单纯地为利益出卖公司反而似乎成了他最能接受的一个解释。 关汀不想解释,也不反抗,但此时此刻容不得他再沉默。于是关汀顿了一顿,说:“我没有。” 这几个轻飘飘的字完全不足以安抚沈康时。沈康时平日里矜贵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 偏偏此时林启逸还不知死活地凑上来:“姓沈的,你别发疯。” 刚与医生交谈过,林启逸知关汀神智已经摇摇欲坠,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场纷争,便又拉关汀一把。 但沈康时反应却比先前还要激烈,他几乎是在咆哮:“关汀,你回答我!你真的要和这个人走?你喜欢他这个烂人?” 林启逸腹诽:你也有资格说我烂人?但这白眼翻在心里,他并不想多事,也未出言反驳。 倒是一直沉默的关汀说话了:“如果是呢?” 这是回答沈康时对他喜不喜欢林启逸的质问。话一出声,沈康时和林启逸两个人都愣住了。 沈康时没想到关汀会跟他犟嘴,理智告诉他这只是气话,可是心中怀疑的阴影逐渐扩大:万一,这是真的呢? 那个小跟屁虫似的关汀,真的会抛下自己? 沈康时这一愣神,就给了林启逸钻空子的机会。林启逸拉过关汀的手一把塞进车后座,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迅速汇入车流,从沈康时视野中消失了。 车开出很远,林启逸仍在刚刚听到关汀回答的狂喜中。他说——是喜欢自己的。 关汀喜欢自己?林启逸当然知道这只一句气话,但这其中蕴含的微妙的可能性足以让他心情大好,甚至觉得挨了沈康时一拳头也不算太亏。 “关汀,你以后就跟我走。不论是我身边还是林氏集团,总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林启逸想起医生的话,又补充道:“忘了那个姓沈的疯狗,对你也有好处……” “你不愿意工作也行,正好不忙,我带你去度假休养一阵子,你喜欢山里,还是海岛?” 林启逸喋喋不休,但身边人一片死寂。 比起刚从医院出来那会儿,关汀身上的活气又丧失了一些,加之双眼紧闭,只有偶尔颤动的眼睫毛表明他还是个活物。 - 沈康时出现在医院那里并不是意外,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了信。 沈氏与林氏老对头了,想要彻底扳倒对方,在林氏安插几个自己的人,对沈康时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次收到的信息模模糊糊,只说有“重要人士”与林二公子不清不楚。沈康时看一眼自己身边,这商战的紧要关头,竟无一人可完全信任。 于是他决定自己去看看情况,他本不想惊动任何人。哪想到线报中的重要人士竟是关汀?看到两人拉拉扯扯,沈康时终于没忍住还是现身了。 沈康时一直知道林启逸想挖走关汀,但他从未想过关汀会答应,沈氏何曾亏待过他? 第72章 不知道林启逸那个烂人使了什么龌龊手段,既然他冲着沈氏而来,那么沈康时自是不会坐以待毙。 心里还有一个念头,沈康时不愿触及,也不敢承认——比起得力干将被挖走,他其实更在意的是关汀那句回答是否真心。 他当真是因为有一点喜欢林启逸,今天才会和他离开的吗? 沈康时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家。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越是体力耗尽,他心里的念头就越是清晰:是时候除掉林家和林二公子了。 第040章 年会 柳亦久既然已经回来,历史研究学会的年会也到了开幕的时候。 其实这个学会也有些借他东风的意思。本身研究方向不算热门,其中能破圈的学者更是少之又少,有一个能在自媒体上有些知名度的柳亦久不容易,既面向大众做了科普,又提升了领域的知名度。 不说别的,圈子知名度提升后,下一年的经费申请大概会容易些。 这个研究会是几个老教授和归国华侨发起,规模并不大,但胜在其中的会员都是真心热爱学术的同好。 难得聚齐这一帮人,既然能有聚会,便安排了学术交流的环节。 关汀大致安排好流程,又和几位教授一一沟通过,醉心学术的老教授们平时不懂这些琐碎,关汀便也不过多打扰。 最后整理出来的年会流程安排,诸位教授皆交口称赞。 柳亦久的学术汇报被安排在了最后出场,紧接着便是晚宴。顺序是教授们商议出来的,这一番足以表明对柳的欢迎和认可。 关汀忙前忙后,敲定了场地、人员、资金、布置,所有的细节一一妥帖安置,便只静待开幕。 ——这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那时柳亦久还未回来,变故也都还没有发生,关汀尚有余力为这些事情操心。 紧锣密鼓的筹备业已完成,后续每个位置都有人各司其职,也不再需要关汀紧盯着。正是在安排好一切后,关汀便被沈康时叫回业务部任职。 至于后续种种,几天的时间仿佛一生一样漫长。 - 时间便来到现在。开幕当天。 关汀随林启逸离开后,便被带去了林家的别墅。关汀状态很差,林启逸想尽办法,几乎给他隔绝了所有工作的信息。 周教授并不知道这之间已发生这么多事情,犹记得上次吃饭时柳亦久与关汀貌似相识,而关汀又是资方代表,便盼望着那位聊得来的年轻人和自己的得意弟子一起出现。 主持人按时开场,本身应当出席的关汀却没有现身,柳亦久携着沈康时到了。 沈氏作为学会最大的赞助方,在年会上拥有几个席位是理所应当,这是关汀一早和学会谈定的。 但大家都默认关汀会作为集团代表出席,来的怎会是大老板本人……? 学者中有些窃窃私语。他们大都并非趋炎附势之徒,并不会因为沈康时有钱有势就高看几分。反倒是都念着那个谈吐有理、做事认真的年轻人关汀。 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被翻篇过去,比起这些无伤大雅的八卦,大家更关心的是柳亦久今天的报告内容。 柳亦久和沈康时两人姗姗来迟后坐在一处,两人互动热络,却并没有专门和周教授来打招呼。 教授心里稍觉失落,只觉得自己和曾经亲密的学生渐行渐远。但也未想太多,将注意力放在了大家的报告上。 宾主尽欢,柳亦久作为最后一位嘉宾上台,掌声雷动。 简单客套几句后,柳亦久神采飞扬,侃侃而谈自己研究的最近进展。 台上妙语连珠,台下时不时为柳亦久的精彩发言响起掌声。一切都很完美,直到互动提问环节,变故陡生—— “柳先生。”后排一个陌生男子率先起身提问。男子衣着简朴,不修边幅,头发乱糟糟的好似鸟窝,与场内精心整理过仪容出席的大家有些格格不入。 周教授看看自己,即使在高校以不拘小节著称的他,来参加这次年会也是隆重地换上了西装的。 ——这人是谁,怎么进来的?场内所有人都颇有些疑问。 柳亦久好脾气地停了下来,对男子笑吟吟问到:“这位先生有什么问题要讨论吗?” 柳亦久并未当回事,男子多半是一知半解来卖弄学识的“民科”,试图用一些异想天开的野史挑战学者的专业研究,这种事情当教授久了总能遇上一些。 那些胡言乱语的邮件柳亦久没少收到过,混入会场的倒是第一次遇见。但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于柳亦久来说,可谓是一次送上门的展示自己学识和修养的大好机会。 但那男子表情异常严肃:“感谢柳先生的精彩报告,我确实有一些疑问。” 男子单刀直入:“刚刚的报告中部分内容涉嫌剽窃另一位学者汪鸣意先生未公开发表的研究,希望柳先生能对此作出公开解释。” 这句话像冷水泼进了沸腾的油锅,会场立刻一片哗然。 学术不端是非常严格的指控,而剽窃又是其中最为严重的错误。但这汪鸣意是何许人也,在场却大多耳生,只能静观其变。 众人不知汪是谁,柳亦久却心中警铃大作——竟然是他? “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刚刚的话涉嫌诽谤与寻衅滋事,有必要我会报警。”柳亦久没有正面回答,但严厉地反驳了回去。 第73章 “柳先生,您是需要证据吗?”头发乱糟糟的男子不疾不徐,甚至笑了一下。 柳亦久脸上出现了慌乱的神色:“请你不要扰乱会场秩序——” “柳先生是有名望的大教授,我怎么敢凭空污蔑,我只是是作为汪先生的朋友来为他来讨个公道。”蓬头男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叠a4纸,向座位四周分发。 会场自然是有安保人员的,但遇到这种情况,在出现肢体冲突前,安保们并判断不了是有人存心搞事还是正常的学术论战,因此并未阻止男子的行为。 参会的教授学者们都是吃瓜不嫌事大,只想将这事搞个水落石出,更加不会阻止——甚至抻长了脖子想看看男子发放的到底是什么“证据”。 柳亦久在台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却什么也做不了,平时妙语连珠的他此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离得近的人已经拿到了“证据”开始传阅起来。不是他们不给柳亦久面子,八卦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原来,起因是国内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学者——也就是蓬头男所说的汪鸣意,在典籍中有了新的发现。 柳亦久所在的领域与两河流域文明相关,主要的研究圈子在国外。但这汪鸣意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好巧不巧,外语还很差,他的研究一大部分都要借助翻译软件的帮助来完成。 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热爱,甚至灵感之神也眷顾于他,让他在这个领域有了崭新的发现。 汪鸣意的外文水平实在捉急,新的研究成果又需要发表出去。汪鸣意写好了论文,却对自己的水平毫无信心。左思右想,决定求助于本领域近期声名鹊起的的柳亦久教授。 于是,抱着学习交流的目的,他给柳亦久发去了邮件,会场中的神秘男子发放的正是汪与柳的邮件往来通讯记录。 汪鸣意醉心学术,从未对人设防,加之柳亦久声名在外,他也是憧憬已久,算得上是他半个偶像。 因此汪鸣意对柳亦久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新研究倒了个底掉。 邮件回复里,柳亦久起初对他的研究内容表达了高度的兴趣,称他所发现的是一个从未有过的研究角度。 几个来回以后,却指出其中有非常明显的硬伤。柳亦久称是因为汪鸣意研读典籍时错过了一些关键性的内容,足以从根本上推翻整个论据。 虽然挫败,但汪鸣意也不得不承认。从柳亦久的回复来看,他的研究内容已经被判了死刑。 一封封邮件往来白纸黑字印在纸上,乍一看去并无问题。其中柳亦久的回复显得专业又和善,任谁看了都要称赞两句。 ——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柳亦久对汪的善意,如果不是看到汪鸣意的附件内容和今天柳亦久的报告内容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台下的嘈杂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周教授离风暴中心不远,也拿了一份证据开始阅读,老人家翻看了几页,眉头逐渐紧缩。 这桩公案一时半会没法水落石出,但所有人都在热烈地讨论其中的内容,一时间会场沸反盈天,落得柳亦久一个人在台上冒冷汗。 有好事者来理睬他,却绝非是他想听见的话:“柳教授,我们想听听你的解释。” 柳亦久哪里能拿出什么解释?那白纸黑字的一切都是真的,汪鸣意自那以后就对学术心生退意,早已淡出这个圈子另谋高就;柳亦久便是吃准了他不会再提及此事,才大剌剌地将成果据为己有。 这事是怎样暴露,今天一场闹剧又是谁指使?柳亦久脑子里混乱一片,面对各种指控只觉得呼吸不上来。 眼前一黑,他在台上软绵绵地瘫软了下去。 - 是沈康时冲上台去将柳亦久从这混乱场合带走。 人被带到沈康时最熟悉的方医生那里。柳亦久脸色苍白,额上冒着豆大的冷汗,眼帘紧闭还未醒来。 全套基础检查完成,方医生告知沈康时: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 会场中沈康时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方医生说:“这就是你传说中那位?看你急吼吼把人送来,我还以为这位也……” 想说“流产”,方医生突然想到似乎还不能说,紧急闭上了嘴。 话题一个急转弯,“这位……柳先生对吧,身体挺好的。比其他人好多了。” 方医生既怕沈康时听懂,又不愿他不懂,讪讪补了两句。 而沈康时看起来全然无心理会他,也不关心他说了什么。只见柳亦久眼帘一动,醒来了。 柳亦久醒来毫无大教授的沉稳,只显得格外慌乱无措。 “我是冤枉的,你信我。”柳亦久泪盈于睫,嗫嚅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紧紧盯着沈康时,像是全世界只关心他一人的反应。 沈康时心里烦躁得很,但还是温言软语:“我信你。” 这场谁也没有料到的闹剧对旁人是暂时落幕了,此时的沈康时心中却充满不知找谁兴师问罪的愤懑。 但总归有人要承受这怒火,于是沈康时拨通了那个最熟悉的电话: “关汀,你怎么做的安保工作?这种学术场合怎么会放进不明不白的人进来?” 第041章 别做傻事 柳亦久涉嫌学术不端的新闻,很快就扩散开来。 第74章 甚至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还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了一定的风波。 那条短视频是在会场上拍到的,内容正是柳亦久被诘问到哑口无言的场景。而柳亦久旁边,沈康时的表情格外担忧。 这年会是小圈子的活动,本来不应该引起这种轩然大波。但背后的推手找准了柳亦久“某某学者”的身份,再随便聊了一点年会背后的资金关系,又讲了沈柳两家十几年前合作的一些项目,甚至还有柳亦久当年出国访学时的竞争对手履历—— 说实话,那竞争对手的履历在当时看来,并不一定比得过柳亦久。只是柳亦久如今陷入学术不端的风波,难免让人为另外一位精英叹惋。 沈康时很清楚,这件事情背后有推手的手笔。只是暂时忙着让公关部堵住消息传播,就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便暂时没来得及收拾幕后黑手,但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 而他怀疑的那个人,林启逸,此刻正在找关汀聊天。 他手机里循坏播放着那模糊的小视频,这是这波舆论中,数据最好的那一个。 林启逸不知道关汀会不会为了这件事情而高兴,不过让他推己及人的话,他是很愿意看情敌吃瘪的。 “你看,柳亦久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要帮他说话了。也就沈康时有眼无珠,错把草当个宝。”林启逸语气很宠溺,他想哄着关汀:“关汀,你是最好的,你值得最好的。” 林启逸这话也发自内心。 如他们这样的富家子弟,要换个漂亮听话的男男女女,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可越是来得容易,越容易觉得乏味。他见过很多好朋友,想在声色犬马之中寻找一丝真心,找没找到另说,中间付出的精力都非比寻常。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真心多么罕见呐。 而关汀就有这样的真心。 平心而论,关汀自己能力出众,就算不跟在沈康时身边,也未必赚得比现在低多少,但对工作的上心程度肯定不如现在,也不用被柳亦久那群朋友那样折辱。 林启逸是真的欣赏关汀,无论是关汀的能力,还是他的为人,甚至是他那一颗不爱自己的真心,也显得尤为迷人。 而关汀面对他的夸赞不置一词,他淡淡笑着,对林启逸说:“不想看别人。想喝酒。你有酒吗?” 林启逸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他把关汀带到这里来那么久,关汀一直有些安静,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这还是关汀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 林启逸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那个视频不断循环播放,虽然营销号骂得带劲,但是林启逸也觉得有些精神污染了。 柳亦久那错漏百出的辩驳,太无力、太难听了。 “你想喝什么?红酒?我有一瓶84年的葡萄酒,是我成年那天我爸送给我的,你想喝吗?” 关汀想了想,说:“我想喝白酒,有吗。” 林启逸当然有,这时候就算是关汀想要一个酒庄,他也会给找来的。 林启逸立刻打电话,让人送一箱茅台过来。 林启逸的秘书也是战斗能力超群,不到十五分钟,就已经有人带着茅台上门了,当附赠几只大闸蟹,几只澳洲大龙虾。 林启逸拿出了蛋糕,虽然蛋糕配茅台看起来是有些奇怪,但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关汀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吃甜品。 关汀看见这搭配,愣了一下,呢喃说:“算了,无所谓了。” 林启逸没听到,问他:“怎么了?” 关汀笑着说:“这么多酒,要喝到什么时候去。” 林启逸这时候才发现不太对劲。 今天关汀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这笑容是好看的,但其中好像没什么情绪,连商务场合上最为礼貌的那种都比现在要来得鲜活。 林启逸留了个心眼,嘴上说道:“又不是让你今天喝完。这些应该够你喝一年了吧——如果你不酗酒。” 关汀说:“喝不了那么多。” 然后就坐了下来。 一人一个酒杯,林启逸把大闸蟹给关汀剥好,放在盘子上。 关汀说:“谢谢。” 虽然没有红酒,但林启逸依然觉得现在的氛围挺好。 关汀安安静静,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脸上表情淡淡的,或许情绪不太高昂,但睫毛长长的,阴影让它变得像是一片颤动的蝴蝶。 林启逸说:“城西新开了家农庄,你想不想去看看?可以钓鱼,好像还养了一些猫猫狗狗,你是不是挺喜欢狗的?” 狗—— 关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徐应的狗。 想到这里,关汀忽然掏出手机,给徐应打了个电话。 林启逸以为关汀在联络沈康时,表情顿时凝固住了。 直到听见关汀叫出“徐应”两个字,林启逸才终于缓和了些。 “徐应,你什么时候拍完戏?” 电话那头,徐应的信号断断续续的,说:“还有几天,快回去了。这里全是蚊子,关哥,我手臂上全是包,我都怀疑我要被蚊子咬胖了!” 关汀说:“不会的,蚊子吸走你的血,你该变瘦了才是。” 徐应:“……哥,你真幽默。” 关汀说:“对了,你的狗还在我家。这几天我会让张助理去喂养,等你回来之后,记得把小贝接回去。” 第75章 徐应听见这话,觉得有些奇怪:“哥,你不在家吗?小贝很粘人的,他看不到你,不会汪汪乱叫吗?” 关汀说:“我现在住在别人家里。” 林启逸听到这话心情大好,于是刻意地放了一瓣肉在关汀盘子里,说:“来,吃螃蟹。” 徐应听见陌生男人的声音,愣了一下,声音都小了一些,说:“有人在追你吗?也挺好的。” 徐应无意中卷入豪门感情恩怨之中,虽是冲着钱和资源来的,也不妨碍他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看法:如果关汀能不那么爱沈总,会不会过得更快乐一些呢? 至少沈总,是不会为关汀剥螃蟹的。 关汀把狗狗的事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一回头就看见林启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林启逸听见徐应那句“追你”了,而关汀没有反驳,他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一点微弱的可能性。 “你……怎么认识徐应的啊。是拍仙侠剧那个徐应吗?” 关汀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徐应也长得像。” 像什么? 一秒钟过后,林启逸忽然反应过来了—— 徐应得宠那阵子,各种风言风语满天飞,都是讲关大秘书比不上一个娱乐圈文盲的。自己怎么就给忘了呢。 林启逸有些尴尬,找补道:“你们关系好像还不错?你要是觉得徐应不错,林氏也投拍了几部电影。” 关汀说:“这个螃蟹不错,现在是吃螃蟹的季节吗?” 林启逸便立刻解释道:“虽说还没到时间,但现在恒温养殖技术也在发展。跟正宗阳澄湖的比不了,也就凑活吃吃,先尝鲜。等到螃蟹的季节了,我带你去阳澄湖吃,好不好?” 关汀不置可否,又吃了一小筷子肉。 关汀难得接受自己的殷勤,这下子林启逸根本无心动筷子,一刻不停地为关汀服务。 关汀最近食欲不好,现在吃螃蟹肉,也是一小口一小口。林启逸只盼着自己剥的这些肉,关汀都能吃下去就好。 窗户没关,掠进来一缕风,关汀忽然咳嗽了几声。 林启逸起身去把窗户关了,又拿过来一件外套,披在关汀身上,有些担忧地说:“你前几天是不是就有点受寒?怎么还穿这么少?” 林启逸给关汀披衣服的时候,手不小心触碰到了关汀的手背,那手背格外冰凉,林启逸恨不得给关汀捂上去,又觉得这个动作未免太猥琐,于是放弃了。 关汀说:“这几天天气不好吧,可能过两天就热起来了。” 林启逸说:“等天气热了,我们去农庄好不好?是我家开的,肯定见不到讨厌的人。” 关汀顿了顿,说:“再说吧。” 真奇怪,明明已经关了窗,可为什么房间里还有风呢? 关汀纤细得像是要被风吹倒了似的,有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还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了鼻音。 “要不要先吃点药。” 话音刚落,林启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抓住关汀的手腕,说:“你这两天吃药了吗?你刚刚吃药了吗?!” 关汀感冒了,这两天又吃药吗? 他是故意说想喝酒的吗? 林启逸一阵后怕,背后几乎立刻湿透了。他拿起手机,就要打120,如果关汀真的是故意的—— 关汀按住林启逸的手,说:“没有。” 林启逸这时候都顾不上感慨关汀竟然主动握住他手的事情了,只是心疼又生气地看着关汀。 关汀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叹了一口气,说:“还没有吃药。” 他这样淡定,显然知道林启逸在担心什么。但这也恰恰说明,林启逸猜对了。 林启逸忽然有些难过,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想死呢?就因为沈康时吗? 林启逸的目光里,逐渐露出哀求的神色。即便他不喜欢关汀,也不想看到一个人这样对待自己。 关汀被这样的目光包裹着,心中逐渐泛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没想到除了小贝之外,最关心自己的竟然是林启逸。 为了不给林启逸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关汀想了想,承诺道:“我不会在你身边做傻事的。” 关汀的眼神很哀伤。 林启逸知道,关汀一定是被浸泡在更浓郁的哀伤之中。可即便这样,他依然在关心着别人。 林启逸抓住关汀话里的关键:“如果你不在我身边呢?” 关汀不说话了。 林启逸心想,就当是自己卑劣吧,他也要利用关汀的善良。他不想让关汀做傻事。 他要把关汀一直带在身边。 想到这里,林启逸说:“过两天陪我去庄园,好不好?求你了。” 被林启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关汀依然觉得累,但这种累与面对沈康时的那种又不太一样。 要再活几天吗? 关汀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说:“好。” 第042章 被抓住 林启逸动作很快,立刻通知城西的庄园清场,最近几天不要接任何人的单子,把庄园内内外外仔细收拾一遍,等待着关汀过去。 在等待庄园接客的几天里,林启逸一直陪着关汀,连工作也在家里。 关汀差点儿因为酒出了问题,林启逸有些自责,知道是自己中了对方的美人计。但这种事情很难避免,也只能他自己上心,再上心。 第76章 好在得到了关汀的的承诺,林启逸可以稍微放心一些。 而除了这件事,林启逸还有别的事情要担心。 他给柳亦久和沈家使绊子,手法略有粗糙。那时候只是想拖住沈康时,给关汀一些休养生息的时间,也就顾不得好好收尾。 现在沈康时或许是抽出空来了,很容易顺藤摸瓜,找到林启逸这里。 ——事实上,沈康时也并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只要一个怀疑的念头,便足够促动着他对林氏动手。 沈氏与林氏的关系,本就有些对立。虽说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有些磕磕绊绊也正常。 两家业务有所重合,又有所分歧,说来说去也是在一个圈子里,说起来是“友商”,到底占了一个“友”字,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这一次掺了点私人恩怨,沈康时有些做法难免阴毒了起来。 林启逸有些招架不住——他只是林氏的二公子,在对付沈康时的时候总还是会面对集团内部的压力。而沈康时那边,几乎已经完全脱离了沈老爷子的掌控与“指导”,做事情阻力小,效果就大。 林启逸接了几个电话,关汀便察觉出来了,问他:“工作是不是出了一些麻烦?你可以先回公司的。” 林启逸望着关汀,觉得对方淡淡的眉眼之中藏着一些自己尚不可得的智慧,或者说,经验。 他张了张嘴,但欲言又止。 关汀又问:“是沈康时吗?” 到底是林氏和沈氏的事情。而之前的数次见面,沈康时又似乎老想拿林关二人的关系来做文章。 林启逸闭口不谈商战的事情,只是仍觉得疲惫,捡了些能说的说:“我爸老骂我,说我比不上哥哥。” 关汀问他:“你和哥哥一起在集团里做事,关系怎么样呢?” 林启逸说:“我哥常常维护我,我申请什么经费,他也尽量给我批了。” 关汀便道:“那也挺好,说明林董事长并不是真的瞧不起你。” 林启逸一愣,瞬间转过弯来了。 再看向关汀,便觉得对方真是哪哪都好,沈康时怎么会不珍惜呢? 可自己—— 林启逸想到自己,竟也有些心虚。他之前有过那样多的男男女女,跟沈康时是同一路货色,只是稍赢一筹没有白月光而已。 关汀他,愿意接受自己吗? 带着这样的自卑与忐忑,林启逸尽量完成了工作,打算趁着这天风和日丽,带关汀出去玩。 然而车子才开出去二十分钟,大哥的电话就追过来了。大哥疲惫道:“启逸,你现在在哪里?来一趟公司吧。” 林启逸看着副驾驶上的关汀,对方侧脸干净又美好。林启逸犹豫道:“我今天有点事,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哥。” 林大哥道:“是集团的事情。那个执照——” 说到这里,林启逸便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关汀,说:“好,我知道了。” 关汀测过头来,回了他一个包容的笑容,说:“工作要紧。” 工作要紧。 关汀一向是这样识大体懂大局的人,林启逸有些抱歉地说:“我尽快处理,大约需要半小时,不,二十五分钟。我们二十五分钟之后再过去,好吗?” 关汀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他如今随波逐流,只要看不见沈康时,那便什么都好。 可偏偏,他不想看沈康时,沈康时却想要抓住他。 林启逸顾及着集团与集团之间的那些事,又不想让别人看见关汀,便把车开到停车场角落里,让关汀在车上等。 二十五分钟,这是林启逸给自己的极限。 林启逸上电梯五分钟之后,有人敲了敲车窗。 关汀一愣,从假寐之中睁开眼睛,看到沈康时的脸。 看见沈康时的一瞬间,关汀感到所有的情绪再次被抽离,他像是被人关在了某个玻璃罐子里——就好像他被关在车里。 沈康时站在外头,带着某种好整以暇与志在必得的表情。 关汀不开窗,沈康时皱了皱眉头,又敲了一遍窗。 关汀想一直躲着,可那玻璃罐子里的氧气很快消耗了,他的灵魂觉得窒息。 挣扎再三,关汀还是开了窗。 “你怎么……在这里。”关汀脸色惨白。 沈康时表情带着一些微妙的得意,还有愤怒。 “该是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让人找你,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林氏的停车场看见了你。这是林启逸的车,你这几天都跟他呆在一起?” 沈康时盯着关汀,眼神像是盯着某种猎物。 不可否认,沈康时内心深处有种被背叛的愤怒。关汀竟然敢跟林启逸在一起?他们俩到哪一步了?! 这种愤怒让沈康时完全忽视了关汀眼底的脆弱与倦怠。 关汀没有说话,这一刻他竟然希望林启逸能够快点回来。 二十五分钟,现在过去多久了? 关汀看了看时间,沈康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他一时半会回不来,你等不到的。就算能在等到,你又能指望他什么呢?难道他能比得过我?” 沈康时说完这句话,愣了一下。 这句话有点自降身价了。 他作为沈氏集团的总裁兼董事长,怎么可能跟林启逸这么一个没有实权的“老二”放在一起比较?纵使林启逸有几分能耐,也只能呆在辅助的位置上。 第77章 可沈康时这个时候,脑海里只有林启逸和关汀“搅合”在一起的场景。 沈康时捏住关汀的下巴,说:“难道他能让你爽吗?你忘记在我床上是怎么叫的了?” 沈康时留了另一半的话头,似乎随时可能把床上的那些话给抖落出来。 关汀已经没力气觉得羞耻了,沈康时想做什么,都随便吧。 可这幅消极抵抗的姿态,在沈康时看来就是一种默认,亦是一种折辱。 沈康时加大了拇指的力气,关汀有些痛。 “沈康时,你误会了。我跟他——”关汀想说我跟他没有上床,但可以想见,这个话题一定会延伸出很多纠缠。关汀现在说一个字都很费劲,于是尽可能言简意赅:“至少不伤心。” 至少不会伤心——关汀对林启逸没有感情,即便有,在现在的情况下也是全然的感谢与愧疚。 而跟沈康时在一起的每一秒,他能呼吸都是痛苦的。 沈康时则是更加愤怒,他觉得关汀这句话是在含沙射影地骂自己。 “伤心?林启逸那么多小情人,要我一个一个把名字报出来吗?林启逸给你名分了吗?就算伤心,你又能让他做什么呢?他不会为了你放弃林家的。” 关汀只是疑惑地看着沈康时。 沈康时的每句话,不正是在说他自己吗? 关汀虽然疑惑,但脸上的情绪却几乎没有了。他眼中的光芒消失了。 沈康时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却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林启逸对沈氏做了很多小动作,但这几天几乎没有来过公司,略一思索,沈康时就能猜到关汀在他那里。 他们俩在做什么?林启逸做这些,是关汀让他做的吗? 沈康时加大力度,几乎是冲着搞死林氏去的。现在成果斐然——林氏只能断尾求生。 在林氏的副总位置和关汀之间,林启逸会怎么选? 沈康时很想看到这一点,也想看到关汀知道结果后的表情。 但这一刻,他只想把关汀从车里拉出来,带回家里锁起来。 沈康时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他拽着关汀的手腕,把关汀拉了出来。 关汀踉踉跄跄,差点儿没有站稳。 沈康时把关汀的手腕别在背后,几乎是押解犯人的姿态。 “跑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沈康时说着,在关汀耳边吹了口气。 耳朵是关汀的敏感部位,以往只要稍稍靠近,关汀就会战栗不已。 可这一次,关汀连反应都欠奉,整个人怏怏的,好似不会快乐了。 沈康时心底划过极大的害怕——难道关汀不喜欢自己了吗? 可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沈康时顿了顿,另一只手从衣服下摆里探进去,摸到了清瘦的身体。 关汀有些怕痒,极快地躲了一下,像极了战栗。 沈康时终于满意了,这才是关汀面对他时应该有的反应。 沈康时说:“走吧。关大秘书。” 关汀被沈康时塞到了车里,他没来得及挣扎,或者说挣扎绵软无力。 可把人真正塞到车上之后,沈康时却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要把关汀带到哪里去。 别墅?关汀家?还是其他闲置的小区? 关汀说:“要去哪里?我想回家。” 听到这句话,沈康时忽然决定了。 要把关汀带回家里去。 沈康时家里。 第043章 带回家 柳亦久坐在房间里,略微焦躁地挂掉了电话。 那个人在会场打闹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虽说沈康时已经把媒体上相关的视频全都下架了,但还有有人把视频转到了他的学校。 他现在人在国内,但依然任职于国外某大学,对学术不端格外重视。 刚刚打电话过来的,正是学术委员会的副主席,向他核实论文的事情,问他有没有更多证据,证明那篇论文是自己原创。 柳亦久悬着一颗心,把副主席应付过去。快要结束之后他问对方:“中国的一次小风波,为什么会惊动你们。你知道,中国什么人都有的。” 没想到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是的,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所以我们不能因为语言问题而错过任何一个天才。更何况,我们也会参考信源。” 天才。 信源。 听到这两个词,柳亦久大约猜到了什么。 有某个“德高望重”的人,把视频转给了他们。经过一些查证之后,学术委员会目前更倾向于认可对方。 副主席问:“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柳。” 柳亦久摇了摇头,都没有意识对方甚至看不见:“我能够提供的证据,都已经提供了。我相信我会得到公平。” “我也这么希望。”副主席这样说着,挂断了电话。 柳亦久盯着手机发呆,恨不得把手机扔出去。 这几天,他的手机快要被打爆了,心情自然不愉快。沈康时让他在这里住着,不要去理会任何人。 沈康时对他承诺:放心,我会搞定的。 可沈康时搞定了什么?这件事不还是传到了学校那边吗? 是谁把视频发给学校的?那天涉及到的对话有很多理论部分,所以一定有人做了翻译的工作。 是关汀? 第78章 柳亦久焦躁地咬着嘴唇,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正在这时,大门口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应该是沈康时回来了。 柳亦久立刻站起来,迎向门口,却看到沈康时扶着另一个人。 “……关汀?”柳亦久的语气很复杂。 沈康时的动作竟然看上去有些僵硬:“你醒了。” 柳亦久:“现在已经上午十点半了,我当然醒了。关汀为什么在这里?” 不,与其问这个问题,不如问沈康时为什么要把关汀带回来。 关汀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倦怠。沈康时的肢体动作反而更紧迫一点。 是沈康时强迫关汀过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柳亦久咬着嘴唇,心里恨恨地想: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赝品,要放在身边身边这么久。 柳亦久心里是瞧不起关汀的,却又因为沈康时把人带回来的行为,生出一丝危机感。 明明自己就在这里了,为什么还要去管关汀? 沈康时此时的心情也很微妙。 一想到关汀这阵子一直跟林启逸呆在一起,他心里就莫名烦躁。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关汀带走。 要把关汀关起来,放在自己随时都能看见的地方。 绝不让林启逸有任何一丝可能。 鉴于关汀跟在自己身边太久,沈康时觉得把关汀放在哪里都不靠谱。以关汀的协调能力,一定能够“逃出去”。唯一放心的地方,只有家里。 所以沈康时把关汀带了回来。 在路上,他有意识地忽视了柳亦久也在的事实。他甚至完全没考虑过要怎么样让这两个人和谐共处,只是想着—— 一定要把关汀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而现在,柳亦久已经看到关汀了,他无法再逃避这个问题了。 沈康时皱着眉头,他觉得柳亦久的反应有点过度了。 沈康时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关汀最近很不乖,给我找了些事情。我得教训他。” 一边这样说,沈康时一边把关汀带到了家里的书房。 柳亦久回国这么久,一直住在次卧。沈康时如果想要把关汀放在就近的房间里,那就只有书房了。 柳亦久看见沈康时的举动,内心只觉得荒谬:“教训……?有什么教训,是需要带回家来的?如果对公司不利,那该承担的责任就承担,该辞退的就辞退。现在这样算什么?我还在家呢!” 柳亦久的语气很冲动,甚至有一些责怪的意思在。 沈康时心头起了一股非常不耐烦的情绪。 要辞退关汀? 柳亦久根本就不知道关汀对于公司的重要性。 沈康时看向柳亦久,说:“你把这里当成家吗?” 柳亦久一愣,沈康时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就只是一个确认、一个提问而已。 柳亦久:…… 这里当然是沈康时的家,他只是借住。 但沈康时的意思,怎么像是…… 柳亦久的眉眼中出现一丝受伤。 沈康时意识到了什么,放柔了语气,说:“我的意思是,你想跟我组成一个家庭吗?” 柳亦久当然知道沈康时对自己的感情,自己出国那么多年,沈康时虽然身边没断过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影子,足以证明自己的重要。 可为什么,本该是表白的话语,却没有任何感情呢? 这不是柳亦久想要的结果。 柳亦久稳了稳心神,知道今天自己的表现太急躁了。 应该徐徐图之。 柳亦久换了副情态,有些难过有些落寞地说:“可我爸……” 望着心上人憔悴的样子,沈康时也知道自己那句话唐突了。他揉了揉眉心,说:“抱歉,我不该在这时候说这个的。你先好好休息吧,放心,别的事情有我在。” 见沈康时做出了承诺,柳亦久再看到坐在书房里的关汀,也没那么碍眼了。 终究是不被爱的那一个,现在装出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何况现在名正言顺住在沈康时家里的,是自己。 柳亦久说:“嗯好的,我还有邮件要回。你先照顾关汀。” 沈康时看向关汀,关汀坐在书桌旁,脸上只有一种倦怠的神情,看上去有气无力,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怎样对待、又看到了什么。 沈康时皱着眉头,说:“林启逸对你做了什么?你现在怎么这样子了?” 上次见到关汀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沈康时现在只恨自己对林氏集团做得还不够狠。 关汀随意道:“不是林启逸对我做了什么。我现在很好。” 沈康时怒道:“你现在很好?!” 脸色苍白,身材瘦削,表情也不生动了。这样也叫好? 关汀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 沈康时恍然觉得,关汀的虚弱和憔悴并不是忽然发生的。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沈康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连指尖也痛了起来。 沈康时脱口而出:“你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还指望谁会喜欢你吗!” 关汀仰头看着沈康时,心里好像有很多话,但是都说不出来。 跟沈康时有什么好说的呢?现在他和柳亦久终成眷属,自己这个配角也该退场了。关汀自己没有纠缠,又为什么要来上演狗血连续剧呢? 第79章 而在沈康时背后,柳亦久走了过来,正从沈康时肩膀后面看着关汀。 沈康时意识到关汀没有在看自己,转过身,看见柳亦久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了。 沈康时脸色一黑,又柔声下来,问:“怎么啦?” 柳亦久也笑得温柔,道:“难得你中午在家里。我想自己做顿饭吃,你想吃什么?” 沈康时道:“你还会做饭?” 柳亦久说:“在国外呆久了,多少都会一些,只是可能口味不是那么好。” 沈康时下意识转过身,说:“让关……”看到关汀那张憔悴的脸,沈康时又把话咽了下去,道:“好的,我跟你一起,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柳亦久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会嫌弃我呢。” 沈康时说:“怎么会。” 两人往厨房去了,关汀静静地坐在书房里,没有动静。 柳亦久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土豆,说:“土豆泥你想吃吗?还是酸辣土豆丝?我只会做简单的。” 沈康时想了想,说:“土豆丝吧,我来削皮。” “嗯嗯,那我先煮饭。”柳亦久穿上围裙,给沈康时安排任务。 沈康时站在厨房里,看见这样平淡温馨的柳亦久,出了神。 这正是他想象过很多次的、属于他和柳亦久的眷侣生活。 可为什么,他心里并不如意想中的那样高兴呢。 沈康时脑海中极快地掠过一个画面:关汀的父母在厨房里嬉笑打闹,而小关汀拉着他跑开,笑着说:“他们没有真的在打架!他们马上就要亲亲啦,小孩子不能看哦。” ——沈康时关于恩爱夫妻的模版幻想,竟然来自于关汀的父母。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 “怎么发呆了?在想什么?”柳亦久抬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手指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沈康时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拿着刮皮刀,食指上竟然多了一道伤口。 柳亦久也注意到了,说:“你怎么削土豆也能把自己弄伤……要小心一点啊。” 柳亦久放下自己手上的事情,担心地走到沈康时身边,抓着他的手,竟然下意识含在了嘴里。 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沈康时僵住了。 这么多天来,这是他们俩最亲近的接触。 柳亦久做完,自己也反应过来不对,连忙放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你消毒……” “没关系,你在关心我。”沈康时说。 柳亦久抬头,两人目光接触,忽然有什么东西就那样发酵了、涨开了。 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两人逐渐靠近,气息相交。 柳亦久抓皱了沈康时的衬衫,“唔……” 第044章 带你走 第二天一早,沈康时要早早出发去集团,处理林氏后续的事情。 他正在打领带,柳亦久就在一旁看着他。 沈康时想说什么,但罕见地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因此显得犹豫不定。 柳亦久反倒不像昨天那样心慌了,竟然还体贴地问他:“你在担心关汀的事情吗?” 沈康时扫了书房一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书房的门就关上了。沈康时不确定关汀看到了多少,但通过细微的声音,他知道对方还没有走。 书房里有一张小床,也有独立的卫生间,所以沈康时不会过于担心。 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去上班之后,关汀会不会离开。 柳亦久宽慰他:“我在家呢,我会给他吃饭的。” 沈康时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但又不好让柳亦久为自己“看门”。最后只好点点头,说:“你不用管太多,这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还不知道要吃饭吗。” 沈康时却并没有看到,柳亦久回过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又看见柳亦久的微笑,沈康时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关汀带回家来照顾着。 关汀跟林启逸在一起,把身体搞成这副模样,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沈康时越想越烦躁,干脆什么都不管,直接出了家门。 沈康时离开之后,柳亦久脸上的随和和淡然也就消失了,变成冷冰冰的。 他走到书房门口,书房本来关着门,但他拿拿钥匙把门打开,全然不顾关汀在里边做什么。 书房里很暗,只有角落的小床上有拱起来的人影。 柳亦久说:“昨天的事情,你看到了吧。沈康时的心意,也不需要我来说什么了。” 关汀并没有反应。 柳亦久接着说:“我不在的这些年里,谢谢你照顾康时。虽然难免有些膈应,但是昨天我也想明白了,你不过是一条好用的狗,现在能有个小房间呆着,也不过是因为康时等着查你做的好事。” “你就这样呆着吧,吃不吃饭都随你。但你记得声音小一点,我神经衰弱,受不了跟别人呆在一块儿。” 柳亦久语气怨毒。 他与沈康时幼时情谊,却被外界的事情影响,被迫断联。这些年风言风语听了很多,他确信沈康时依旧喜欢自己,可为什么看这个关汀还如此不爽? 柳亦久放了这么多狠话,小角落里的人影动也没有动,就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柳亦久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反而要憋出内伤。 第80章 于是恨恨地上楼,不再去管关汀了。 而关汀躺在床上,两眼始终睁着,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昨天的事情…… 他都看到了,听到了。 实际上用不着柳亦久来耀武扬威,他也完全没有争夺沈康时的意思在。 他现在好累,可偏偏想睡觉也睡不着,脑海里闪过莫名其妙的片段,童年与现在掺杂在一起,他快要分不清了。 ——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上沈康时的呢? 爱情好像只有坏处,为什么沈康时和柳亦久还这样追逐呢。他搞不懂。 · 徐应拍完戏回来,从各种渠道听到了很多传闻。 关汀高升的事情他知道,他还发了短信给关汀,祝关汀前程似锦。 怎么短短几天,就变成这样了呢? 红姐坐在保姆车里,徐应旁边,唏嘘道:“这人的际遇啊,真的说不好。那时候关秘还那样风光,还有以为他要在集团内部话事了呢,谁知道正主一回来,他感情也没了,事业也没了。听说已经很久没去集团上班了。” 徐应说:“可关哥不是工作狂吗?” 红姐说:“他工作那么努力,还不是为了沈总?与其说是工作狂,不如说是恋爱脑。” “恋爱脑也行,”徐应妥协了,说:“不管是工作狂还是恋爱脑,都没理由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啊。是不是发生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了?红姐,你有消息吗?” 红姐耸耸肩,道:“你都说外人不知道了,我怎么会清楚呢?倒是你——” 红姐盯着徐应:“你现在是不是跟他关系很好?连哥都叫上了。他们神仙打架,我们凡人就别掺和进去了,会被波及的。这三个人无论是谁,要是真的对你生气了,你还能有好果子吃?” 徐应表情很复杂,没有说话。 红姐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对了,不止三个人,还有林二。林氏集团的二公子你记得不,听说一直在追关汀。你要是喜欢喜欢关汀的话,也把你的心思藏好了,不要被人给发现。我看沈总对关汀,还是有一些占有欲的。” “我怎么可能喜欢关汀?!”徐应立刻道:“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罢了。” 徐应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绝对不喜欢关汀。他只是有点感激,有点羡慕,有点同病相怜。 那些当总裁的有钱,好像能用钱买到所有东西:劳动、身体、时间。 虽然徐应自己也在卖,但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如果只是花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关汀这个程度。 可沈总为什么能这样忽视一个人的真心呢。 红姐盯着徐应看了很久,最后或许是判定徐应在说真话,所以放过去了。“无论如何,你不要做奇怪的事情。他们几个人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徐应没做声,心里却记住了红姐刚刚说的那个名字。 林启逸。 · 林启逸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他挂掉之后,那号码又打了过来。 这是他的工作手机,所以打过来的电话大多跟工作有关。可他现在最不想谈论的事情,就是工作。 那天被叫到办公室之后,爸爸和哥哥跟他说了很多。 他明白了集团现在正遭遇的困难,原以为沈康时只是在使绊子而已,没想到真的抓到了集团的命脉。 那天在办公室,爸爸和哥哥看着他,问他:“你真的要因为一个男人,把整个集团拖下水吗?” 爸爸和哥哥并没有特别愤怒,只是不解地望着他,有些失望,有些叹息,有些焦虑。 如果他真的选了关汀,他不止是家族的罪人,还是成千上万个普通家庭的罪人。 林启逸沉默了。沉默就是回答。 爸爸拍了拍林启逸的肩膀,抱了他一下,说:“我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你会懂事的。” 林启逸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父亲的肯定,这让他面对大哥时难免会有一丝妒忌的情绪。可现在,父亲似乎有些苍老了,父亲还抱着他,认可了他。 林启逸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关汀,所以卡着25分钟的时间节点,下了楼,要去停车场里寻关汀。 但关汀已经不见了,空空荡荡的车子里什么都没有。后来他查了监控,看到了沈康时。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抛弃一切,冲上门去要人。可那口气呼出去之后,他又觉得怯懦,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脸去见关汀吧。 父兄给他放了一个短暂的假期,那么又是谁这样没有眼力见,打电话过来。 林启逸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谁?” 电话那头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林先生您好,我叫徐应,是个演员。我想问您一个冒昧的问题,您认识关汀吗?” 林启逸本来打算直接把电话那头的人大骂一通,听到这个开场白之后却愣住了,“……你怎么认识关汀的?” · 徐应有些忐忑,站在大门前。 他已经按了门铃有五分钟了,但没有人来开门。 徐应又按了一次。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长相精致柔美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有些警惕有些冷漠地打量着他,说:“你是?” 徐应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柳亦久。 第81章 为了拍那部电影,徐应很是研究了一些两河流域的事情,顺带着也对柳亦久有了一些了解。 更何况,自己和关汀,在长相上都有些神似柳亦久。徐应是不可能认错的。 徐应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说:“柳先生您好,我叫徐应,是个演员。我之前有些东西落在这里了,现在想要取走,请问方便吗?” 徐应心里有些忐忑,他是直接杀到这里来的,原意是想要打探一番,关汀是不是就在这里。 他以为会遇见沈康时,所以准备了一套说辞。 可现在看见柳亦久皱着眉头,露出不欢迎、不愉悦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正主面前说这个,好像在提醒对方自己曾经住在这里,是很让人生气的借口。 徐应:…… 他也没想到啊。 柳亦久双手环胸,将徐应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里愈发烦躁。 自己还不容易回国了,这些替身怎么接二连三地过来刷存在感。 这么想着,柳亦久当着徐应的面,拨通了沈康时的电话。 沈康时很快接了起来:“怎么了,亦久?” 柳亦久说:“有个叫徐应的人过来了,说这里有他的东西,要取回去。” 柳亦久声音冷冰冰的,沈康时自然知道对方情绪不太好。 沈康时说:“你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说。” 柳亦久把手机递给了徐应。 徐应接过来,心跳得很快,说:“沈总。” “你有什么东西,一并拿走。之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明白了吗?”沈康时却没问他到底要拿什么,只是用命令的语气说。 徐应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说:“我明白的,抱歉,沈总,下次不会了。” “嗯。”沈康时说:“把手机还过去吧。对了,不要去书房。” “好的。”徐应这样答应着,心里却已经琢磨起来了。 根据林启逸的消息,关汀被沈康时带走了,那么极有可能是在这里。 会是书房吗? 徐应小心翼翼地跟在柳亦久身后,朝书房看了一眼。 柳亦久显然对自己的替代品没有兴趣,转身离开,并不看徐应做了些什么。 “杂物间里有些东西,可能是你的,你去找找看。” “好的。”徐应说着,在杂物间里忙活着。 徐应注意着柳亦久的情况,对方接了好几个电话,去阳台去了。似乎那个电话有些棘手,柳亦久来回踱步,同时抓着头发,看起来一时半会不会注意到这边。 徐应观察了一会儿,就大着胆子跑去了书房。 他一拧门把手,竟然就这么开了。 里面黑乎乎的,似乎没有人。但徐应还是有一种敏锐的直觉,闪身钻了进去。 “关哥?关哥,你在吗?”徐应压低了声音。 没有人说话,徐应不敢看开灯,只好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走到书桌的时候,徐应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用手摸过去,才发现是一个人。 正是关汀。 关汀一言不发,仿佛变成了一个洋娃娃,什么话也不说。 “关哥……你、你还好吗?”徐应屏住呼吸,伸手探了探关汀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 徐应松了一口气,低声对关汀说:“关哥,我带你走好不好?” 第045章 释然 徐应很着急,想得到关汀的答复。 但不知道为什么,关汀竟然完全没有反应,除了还有呼吸以外,几乎没有别的任何动静了。 书房外传来柳亦久的脚步声,还有声音:“李应?你东西找到了吗?” 徐应急了,说:“关哥,我要被发现了!这里有窗吗!怎么逃走啊!” 关汀先前一直没说话,此刻终于有了反应,说:“别管我了,你救不了我。” 徐应一愣,看见关汀眼里浓浓的绝望和失落。 就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似的。 “……不行,关哥,无论你说什么,我一定要带你走!”徐应这么说着,心里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那柳亦久说到底,也只是个弱鸡的学者。自己和关汀一块儿努力,难道还跑不出去吗? 只是撕破脸之后,很容易就会被沈康时知道,之后真的能走掉吗? 最好的情况,是自己带着关汀悄悄溜之大吉,等沈康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 关汀没有说话,而此时柳亦久的声音已经变得狐疑起来:“李应?你在哪里?你在杂物间吗?” 柳亦久的脚步声已经朝着杂物间走过去了。 就在徐应为自己快要被发现,心脏提到嗓子眼的时候—— 柳亦久接了个电话。 “什么?醒了?!……我马上过去。……先不要通知别人。” 说话的声音隔了一层门,徐应听得断断续续,没法判断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能屏住呼吸。 接完那个电话之后,柳亦久的语气就变了,急匆匆地喊了一句:“我先走了,屋里有监控。你收拾完之后直接关门就行。” 徐应支起耳朵,听见柳亦久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甚至连确认自己在不在杂物间都没来得及。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竟然这么着急。 徐应小声吐槽:而且我姓徐,不姓李啊。 第82章 大门被带上,徐应听了一会儿,确认现在整个屋子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拉着关汀的手,说:“现在,让我们逃吧。” 至于监控什么的,柳亦久可能不知道徐应也在这里住过,只是在吓唬他罢了。 · 徐应拍完电影之后,有一小段的休息期。 红姐给徐应接了个旅游综艺,行程会涉及多个国家,里边还有跟徐应关系比较好的艺人,算是一种放松。 等到电影上映的时候,这综艺估计也要播出了,正好可以当作宣传。 不过话又说回来,徐应的电影几乎是以柳亦久为原型的,讲述了冷门历史专业的学者,从国内到国外求学的艰辛。现在柳亦久深陷学术不端风波,这部投入巨大的电影到底会变成什么情况,组里其他人都不能确定了。 徐应把关汀带回了自己小区,就放在自己房间里。 从沈康时那边回来之后,关汀的状态一直不太妙。 脸色苍白、身体瘦削、表情无神……这样的外在表现不用多说。 徐应跟他说话,他要么不做反应,要么是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说的话也很简短,似乎对于关汀来说,连说话已经很吃力了。 关汀在自己这里的事情,徐应不敢告诉任何人。 而他状态有点反常,红姐起了疑心,来徐应住的地方查过几次,徐应都借口一些事情,把关汀藏了起来。红姐虽然怀疑,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徐应,这段时间好好在家休息、保持状态、争取在旅游综艺上惊艳众人云云。 另一方面,徐应却是跟林启逸通过气。 他知道关汀在沈康时那里,也多亏了林启逸。现在他遇到了状况,也只好跟林启逸求助。 林启逸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最后告诉徐应,关汀做过心理咨询,的确是有一些问题。但当时医生给出来的诊断结果并没有这么严重。 “看来我选择集团和家族,而放弃他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如果你在他身边的话,请尽量让他开心一点…… ” 听到电话那头林启逸的声音,徐应几乎有些瞠目结舌了。 但他沉默了一会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吞进了肚子里,然后问林启逸:“那个……我把关哥带走这么久,沈总那边怎么没有反应?” 徐应现在像个鸵鸟一样躲在家里,但心情是忐忑的。 近距离围观沈关柳三人的爱情闹剧之后,他才明白电视剧里那些三角恋都含蓄了。 他不觉得沈康时爱关汀,但同样的,他也不觉得沈康时会任由自己带走关汀,而不做出任何反应。 “说起来,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 关汀坐在沙发上,看着阳台外的景色。 徐应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走了过来,问:“关哥,酸奶喝不喝?” 徐应有些过于小心了,语气尽可能平淡,但动作却很轻柔。 关汀本想拒绝,因为他最近并不想吃东西。不只是酸奶,连日常的食物都不想吃,单纯没胃口。 也就是不想让徐应担心,才勉强吃一点。吃多了会吐,徐应反而更担心。 关汀犹豫了好一会儿,把酸奶接了过来,说:“谢谢。” 然后攥在手里,并不喝。 他知道徐应是好心,才会关心自己。 只是现在的精神状态,让他已经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徐应会对自己好了。 更甚至……他情愿徐应不要担心自己,不要时时刻刻想着自己,不要用这样担忧的表情看着自己。 跟在徐应身后进来的是小贝。 不止是把关汀“偷”出来了,徐应还把小贝也接了回来。 小贝一进来,就直勾勾朝着关汀走过去,开开心心地围着关汀绕圈圈。它跳了起来,把两只爪子搭在关汀膝盖上,看上去格外好奇。 关汀的动作一直淡淡的,但小贝进来之后,他的反应大了一些。 他伸手去摸小贝的脑袋,小贝高高兴兴地咧开嘴笑了。 徐应本来担心小贝会扑过来吓到关汀,见关汀的动作,也没有作声了。 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狗狗的身体温温热热,膝盖好像被狗狗用柔软的腹部保护起来了,有种很本真的治愈感。 关汀感到自己的内心被什么东西给充盈了,慢慢又干涸变得润泽,变得温暖。 徐应松了一口气,接过关汀手里的酸奶,插好吸管,喂到关汀嘴边。 “……” 关汀动作停顿了一会儿,终于提起力气对徐应说:“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徐应说:“插个酸奶就是对人好啦?关哥你当年……” 徐应嘴快,刚想说“你当年是怎么对沈总的”,好在即将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硬生生地停住了。 过了两秒钟,徐应才接话道:“你当年借给我高定礼服的事情我还记得呢,现在还有出圈神图在外面,好多人夸我盛世美颜。” 关汀没说话了,但眉头舒展了一些。他似乎思考了两秒钟,最后妥协一般地张开了嘴。 徐应松了一口气。 关汀却想:如果不吃的话,好像会更麻烦。 就这样,关汀竟然喝完了酸奶。 徐应隐约知道,关汀现在陷入了巨大的情绪暴走之中,做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是负担。 第83章 思前想后,徐应洗了一小碟蓝莓,放在关汀手边。 小贝闻了闻蓝莓,似乎很感兴趣。 关汀拿了一颗,放在手心里,给小贝看。 小贝围着那一颗小小的蓝莓看来看去,最后把脑袋放在关汀膝盖上,“嗷呜”了一声。 关汀无意识地笑了一下。 这么多天,徐应还是第一次看见关汀这样温柔而干净的笑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可正是这个时候,关汀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这两天,徐应除了必要的吃饭,几乎不打扰关汀,他想留给关汀一个安静的环境,连带着小贝也一直没有放进来,小贝这几天非常调皮,总想要缠着人玩耍,有时候还会随地大小便,徐应觉得这不适合关汀恢复。 但现在看来,适当跟小贝接触,或许反而是有好处的。 而关汀虽然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却并不是变成了傻子呆子。 或者说,正是因为情绪问题,关汀反而更为敏感、更加不想麻烦别人。 徐应的踌躇和试探,他都看在眼里。 徐应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关汀的状态还不错,或许不该去提那件事。 关汀又问:“是沈康时吗?他为难你了?” 徐应咬了咬嘴唇,心一横,脱口而出:“他要和白月光订婚了!” 好事将近,沈康时自然没有精力去管关汀和徐应了。 就在徐应担心关汀会崩溃的时候,没想到关汀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就这件事?”关汀语调平稳,甚至隐约有种徐应大惊小怪的意思在。 徐应一愣,说:“你不难过?” 关汀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几年。” 沈康时长久地痴恋柳亦久,关汀是距离这份感情最近的那一个。 他被灼烤那么久,现在似乎快要解脱了。 关汀迎着阳光,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轻盈地离开了。 第046章 订婚 柳永宽醒来的时间很巧,竟然是首先得知儿子订婚消息的几人之一。 他从icu转入普通病房还没多久,身体情况并不是很稳定,这天终于睁眼醒了,柳亦久得知消息立刻匆匆来看望他。 柳永宽对柳亦久抛下自己去投奔母亲常常心怀怨怼,但怎么说也是自己血浓于水的儿子,心中亦有疼爱,并不舍得真的断绝关系。 常说知子莫若父,他虽大病未愈,也一眼看出柳亦久有话要说。 “?”柳永宽卧病在床,只用眼神示意柳亦久说话。 柳亦久本人倒是踌躇:“父亲,我有事情要告诉您。您千万别生气。” 柳永宽生哪门子的气?他几乎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由得柳亦久继续说。 “我和康时……要订婚了。”柳亦久突然有些小儿女情态,面对父亲又有些尴尬,两片可疑的红云飞上脸颊。 柳永宽虽然不怎么能动,也不怎么出声,但旁边说的话倒是一字不差可听得清楚。柳永宽皱了皱眉,像是在仔细消化这个讯息。 柳亦久担心父亲听到这消息闹出什么状况,颇有些紧张地紧盯着。 但柳永宽并未如他预料地勃然大怒,反倒是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 “哈哈……沈宏恺……你还是……” 病床上的人长期没有说话,声音嘶哑得难以辨认,只从喉咙里冒出一些不成句子的破碎词句。柳亦久听了半天,却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柳亦久已经尽到告知义务,既然父亲未有反对之言,他大松一口气,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和沈康时订婚,宴会如何办?礼服怎么选?他又是憧憬、又是紧张,一颗心沉甸甸填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再关心柳永宽想说什么。 柳亦久对护工招招手:“病人情绪不稳定,你们看紧一点,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护工拿钱办事,连连应声。柳亦久乐得轻轻松松脱身离开。 病房静悄悄,柳永宽突然开始狂笑:“沈宏恺!你终于也还是……断子绝孙!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柳永宽已经神智疯狂,听见沈柳二人订婚的消息,他既不是生气,也毫无祝福,只是想到两人这男男婚姻,必定没办法诞下孩子——能让沈家无后,这便是他如今最大的精神胜利。 护工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喊大叫吓了一跳,只觉得这人疯得不轻,毫不在意他在狂喜些什么。 柳永宽重病之中本就没有什么精力,这一番十分消耗体能的表演却未有观众。他也很快沉寂下去,病房恢复一派宁静,只有仪器设备滴滴作响。 - 两人的订婚说来是阴差阳错。沈柳二人同居一个屋檐已久,但一直以礼相待,并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那天沈康时受伤以后,两人之间的温度急速上升……干柴烈火想要扑灭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讲不清是沈康时顺水推舟,或是柳亦久半推半就。一来二去,两人顺理成章地滚上了床。 事后的粘腻空气中,两人之间却有些诡异的平静—— 沈康时似乎有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他俩睡了,然后呢? 似乎事情就应该这样发展,也只能这样发展,他需要给一个承诺。沈康时出声:“亦久,我会对你负责的。” 第84章 这负责无非是一纸婚约,还有什么比婚姻关系更能将人牢牢栓在身边呢。 可这时沈康时脑子里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他从未给过关汀任何这样的承诺,关汀又是为什么在自己身边留了那么多年? 很快有声音将这不合时宜的念头扫开。柳亦久开口,带着一丝哽咽:“康时,你不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 房间的旖旎还未消散,两人依然“衣冠不整”,柳亦久从背后拥住了沈康时。 “我在国外的每个日夜,都在想象今天,但今天的滋味比我所有想象中还要美妙。”柳亦久泫然欲泣:“康时,谢谢你,我做梦也没有想过,我们可以结婚。” 结婚。这个词竟然是柳亦久口中说出来,沈康时没有顾得上咀嚼这个词的分量,身后的人又紧紧贴了上来。 皮肉相贴,沈康时不再继续思考,回身回应柳亦久的动作,放任自己沉溺下去。 - 令沈柳两人意外的是,并没有人对他们俩的订婚感到意外。 所有人都知道两人分隔大洋两端苦恋多年,竟然也成了一段佳话。大家喜闻乐见这样的进展:白月光回国,霸总抱得美人归。 至于中途来来去去的那些人,无非是两个金光闪闪的人物的配角,无关的小小配角们在这个故事里并不重要。 此时,两位配角正在阳台上晒着太阳。 徐应的这处房子虽然比不上沈康时的大别墅,但也位于一个高档小区,私密性和配套设施都不错。 徐应拉着关汀在家悠闲散心,关汀从对任何人都没有反应,逐渐开始慢慢恢复。 正是暮春,各色粉粉白白的小花开满了枝头,风吹起,一大片花瓣纷纷扬扬地撒到阳台上来。 关汀在看一本大部头的历史论著,这书是徐应以前买回来的,只起过装点门面附庸风雅的用处,他自己从来没有翻开过,关汀这天倒是特意取出读了起来。 徐应和柳亦久大学里的专业差不离,都和历史有些关系,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吃上了那个电影的饼。反倒是关汀,本身学的和这些并不相关。 难道他还惦记着那些所谓的替身守则?!徐应突然意识到什么,心中警铃大作,差点下一秒就要抢过书撕烂。 但关汀只是自然而然地看书,风吹起几片花瓣落到他肩上,小贝安逸地趴在脚边,有些闲适的美感。 徐应一边提着一颗心盯着关汀,一边惴惴不安地刷着短视频。 犹豫半天,还是假装不经意问出口:“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个?” 关汀轻轻“嗯”了一声,半晌才似乎意识到徐应在担心什么,补充了一句:“和周教授聊到过,挺有趣的。” 见他神情自若,徐应才稍微放下心来:大概这次,是真的放下了吧……? 徐应有一搭没一搭地递过话头去,关汀要么不理睬,要么简单应两句,两人和谐宁静地晒着太阳。 这宁静被红姐的突然来电打破。 徐应捂住嗡嗡作响的手机,趁关汀没注意鬼鬼祟祟进屋——虽然关汀并不在意他突然离开。 “不是说了这几天别打扰吗?”徐应生怕关汀听到,压低声音回电话。 徐应推掉了所有活动来陪关汀,对外只说有重要私事要处理。红姐也念及关汀之前的照顾,很有干劲地把能处理的事情都处理掉了,让徐应带着关汀好好疗养。 这事儿他们都很有默契地瞒着关汀,关汀总是担心麻烦别人的性子,怕他知道后有负担。 那么红姐突然来电必然是有大事。 “徐应,我知道你那边的情况,所以长话短说。m.杂志的封面加上个人访谈,原先应该是程影帝,不知怎么突然档期冲突了,现在杂志怕空窗在紧急找人替,你去不去?” m.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电影杂志,要不是近期当上了电影男主,徐应一丝上封面的可能性都不会有,即使是现在,也是妥妥的高攀。 这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但杂志一拍,访谈一做,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徐应隔着玻璃门看着关汀,有些踌躇。 突然想到另外的可能性,徐应问:“这难道是沈总想把我支开?” 红姐连连否认:“不是的,m.是老牌独立杂志,和沈氏没有任何关系,沈总应该还没伸手到那里去。”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像是听出了徐应语气中的犹豫,红姐急急忙忙补充:“这个杂志有分量,访谈也是一次极好的曝光。柳……那边出事情,电影后续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红姐的意思很明白,柳亦久的丑闻一出,电影能否正常上线便成了未知数。徐应此时更应该抓住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也是离开沈康时的好跳板。 这些道理,徐应心里明灯一样清楚。但想到前两日的关汀,他有些后怕。 万一因为自己离开,关汀有什么好歹……这样的可能性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徐应自认为是利益动物,为了争名夺利出格的事情没少做,此刻关汀却像一枚镜子照出了他纯粹的善意来。 “不了红姐,我在做的事情更重要。”徐应挂了红姐电话,又生怕自己反悔似的,把手机都关了机。 回到阳台,关汀竟然在午后的暖阳里睡着了。书本摊开搁在一边,几片花瓣被吹到书页里,成了天然的书签。 第85章 关汀睡梦中不再紧皱眉头,似乎终于在春日午后有了一个平静的梦。 - 同一时间,沈康时和柳亦久正在选购礼服。沈康时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上的回话:徐应拒绝了m.杂志的邀请。 为了试探,沈康时没有用沈氏的资源去钓鱼,而是找了搞艺术的朋友的人脉。徐应这样贪恋名利的人,可能会忌惮沈氏,但不可能会拒绝m.这老牌艺术杂志。 但他竟然因为照顾关汀拒绝了这样好的机会——?一时间,沈康时觉得徐应也陌生了起来。 同时另一个念头隐隐约约从沈康时心头浮上来:关汀的情况,竟然严重到了需要这样寸步不离的地步么? 第047章 选礼服 “康时,这件白色礼服我看不错,肩膀到领口这里的宝石要是换一下颜色会和谐一些。” “康时,这副腕表很衬你,要不要再挑一副袖扣?我看c家那对祖母绿的还不错。” 订婚日期将近,要筹备的事情还有很多。日期的确定、服装、流程、宴请的宾客,虽然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安排,最后却也都还是要沈柳二人点头。 柳亦久不满意订婚这样的重要场合还穿着沈氏旗下品牌准备的成衣,拉着沈康时出来定制选款式。 “要么我们服装搭配时,在袖口这里做一些呼应的元素……” 柳亦久一边挑选衣服,一边和身边的沈康时讨论,可话头递过去,却没有一点回应。 “康时,康时?”柳亦久试探性地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手机上是m.的人传回的消息,上封面加上个人访谈这样的大饼竟然也没有把徐应钓出来,沈康时盯着这消息在发怔。 柳亦久从来没有在沈康时脸上见过这样的神色,平日里的杀伐果决、不怒而威全部消失不见,看起来甚至有一些……不知所措? 沈康时就应该是一个上位者的姿态,他总是一帮人的领袖和核心,什么事情都由他来做决定,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茫然呢? 柳亦久并不知道徐应和m.的事情,他只当是沈康时手机上收到什么生意上的消息。 不知发生了什么,柳亦久便想偷偷看是谁发来了消息。没等他凑过去,沈康时倒是回过神来,收起了手机。 这姿势明显是提防着所有人,柳亦久自认为是特殊的那一个,没料到竟然也被这样提防,心里有些暗暗不满。 但对沈康时来说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他表情冷峻,但对着柳亦久硬扯出了一个笑容:“选好了吗?” 这笑容在柳亦久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敷衍,显然沈康时有事情瞒着他。 然而,以柳亦久目前的身份,他没有任何资格提出质疑。 于是柳亦久好脾气地回答:“这两件礼服我都很喜欢,不知道选哪套好呢,你喜欢这件偏中式带刺绣的,还是更西式一点的?” 沈康时虽然听到了,但却不太在意。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焉地掏出卡来:“看上的东西全部带走吧。” 沈康时在纠结的还是徐应那回事。m.杂志说徐应非常果断地回绝了邀请,甚至关了机不再接电话。 徐应能带关汀躲到哪里去?他大小也是个公众人物,怎么做出如此不计后果的蠢事。 关汀也是——有必要躲到这种程度吗? 沈康时愤愤然,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或许在气徐应变得油盐不进,他本来也是个听话的小哈巴狗,不知什么时候就跟关汀学坏了。 都是关汀的错!沈康时生出一些胡搅蛮缠的想法。 但关汀本来也是很听话很听话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似乎是柳亦久回来以后,关汀就变了。 但柳亦久回来他不是一早就知道吗?一开始还殷勤地张罗他回国的事情,怎么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沈康时不理解。 关汀,徐应,柳亦久,三个乍一看有些相似的人影在沈康时脑子里盘桓,而这三人又是那么不同,他觉得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其中任何一个。 沈康时从未觉得头脑这样混乱,却还要分心应对柳亦久的聊天。 他要订婚——和这个人。这是他期待多少年的事情,到了备婚之际,却似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种喜悦。 这一丝犹疑不足以让沈康时质疑自己的决定,但却让两人隐隐约约有些不能言说的隔膜。 柳亦久倒是肉眼可见地沉浸在幸福之中,忙着挑选二人订婚的礼服,忙前忙后地,有了些人夫的姿态。 这姿态让沈康时有些莫名的熟悉,服装这种小事,以前他从没有自己操心。无论是出席什么重要场合,总有一个万能的关汀提前把好关。 关汀并非是万事亲历亲为,但交给他便可以放一万个心。什么衬衣搭配什么西装,配饰如何,关汀都会一一交待给管家,当天总会有人提前熨好送来安排妥当,沈康时从没在这上面费过什么心思。 倒不是说沈康时没有自己的品味和挑剔,只是关汀做得润物细无声,他早已忘记这些琐事也需要费心。 柳亦久还在叽叽喳喳地点评置装,有些吵闹。这些小事累计的压力令沈康时头疼了起来。 “这些,这些,全部都包起来。”沈康时比划了一下柳亦久纠结的几套,豪气地手一挥。 第86章 看似一掷千金博蓝颜一笑,实则是沈康时不愿意再多呆在这里,这室内的空气不知为何让他感到沉闷。 柳亦久也不是什么没眼色的人,他一早便看出沈康时的心不在焉。多次试图夺回他的注意力却失败。 他只知道沈康时是看到手机消息后态度大变,但他却不知道沈康时到底是收到了什么消息——难道是那个贱/人关汀又不要脸地凑上来了?柳亦久恨恨地想。 身边人总说关汀比不上柳亦久一根汗毛,对于柳亦久来说,关汀却是他即将拥有的完美婚姻中一抹擦不掉的阴霾。 两人各怀鬼胎,却做出来一副相敬如宾的姿态。虚与委蛇半天,最后是沈康时懒得再浪费时间:“还有别的需要购置的,喊张秘书出来陪你吧。” 关汀离开,张兴俨然从关汀助理变成了沈康时的部下,现如今大家都不再叫他张助理,而是张秘书。 张秘书跟着关汀的时候算是刻苦,将关汀的能力和做事风格学到了六七分,沈康时见他能力过硬,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背景,很快便真的将他提拔成了秘书。 沈康时懒得在备婚上耗费时间,便想交给张秘书来操心,他固然觉得此举没有任何问题,但对于柳亦久来说,让关汀原来的部下来陪他采购,这算个什么事? 虽然心中有暗恨,但柳亦久沉默地吞下了所有的不满,笑盈盈地:“好啊,康时你忙,不要紧的。” 柳亦久这样善解人意,显得沈康时格外敷衍,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一声来电打断了略有凝滞的氛围,是沈康时手机响了。 看清来电人是谁,沈康时眉头拧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接过了电话:“沈宏恺,你有完没完?” 自从沈宏恺私奔离家,沈康时就没给过他好眼色,他当爹倒是没有任何不自在,丝毫不在意儿子的态度。 “儿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我是来祝福你的呀。”沈宏恺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 几乎能想象出他那油嘴滑舌的嘴脸,沈康时有些厌恶。 “不需要你的祝福,没事我就挂了。”沈康时对父亲全无耐心。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哪会有儿子不需要父亲的祝福?亦久可比你懂事多了……” 沈康时看向柳亦久,柳只尴尬一笑。他少年出国投奔母亲,也就是说很长一段时间是和沈宏恺生活在一起的,或许他们俩更像是真正的父子。 但这话又怎么好和沈康时明说?实在是触霉头。 沈康时倒没有追究这个,只是不想和沈宏恺纠缠似的重复:“没事我就挂了。” 沈宏恺确实没事,打这个电话他也只是想看不可一世的儿子吃瘪。见沈康时要挂电话,他才急急忙忙点名来意。 “你从小就喜欢亦久那小子,现在得偿所愿了,爽不爽?” 沈康时想象沈宏恺说这话时的表情,那个“我早就知道”的神态,觉得厌烦又恶心。 但沈宏恺实在又没有说错,他的确是如愿以偿地可以和柳亦久订婚了。 “对,所以呢?”沈康时答。 沈宏恺和柳家媳妇私奔,闹出来天大的丑闻,一度成为了圈子里津津乐道的反面教材。 从小沈老爷子提起他就没有好神色,沈康时也没有对他好言好语过。 两人不像是父子,倒更像是仇人。 沈康时其实讲不清恨他什么,恨他败坏沈家名声?那是老爷子在意的事情,他也并不是这么墨守礼教的人。 恨他对不起母亲?其实沈康时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沈康时自己对她也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说来说去,其实沈康时在意的是,在情人和儿子之间,父亲抛下了自己。 沈康时不愿承认,自己如此渴望有一个“家”的感觉。 他那样轻易地向柳亦久求婚,也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向往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简单幸福。 沈康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缓缓收起攻击性。对面沈宏恺倒仿佛听出端倪,说话像个人了:“儿子,追求爱情不必可耻。” “你从小看不起你爸,但我也不过是追求我的爱情而已。” 这话沈康时没法反驳,但他受的委屈又跟谁说?听见沈宏恺这志得意满的语气,他怒火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你这个——” 沈宏恺毫不在意沈康时的愤怒:“你现在所做的事情,真有你爹我当年的风采啊哈哈哈哈哈……” 第048章 不上班 沈柳二人的订婚,就这样轩然大波地定下来了。 外界对此甚嚣尘上,大多数人觉得沈康时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觉得柳亦久也是青年才俊配天之骄子,般配极了。 而订婚宴这样隆重的事情,自然就由沈家自己的酒店承办。 虽是订婚,但由于沈康时的重视,其他人自然严正以待。 酒店里。 柳亦久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的人忙碌不已,依然紧紧皱着眉头。 “你们酒店,只有这种规格的红毯吗?”柳亦久问酒店负责人。 沈康时不让他操心学术纠纷的事情,又看柳亦久似乎心不在焉,便让柳亦久去折腾婚礼的事情,让他不至于那样神经紧张。 酒店负责人说:“符合您要求的规格的红毯都已经在这里了。” 柳亦久对红毯似乎有别样的执着,要求尺寸,要求颜色,要求材质……酒店已经把所有的类型都搬出来试过了,却依然没有能够得到柳亦久的首肯。 第87章 柳亦久咬着下唇,说:“这个颜色不对,太艳了。我要更郑重一些的。” 酒店负责人耐心微笑着,说:“或许,您有照片参考吗?我们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柳亦久还真拿出了一个视频,看起来是他在国外参加什么会议时拍下来的。 柳亦久说:“就这种。有吗?” 酒店负责人说:“我这边尽量去找。” 酒店负责人离开的时候,柳亦久又叫住了他,问:“上次说的席卡,再调整一下。” 酒店负责人顿了一下,还是好脾气地说:“好的。” 柳亦久将座次颠来倒去,最后在两个人名之间犹豫不定,“这两个……先这么排吧。” 一回头,却见酒店负责人欲言又止。 柳亦久表情稍冷:“你想说什么?” 酒店负责人说:“根据集团一贯的习惯,这套排序似乎还可以斟酌。” 柳亦久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问:“‘一贯的习惯’……之前的排序都是谁给你的?” 酒店负责人说:“沈总的总秘。” 总秘。 不就是关汀么。 听到酒店负责人的回答,柳亦久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是之前。这是我的订婚宴。”柳亦久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褪了下来,看着酒店负责人的表情也有一股莫名的高傲:“你知道了吗?” “……”酒店负责人说:“是。” 看着酒店负责人脸上的表情,柳亦久莫名想到关汀。 关汀也是这么一副莫名其妙的面具,好像自己在为了公事,实则干的都是讨厌的事情。 柳亦久去了卫生间。 在隔间里正要出去的时候,却听到外头似乎有人在议论着什么。 “……今天所有的地毯的拿出来了,待会儿还得洗了晒了再收回去。真要命。” “我听说了,今天那位把你们这么得够呛吧。” “不光是地毯,还有座次席卡,改了五百遍了。刚刚李经理说又要改,不过我估计这次肯定不是最终版本,恐怕要改到订婚那天才能定下来。” “为什么?席卡而已,之前也没那么麻烦啊。” “之前不都是另一位安排的吗。另一位挺有能力的,而且从不折腾我们。像这种事情都是直接把表格给我们,我们照着做就好了,从来不会出错。这次嘛……居然把付和许放在一起,到时候不得打起来?啧啧啧。” 柳亦久心里一咯噔,把付总和许总放在一起,是他思前想后得出来的办法。 可他不知道,这两人似乎有摩擦? 外面的人还在聊天:“唉……现在这位脾气很差啊,说话做事有时候也没条理得很。不是说国外当教授么,怎么会这样?还是关秘好,对谁都和颜悦色的,说话做事也都可以理解。” “关秘跟了沈总这么久,沈总真的对关秘没有心动过吗?我怎么不信呢。反正我是不可能让一个想追我的人,呆在我这边这么多年的。要么是人品不行,要么就是心动而不自知。” “得了吧,你哪有这好福气!关秘能当我们这么多年的领导,都是好福气了。之后不知道会不会辞职……情敌都这样耀武扬威了,估计悬了。唉……” 外面的人聊了聊着声音渐渐变小,应该是离开了卫生间。 柳亦久在隔间里,心头一阵无名怒火。 几个普通员工也敢这样嚼舌根? 柳亦久刚刚倒是想过要出去,冷着脸问对方叫什么名字、把刚刚的话复述一遍,可错过了那个时机,便又冷静了下来。 他出了隔间,慢条斯理地洗了手,然后拨通了张秘书的电话。 “喂,张秘书,你方便来趟酒店这边吗。” · 张秘书抛下手头工作,马不停蹄来了酒店这边,就见柳亦久正微笑地等着他。 “张秘书,我这边拟定的座次,可能还得劳你过目一下。我刚回国不久,国内的规矩,宾客之间的关系,都不算特别了解,还得麻烦您把关。” 张秘书谦称“不敢不敢”,也还是接过了座次表,一一看了过来。 才看了一眼,张秘书便眼前一黑。 柳亦久排出来的座次表,简直毫无美感可言。无论是按辈分、按关系远近、按圈内地位高低……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相近的行业没放在一块儿,年长的行业前辈却和柳亦久还没毕业的表弟坐同一桌,到时候场面会有多尴尬,张秘书已然能够想象出来。 见到张秘书的表情,柳亦久便明白过来。 “这样不合适,对吗?” 张秘书解释:“您可能是第一次参与沈氏举办的宴会,所以对一些东西还不太熟悉。一般来说,我们会优先考虑行业或者与沈氏的合作关系远近,在此基础上做一些微调,确保相邻的人都有话可聊。” “像许总和付总这样的呢?”柳亦久又专门点出这两个人。 听到这里,张秘书就明白柳亦久肯定是听到了什么。 付许二人的矛盾久来有之,两人向来是王不见王的关系。之所以能在沈氏的宴会上同时出现,关汀在其中也起到了不可忽视的勾连作用。作为总秘,这也是关汀工作能力的重要体现,至今常常被人拿来形容描述关汀的沟通能力。 但即便如此,也要将这两人放得远远的,不让他们有任何对视的可能。 第88章 但柳亦久这份座次表上,却将两人大剌剌地摆在一起了。 张秘书内心幽幽叹一口气,说:“他们俩有一些旧怨,最好是不要放在一起。事情涉及到双方隐私,我不便说。柳先生可以问一问沈总。” 柳亦久脸上的笑容顿了一秒,然后说:“好的,还好我提前找张秘书看过,不然就要影响订婚宴了。” 张秘书道:“我根据您的思路,先修改一版本给您看看吧。” 张秘书拿着柳亦久的座次表,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在这个基础上改,而是打开了关汀之前留下来的某次宴会的座次。 在这种方面,关汀极为可靠。就连张秘书都是关汀一手调教出来的。 可这张表做到一半,张秘书也遇到了拿不定主意的地方。 正好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向沈康时汇报,张秘书便打通了沈康时的电话。 “什么事?”沈康时说。 “投标书已经做好,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张秘书说完之后,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说:“酒店的红毯还没定下来,柳先生似乎都不满意,接下来可能得采购,或是找其他兄弟酒店借。” 沈康时听到这个,便皱起了眉头。这点小事,还要来问自己? “不计代价,只要柳亦久能够满意就可以。”沈康时说。 张秘书从这句话中,似乎品出了沈康时对柳亦久的重视,于是继续问:“另外关于座次,柳先生那边有一些看法。您觉得——” 这一次,沈康时没等张秘书说完,便打断了他。 “都可以,这种事情,你和柳亦久定就好了。”沈康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张秘书这样应着,心里颇为奇怪。 沈康时自己要与柳亦久订婚,准备阶段便沸沸扬扬,整个圈子里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张秘书料想他抱得美人归应当是高兴的、纵容的——从预算上来看,也的确如此。 可,为什么会这样不乐意呢? 要是关秘还在就好了,就能够解读沈总心理,也能够把此刻棘手的座次问题给妥善处理掉了。 张秘书怀念关汀的同时,沈康时何尝不是如此? 关汀向来不会拿这种事情来烦自己的。如果关汀想结婚,他会处理好一切吗—— 这个年头浮现出来的一瞬间,沈康时顿觉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他连忙将这个念头封存起来,同时在心里自欺欺人地骂道:休假这么久,还不回来该扣工资了! …… 至于关汀本人,则是抱着小贝,在秋千上晒着太阳睡着了。 徐应不让他看手机,给他塞了个平板,上面全是益智小游戏和社交媒体。 关汀浏览各种社交媒体,发现徐应开了个小号,在超话里狂吹自己盛世美颜,还跟黑粉吵架。 关汀越来越乐,还帮徐应做了几条数据。 说来也奇怪,之前总觉得世界就那么大,姓沈的、姓柳的、姓林的…… 用了徐应这个新平板,他连这几个字都没见过,全是小姑娘吵吵闹闹。 真热闹啊。 微风夹杂着暖意,吹拂过来,似乎要把人的一切浮尘吹走。 关汀是被微信电话吵醒的。 “……喂?”关汀声音困极了。 徐应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哥,你是不是偷看我小号了!你怎么把我自拍发出去了!” 关汀现在用的平板,是徐应私人的,里边存了很多自拍。关汀帮他做数据时,挑了几张图抢前排。 关汀似乎p过,他审美的确是好,挑的这几张图立刻被人顶到了最上,防范了黑粉,但也引起了营销号注意——这个号是不是跟徐应关系匪浅啊? 徐应从没想过,自己会陷入到跟自己的绯闻之中。今天他在公司上形体课,被红姐找上门才知道大事不妙。 关汀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说:“怎么,给你造成不方便了吗?” “……那倒是没有。”徐应听见关汀的语气,轻松惬意,似乎没有阴霾,顿时觉得自己跟自己的水仙也不是不能磕,引导一下说不定开辟新赛道呢,“哥,这几天你都在家干嘛啊。” 关汀伸了个懒腰,说:“不上班了,找点事做。发现好玩的事情还挺多。” “——比如,追星就挺有意思的。” 第049章 称呼 徐应虽然带着关汀大隐隐于市,却也不能总不见人。 这天徐应就有了不得不应对的消息——他电影的导演。 【徐应?最近忙什么呢?】导演微信大剌剌地发过来,让徐应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导演和徐应说话一直不太客气。起初是因为看不上靠流量走红又带资进组的小明星,后来经过关汀几番斡旋,加上拍电影期间合作还算愉快,俩人缓和了不少,这呼来喝去的习惯却没改。 不过这时候讲话不客气就不再是看不起,而是表示亲近。 电影拍完还在后期制作,近期没徐应什么事,正好他推了所有工作休了个长假。这之前也和导演打过了招呼,这还是休假以后导演第一次主动联系徐应。 徐应故作镇定,在心里盘算:这是后续的宣传工作要开始了,还是因为电影原型柳亦久风评受损,电影有了什么坏消息? 第89章 这些天过得与世无争,但终究还是要回到工作中去的。徐应一时有些忐忑,惴惴不安地打字回复:【我忙啥呀,在家躺着呢。】 想想加了一句:【宋导是有什么工作安排需要我配合?】 过了拒绝m.那时的一股子劲儿,徐应现在也暗暗有些遗憾,煮熟的鸭子已经飞了,可不好再得罪导演。于是徐应又殷勤地加上了一堆握手拥抱谢谢你的商务表情。 宋导没理会这些:【现在遇到麻烦,后续宣传涉及事情很多,我们面谈?】 虽然没点透,但徐应知道这电影命途多舛。拍戏接触这么久,宋导倒是个做实事的,这电影也是他的心血,必然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应没有理由不配合,这时宋导说什么便是什么。【好的宋导,我们找个咖啡厅见个面,您什么时候方便?】 对面这时却突然犹豫了一下,“对方正在输入……”闪了一下,便没动静了。 过了好几分钟宋导才回复:【现在就方便,我在你家附近,直接过来了】 徐应为难了一下,想着家里还有个关汀,颇有些犹豫。但没等他再回复,门铃就响了。 这下没有选择了,徐应硬着头皮去开了门,不明白宋导怎么突然这么着急——直到看到宋导身后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张秘书。 徐应恍然大悟,这出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人借了宋导的名义来刺探关汀的消息来了。 张秘书见徐应表情了然,便只是歉意地笑了一下就当作打招呼:“徐先生,叨扰了。” 宋导倒是实打实来工作的,也是真的没和徐应客气。电影现在问题频出,他便请徐应借一步书房说话。 好巧不巧,本来关汀在客卧休息,正巧出来就撞上了这两位不速之客。 徐应猝不及防迎来这俩人,没来得及和关汀通气避一避,一时间急得不知怎样才好,一边注意着关汀的表情一边躲在二人身后给他胡乱比划。 在后边手舞足蹈的比划了半天,关汀一点回应都没有,只是给宋导和张秘书一点头:二位好。说罢便要回房。 张秘书还在踯躅不前,是宋导拦下了关汀:“关制片,您也一起讨论一下?” 这个邀请一点毛病没有,再怎么说,关汀制片人的名头并没有卸任,这工作他也是要参与的。关汀只是略微僵硬了一瞬,竟然很自然地应了下来:“好。” 四人便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坐在了一起,徐应时不时偷偷打量关汀,怕他出什么状况,但什么也没发生。 宋导倒确实不是冲着关汀来,主要都是在和徐应聊工作,自然而然的,关汀和张兴一对老师徒碰到一起。 显而易见张秘书现在给沈康时做事,而且基本做的是关汀以前的活儿。这个事实让他在关汀面前感觉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倒不是他真的做错什么事,人事变动也不是他说了算,但之前的事情他知道得清楚,面对关汀无端的有种背叛的感觉。 关汀气色还不错,像是在徐应这里悠哉游哉地养回来了些精气神,看着似乎还长胖了些,线条也没有之前那么伶仃了。 张秘书于是大胆提了提旧事:“关秘——抱歉我还是习惯这个称呼。您走之后公司现在上下乱得很。” 早些时候,关汀虽然只有秘书的名头,却协理了不少公司的事务。更不用说短暂地当业务部长那会儿,可以说是让陷入烂泥里的业务部起死回生。 但关汀把项目一个个梳理得差不多,刚刚走上正轨,便又走了,虽说面前已是大道坦途,业务部众人被抛在大路中央却也很茫然。 业务这边情况自不用说,别的地方也一些糟心事。张秘书虽然已经上位秘书岗位,但沈康时君心似海他却摸不清楚,旁边还有一个刘助理时时刻刻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关秘,现在业务部那边的钓鱼佬彻底撂挑子了,人事的lisa说……” 张秘书一见关汀如见到亲人一样,有一肚子的苦水和牢骚要倒,说得根本停不下来。 关汀并没有回避,静静听着张秘书吐槽,时不时地点头或者轻声回应,并未有敷衍,却不像从前一样适时点拨,四两拨千斤地帮他解决问题了。 张秘书这时才猛然意识到,关汀全然明白他来的目的,碍于两人现在身份,他已经不好像之前一样“有事找关汀”了。 虽然吐槽一大堆确实是心中苦闷,但事实上张秘书是带着任务来的。 沈康时原话是:“关汀他闹够了没有?差不多该回来了。” 张秘书自然不可能原话转达。为了不辱使命,他巧妙地偷换了一下,说:“公司业务少不了您,沈总也很期待您回归。” 这话听着像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但其实是张秘书的心声不假,说出来的时候也格外真诚。 关汀眼睫微动,并未直接拒绝,打了个太极:“没有公司少不了谁的说法,张兴,你成长很快,很优秀。” 只字不提回公司,张秘书着重提出来的沈康时更是置之不理。 但又和之前应激的状态不同,关汀不像是在刻意回避,倒更像是真的不再在乎那个人。 张秘书不好多言,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关汀这个大前辈,此前唯一的缺点便是为情所困,如今好像是真的放下了。 第90章 张秘书心里盘算了一下回去如何复命,便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和关汀开开心心地聊起了闲话八卦。 时间过得飞快,宋导和张兴竟然在徐应家里呆了一下午。徐应沉浸工作,和宋导激烈讨论好久才歇下来,猛然才想起要护着关汀别受“沈康时派来的人”欺负。 一回头却见两人言笑晏晏,不知聊什么开心得很。关汀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舒展,总压在眉间的阴霾也淡淡地几乎不见了。 ——关汀应该在放下吧。徐应心中的一块巨石,也轻轻巧巧地落了地。 临了,宋张二人告辞。 “等一下,”徐应要送客,关汀突然叫住了张兴。“请把这个带回去,交给沈总。” 不等张秘书惊讶,关汀转身进书房,拿出来一张薄薄的a4纸交给他。 定睛一看——“辞职书”。 张秘书:! “关秘,这……”张秘书没想到突然接到这么个烫手山芋,有些不知所措了,“你位置重要,要是辞职涉及到很多手续,需要看当初合同规定……” 沈总绝对不会同意关汀辞职的!张兴很确信,自己将辞职信拿回去的话会面临如何的暴风骤雨。 但直说“沈总不会同意”实在是太触霉头,张秘书脑瓜子飞速转动想如何劝回。 “还有竞业协议,对,关秘,您入职是不是签了的?” 如他们这一些涉及保密或者较为重要的岗位,入职都要签署竞业协议,以确保离职后不会带着资源迅速跳槽到友商。一旦违反,面临的可能是巨额的赔偿金额。 坊间时有传闻,林氏也很中意关汀的工作能力,明里暗里来挖了好多次,难道关汀会到林启逸那边重新开疆扩土?这对于沈氏可就伤脑筋了。 “竞业协议可能要赔很多钱,您再考虑一下?”张秘书语无伦次了。 关汀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张秘书顿时懂了。竞业协议或许能制约到野心勃勃想跳槽的人,但却无力约束一个只是准备好好休息的人。 关汀此时并非一个睚眦必报的战士,只是一个累了的凡人。 一路走来,张秘书看过关汀各种各样的样子,有随着沈康时一早的意气风发,或是偶尔流露的哀伤,更甚是自觉放低姿态的柔软身段。 不同于沈康时那样势在必得的掌控感,关汀总是坚韧又执着的那一个。 但这是第一次,张秘书看到的是一个眼睛里不再有求而不得,只有温柔平和的关汀。 “好的。”张秘书接过辞职信,他受关汀庇护那么多次,此时他不忍心再拒绝。 他很想再叫一声关秘,却又想到——关汀或许不再愿意听到这个称呼了吧? 第050章 难过 张秘书坐在车里,看着关汀的辞职书,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烫手山芋接到手里,张秘书怀疑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关汀想辞职的人。 关汀刚刚高升,虽说从总裁办退了下来,但摇身一变成为手握实权的副部长,应当算是暗升。况且张秘书作为如今沈康时的总秘,也知道一些秘辛——例如,沈康时给关汀的薪资涨幅明显是超出了惯例的,否则关汀不会续约。 但张秘书没想到,即便以这样的薪资续了约,沈总似乎也并没有留住关汀。 只能说,感情对人的影响太大了。 张秘书的思维也忍不住发散开来:沈总明知道柳亦久马上就要回来了,还花大价钱挽留关汀,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换句话说,他真的对关秘没有任何感情吗? 而此时的沈康时,正和柳亦久在约会。 这是一家法餐,柳亦久说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吃过,很怀念味道,不知道国内的是否正宗。 就这样随意提了一嘴,沈康时就让张秘书定下了这边的座位,花了大价钱请餐厅协调。 餐厅里人比较多,上菜慢了一会儿,柳亦久有些不高兴地说:“怎么这么慢,菜上来不会冷了吧。” 沈康时看着窗外的景色,说:“你饿了吗?” 柳亦久说:“还好。但是这么一来,我吃饭的兴致有点下去了呢。” 沈康时望着柳亦久,因为不高兴,对方微微皱着眉。 本该赏心悦目的一张脸,因为这烦闷的微表情,竟然显得有些微妙。柳亦久的情绪似乎影响了沈康时,沈康时心头也涌起一阵难以被察觉、却又难以忽视的烦躁。 “那要不换一家?”沈康时只想让柳亦久不要再露出这幅表情。 柳亦久却说:“那不行,你订到这个位置,花了不少力气吧。我得等饭菜上来,拍下来发朋友圈,于润他们肯定会羡慕的。” 沈康时:“……” 不知道为什么,沈康时忽然觉得面前的柳亦久有些陌生。 柳亦久是怎么跟于润他们关系这么好的? 出国之前有这样吗? 沈康时说:“只要你喜欢,力气和钱都是小事。” 柳亦久说:“这家是不是有包厢来着?听说要会员。” 沈康时说:“你不是喜欢夜景吗?我特意让张秘书定的这里。” 柳亦久的表情顿了顿,说:“……哦。喜欢的。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喜欢的。” 柳亦久的表情不太自然,沈康时自然知道他说得并不完全属实。 第91章 这段时间,沈康时带着柳亦久重温了他们年少时的记忆,比如某家不知名的小店。那时候柳亦久的兴趣,显然不如对这家餐厅来得大。 这也合理,每个人都是会长大的,柳亦久的口味也会变。这代表不了什么。 可沈康时心里却难以自抑地产生了遗憾与叹息。 菜品终于上来了,柳亦久吃了一口,说:“跟我在美国吃得不太一样,有机会的话我们去美国吃吧。……康时?” 沈康时在发呆:“……你说什么?” 柳亦久说:“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美国吧。” 面对柳亦久的邀请,沈康时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有求必应。他想到了沈宏恺,说:“我不去。你去吧。” 柳亦久面色难免难看。 过了一会儿,柳亦久又说:“对了,我们订婚的事情,我家里已经知道了。我约了这周末去家里看看,你愿意陪我去吗?” 柳亦久目光柔软,带着期望。 如今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沈康时却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连喜悦都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参与到订婚的这些杂务之中? 望着心上人的笑容,沈康时决定让自己直面现实。 沈康时说:“嗯。约了哪天?跟张秘书也说一下。” 吃完饭,沈康时结了账。 柳亦久去了趟卫生间,让沈康时在门口等他。 沈康时随手刷了下朋友圈,看见柳亦久发的晚餐照片,其中一张有他的侧脸,映着烛光,能够看出拍照人的用心。 沈康时已不记得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了,但柳亦久的配字是:【终于不再遥远。】 柳亦久评论区里,于润发了好几个色眯眯的表情,然后说:【你们俩在一块,看着般配多了!讨人厌的赝品终于滚咯。】 讨人厌的赝品。 是指关汀么。 沈康时并不知道自己皱起了眉头,手指紧紧捏着手机,关节处几乎发白。 他找到于润父亲的微信,发了几张照片过去,给于润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心里却依然不能舒心。 他随意抬起头,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关……”沈康时甚至没念完名字,就向前几步,追了过去。 柳亦久刚好从洗手间出来,叫道:“康时?你干什么去?” 柳亦久的声音将沈康时拉了回来,沈康时脚下犹豫了一两秒,那人影就已虚无缥缈地消失于人群之中。 大概是看错了,沈康时这么想。 · 柳亦久约的上门时间很快到了,沈康时让张秘书准备了很多礼物,带着去了柳家。 柳亦久有些忐忑,说:“我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柳亦久出国,差不多就在那起丑闻之后。之后这么多年,几乎也没有回国,只是跟家人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联系。 而在柳家人眼里,他几乎可以算是“跟随母亲”,站在了出轨女方那边,自然不受待见。他走了之后,听说柳家从旁支里找了个堂弟表弟,放在集团里历练,现在已经颇能独当一面了。 这几乎等于是被家族抛弃了。 所以他回国之后,柳家人也没主动联系过他。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各种场合也没能遇见过。 说到这里,柳亦久眼眶湿润了。 这样子的柳亦久,自然引起沈康时无限的爱怜。沈康时捏了捏柳亦久的手,说:“别想这些,现在我们不是过来了吗?” 柳亦久转悲为笑,说:“嗯。我只是想得到家人的认可和祝福而已。康时,我们会幸福的,对吗?” 沈康时脑海里蓦地划过一个念头——沈老爷子怎么没有什么动静?这太反常了。 与柳家一样,沈老爷子同样认为那件事情是家族耻辱,也不认可沈康时和柳亦久的任何往来。 可之前那样强硬的沈老爷子,为何在沈康时高调订婚时一言不发呢。 沈康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揉了揉眉心。 两人温存片刻,便一同来到柳家大门口。 按响门铃之后,却无人来开门。 柳亦久又按了按门铃。 等待了五分钟之后,柳亦久脸上的微笑也挂不住了,掏出手机给爷爷打了个电话。 爷爷挂断了电话,反手发过来一条信息:【我在看你爸。你有脸来见你爸吗?】 柳亦久脸上表情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紧咬着牙关,被一股阴鸷取代。 沈康时问:“怎么了?” 柳亦久说:“……他们去医院看我爸了。” “今天?”沈康时有些惊讶。 柳亦久说:“我之前说要回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说什么的啊。” 沈康时便明白了,无非是拿捏人的手段。 不拒绝、给人希望,等人来了又奉上闭门羹。 这是典型的搓磨手段,沈康时虽然自己没用过,但也对这一套很熟悉。 但是,拿这些来对付孙子吗。 沈康时不免替柳亦久感到愤怒。 “柳总怎么能这样,我带你去找他。” 沈康时想为柳亦久出头,柳亦久却有些急切地拉住沈康时手腕。 道:“那毕竟是我爷爷。他心疼我爸是天经地义的,反倒是我……” 第92章 柳亦久低着头,泫然欲泣。 沈康时的心柔软下来。 柳亦久指着柳宅门口的一小片花园,说:“没想到这个秋千还在。” 这是一架儿童秋千,他们两人小的时候常常在这里玩。 柳亦久走到秋千旁,指着上面的某道痕迹,说:“这个记号还在!” 定睛一看,却是他们童年时留下的身高线。 小沈康时比小柳亦久高一点,那道线刚刚好就高五厘米,旁边则是刻下了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沈康时还记得,自己指着自己较高的身高线,对小柳亦久说:我比你高,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沈康时看向柳亦久,眼神讳莫难辨,现在他算是保护柳亦久了吗? 柳亦久说:“看到这个,想到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柳亦久的情绪,似乎被熟悉的气息给治愈了,一直在回忆着,笑容也逐渐重新出现。 他似乎跟记忆中的小柳亦久开始重合了。 沈康时却几乎完全走神了。 他在想,如果柳亦久回到家里,就能找到一些熟悉的安全感。 那关汀呢? 他把关汀的房子给拆了重新装修,关汀还会感到这样自如的安全吗? 想起关汀刚发现房子被改装之后的异常表现,沈康时的心脏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 他捂住心脏的位置,感到一阵巨大的难过。 第051章 悔意 沈柳二人在庭前的小花园聊天,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永宽,宏恺,你们来看奶奶了?” 屋里是柳亦久的太奶奶,天气很好,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催着护工推着自己出来招呼门外的晚辈进门。 太奶奶年岁已经非常大,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把两个年轻人认成了各自的父亲。 “宏恺啊,好孩子,很久没来看奶奶了?永宽你带朋友回来也不提前说说,奶奶也没准备好吃的……”太奶奶一派慈祥,不带责备地嗔怪了一番。 柳永宽状况不好,柳家人都去了医院,也都默契地瞒着柳老太,她一贯疼爱晚辈,怕老人家伤心出个什么好歹。 “宏恺啊,又长高了。”老太太笑眯眯对着沈康时喊着他父亲的名字,沈康时没有和老人多解释,默认应了下来 老太太只是年老忘事,自然是没有什么恶意。但沈康时最恨自己和父亲相提并论,心里多少有些暗暗不爽。 这点不爽虽然明面上不显,柳亦久却也敏锐地注意到了,暗戳戳转移话题安抚太奶奶进屋休息。 你推我拉一番,柳亦久好说歹说将太奶劝回了房,获得了一大把零花钱和小零食,也算是甜蜜的烦恼。 沈康时依旧闷闷地不说话,柳亦久当他还在因为被认错而烦躁,小心翼翼地找补:“康时,这是最疼我的长辈,现在年纪大了糊涂了,你也别计较。” 说着说着就有些感伤:“不论她把我当成是谁,她都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柳家人现在都把我当外人,我没有家了……” 柳亦久多少存了一点借题发挥卖惨的意思,沈康时这次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适时打断了他:“亦久,你回来之前,是和母亲住在一起么?” 这话问得明晃晃地有些诛心,柳亦久被问得愣住了。 沈康时显然暗示,他并非如自己所述没有家庭温暖,私奔的沈父柳母纵使对不起其他所有人,至少给了他柳亦久一个家。两人都给了他足够的疼爱和支持。 这话不假,柳亦久实在没道理心安理得继续卖惨。 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复,沈康时似乎也并没有在意他会回答什么——沈康时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柳亦久有母亲和继父,纵使被家族抛弃,却也还有个疼爱他的太奶在旧宅子里等着他,给他糖吃。 那关汀呢? 关汀的父母去世那么早,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他牵挂的亲人? 沈康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乱七八糟地想起这些,关汀好像从来不曾提过自己在世的家人。 但沈康时隐隐约约记得,关汀似乎由此请假提到过自己要去看望奶奶。但那次有个重要会议要筹备……自己批假了吗,他不记得了。 思绪越飘越远,沈康时发现自己印象中的关汀好像越来越模糊,那个温和的,得体的,有求必应的关汀,像影子一样消散了。 柳家管家出来招呼两人:“柳小少爷,沈先生,老太太留你们吃饭。” 柳亦久看沈康时一眼,犹豫了一瞬立刻应下:“哎!” 沈康时倒不是特别情愿,但气氛到这了,拒绝似乎也不合适。 这时,柳家其他人回来了。 不同于沈老爷子早早把公司交给沈康时自己撒手不管事,柳老爷子还硬朗得很——这也怪柳家后辈一个两个都不中用,子侄辈出了个柳永宽大情种也就罢了,孙辈也没有一人能像沈康时一样拔尖出众,唯一一个优秀一些的柳亦久,还早早就跑国外“追求理想”去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柳老爷子浑厚的声音先穿了过来,原来他已经知道了柳亦久带沈康时来柳家老宅的事情,这下专门兴师问罪来了。 “混账东西,你还敢踏进柳家?”柳老爷子丝毫没有柳家太奶见柳亦久的亲切,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第93章 柳亦久妈妈的事情本就是柳老爷子心中一根大刺,没想到亲孙子还站在生母一边,从此便不愿再认他。此时一见便对柳亦久骂骂咧咧:“你既然出了这个家门投奔你妈和她姘头,何必还要姓柳?” “还有你小子,柳家不欢迎姓沈的,都给我出去!”柳老爷子一转身面对沈康时,也是一副毫不客气的口吻。他一点也不在乎沈家的面子,毕竟十多年前两家就形同决裂。 柳亦久只是低头站在原地默默掉眼泪,再怎么骂他也不回应。 沈康时从来没遭谁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压抑住了火气上涌好言好语说话:“柳爷爷,我父亲确实做错过事情,但亦久并没有做错过什么,别把他卷入上一辈的恩怨。” 柳老爷子可不哄着他俩:“是我翻旧账咯?他和妈妈跑路的时候没想过今天?”说着又斜睨两人一眼,或许是想到了两人如今也是不清不白的关系,鼻孔出声:“哼!” 沈康时也不是有耐心的人,懒得和老登打嘴仗:“既然如此,亦久,我们走!” 说罢去拉柳亦久,想要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拉了一下却没拉动,沈康时:? 柳亦久依旧在默默垂泪,沈康时拉他,他的脚步没挪动一分,嗫嚅到:“康时,这个事情是我做错了,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 抬头楚楚可怜:“太奶奶还喊我们吃饭呢,不要吵了,她会听到的。” 太奶是柳老爷子的母亲,柳老爷子奉行百善孝为先,对母亲非常尊敬爱护,因此也稍微噤声了些。 管家见此松了一口气,这还是柳亦久回国以来第一次在柳家团聚,于是众人热热闹闹张罗起了柳家的家宴。 柳老爷子依然是不待见柳亦久,但毕竟念及是亲孙子,虽然不怎么理会,也并没有扫地出门。 但沈康时如何受得了这个气?这样的场合他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借口都懒得找了,也不理会柳亦久期期艾艾的挽留,沈康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家。 沈康时心里很乱。 于是他拨通了张秘书的电话:“张兴,你和我一起去……” - 张秘书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有求必应地迅速驱车出现了。 二人在关汀父母家的老宅门口站住了脚步。 这房子本就不在什么高端地段,也是老小区,在沈康时短暂住过的那一段时间之前,关汀几乎没有动过房子的装修和布置,维持着父母在世时的样子。 因此门锁也还是最普通的那种钥匙和锁,沈康时早已习惯了高科技家居,本来也想给换一套智能门锁,还没来得及动手。 当时临时配的钥匙他倒是一直没有丢,此时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一小片。 张秘书不知老板何意,也不敢问,只是立在一边随时有求必应。 沈康时没多说话,自己掏出钥匙开了门。 一股潮湿的阴冷味道扑面而来,关汀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一切都还是沈康时离开时的样子,崭新的家具和电器,颇有些不和谐地站在老房子里,显得空间有些狭窄。 家具都是名贵的品牌,可在这个环境里却并不显得有多舒适,看着只觉得陌生和局促。 沈康时不由得也有些恍惚:关汀家里,本来是这样的么? 这样崭新的一个屋子,却因为没有人气,又时值阴雨天,隐约散发着发霉的气味。 他只是想让关汀住得舒服一些——这个出发点是没有错的。可是事情怎么会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隐隐约约有念头从心底浮上来,沈康时茫然地想: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错事。 张兴在旁边看着老板阴晴不定的神色,大气不敢多出。 沈康时开口了:“你知道关汀还有什么亲人在世吗?” 张兴大脑飞速运转。关汀本来是他的上级,领导自己不提,他哪有胆子去打探领导私生活。 但要说一点不知道那倒也未必,关汀父母双亡,依附着沈家的恩泽长大的,这在集团内部不是秘密。而且张兴记得,刚入职时就发生过一件事。 那次听说是关汀的奶奶远在老家突然生病了,关汀手边却在筹备一个重要的会议脱不开身。 最终沈康时也没批准他请假,关汀忙得两个晚上没睡觉,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开夜车回了老家。 那一阵子关汀格外憔悴,黑眼圈重得像鬼一样。即便如此,也依旧两边没耽误,张兴想起来就很佩服。 后面却也没听关汀提起过奶奶。张兴踌躇了一下,没有把这事告诉沈康时,只是公事公办地回复:“没有听关秘提到过家里人,我去调查一下,沈总。” 沈康时嗯地应了一声,没再接着问,却没头没脑地提了一句:“你看这个屋子,能恢复到装修前的样子吗?” 张秘书:…… 受不了这些霸总了!一天天净折腾!张秘书在内心咆哮。 表面依旧发挥社畜本色:“沈总,新装的家具都可以拆除,旧的能找回来的换回来,不能找回的可以去旧货市场淘到类似的,还原到八成。但生活痕迹估计比较难恢复,我联系一下专业的团队来处理。” 张秘书心中plan a b c开始高速运转,沈康时却对空气发起了脾气:“算了,没必要。” 张秘书:。 第94章 “好的,沈总。” 第052章 抑郁症 沈康时让张秘书走了,张秘书走之前心想:沈总……终于知道关秘的重量了吗? 沈康时坐在沙发里,选了最好的品牌,最好的配置。本应觉得舒适自如,沈康时却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手指无意识地划到一个微信头像,竟然是徐应的。 关汀……现在跟徐应在一起吧。 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秒,沈康时发现视频已经拨过去了。 他想要挂断,但手指悬停在挂断的按键上,就是无法按下去。他心里还残存着最后的希望。 或许,关汀并不是那么不想见到自己呢。 在视频电话将要挂断的上一秒,徐应终于接了。 电话那头,徐应的表情带着点儿谄媚,带着点儿惴惴不安,十分小心翼翼地说:“沈总。”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我刚刚手上有水,没有第一时间接电话。” 沈康时看着这张与柳亦久十分神似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徐应比柳亦久要来得顺眼。 而关汀的面庞牢牢映在脑海,又是另一种氛围、另一种气质,似乎不会再跟他俩弄混了。 沈康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已经面对面,而且徐应这样的态度,那就是进攻的时候。 沈康时没说别的,单刀直入道:“让关汀接电话。” 徐应:“……” 徐应的表情愣在当场,他此刻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沈康时好说歹说也是他的金主,给了许多资源,还有一部大制作电影。即便电影原型现在深陷学术造假风波,但在大众层面,它依然是一个“好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康时也算是徐应的天使投资人了。 徐应不敢直接怼回去,可也不想背刺关汀。关汀的精神状态好不容易有所好转。 电光火石之间,徐应灵光一闪,定格在原地,不动了。 之前上某个综艺,徐应玩过某种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在摄像头下都能保持许久不动,那个综艺夸徐应是天选雕像,后来还被用来群嘲他没有演技只有一张脸。 徐应盯着摄像头,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球都没有转动。 ——嗯嗯,他卡了。 视频画面里,徐应真像是一幅画,或者一个截图。 但,背景里小贝在丝滑地玩耍,动作活灵活现。 沈康时皱着眉头,一瞬间不知道该好笑还是该生气。徐应真当自己傻? 但不知为何,沈康时心底又隐约涌起一阵隐秘的欣慰。 徐应,好像是愿意给关汀糖的那一个。 马上这阵欣慰又被更大的不悦给覆盖。 沈康时说:“别装了。你把电话给关汀。否则。” 徐应从沈康时眼神中,察觉到某种威胁与危险。 他:“啊?沈总你说什么?我这边信号不好,听不到,沈总……?” 沈康时耐心告罄。 而这时,关汀声音出现在画外音里。 “给我吧。” 那声音异常平静,说的话也没什么情绪。可即便如此,沈康时也感到久违。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关汀对自己说话了? 关汀的声音……原先有这么好听吗? 手机被移交,能看到背景里画面在动。沈康时屏住呼吸,期待着什么。 画面中出现了关汀的脸。 这个灯光格外模糊,关汀好像变胖了一些,又好像没有。 他穿着睡衣吗? 沈康时刚想要看清关汀的衣服,下一秒钟,画面一转,变成了地面。 关汀把摄像头转成了后置。 沈康时:…… 沈康时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想,只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切实地锤了自己一下,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后悔,刚刚好像还没来得及看清关汀的小表情。 后置摄像头里,小贝正围着关汀转圈,看起来格外活泼好动,却愈发衬得关汀的沉默格外死寂。 沈康时的心脏有些钝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开了一个豁口,正在四面八方地透风。 关汀说:“什么事。” 沈康时沉默了好几秒钟。 他想说:你为什么要住在徐应家里。 他还想说:对不起,把你的家弄坏了。 又或者: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这么多台词,浸泡在关汀的冷静的沉默中,都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沈康时清楚,关汀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沈康时嗫嚅许久,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终于在记忆中寻出了一个由头,道:“……前几天集团周年庆,每个人都发了几箱水果,有车厘子、草莓和蓝莓,都是你爱吃的。你有空可以来公司取,就在你办公室,不然要坏了。” 徐应并没有走开,而是悄摸摸地躲到了摄像头绝对拍不到自己的地方。听见沈康时这么说,徐应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地裂开了。 沈康时打电话来,他还以为是捉奸(……?)。但没想到,沉默这么久之后竟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连借口都如此拙劣,看来沈康时已经开始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关汀也猝不及防,过了一秒钟疑惑地说:“就这?” 第95章 沈康时外厉内荏,道:“你的水果在办公室里,别人都要闻到味道了。” 关汀并没有对沈康时这话有什么反应,只是颇为平静地说:“随便给同事们分了就行,或者叫保洁扔掉。” 关汀的反应太平淡了,连沈康时的恼羞成怒也激不起任何水花了。沈康时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下坠,令他感到迷茫而愤怒。 ——只是那愤怒,终于不再对着关汀了。 沈康时看见屏幕里摇着尾巴的小贝,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小贝的饭碗还在我哪儿,哦,还有没吃完的半袋狗粮。它不是很喜欢这个牌子吗?你要不要去拿?” 屏幕那头静悄悄的,只有微微的叹息。 沈康时无意识掐着掌心,声音微微发抖,说:“——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关汀的叹息声愈发明显,沈康时已无法自欺欺人。 关汀有些难过地说:“沈总,你把东西拿到别墅里,是为了让我过去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吗?我毕业后就进集团工作,虽然拿了工资,但多少有点苦劳。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沈康时,你别再折磨我了。” 伴随着关汀的话语,有些画面浮现在的沈康时脑海中。 他无可辩驳地做出了那些事情,现在想来,件件都是伏笔。 倒不如说,关汀直到此刻才诉说委屈,已经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了。 沈康时心脏一扎一扎地痛,偏偏事情都是自己做的,所以连辩解都十分无力。 沈康时心慌不已,再说话时,语气已变得有些卑微:“你在集团这么久,很多业务线都是你做起来的。这也是你的成就,你不想看着它们未来的发展吗?” 关汀却反问他:“说到这个,沈康时,张兴有把东西给你吗?” “什么东——” 沈康时刚说了三个字,内心忽然有所感,下意识挂断了视频。 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关汀转交给张秘书,而张秘书却没有第一时间转交给自己的呢。 沈康时心中隐约知道答案,但不敢细想。 而那一头,关汀把手机递还给徐应,脸上竟然是带着笑容的。 徐应接过手机,可关汀依然保持着那个动作,目光虚空地浮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应:“关哥,你还好吗?” 关汀终于回过神来,极为勉强地笑了一下,说:“还可以,我没有很难过,不用担心我。” 可关汀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徐应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 第二天,沈康时一上班就找来张秘书。 张秘书暗自揣测,应当是为柳亦久的事情。因为他昨晚有件事情要汇报,说到一半时,沈康时忽然接了一个电话。 张秘书隐约听见对面传来柳亦久的声音,沈康时接起电话的第一句,叫的也是“亦久”。 张秘书没有听到更多内容,因为紧接着沈康时就挥挥手让张秘书出去了。 于是昨晚,张秘书便赶紧整理了柳亦久学术不端相关数据,打算着一早就汇报给沈康时。 张秘书带着满满一个文件夹进办公室,对沈康时说当前进展:“舆论方面,大部分讨论都已经压下来了,根据公关部的测算,事情并没有传到大众层面,也不会太影响电影上映。学校方面,还需要更多证据来证实或者证伪,目前在积极联系相关专家,以及国内的人员。至于汪鸣意那边,他还有患病的母亲……” 张秘书胸有成竹,学术不端事件进行到这里,基本上到了尾声,可以下定论了。之后就是花钱和扫尾,想必沈康时和柳亦久都能满意。 谁知沈康时却打断了他,说:“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张秘书:。 “那是……” 沈康时说:“关秘其他的家人,查到了吗?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或者跟他有过往来的舅舅叔叔,堂兄表弟,都可以。” 沈康时还说:“如果亲戚关系找不到,那小时候的玩伴也找一下。” 语气里并没有任何可以协调的部分,张秘书便明白,这是掘地三尺也要摸清楚关汀社会关系的意思了。 关汀奶奶的事情,是藏不住了。 张秘书内心幽幽叹了一口气,就知道所有老板都是这样不可理喻,不会抽查已经准备好的内容。 但张秘书跟着关汀这么久,终究还是耳濡目染学会了妥帖。 他说:“倒是确实查到了一些信息。稍等,我给您拿过来。” 张秘书出了一趟总裁办公室,再进来时,带上了另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中的内容,自然是关汀奶奶的信息。 沈康时皱着眉头翻阅,看到生病那一条,忽然问:“那段时间,关秘请假了么。” 张秘书说:“昨天去人事查了原始考勤,关秘有请假记录,但最后没能回去,提前销假了。关秘还咨询过员工家属在沈氏医院看病的报销和福利待遇,不过最后似乎是没能享受到。” “为什么?” 张秘书说:“好像是因为已经在老家做了手术,所以目前一直是静养阶段。” 沈康时对于这些消息都不知情,他从前甚至下意识以为关汀只有爸爸妈妈。 关汀从来不对自己说这些,是因为关汀不想说,还是因为自己不在乎?几乎不需要答案。 第96章 沈康时心在滴血,说:“关秘老家是f市,医疗条件肯定不如这边。把关秘奶奶接到这边疗养,医药费都由我来吧。” 刚说完,沈康时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说:“不,你先找人问一问,关秘奶奶愿不愿意过来。” 张秘书说:“好的。” 沈康时揉着眉心,把所有表情藏在手后边,继续问:“你是不是跟关秘还有联系?他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 张秘书一惊,以为沈康时是来兴师问罪。 可两秒钟之后,他意识到不对,沈康时只是要确认某件事情。 某件,沈康时已经有答案的事情。 张秘书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关汀的辞职信交给沈康时。 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想:沈康时或许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喜欢柳亦久。 沈康时为柳亦久花钱,几乎没有节制。但他一直在问关汀。 花钱是爱吗?对于霸总来说,或许并不是这样。可关心太少,钱也是会渐渐变少的。 张秘书几乎可以断言,沈康时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对关汀这么多年的付出毫无感悟。只是他一定不会将自己的判断告知任何人,沈康时也不行。 张秘书没有说话,沈康时也没有催促。 从张秘书的沉默中,他已然得到答案。 可若是张秘书真的说出口,那这件事该如何收尾? 他不想放关汀走。 于是沈康时不给张秘书说话的时间,开口道:“你是关秘一把手带出来的,你们之间有感情很正常,也不必断了私底下的往来。只是,你和他说了什么,关秘是什么反应,你都第一时间跟我同步。这个可以做到吗?” 张秘书说:“这个……如果涉及到关秘的隐私,我可以保留吗?” 沈康时沉思片刻,说:“可以。那你想个办法,在徐应家里装录音。” 张秘书:“……” 有什么区别。 张秘书实在没忍住,说:“沈总,如果你想关秘了,可以去看看他。他现在的状态,比起之前好一些了。” 可张秘书并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关汀远离了沈康时,才会有这样的“好转”。 沈康时刚经历了关汀跟他打视频,却全程用摄像头对着地面、对着狗。 沈康时的反应,比张秘书预想得要大得多。 “我想他?他一个秘书,我想他做什么。还是你自认为你的业务能力比不了上一任,要向我辞职?!” “……”张秘书逆着摸了老虎毛,立刻道:“对不起,沈总。” 沈康时闭了闭眼,几个深呼吸之后,那股无名的怒火终于平息下来。他对张秘书说:“你出去吧。” 张秘书这才如释重负地离开了,顺便带上了办公室的门——现在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 张秘书离开之后,沈康时坐在办公室里,久久没有动作。 这阵子似乎总是胶着纠缠,为了关汀的事情牵扯太多精力,他都有点不像自己了。 正在这时,沈康时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沈爷爷打来的电话。 沈康时调整了一下状态,接起视频。 自从沈柳订婚的消息传遍圈子上上下下,沈老爷子一直没有跟沈康时联络,连一贯的一周一次通话也借口有事没接。 沈康时知道,沈老爷子不会这样简单地接受,会有更进一步动作,他一直等着。 终于等来了这通电话。 沈康时接起电话,说:“爷爷。” 沈老爷子说:“最近你闹出的动静很大,看来你心意已决,我作为长辈,不好多说什么。” 沈康时说:“谢谢爷爷,同意我的安排。” 沈老爷子并没有提柳亦久的名字,而是说:“这么多年,你知道关汀对你的感情吧。” 沈康时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当然是知道的,关汀作为属下、作为情人,做出的事情都超出太多。这是一笔感情债。 沈康时沉默了一会儿,又想:关汀现在的感情已经变了。 “……我会对得起关汀的。”沈康时艰难地说。 “对得起?哼!”沈老爷子扬起手中的一沓纸张,大声道:“关汀有抑郁症!你这也算对得起他?!” 这一瞬间,沈康时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地炸开了。 沈康时的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抑郁症?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发给你,你自己看吧!”沈老爷子挂断了电话。 第053章 噩梦 关汀有事情瞒着自己,沈康时一直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 他早看出来关汀近期状态不佳,但最多只将这事与柳亦久的回国关联在一起,关汀对自己的苦恋,终究是落了一个落寞的结局,那么有些小情绪也是正常的。 但也不过是“有些小情绪”罢了。关汀永远是那个微风和煦、甚至为自己的情绪兜底的那个人,这样一个人很难和“抑郁”关联在一起。 看着手上的就诊记录,秘密被如此赤/裸裸地揭开时,他却依旧不敢相信。 就诊记录明明白白写着关汀的名字不假,沈康时却有些拒绝这个事实。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事情他不知找谁求证。 方嘉良也算是沈康时发小那一拨儿的,在沈氏旗下的医院工作,沈康时和关汀平时有什么头痛脑热的小毛病都找他。 第97章 关汀抑郁这个事情他会知道吗?沈康时此时病急乱投医,手比脑子快,电话直接就打到了方医生那儿。 沈康时和方医生熟悉,用不着太客气,单刀直入地问了:“方嘉良,关汀最近找过你吗?” 方嘉良一愣,不知道沈康时什么用意。 要说关汀和他最近的交集,也就是上一次被沈康时抓来住院。 那次关汀低血糖又劳累过度,直接昏迷倒地被紧急送医,方医生给他安排了全套的体检。 除了因为睡眠不足、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老毛病外,方嘉良意外发现了关汀双性而且刚流产过的大秘密。 看当时态度,显然关汀不乐意让别人知道,这个“别人”也包括沈康时。方医生无心掺和到豪门恩怨之中,也就默契地为他保守了这个秘密。 “是流产那件事?”难道沈康时知道了?方医生心中一惊。 沈康时不耐烦:“什么流产,我说关汀。” ——原来沈康时还不知道流产的事情,方医生不知道该为关汀松一口气还是捏一把汗。 “我还以为是于润说孙小姐那回——”方医生试图找补一下。 但沈康时并不在意旁人,急吼吼追问:“我看到关汀有抑郁症就诊记录,这事你知道吗。” 抑郁?方医生的心又揪了起来。 他虽然没听关汀说起过,但流产和抑郁确实常常伴生出现,关汀也算是命有此劫。 方医生虽然和这帮豪门子弟一起长大,但他从小立志做医生,喜欢安静和规律的生活,并不爱和于润那一圈子人混在一起。唯独对沈康时和关汀印象稍好,觉得他俩算是做实事的人。 后来又多了个柳亦久,三人一番感情纠葛,此间种种方嘉良不愿多掺和,只冷眼旁观。 抑郁这事儿在方医生专业之外,并帮不上太多的忙,他也不知道沈康时对关汀的情况究竟知道多少,但沈康时看着确实是着急的样子。 方嘉良一番操作,找来了关汀的体检记录,发给沈康时逐项解读。 “关汀有严重的胃病,除了与他工作压力大饮食不规律有关以外,也暴露他情绪上可能不太健康。胃部也算‘情绪器官’,如果确实抑郁,胃肠功能有反应也属正常。” 沈康时不置可否,于是方医生继续输出。 “肺部甲状腺淋巴都有结节,虽然这些和情绪的联系尚未得到证实,但通常认为都和工作压力大、心理亚健康脱不开干系。” “关汀还有偏头痛的老毛病,肩颈健康也亮红灯了,虽然说上班久了多少会有些问题,但沈总你是不是平时太折腾人了……”方医生顺口吐槽了一句。 沈康时倒也没反驳,警告似地哼了一声,像是让他别乱说话,这警告却不如往常一样气场足。 方医生只当不知道,敲了敲体检报告的内容:“还有这些指标——” 他停顿了一下,犹豫要不要对沈康时和盘托出。 最后选择了较为委婉的方式表达:“这几项的指标,关汀的数值远远超出了一般男性的区间。” 方医生所指的是几处激素指标,想暗示沈康时关汀双性身体的“特殊”之处。 可惜前面铺垫得太多,沈康时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这里也是关汀因为压力过大,以至于身体亚健康而指标异常。 方医生点到为止并没有明说,只是多嘴了几句“给霸总工作压力真是大”之类的废话,沈康时纵然恼怒,但竟没有反驳。 方嘉良心里也为关汀抑郁叹息,但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沈康时是否会悔改,这两人又将会何去何从。言尽于此,他挂掉了电话。 - 坐不住的另有其人,柳亦久不知从哪得知了沈康时在四处联系医生的消息。 沈康时生病了吗?平时见他一日三餐有厨师和营养师安排,还一直保持着健身的好习惯,并未听说过有什么健康问题,柳亦久有点摸不着头脑。 无论如何,关心关心总是没有错的。 柳亦久决定履行一下未婚夫的职责,去接沈康时下班。 不多时,柳亦久来到沈氏的大楼,正是下班的时间,大楼里熙熙攘攘的下班族不乏认出“未来老板娘”的好事之人,柳亦久在一路上的窃窃私语中逐渐有些飘飘然。 沈康时办公室门没关,柳亦久看见了里面沈康时的身影,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打扰。 这个最高层的办公室坐落在最繁华的地段,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一整片城市的灯火通明。 沈康时一个人坐在里面,面朝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亦久轻轻敲了敲门示意。 沈康时转身,看到他却没有他预想之中的惊喜,只是一颌首示意。柳轻轻地走过去,用上了自己最温柔的语气:“康时,我来接你下班了,我们回家。” “嗯。”沈康时惜字如金。 “累了吗?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柳亦久不知他烦心的来源,只想到了沈康时找医生的传闻。 “没事。”沈康时依旧是不愿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柳亦久越发不敢多说一个字,兴致勃勃的“第一次接下班”热情冷却下来,两人一路无话。 - 夜已深。 沈康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野,天阴沉沉的没有月光。 风吹树影,平添一些寒意,隐隐约约有哭声在风中飘来,沈康时觉得熟悉,循着哭声找过去。 第98章 是一个小小少年。小少年胳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衣服也脏兮兮的全是泥土,想必是在夜里行路,摔了很多跤。 他跌跌撞撞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一处新坟,荒郊野冢之上泥土还是潮湿的,带着草叶的气息。 小少年找到这处孤坟后却是像安心了一样,倚靠着简陋的墓碑静静地坐下了。原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却平静了下来,只是默默地流泪。 少年正是沈康时记忆中关汀的模样。 “关汀,是你吗?”沈康时想冲过去,摸摸小小少年的头发,伸出手却发现梦中的自己没有实体。 沈康时张嘴,也发不出声音。 小关汀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依旧在默默地啜泣。少年紧紧抱住了墓碑,似乎只想与去世的父母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而他离坟墓越近,越像是受到了死亡的召唤一般,整个人都在变浅,变成了像雾气、或者月光一样的什么东西。 “不,不要走……”一些莫名的情绪填满了沈康时的心,他想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沈康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小关汀却已经消散在了风中,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大汗淋漓。 沈康时挣扎着从梦中逃离,一边的柳亦久睡眠很浅,见他似乎被噩梦所困,轻轻地拥住了他。 “康时,没事的,没事的……”柳亦久轻柔地抚着沈康时的后背,像哄着被梦吓到的小孩一样耐心。 柳亦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给了他安抚。 这安抚如此的温柔,沈康时还没有清醒过来,只觉得这个人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便翻身一把抱住他,拥进怀里。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从未见过沈康时这样失态过,柳亦久大震。想到沈康时做梦都在担心自己离开,又是一阵暗喜。 柳亦久体贴地拨开沈康时汗湿淋漓的头发,轻言细语地说:“我不会离开,康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康时?谁在叫自己。沈康时神智逐渐清明。 那个人……他向来自恃身份悬殊,即使苦恋也从不逾矩,即使两人已经在□□上有过最私密的关系,也从未从他口中听到过这样亲密的称呼。 怀中人不是梦中人。沈康时清醒过来。 柳亦久还在安慰:“康时,我们很快就会结婚,我们可以永永远远地在一起。”说着再次拥住了沈康时。 沈康时却突然觉得对这拥抱有些嫌恶,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推开了怀中人。 或许是梦中的情绪还未消散,沈康时再看向枕边人的目光,便多了一些泠然冷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这个突如其来的噩梦,将他今夜的睡眠搅得一团糟,好像也偷偷地改变了他心里的什么东西。 第054章 游乐园 天气难得阳光明媚。 徐应今天没有工作安排,突发奇想,问关汀:“关哥,你想不想出去玩?” 关汀牵着小贝,正在小院子里来回散步——考虑到徐应是明星,他并不想给徐应带来什么额外的舆论风波,所以哪怕遛狗,都只是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关汀想了想,问:“去哪儿玩?” 那就是想去了。 徐应高兴起来,把自己最近感兴趣的项目报菜名似的说了一遍:“爬山?看电影?游乐园?剧本杀?酒吧?” 徐应到底比关汀年轻,心态也开放,什么都想尝试,列举的很多事情关汀都不太了解。 关汀问:“你能去游乐园吗?” 游乐园是这些选项中人数最多、最容易曝光在人前的。以关汀的性格,并不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只是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回忆。他和父母一块儿去游乐园,妈妈给他买了棉花糖,是彩色的。 关汀知道徐应不太方便,略带歉意地说:“我也可以自己去。” 徐应很担心关汀一个人出行,立刻插科打诨道:“我当然能去!我的化妆技术可是如火纯青的,保证让人认不出。我之前演戏还去过游乐园呢,演一个巨有钱的霸总,包下游乐园就为了博女主一笑。真想有钱啊~就绝对不会被认出来了。” 徐应稀里糊涂瞎扯的时候,却看见关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表情。 这个表情太有故事了,徐应第一反应是:……不会吧。 然后就看见关汀解释道:“沈康时曾经包下游乐园,带柳亦久去玩。” 那天,关汀的父母带着关汀和沈康时去游乐园,沈康时有些恋恋不舍,同时对排队颇为不满,放下豪言要建个游乐园。 第二天,沈康时就在保镖的护卫下,带着柳亦久包下了游乐园,玩了一整天。应该很开心吧,关汀不知道。 关汀说这话时,脸上表情淡淡的,并没有受到影响似的。 徐应担心对方口不对心,仔细观察许久,最终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现实来源于生活,原来霸总的生活当真多姿多彩。 徐应全副武装,从口罩到帽子,衣服也穿了跟平常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关汀没怎么打扮,他觉得自己样貌比较普通,而且多看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不会引来人纠缠。 但关汀没想到的是,他先前当制片人时在现场协调,被徐应的站姐拍了个正着,当时还在超话里,被小范围地磕过一段时间“双生花”。 第99章 现在双生花中的其中一枝出现在游乐园,粉丝认出来之后,自然不遗余力去寻找另一朵。 全副武装的徐应,就这么被人找到了。 被认出来时,徐应十分忐忑而无奈,转头观察关汀的状态。 而关汀淡淡笑着,看起来有些促狭,说:“徐应,你是真的火了啊。” 徐应松了一口气,把粉丝引到角落里,说不要影响游乐园的正常秩序。 粉丝看着关汀的笑,大胆提出要求:“我可以和你们俩合照吗?” 徐应:“……不行!” 关汀:“可以啊。” 徐应:“……” 三人拍了合照,徐应还没来得及嘱咐什么,粉丝就已经把照片发出去了。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徐应粉丝开始疯狂尖叫转发,有好事的营销号转载…… 不出半天,这件事已经爬上了热搜的上升趋势。 张秘书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跑进沈康时的办公室,“沈总,有个消息需要跟您同步一下……” 张秘书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沈康时,沈康时听完后,调出热搜的榜单,对着那张合照发呆。 张秘书:“已经跟平台联络过,暂时不会再上升位次。您看,要不要撤下来呢?” 那张照片里,徐应笑得很礼貌,关汀的笑容却似乎有一些真诚在里边,看着就叫人欢喜。 沈康时盯着这样的一个笑容,想:关汀有对自己这么笑过吗? 哪怕是以前,关汀还喜欢自己的时候。 沈康时沉默片刻,只是说:“你先联系徐应。” 徐应自然是……联系不上的。但张秘书已经知道沈康时的立场,即交给徐应和关汀来决定。 张秘书说:“好的,我问一下红姐。” 便退出去了。 而张秘书刚出去不久,沈康时的办公室就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是柳亦久。 柳亦久自然也是为了热搜那件事情来的。 看到沈康时的一瞬间,柳亦久心里的警钟就重重地响了起来。 沈康时现在……不开心。 他的情绪竟然因为关汀而波动到这个程度。 柳亦久心中早有不安,这段时间沈康时的变化和摇摆他都看在眼里,但人心是最能测算的东西,柳亦久能做的也有限。 再怎么说,关汀也跟了沈康时这么多年,就算是个物件也用习惯了。柳亦久这么想。 他缺席的这么多年,沈康时的事业在变,性格在变,喜欢的性格也在变吧。 柳亦久知道,关汀是淡然理智的那种人,被沈康时搓磨再多,也都全然承受。柳亦久忍不住开始揣测,莫非沈康时喜欢这一套了? 柳亦久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方面被关汀比下去,于是也只能拿出端庄大气的态度。 他要陪着沈康时,去见关汀。 沈康时却不知道柳亦久的这么些想法,看见柳亦久,还以为对方来吃醋或是兴师问罪之类,表情便洋溢不起来。 可柳亦久开口第一句是:“我想去游乐园,康时,你陪我去吗?” 沈康时登时愣住。 · 沈康时和柳亦久一同出现在游乐场的时候,心中是有些恍惚的。 柳亦久说:“想玩摩天轮吗?” 徐应和关汀是在摩天轮被拍到的,现在肯定不在了。沈康时摇摇头。 关汀应该不想见到自己,可游乐园这么大,如果碰巧遇上,也是避无可避的缘分。 或许是怀着这样的心理,沈康时才答应和柳亦久一起来的吧。 见沈康时不说话,柳亦久说:“那鬼屋?” 沈康时无可无不可,他来游乐园,既不是想来逮关汀,也不是要避开关汀。 或许他自己也矛盾。 可却没想到,徐应和关汀想着避开人群,所以去了有封闭空间、又对人群流量有限制的鬼屋。 刚一到达鬼屋门口,沈康时就看见徐应手里拿着一朵棉花糖,要递给关汀吃。 关汀倒也不躲不避,竟然就着徐应的手,张嘴咬了一口,露出相当快意的笑。 沈康时:“……” 方才还在犹豫的问题,似乎立刻有了答案。 沈康时从前就未曾拥有过关汀这般笑容,可现在关汀连一句好话都不肯跟他说。 沈康时说:“关汀。” 关汀和徐应看见他,两人相当一致地转过头来,可下一秒,两人的嘴角同步压下去了。 沈康时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沈康时有些多余地解释道:“我……我随便逛逛,是巧合。” 是在解释什么呢?担心关汀以为自己监视对方吗? 关汀没有说话,立刻转开视线,似乎连眼神都欠奉。 反而是徐应露出一个职业化的营业笑容,道:“沈总,好巧,哈哈,好巧……” 沈康时向前走了几步,眼神一直看着关汀,说:“关汀,集团的周年庆礼物,除了水果还有别的。你什么时候去公司拿,需要你签字。” 沈康时干巴巴的,又扯出这个借口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关汀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和关汀最深的联系,竟然是工作和集团。 这一瞬间,关汀看着沈康时的脸,第一次觉得对方笨拙得可笑。 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呢?自己想要离开了,沈康时却不愿意放人,还要拿这么拙劣的理由来纠缠。 第100章 关汀心底涌起一阵深深的疲惫,他微微叹了口气,说:“这些我都不要了,随便怎么处理都好。” 关汀为集团工作这么多年,好像这是他的事业一样。沈康时以前觉得,关汀对工作极为上心,这一刻看到关汀脸上的不耐烦,才忽然醒悟过来—— 对于关汀来说,集团其实什么都不是。 那自己呢—— 也像集团的那些福利一样,不要了么—— 这一刻,沈康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溜走了。他握了握手掌,只抓到了一阵风。 徐应走上前来,把棉花糖给了关汀,关汀接过之后往后退了一步,半躲在徐应身后。 徐应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说:“这个鬼屋还挺有意思的,很吓人。很适合情侣一起玩啦,能增进感情。” 鬼屋,增进感情。沈康时能够联想到鬼屋里发生了什么。 沈康时皱了皱眉头,忽然觉得徐应的表情格外讨厌。 徐应不是演过柳亦久么,气质为什么还是这样市侩油腻,缺少了一份淡然气质。 可彼时的沈康时却并没有意识到,柳亦久虽然是温和友好,性格却是鲜活的。 真正的“淡然”另有其人。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柳亦久也上前一步,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信封。 “两位,下周就是订婚宴了。我这里恰好有两封请柬,还请两位到时候赏脸。” 沈康时动作一滞,没想到柳亦久会这样。 而关汀接过,淡淡地说:“好的,一定。” 第055章 婚宴 半周时间倏忽而过。 订婚宴在今天举行。 沈康时对柳亦久的重视,随着订婚宴的盛大筹措而人尽皆知,这次在沈家最高规格的酒店举办,来往宾客如织。 林启逸这些天过得并不好,沈康时对林家没留情,即便林启逸放弃关汀之后,林家也花费了相当大的精力,去处理这次余震。 但林家和沈家还有些商业合作,为了表达两家之间的友好态度,林启逸自然也收到了请帖。 虽说在商场上低了头,林启逸还是想来给沈柳二人找不痛快。 可他来了之后,没寻见沈康时和柳亦久二人,竟然看见关汀和徐应。 关汀站在徐应身后,徐应一直偏头看他,关汀反应淡淡的,虽说还瘦削着,可从表象来看,跟之前完全无法对外沟通的状态,又完全不一样了。 看见关汀这样,林启逸心中难免有淡淡的遗憾。 于他而言,放弃关汀是不得已中的不得已,他愿意为了爱情与激情付出,但他不能拖拽着家族、甚至集团里那么多员工的家庭,跟沈康时硬碰硬。 他更知道,在关汀精神状态极为差劲的时候抛弃关汀,对关汀来说不公平。 他相当于给了关汀最后一击,关汀现在恨自己吗? 林启逸不敢去找关汀,只远远地盯着。 关汀在迎宾处看见张秘书,两人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师徒情谊,张秘书悄声说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安静的座位,小甜点也选用了关汀之前私下里喜欢的某款,关汀淡笑着与他交谈。 趁着关汀与张秘书聊天的这个空档,林启逸走到了徐应旁边。 徐应呢,则是完全来蹭的。 沈柳订婚,在圈子里是多大的劲爆消息。娱乐圈的人虽早有耳闻,但能拿到请帖的不多,且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娱乐圈之外的资源和地位。 徐应侥幸拿到请柬,还是柳亦久亲自递过来的,这面儿在娱乐圈里也是头几份的。虽说知道自己不够格,但进来了就是进来了,混个脸熟,更甚至跟某些大佬加个微信,都可以说是飞升在即。 当时红姐正跟他打电话,让他一定要好好打扮,得体,体面,给其他大佬们留个好印象。 徐应口无遮拦道:“那可不,我还想接下来卖个好价钱呢!” 红姐:“……” 红姐开始思考,当初让徐应搭上沈康时,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了。 话是这么说,可徐应到这边来的主要目的,还是陪关汀。 关汀还是决定来订婚宴,他说很想亲眼看到沈柳订婚那一幕,顺便还有件别的事情要办。 徐应当心关汀的状态,自然亦步亦趋跟在旁边。 只是关汀不在的时候,他还是想要刷个脸的。 徐应对林启逸浮起一个微笑,说:“林总,你好。” 林启逸看见徐应讨好的笑容,心里也不很痛快。 徐应的咖位大约在什么地方,林启逸心里有数。说白了,不过就是沈康时用过的一个高级鸭罢了。 要不是自己被逼无奈,怎么轮得到他在关汀身边? 他真的能照顾好关汀吗? 林启逸皱着眉头,说:“关汀最近有好好吃药吗?” 徐应说:“有的。最近关哥的状态好了很多,愿意出门了,偶尔也会笑。” 想到自己之前听心理医生说过的那些内容,林启逸心头却掠过一丝阴影。 见关汀还在跟张秘书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林启逸才跟徐应说:“你要时刻注意关汀现在的精神状态,我觉得他……很危险。” 徐应一愣:“危险?” 林启逸说:“之前关汀确诊抑郁症,重度。重度抑郁症患者没有精力去做任何事,甚至连求死都做不到。可当他好转,从重度转向中度时,他有了行动力,反而会……” 第101章 徐应反应过来。 关汀这些天的表现,甚至称得上开朗。徐应之前还真以为关汀是走出情伤所以转变很大,可是被林启逸这么一说,他又害怕起来。 徐应担忧地看向关汀的方向,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关汀忽然走了过来,徐应只得收声。 林启逸看向关汀,眼神愧疚而心疼。 关汀说:“林先生。” 林启逸开口却是:“对不起。” 关汀一愣。 林启逸说:“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丢下你,可沈康时对林家动手,我……我没有办法。对不起。” 林启逸的道歉足够真挚,但关汀内心却没有什么波动。林启逸似乎觉得他是自己的救世主,因而对没能“救世”感到自大的愧疚。 可对关汀来说,林启逸做出什么选择,都是合理的权衡。 他对林启逸没有期待,当然也不会有责怪。 林启逸眼神愈发脆弱,连声音都隐隐带上哭腔,说:“关汀,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可是……” 林启逸说着说着,似乎要哭出来。 关汀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林启逸。 “都过去了,我不在意,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关汀这么说。 · 沈康时正在跟几个总裁对话,正在这时,眼角余光却瞥见入口处,林启逸跟关汀说话。 关汀甚至把手帕递给林启逸。 林启逸果然贼心不死。 从之前,就跟苍蝇一样绕在关汀旁边,嗡嗡乱叫,烦人得很。 看来上次还没让他认识到,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 沈康时的目光一直落在关汀身上,他不由自主地描摹关汀脸上的每一寸线条,心里就对林启逸愈发厌恶。 只是那厌恶来源于哪里呢,沈康时却不敢去想。 沈康时找了个借口,离开围着他的老总们,几步迈到了林启逸那里。 他今天穿得耀眼,又是直勾勾朝着林启逸去,其中的火药味不言而喻。 沈康时端着一杯酒,问林启逸:“小林总,最近一段时间没见你出来,在忙工作吗?” 林启逸在忙什么,他们俩都心知肚明。 林启逸也不甘示弱,说:“还要感谢沈总督促我上进。” 沈康时说:“比起你爸爸和你弟弟,小林总还是缺了一些历练。如果有什么需要询问的,也可以来找我的。” 沈康时瞥了关汀一眼,虽然关汀没有看他,但他还是觉得扬眉吐气,说:“就别缠着我秘书了。” 这句话一出,林启逸顿时表情变了。 “秘书?关汀现在还是你秘书吗?我怎么听说早调岗,而且合同也快到期了呢。”林启逸说:“无论关汀来不来我林氏,他也有更广阔的天地。倒是沈总你,是不是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太久,把整个集团的成就都当成自己的了?” 这两人剑拔弩张,徐应立刻裹紧了皮,大气也不敢出。可看着旁边关汀,关汀站在原地,眼神百无聊赖地乱逛,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个大场面放在眼里。 关汀觉得此刻格外可笑。 那两个人,到底在吵些什么呢?他要厌烦了。 沈康时沉了脸。 沈康时忽然意识到,到现在为止,关汀甚至没有跟他打一声招呼。 可刚刚关汀还给林启逸递手帕。 林启逸却觉得畅快,他早看沈康时不爽,且不说关汀的事情,沈康时含着金汤匙出生,沈宏恺还出国,沈康时很早就接过了沈氏集团这么一个大礼包,饶是在富二代圈子里,也是令人羡慕的存在。 “沈康时,你手里有什么人是自己挣来的?不都是继承的么。”林启逸说:“关汀帮了你多少?他帮你处理完了所有杂务,所以你才能一心一意拓展业务。” 说到这里,林启逸想起什么,继续说:“就连关汀的父母,也是在沈老爷子手底下工作的。如果不是这一层关系,你以为关汀真能对你沈康时那么忠诚吗。” 林启逸这一句话,刚刚好戳在沈康时的痛点上。 沈康时到现在也无法断定,关汀之前那样对他,是不是有爷爷的因素。 但,有又如何? 沈康时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说:“看来林家安排给你的工作还不够多,你还有心思想这些虚假的命题。” 林启逸:“关汀无论去哪里,都能拿到远超秘书的位置。你既不珍惜他的工作,也辜负了他的真心。” 林启逸冷哼了一声,眼神掠过在会场另一头的柳亦久,说:“沈总,你没有眼光。也注定得不到真正的爱。” 林启逸对柳亦久的不屑昭然若揭,沈康时说:“你住口。” 这么说着的时候,沈康时拽着林启逸的领带。 林启逸说:“怎么,要心疼你的未婚夫了?要为未婚夫打我?” 沈康时的动作停在原地。 为了柳亦久么。 可他脑海里想的全是关汀不愿意接他电话的样子。 我没有辜负关汀。 沈康时脱口而出:“你喜欢他,为什么还当着他的面说这些?你是真的爱他吗?” 可,为什么我要这么在意关汀呢? 话音刚落,沈康时和林启逸两人都是一愣,动作相当一致地转头看向关汀。 却见刚刚还在一旁的关汀,不知何时早就已经离开了。 第102章 对于这场由自己引起的风波与争吵,关汀毫无兴趣。 第056章 早生贵子 关汀全然不知道林启逸和沈康时后面的对话,趁着两人还在打些幼稚的嘴仗,他早就抬脚进了宴会厅里面。 徐应刚被林二公子点过,此时对关汀关注得紧,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在关汀旁边,他倒是一点大明星架子也无,那个上心的程度,旁人看了也不知道谁是明星,谁又是秘书。 关汀一脸不想说话的样子,徐应就也不敢乱开口。会场人多口杂,也不知道讲的话会被谁听去了。这场订婚宴关汀虽然不是主角,一举一动却颇受人关注。 可不能给关哥添麻烦——虽然从来没人要求过什么,徐应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有了这么个准则。 他们不想惹麻烦,麻烦自己却会上门找来。一拐弯两人又遇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是一脸喜气洋洋的于润,正在眉飞色舞地和他那帮狐朋狗友讲他柳哥如何如何。 徐应心里白眼翻到天上去,表面还是客客气气地笑了一下,只想不惹麻烦地全身而退。这可是他从关汀身上学到的姿态。 于润面对关汀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徐应腹诽:哪哪都比不上关汀的人,不知道在得意什么,吹的柳亦久也不咋地也就罢了,就算真有他讲得那么好,和他于润又有几分关系? 徐应想拉关汀避开,但于润已经眼尖看到了他俩。有找关汀不痛快的机会,他岂会放过。 “喂,姓关的。你来干嘛?” 这一听就是没打算好好讲话,纯粹来找茬了。 “我柳哥都和沈哥订婚了,你还来舔?自己什么货色照照镜子?”于润抱胸挡在二人面前,不让他们过去。 老调重弹。现在在关汀心中甚至经不起一丝愤怒的涟漪,只当是疯狗在乱吠。 关汀有问有答:“我来参加订婚宴。” 倒是徐应有些压不住生气:“你怎么说话呢——” 于润根本不理会他,全力对关汀输出:“说你呢说你呢,姓关的。你来参加?你有个屁资格参加,我柳哥沈哥结婚,人家天生一对轮不上你来掺和!” 说罢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关汀几眼,像是防着他来砸场子抢亲似的。 于润长得人高马大,却对关汀那样苍白瘦弱的一个人这样防备,这样子颇有些好笑。 徐应已经是看出于润是个纸老虎,便也不发怵,甚至有些想笑。 于润喋喋不休:“谁让你来的,你的请柬不会是偷的吧?” 关汀继续问什么答什么:“不劳小于总费心,我和徐先生的请柬是柳先生亲自递的。”说罢便要离开。 于润果然一点就炸:“放你老子的屁!你个姓关的,别给我在这装模作样的,怀着什么歪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无非还是夸柳亦久十全十美,关汀比不上他的脚后跟那一套,翻来覆去夹杂着污言秽语反复说。 徐应听不下去,赶忙出来打圆场:“小于总,公共场合说话也注意点,影响不好。” 于润从没当过什么“总”,这“小于总”的称呼多少带点讽刺,关汀这么喊是故意,徐应却是跟着喊的无心之举。 无心的称呼却成功地点燃了于润的怒火,将矛头转移到了徐应身上。 于润立马转移火力:“你个卖□□的,凑什么热闹?” 这话骂得有些侮辱人,再怎么说徐应也是个明星,并不是什么职业鸭子。 不过跟了沈康时一遭,吃到了不少好处。他挣钱挣得坦坦荡荡,并不避讳被这么说。 “你个被玩烂的二手货,现在沈哥也不要你了,卖不出去了吧?哈哈哈哈你们这些破烂货才会玩到一起。” 于润以为戳到痛处,得意洋洋地等徐应破防。 要是骂关汀,徐应多少还会义愤填膺一番,骂他自己他是真的不在意。 徐应像个滚刀肉一般:“沈总现在订婚了,确实不合适了,于哥你有什么金主资源也帮我留意留意……” 人不要脸则无敌,此话一出,于润也被这不要脸的程度惊住几分,一口气哽住,声势便弱了几分。 于润一拳打在棉花上,徐应趁机想拉关汀快溜。 抬头一看,简直在心中扶额苦笑了。 这宴会果然是个是非之地,不想见到的人一波一波地来。 不过不想见到也必须见到,这会儿过来的这位是今天的主人公之一,柳亦久。 柳亦久是和方医生一同出现的,两人看着也并不太熟悉的样子,客客气气地讲着些吉利话往这边过来,正好和于润这一伙人遇上了。 “柳哥柳哥!”于润一见柳亦久过来就莫名上头,作为柳亦久的头号大粉丝,柳就是他心中的完美男人典范,他最希望大家都和自己一起来崇拜他柳哥。 柳亦久矜持地一笑,给旁人打过招呼。眼神却轻飘飘地从关汀徐应身上滑过,仿佛没看到他俩一般。 方嘉良向来自律甚严,宴会上净是一些他平日里不愿意打交道的二代们,已经应酬得烦不胜烦,看到关汀颇有些掩饰不住的惊喜。 正要打招呼,却被于润一番讥讽:“方嘉良你个穷医生,平时没机会参加这种高端宴会吧?” 方嘉良最看不上的就是于润这种货色,仗着家里的势力横行霸道,自己肚子里丁点墨水也无。 第103章 事实上方医生家里也并不是普通人家,认真算起来比于家只好不差,只是他志不在此——何况,年纪轻轻做到主任医师又有几人?他实在算不上什“穷医生”。 但和于润这种人多嘴一句,他都嫌沾了晦气。只是心中对这伙人的偏见又增加了几分。 方医生冷笑,欲和柳亦久告辞,不和于润等人多做纠缠。 然而于润这个人,本来就不太聪明,一激动说话便更是没脑子:“柳哥,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也好冲冲喜,前阵子被人冤枉那事,一定会沉冤昭雪的!” 于润说的是柳亦久学术不端的丑闻,这事所有人都知道,碍于面子当然不会当着柳亦久提,只有于润这个木头脑袋不懂得读空气。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柳亦久想要制止却来不及,绝望地看着于润最一张一合,说的尽是他不乐意听到的话。 柳亦久佯装镇定,心里已经悄悄碎了。只觉得周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聊着自己不堪的污点。 由着于润乱说,还不知道会抖露出什么不爱听的话来,柳亦久只当没听到他刚说了什么,生硬转移话题。 “于润,你又在欺负关汀他们了么?在我订婚的日子,可别乱来。”柳亦久甩了个眼色威胁于润。 这话看似在教训于润别欺负关汀等人,实际却是把自己放在了高人一等的位置上,这话暗示着于润不过是他指哪打哪的一条狗罢了。 在场除了于润是个不长脑子的傻大个,其他人哪个不是人精,岂会听不出这隐隐的优越感。 方医生和徐应看着比关汀更动气,但在人家订婚宴上,却也不好当场翻脸。 关汀微微一笑:“柳先生,感谢邀请。新婚快乐。” 只回应了柳亦久说的订婚,礼数周到得很,别的却是一句没有多说。 关汀这边周全妥帖,柳亦久心里却反而开始隐隐不平衡。 ——关汀他凭什么不嫉妒?还有那个小妖精徐应,这张脸越看越叫人生气。 这么一想,柳亦久越来越不忿。将知识分子的矜持丢到一边,他话里不自觉带了一点酸意:“我出国的这段时间,还有劳小关小徐帮忙照应着康时呢,还没多谢你们,今天务必吃好喝好。” 徐应听这话简直要笑出声来了。这个传说中的柳亦久,也不似传言中一样云淡风轻嘛…… 徐应琢磨着说点什么,没想到方医生悠悠开口了。 “沈家柳家都是望族,家大业大,两位可谓是天作之合。” 这马屁拍到柳亦久心坎上了,于润也听着舒服——他作为这俩人头号cp粉,最爱听的就是两个字:般配。 方医生却没停下话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柳亦久一眼:“两位先生又优秀,一个商业经英,一个青年才俊。” “祝早生贵子,把这样好的基因和两个家族的事业发扬光大,绵延下去。” 柳亦久:??? 柳亦久简直要吐血,今天这宴会注定不太平,一个两个可都真会说话。早生贵子,呵呵,他和沈康时两个男人,拿什么生? 方医生浑然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离谱的话一般,真诚得过分。柳亦久咬碎了牙也只能往肚里咽,却不知该怎么指责。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或者偷偷看柳亦久的笑话,此刻没人注意到关汀少见地眼色黯了下来。 只有方医生眉头一挑,给关汀递了个几不可见的轻笑。 柳亦久不能早生贵子,可关汀—— 关汀怀孕流产这事儿现在只有方嘉良知道,他有意无意挑起这话题,也不知道是怀着什么心思。 关汀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暗示他别乱说话。方医生无所谓地耸耸肩,显然并不在意旁人的死活。 但方嘉良还是收声了,让这事儿依然是两人的小秘密。 第057章 阳台 方嘉良撇了撇嘴,站在一旁凉凉地看着于润和柳亦久。 柳亦久跟方嘉良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和方嘉良都是长辈眼中“正确的路”,是其他二代的标杆。但不知为何,两人交流相当塑料,仅限于萍水相逢点个头。 大概是气场不合。 而这气场不合的方嘉良,此刻跟关汀眉来眼去,应当有私交。 柳亦久便敷衍地跟方嘉良点点头,带着于润离开了。 方嘉良看着关汀,说:“去聊聊?” 关汀顿了顿,心知大约就是那件事了。 徐应说:“我们公司有位大前辈也来了,红姐让我去刷个脸熟,我去找找他。” 方嘉良率先走向阳台,关汀只好跟了上去。 比起宴会的灯红酒绿,阳台清净多了。 阳台上没有灯光,方嘉良问:“你最近怎么样了?我有阵子没见你了。” 关汀说:“挺好的,生活幸福,心情平静。” 方嘉良望着关汀,戳破:“骗人。” 关汀:“……” 方嘉良说:“你瘦成这样,骗人之前不先照照镜子吗?这几天我一直很担心你。” 方嘉良的确很担心关汀。 他虽然没有掺和进这豪门狗血虐恋之中,但看了这么久,也就觉得关汀还算个人——或许是因为,关汀伤害的是自己,其他人都在伤害他人。 现在看到关汀这样,虽然还很瘦,但精神似乎好转了一些。他同样有林启逸的担忧,但……总归在好转,不是么。 第104章 关汀依然固执地说:“我很好,谢谢方医生关心。” 方医生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冷静的人,但每个人都应该跟情绪好好相处。产后抑郁很常见,流产也是一样。尤其你还是男人,有一些特殊的情绪,完全可以理解。我作为一个朋……熟人吧,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先学会跟情绪相处,然后好好生活。平静的生活也好,热烈的生活也好,我都希望你好好的。” 关汀没有说话。 夜风轻轻吹拂着,树枝摇曳。 关汀转过身,后背倚靠在栏杆上,看着虚无的某处。 阳台角落里,似乎有个身影动了一下。 那个身影有些陌生,关汀并没有理会。他和方医生说话的声音不大,对方要偷听,他甚至没有赶人离开的力气。 方嘉良叹了口气,说:“你现在也没有再管集团那些破事了,刚好可以好好休息。一日三餐,按时睡觉。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就医,找我也行,找其他医生也行。身体是你自己的,你知道吗?” 关汀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敷衍。 方嘉良也知道,很多病人都是这样不遵医嘱的,但话还是要说。 “上次开给你的药,你吃完了吗?什么时候到我那里,我再给你开一些。另外,如果你不喜欢呆在这里,那现在离开也不错。他们俩在那演戏,你可以不用自虐的。”方嘉良说:“你现在是跟徐应住一块儿吗?你跟徐应好像关系还不错,你可以多尝试新鲜事物,换个工作环境。” 方医生的本意是:跟徐应住在一起,远离这些糟心事,或许能起到一个转换心情的作用。 可关汀听在耳朵里,想的却是:是该换个环境了。 徐应是娱乐圈的人,跟关汀之前的生活环境几乎完全不一样,光是看着徐应在家自拍,就能感到一种熙熙攘攘的热闹。 在徐应家里,心情的确好了很多。但总打扰徐应,也不是个事情,徐应有自己的事业,这阵子有些媒体想上门采访徐应,徐应考虑到关汀在家,都推掉了。 关汀就是这样的人,会提前考虑到其他人的心情。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过得这样艰难。 方嘉良见劝不动,叹了口气,拍了拍关汀的肩膀。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如果想要走了,可以随时找我。这破地方我是不想呆了。” 方嘉良走了之后,关汀依然保持着看天的动作。 完全脱离了思考,可以得到暂时的平静。 但平静被打破了。 刚刚传出声响的方向,忽然走出来了一个人。 简文彦在关汀面前站定,似乎想对关汀说什么。 关汀稍稍转过头看他。 这个男人有些眼熟,长得极为英俊,身材高大,却能够透过西装看出来是“有料”的。 关汀懒得说话。 简文彦说:“不好意思,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刚刚我正好在这边吹风,你知道,宴会里太烦人了。” 关汀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社交的礼貌笑容,但由于力不从心,这个笑容反而变得格外脆弱。 关汀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 他的脖子纤细,配上那双眼睛,仿佛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却也像是在求救。 关汀说:“简影帝。” 简文彦说:“你认识我。” 有谁不认识简文彦呢?影帝奖项拿到手软,低调内敛。 简文彦很挑剧本,出演的电影几乎都名利双收。一方面说明他眼光很好,演技也一骑绝尘,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家世背景不一般,不用对公司和市场妥协。 关汀见惯了这些人,几乎一眼就认出,简文彦身上有相同的“二代”身上的气息,只是要更郑重,更严肃,更内敛。 关汀不想招惹,敷衍道:“久仰大名。” 没想到简文彦说:“关制片人,我知道你,你能力很强。” 关汀到现在,也不过就担任过一部电影的制片人。简文彦用“制片人”来称呼关汀,必然只会是因为徐应的电影。 简文彦递过来一根烟,说:“来一根?” 关汀只是简短道:“我不抽烟。” 简文彦笑了一下,说:“刚刚你的医生说,让你尝试新鲜事物。”简文彦的手又往前送了送,说:“试试?” 关汀盯着那根烟。 那根烟被一只很好看的手夹着,看起来莫名也多了一分吸引力。 尝试新鲜事物……么。 关汀还是盯着那支烟,不知道在想什么,却说:“那不是我的医生。” 方嘉良帮他看过病,但在关汀的心里,自己已经离职,自然无法继续享受沈氏的福利了。 简文彦看出关汀的口是心非,于是笑了一下,把烟塞到关汀手里。 关汀接过来,颇为生疏地夹在嘴里。 简文彦探身过去,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相当殷勤地点了火。 那火光明灭,衬得关汀皮肤白皙,像个瓷娃娃一样。 关汀从来没有抽过烟,吸气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呛得直咳嗽,眼中还带着泪花。 简文彦忽然觉得,关汀就像一只精致优雅的流浪猫。 谨慎提防,又可爱可怜。 第105章 · 沈康时处理完一个小事情,正看到方嘉良从阳台出来。 即便刚刚被人拉开,沈康时也始终下意识关注着关汀那边的情况,知道方嘉良带着关汀去了阳台。 现在却是方嘉良一个人出来。 看见沈康时脚步匆匆地过来,方嘉良自然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 沈康时说:“你跟关汀说了什么?” 方嘉良故意抻着他,斜眼看,道:“你跟柳亦久订婚,这么关心关汀做什么?你该不会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真正爱的是关汀吧。” 沈康时:“……” 沈康时捏了捏拳头,压抑着情绪,说:“别瞎说!” 方嘉良意味深长,道:“你自己的心,只有你自己清楚。如果这时候认清,还可以回头,不至于伤害到所有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沈康时。” 沈康时却完全没有理会方嘉良的告诫,说:“你不想在这里呆,就赶紧回去。” 省的在这里说些讨人厌的话。 见沈康时毫无悔改的意思,方嘉良也不再当好人了,指了指阳台,说:“你要找的人在里面。但是,你不要伤害他了,他现在状态不好,你知道的。” 方嘉良的语气郑重不少,沈康时一怔,自然知道其中的意味。 沈康时打定主意,他要跟关汀好好聊一聊。这次他会压抑自己的情绪,也不会再冲动。 他想问问关汀想要什么,只要关汀愿意开口,他都可以满足。 ——如果关汀想要的是自己呢? 这个念头极快地划过脑海,沈康时没有细想,已经踏上了去阳台的路。 阳台上本应只有关汀一个人,可沈康时推门的时候,却看见有个男人站在关汀身边。 关汀仰着头,平静地、淡漠地看着对方,看起来赏心悦目,更是沈康时从未见过的,自然而舒展的模样。 那男人脸上带着笑,正弯腰给关汀点火。他脸上的神情,沈康时再熟悉不过了,是盯上猎物的表情。 这个男人知道关汀是谁吗?他把关汀当成什么人了? 沈康时没来得及多想,正要上前一步。 身后忽然传来徐应的声音:“沈总,你怎么在这里?关哥……关秘在阳台吗?” 徐应声音很大,不仅惊醒了沈康时,而且让阳台上那两个人都转过头来。 对于沈康时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徐应恍若未觉,又看到阳台上的简文彦。 简文彦和关汀站得很近,显然超出了社交距离。 这两个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刚刚自己说到公司前辈时,关汀也没有别的反应。 徐应拿不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好又大声道:“简影帝!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呀。红姐让我把东西交给你。” 沈康时重新看向阳台,简文彦还贴着关汀呢,完全没打算拉开距离。 沈康时忽然咬牙切齿起来。 第058章 各种修罗场 不知道徐应是有意还是无心,总归是撞破了一干人等不尴不尬的僵持,几人此时心中各怀鬼胎。 沈康时很不满意徐应暴露了自己,这小子之前是很会看眼色的,现在做事怎么越来越没谱了…… 还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影帝。那张备受追捧、刀刻斧凿的俊美脸庞真是越看越碍眼。 当然,沈康时其实是知道简文彦为何出现在自己订婚宴上的。 沈氏这几年深耕文娱板块,沈康时之前力捧徐应,又让关汀去做电影,都不是脑袋一拍乱来,是真有在电影行业布局的打算。 简文彦的请柬是沈康时亲自拟定的,本来两人并不熟悉,只是考虑到未来可能有合作的机会。 这位简影帝,除了自身演技没得说之外,家族里也颇有些背景。不止在生意场上举重若轻,在政治上也颇有能量——这一点并未被公众所知,但沈康时自然有渠道了解到一些非公开的人物关系。 沈康时怀着拉近关系、交个朋友,以后好合作的目的邀请的简文彦。对于他这个沈氏的舵手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社交应酬。 然而此时,沈康时却在隐隐懊恼作出了这番邀请。 太近了——简文彦和关汀的距离,太近了。 沈康时只觉得碍眼,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要在意这个。心头无名火腾起,他恨不得冲上去把两人拨开。 他并没有机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举动,又有人往阳台这边过来了。 “康时,你在这边吗?”人还未至,声音先到。是柳亦久在找他。 几人都往阳台外望过去,只除了关汀。 这么一打岔,简文彦倒是和关汀距离拉开了一些,关汀对身后的暗流涌动浑然不觉一般,倚着阳台的栏杆看风景。 宴会厅外是一大片幽静的樱花林,晚樱盛放正好遇上昨晚的刮风和骤雨,花瓣零零落落地铺满了一地,关汀看得出神。 眼看着柳亦久过来,要使这混乱的局势再复杂几分,沈康时只警告地看了徐应一眼,转身要离开。 简文彦却挑衅似的,伸手将旁边正在发呆的关汀虚虚一揽。 关汀不明所以:? 这个动作一秒点燃了沈康时的怒火,徐应仿佛看到沈康时头上瞬间腾起一团具象的火焰。 沈康时眼神凌厉地一扫,目光撞到简文彦。但两人都没有多话,简影帝眉峰挑衅地轻轻一挑。 第106章 徐应眼睛滴溜溜在几人身上来回逡巡,认真吃瓜。他在思考要不要说点什么,但又怕说出什么奇怪的话火上浇油。 还好。“康时,我的爷爷奶奶过来了。”是柳亦久的声音。 沈柳两家长辈仍在交恶,两人订婚并未受到多少祝福。好不容易上次家宴后柳亦久才和自家亲人缓和了些关系,此时订婚尤其要郑重对待,柳家老人愿意出席已经是很给面子,柳亦久急着招呼沈康时一起去给长辈见礼。 沈康时和简文彦之间一句话没说,却已经眼神交锋了数个回合,见柳亦久过来,沈康时最后也一眼没发,转头离开。 徐应也顺势要走,和沈康时相反,他看起来乐呵得很,还虚虚给关汀比划了一个握拳的动作,让他“加油”,令关汀哭笑不得。 旁人都走开了,阳台恢复清净。简文彦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得意,让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平日的高冷:“怎么样,关大制片。看到他吃瘪开心不开心?” 关汀难得地动了动嘴角,一丝笑意掩饰不住地逸出来:“幼稚。” 简文彦也玩味地笑了,虽然看客已不在,他却没有松开揽着关汀的手,反而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得更近了些,两人气息交错,气温有些上升。 - 那厢沈康时柳亦久去见柳家爷爷奶奶,却是有些焦头烂额。 本来柳家自然是完全不同意这门婚事,但儿大不由爹,并且柳亦久也并未依附过太多柳家的资源——如此这般,长辈便就无法太多置喙他的选择。 沈康时要订婚消息宣布得声势浩大,惊动了各个家族,其中涉及的各种关系盘根交错。柳家坐镇的柳老爷子毕竟也老了,柳家正在衰弱,终归不好一力掀翻这门人人交好的联姻。 毕竟这一对儿明面上可是人人称羡的天作良缘——私底下大家怎么说,就听不见,也不想听见了。 总之,柳家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两家姻亲的既定事实。柳永宽虽然醒来了,但尚在疗养,今天只有二老愿意来出席。 二老仍旧有些不情不愿,对着沈柳两人便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家当家的呢?怎么没来。”柳老爷子话一出口就带刺。 这话是问沈老爷子怎么没有出现,但显然是把沈康时放在了做不得主的地位。谁不知道沈康时如今才是沈家的掌门人?这么说话明显是在故意贬低挑事。 沈康时不想和长辈翻脸,压抑下了怒火。“沈家如今谁做主,想必柳老先生心里有数,不然何必出现在这里。” 柳老爷子鼻孔里哼了一声,被怼了一下,反而愿意正眼看沈康时了。 沈康时不紧不慢:“我爷爷近期身体抱恙,不方便过来,见谅。今天长辈只有奶奶一人。” 沈爷爷确实日前身体不好,他对这订婚千般不满,也不知道当着柳亦久会讲出什么话来,沈康时便也乐得顺水推舟让他在家休息不出席。 想到爷爷,沈康时心念一动,想起爷爷发来的关汀的就诊记录…… 说曹操曹操到,沈奶奶立刻就出现了。 沈奶奶最爱的事情有三:打牌、跳舞、听八卦。这暗流涌动的订婚宴现场她怎可能错过?沈老爷子在家称病,她倒是非常积极地就过来了。 沈奶奶是沈爷爷的续弦,沈康时和奶奶不算亲近。沈奶奶也乐得不做什么模范长辈,她只当晚辈都是逗闷子的小玩意儿,各种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今天沈奶奶精心打扮,闪亮出场。但—— 身边这人是谁?! 沈奶奶身边这张久未在大众视野中出现的面孔,旁人或许有些陌生,但化成灰沈康时都认得。 是他如假包换的生理学父亲,沈宏恺。 沈宏恺人到中年,却依然骚包不减当年。一身西装人模狗样,头发抹得油光水滑。 ——这是沈康时视角看到的。实际上在大多数人眼中,看到的是一位英俊不减当年,模样和沈康时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中年男子。 或许是长期在国外生活的缘故,中年版沈康时——也就是沈宏恺开朗得很,仿佛他并非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儿子!新婚快乐!”沈宏恺呲着牙乐,冲过来重重拍沈康时肩膀。 沈康时后牙咬碎:“别这么叫我。” “怎么和爸爸说话呢。”沈宏恺假装牙酸:“我是来祝福儿子找到爱情的。今早飞回来,刚落地就过来了,惊不惊喜?” 沈宏恺这一番话听在柳家人耳朵里可格外不是滋味。爱情?你所谓的爱情将柳家人害的有多惨! 柳家爷爷奶奶来参加宴会本就勉强,现在脸上更是精彩纷呈,假笑都要挂不住了。 沈康时冷笑之余,却隐隐看到,沈宏恺和柳亦久似乎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两人……沈康时恍然大悟。沈宏恺的突然出现并非意外“惊喜”,他和柳亦久早有联系。 这也并非什么难以预想的事,沈宏恺在国外和柳亦久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两人的父子情谊只怕比他和亲儿子还要深厚些。 沈康时只是暗暗有些惊异。这些人,还瞒着自己有多少小动作? 沈宏恺讲话令柳家爷爷奶奶怎么听都不是滋味,终于按捺不住,大声训斥他起来:“姓沈的,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第107章 沈宏恺胡搅蛮缠,指指点点:“我亲儿子沈康时、还有小柳,我们也是亲如父子,两个儿子结婚,我怎么能不来?”他说着亲近的话,却好像没放任何人在眼里,就是活生生来气人的。 柳老爷子气得直哆嗦,柳奶奶:“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简直要背过气去。 很多人被这边动静惊动,已经有人围过来看热闹。 自己订婚宴上长辈大闹,柳亦久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试图打圆场。 “爷爷奶奶,别生气,沈叔叔没有恶意,他就是来见证一下。”柳亦久讪笑:“沈叔叔之前对我也颇为照顾……” 柳亦久意思是在国外的时候生活仰仗过沈宏恺。不提还好,一提柳家二老更加来气,他们孙儿为什么会跑到国外去,这位沈宏恺当年带着柳家媳妇“私奔”不就是万恶之源? 二老生气道:“亦久,你搞清楚自己姓什么。” 柳爷爷瞪着柳亦久:“只是订婚而已,你就完全把自己当成沈家的人吗?哼,他们沈家向来薄情寡义,你可要注意了。” 柳爷爷这一番无差别扫射,最终只戳了沈康时的心窝子。 柳亦久站的这所谓的沈家,可不是他沈康时的沈家。 虽然柳亦久要结婚的对象是他沈康时,但其实他话里话外只是在帮着一个早已被赶出沈家的沈宏恺说话而已。 沈康时觉得好像从某一时刻开始,很多人和事突然不再受自己控制,身边的人也一个个变得陌生。 ——柳亦久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沈宏恺那边去的? - 不等这笔烂账算清,吉时到了,灯光黯下来,司仪催着二人上台开始订婚仪式。 司仪描述一番二人青梅竹马的“爱情长跑”,又冗长地讲着些沈家柳家如何门当户对的客气话,台上灯光耀眼,沈康时却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木偶一样,颇有些置身事外的感觉。 他心里似乎总想在台下寻找着什么人。是谁呢?沈康时总不愿直面内心,但眼神却诚实地在乌泱泱的宾客中搜索这那个熟悉的身影。 关汀……刚刚旁边那个简文彦和他那样亲密。自己离开后,他们做了什么? 沈康时的心不在焉被一阵嘈杂打断,司仪的话筒发出一阵啸叫,紧接着声源被切换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桌椅翻倒的声音、水杯砸到地上的声音,还有人撕扯扭打的声音经过话筒放大,清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台下面面相觑。 似乎是后台发生了什么事情,司仪反应过来,急忙要赶过去处理。 正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女声响彻全场——“沈康时,烂黄瓜!柳亦久诈骗犯,还捡关汀破鞋!” 第059章 辞职信 事情发生的时候,关汀正在席间吃饭。 座位是张秘书安排的,在一个角落里,距离出口最近,如果不想呆了,也可以悄悄离开。 张秘书迎宾完,自己也坐在这里,跟关汀一桌,两人随意闲聊。 张秘书:“关秘,我以前跟着你,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现在你休息了,我才知道我那时候经历得都不算什么,你看看我,白头发多了好多。” 张秘书这句话真心实意,他以前跟着关汀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说白了都鸡毛蒜皮。那时候看关汀做得驾轻就熟,现在自己来弄,才知道还有些弯弯绕绕,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 关汀只是说:“不要叫我关秘,我早就不是关秘的。况且,我现在也不是休息状态。” 张秘书一顿。 他卡住关汀的辞职信,没有交给沈康时,这一手无论如何都是错误的,既从规章制度上来说不合适,也算是辜负了关汀对他的信任。 可沈康时的态度,张秘书已经从许多细节处探知。沈康时是决计不会同意关汀离开,会大发雷霆,更甚至,不知道做出些什么事来。 张秘书有些尴尬地喝了一口饮料,并不说话了。 孙莹然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 听那嘈杂的声音,应当是孙莹然潜入后台,抢过了话筒,发表这些疯癫之语。 张秘书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忙不迭朝着后台跑去。 张秘书反应已经够快了,孙莹然话还没停:“沈康时明明是个gay,之前还想跟我订婚,他想骗婚!他无耻!” 孙莹然语气痴狂,显然是得知沈柳二人订婚之后,遭受打击,干脆来婚礼现场报复膈应人了。 张秘书满头大汗,跑着跑着一个踉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也只能狼狈地爬起来,继续往前。 眼前所有人都是一副惊讶的看戏模样,沈宏恺当年当众大闹,如今沈康时和柳亦久的订婚宴也同样变故丛生,怎么不算是一种命定轮回呢。 关汀看着眼前闹剧,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可看见张秘书那样奋力的身影,他还是叹了口气,站起来。 张秘书带着保安,很快进了后台,将孙莹然控制起来。 孙莹然是女人,保安不敢太过分,因此这控制也并不是很牢靠。 除了后台,其他地方也是一片混乱。关汀几乎是本能地开始维持秩序,疏散人群,让围观者不要堵在门口。 又给司仪一个眼色,叫他不要被影响,继续控场推流程,避免宴会彻底失控。 还让操作员调出提前准备好的vcr,先把现场稳定下来再说。 第108章 一套流程做完,关汀才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做这些? 就在关汀打算离开的时候,被保安控制的孙莹然忽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孙莹然指着关汀,开启无差别攻击模式:“还有你!刚刚忘记骂你了,你一个大男人也这么倒贴,有你这么贱的吗?柳亦久回来,你还不是要立刻要滚到一边,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半夜想想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沈康时骤然回头,猝不及防地看见关汀。 关汀淡淡地站在那里,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康时咯噔一声,心脏好像被什么拉拽着,要坠入深渊。 关汀他……是因为这个才得抑郁症的吗? 现实来不及叫沈康时多想,一个人影灵活地钻了出来,走到孙莹然前面,拽住了她的胳膊。 孙莹然刚刚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现在却莫名地弱了下来。 “表、表哥……” 简文彦淡淡地“嗯”了一句,说:“你说你没收到请帖,想来凑热闹。原来你是想自己来当这个热闹。你还知道我是你表哥?” 孙莹然从小到大骄纵惯了,偏偏对这个表哥有些害怕。 简文彦一出现,她先前张牙舞爪的勇气就全都消失了。 简文彦的眼神拂过关汀,拉着孙莹然来到关汀面前,说:“谁教你骂人的?道歉。” 孙莹然刚刚用话筒骂了那么多人,在场所有嘉宾都听到了。可简文彦却只拉着她,让她给关汀道歉。 孙莹然本想拒绝,可被简文彦扫了一眼,只得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行了吧!” 关汀虽然也不待见孙莹然,但也懒得在这种细节上刁难,摆摆手打算就此算了。 简文彦语气加重了一些:“道歉。” “……”孙莹然只好说:“对不起,关汀,我不该那样骂你。跟他们俩比起来,你还没那么恶心。” 柳亦久:“……” 柳亦久张了张嘴,似乎在等着简文彦压着孙莹然对自己道歉,但简文彦没有后一步的动作了。 沈康时看见简文彦和关汀这一番互动,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柳亦久望着沈康时,道:“康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张秘书头都大了,旁边的安保团队也是战战兢兢。 这件事的确是防范不足,该认的错认。 沈康时却没忙着责怪张秘书,而是问孙莹然:“你到底想做什么?” 孙莹然哭着,说:“沈康时,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是吗?那你为什么要送我音乐会的票?你就喜欢柳亦久这样的白莲花吗?” 柳亦久:“……” 孙莹然此刻看见沈康时,心中没有之前的爱慕,更多的是一种愤怒。 这也是她来到这里捣乱的原因。 柳亦久说:“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这样做?这是我的订婚宴,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一番话,其他人听着没什么感觉,沈康时却心疼极了。 筹备了这么久的订婚宴…… 于润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看见柳亦久这副反应,自然气的不得了,指着孙莹然大骂:“你他妈干什么!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孙莹然哪里会怕他,说:“怎么,你要给柳亦久出头?你不会喜欢柳亦久吧?你们这群人真是恶心,都知道我喜欢沈康时,什么也不说,还撺掇我追人。你们都这么喜欢玩弄别人吗?” 孙莹然想起什么,说:“还有关汀。你们之前也是这么欺负关汀的吧?” 孙莹然随口一说,于润却愣住了。 沈康时的目光落在关汀身上,此刻从孙莹然的嘴里说出来,沈康时重新审视,忍不住问自己:是欺负吗? 于润大声说:“你当时非要巴着沈康时,难道你不知道他喜欢亦久吗?就算你不知道,那关汀,难道你不知道吗?” 于润一步窜到关汀面前,说:“亦久已经回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吗?你依然留在沈康时身边,还到他和亦久家里去,你是何居心?你是不是想要做小三?” 小三? 关汀听见这个词,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于润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亦久出国之前,大家就公认他们是一对了。这么些年你锲而不舍爬沈康时的床,就是想挖墙脚吧!你贱不贱呐。” 面对于润充满恶意的眼神,关汀笑了一下,说:“嗯,我是挺贱的。” 于润愣了一下,没想到关汀会这么说。他反应了一会儿,说:“果然不要脸。” 话音刚落,却见简文彦朝前走了一步,挡在关汀面前,说:“关汀收了请帖来这里,就是客人。柳先生,让朋友欺负你的客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还是说,沈总你也是这么想的呢?” 简文彦所有人都认识,只是不知道怎么会为关汀出头。 数道视线来回在这两人之间梭巡,充满打量与好奇。 简文彦说:“我相信关汀,他不是你们说的这样。” 简文彦这一出声,把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反倒是孙莹然大闹订婚宴的事情,已经有些人不太在意了。 柳亦久回过神来,勉强道:“我相信康时,我不在的这么多年,他一定坚守了他的本心。” 简文彦耸了耸肩膀,对柳亦久说的话毫不在意,反而回过头问关汀:“走么?” 第109章 这两人之前认识吗? 沈康时对简文彦这股莫名的熟稔感到讨厌。 谁知关汀还相当自然地接话,道:“等一会儿,我还有件事情要做。” 然后,沈康时看着关汀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直直地递给自己。 于润一把抢过信封,道:“我就知道你想当小三,这个场合也要送情书!” 于润一把把信拆出来,大声念道—— “辞职信。我申请辞去集团内所任所有职务,请集团于5月21日前,安排人员完成交接……?” 于润嘴巴比脑子快,念完了之后,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啊?你要辞职??我怎么不知道?” 张秘书心里一窒。 原本拦下了关汀的辞职信,只要沈康时没收到,就能再拖延一段时间。 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被念出来,是没有转圜余地了。 沈康时则看着关汀,表情有些惨白。 他的手指无法自控地颤抖着,沈康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关汀表情平静极了,甚至还挂上了那礼貌的、疏离的、往常用来应付合作方的笑容。 “沈总,祝你们百年好合。” 第060章 闹剧 关汀话音落下,原本闹嚷的宴会有一瞬间的寂静。 短短一句话,对沈康时来说不啻于一声惊雷——说是宣判也好,告别也罢,这结果总归是来了。 “关,关秘书……不是,关部长。”张秘书结结巴巴还想旁顾左右言他。 锻炼这些时日,原本觉得自己处理问题已经开始有些心得了,结果被前辈这一出辞职弄了个当头棒喝。 这场合轮不到张秘书说话,可在场各位,好像谁也做不得第一个开口挽留的,张秘书对老板态度心中有数,心一横上了。 “您在公司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是绝无仅有,要不……再考虑一下?” 对关汀辞职这事,张秘书屡次有超出权责范围的举动,其实都是沈康时默许。 再者,不谈对沈康时态度的揣测,张秘书本人也希望关汀能留下。 关汀做事能力强不说,平时也是极好相处的人,和他一起工作事半功倍,还不用担心给自己使绊子耍阴招,张秘书还是张助理的时候一直跟着关汀,在他身上学到不少。 明眼人都看出,张秘书是在替沈康时挽留关汀。当事人没有说话,旁边却有人反应格外激烈。 “今天是我的订婚宴,你们就非要这么闹吗?” 是柳亦久。他原本设想的优雅又奢华的订婚宴已经被各方来客弄得乱七八糟,心里最后的一根弦在关汀那一声“百年好合”后终于绷断。 柳亦久尖声大哭,甚至不再留心在意自己精心维持的形象和人设。 张秘书被柳亦久突然爆发的哭泣吓了一跳,对关汀到嘴的挽留也忘了说,左看看淡定的关汀,右看看全然崩溃的柳亦久,捉摸不透下一步沈康时会向着谁那边。 沈康时沉默不语,毫无平常的果断与犀利,甚至有些惶然的样子。 辞职信已经递出,便已完成告知义务,纵然沈康时再怎么不想放人,也没有权利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关汀做出什么动作。 关汀心中一派轻松,将眼前这一片混乱抛诸脑后,转身便要离开宴会。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张秘书踟蹰不前,看看沈康时脸色,没敢有动作。 柳亦久哀声哭泣,按捺不住的另有其人。 看到柳亦久落泪,于润心里刀割一样,立刻冲上前来护住了柳亦久。 于润本可以说是这场订婚之中最开心的那个人,他打小就觉得沈柳二人天作之合。柳亦久是自己心中最明亮的白月光,是肖想一下都觉得玷污了的男神。可沈康时就这样对他奉为男神的柳亦久? 于润气急,但顾着这头顾不上那头,他忙着护住柳亦久,只狠狠地瞪了沈康时一眼。 眼见着关汀要走,于润已经认定他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管不顾地要上去兴师问罪。 “狗/日的姓关的,你给我站住!”于润大喝一声。 柳亦久哭了一阵也缓过来了,反应过来还在自己的订婚宴上,不想弄得这么难看。可于润现在就是一只发狂的野狗,他哪里还拦得住。 柳亦久扯住于润袖子,可于润浑然没感觉,直接朝关汀扑了过去。 于润脑子很简单,他想让关汀为伤害柳亦久付出代价,于润能想到的代价无非是□□上的伤害。 这一拳他挥舞得毫不犹豫,关汀本就不以体格见长,在他面前可以算得上手无缚鸡之力。 关汀或许意识到了,转过身来。但他没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于润。 所有的一切仿佛慢动作一样被徐应尽收眼底,身体比脑子动得快,他飞身向前,推开了关汀。 于润一拳扑了个空,踉跄了一下,更加怒不可遏。 “姓徐的你个傻x,关汀给沈家做狗,你还上赶着给他做狗?”这拳头调转方向就要往徐应身上招呼。 徐应护住关汀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这段时间他和关汀同吃同住,还时时注意着关汀的情绪状态,保护关汀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听到于润的话,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对关汀竟然已经维护到了这种程度。 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徐应想。关汀本来就值得,你于润才是瞎了眼。 第110章 “你嘴巴放干净点!”徐应回手挡住于润。 见徐应要帮关汀出手,于润便也没想饶过他,这愤怒发泄在谁身上差别并不大。 于润虽然长得高大强壮,但未必真有多高的武力值,无非是占了一个气势足。而徐应身为演员,平时饮食健身都有专人指导训练,看着挺瘦但底子并不虚。 两人扭打在一起,竟然堪堪打了个平手。 两人真刀真枪地扭打成一团,豪华的宴会厅一片混乱,尖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有想拉架的却一时半会也插不进手。 一个明星、一个富商之子,在场也都是有名有望的人,却一点办法没有,张秘书想止住这场混乱,却又怕掺和进去挨上两拳头,犹犹豫豫没敢上前,任由徐应跟于润你给我一拳我踹你一脚。 背后好像有闪光灯和快门声,徐应也顾不上了,揪住于润的头发想往地上撞,而于润掐住了徐应的脖子,徐应被扼住呼吸,憋红了脸。 关汀没料到徐应会帮自己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敢上前时,只有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了于润,徐应好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赶忙撤到一旁大口喘气咳嗽。 于润已经红了眼,等的就是关汀送上来的这一刻,恶狠狠地俯身在旁边宴席上拿起一个酒瓶—— “砰!”一声酒瓶打到天灵盖的闷响。 酒瓶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了渣,鲜血的殷红在地上缓缓聚成一汪,一个高大的身影失力站不住,晃了两下跪倒在地上。 于润的手还维持着挥舞酒瓶的动作,人却是愣住了。 怎么是……沈康时? 于润冲着关汀下死手,拦住已经来不及,于是沈康时结结实实地替关汀挡下了这一酒瓶。 “沈哥你……我……”于润回神过来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结结巴巴话都不会说了。 沈康时看也没看他一眼,捂着伤口缓缓起身,眼睛只盯着关汀。 是旁人从来没有见过的,猎豹一般的眼神。虽然受伤的是他,却气势慑人。 “关汀,你……”沈康时张嘴说话,只觉得头仿佛天旋地转般地疼,旁人都紧张围过来,要赶紧送他去医院。 沈康时甩开了聚上来的人群,眼前人影憧憧一时清晰,一时模糊。他只跌跌撞撞往人群外那个身影走,额角流的血滴到地面,淌出一条长线。 关汀其实目睹了全部的过程。 关汀觉得,自己是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的。 可——看到血的那一瞬间,自己仿佛被施了什么恶毒的咒语一般,突然大脑一片空白。 关汀站在那里,身边的所有声光电热好像一起在攻击他脆弱的精神。他直愣愣地站住了,看在旁人眼中,他好像突然傻掉了一样。 其他人要么注意这沈康时的伤势,要么忙着善后,只有简文彦敏锐地捕捉到了关汀状态的异常。 简文彦冲上去,将关汀搂在怀中。关汀像木头一样任他动作,没有一点回应。 两人贴得很近,简文彦察觉到关汀心跳得极快,并且浑身都在细小地颤抖。他明白,关汀应该是恐慌症发作了。 关汀几乎无法自主地做出任何动作,简文彦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关汀头脸上,为他隔绝了所有的嘈杂,但愿这样能让他感觉好一些。 该赶紧带他走,离开这是非之地——简文彦回头望了众人一眼,突然俯身将关汀打横抱起。 众人哗然。影帝表情冷峻,但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惊世骇俗的动作一般,稳稳将关汀抱离了宴会现场。 身后快门声此起彼伏,他恍若未闻。 沈康时徒劳地追赶上去,他本还想问问关汀:你在想些什么呢?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可见到的只有简影帝将关汀带走这一幕。 沈康时觉得头痛,痛得要命,浑身都使不上力气,但双腿却执意带他往那个方向追去。 身后好像有人在大喊大叫,有人要拉住自己,有人在哭,嗡嗡响成一片。沈康时在一片嘈杂中却似乎听不清任何声音,他努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集中注意力。 ——是柳亦久的声音,他带着哭腔:“康时,你受伤很严重,救护车已经过来了,你快跟着医生走……” 终于听清了,可沈康时的大脑似乎又过滤掉了这些语句。 柳亦久抓住沈康时的袖子,想拉住他别往外走,沈康时只觉得碍事,挥手将他甩开。 柳亦久哀哀流泪大哭,可这哭声很快也被甩到身后,逐渐不再能听见。 沈康时踉踉跄跄追出宴会厅外,前面简文彦抱着关汀出门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看见两人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保姆车。 简文彦先将关汀放下,稳稳扶住他上了车,然后关上门自己从另一侧绕了过去。 关门之时,他看到了头上还流着血往这边过来的沈康时,嘴角一动,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这似乎不可以称之为笑,应该是——嘲讽。 这是狮子面对战败的野兽时的表情。 第061章 流星 保姆车上,关汀比往常更沉默。 关汀倚靠着椅背,双眼紧闭。只有胸腔呼吸的起伏昭示这他活着。 简文彦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关汀的手冰凉,简文彦紧握在手中,又用力捏了捏。手中纤白的指尖还有着一些细碎的颤抖,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颤抖终于平静了下来。 第111章 车子行驶得很平稳,关汀好像睡着了一样安静。简文彦想了想,吩咐司机:“去山上。” 简文彦在影视界深耕多年,再加上自己本身家庭背景就深不见底,他名下各地的房产数不胜数。 指挥司机去的山上,是他最私密的一处别墅,坐落在城市边缘一片安静的山林间,平时并不在那处会客应酬,是他独自休闲度假的自留地。 安顿好一切,夜已深。 简文彦并没有催促关汀早去休息的意思,反而提出了一个有些突然的提议:“去后山看星星么?城市里很难见到的星空。” 关汀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但似乎神情有所松动。 简文彦自顾自说话:“今天天气不错,而且月光也不太亮。这边山上没有其他人,光污染很小,很好的观星点……” 说着边收拾好了垫子,自然而然地牵过关汀的手,拉着他出门往后院山上走去。 山坡并不陡峭,多走几步就到了一处平坦开阔之处,简文彦将垫子铺开,很放松地躺下伸了一个懒腰。 “你也一起。”简文彦对关汀点点头,示意他也躺下。 关汀有些僵硬,但还是顺势并排躺在了同一块垫子上。 天空辽阔,没有月光,也几乎没有云。两人关掉了所有光源,任由自己被黑暗和寂静吞噬,只是静静地望着天。 很快眼睛便习惯了黑暗,目之可及的星星越来越多,像碎银一样撒满天空。 关汀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张大着眼盯着天空,像是要从星星的排布中看出什么名堂来一般。 简文彦也陪着,并不出声打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文彦突然“啊”地轻轻叫出声来。 “你看到了吗?”他声音有些惊喜:“刚刚有一颗流星。” “……嗯。”关汀鼻腔里出声,回应了他。 简文彦暗喜,还愿意交流就是好事。 “近期没有流星雨的预报,刚刚这是一颗偶发的流星。”简文彦侧头看了看关汀,他的面容在星空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你刚刚许愿了吗?”简文彦问。 “……没有。”关汀依旧惜字如金,精神倒是看着恢复了不少。 “我们很幸运。你在这时候许愿,会实现的。”简文彦不知道是在和关汀说话,还是在自己感慨什么。 关汀答:“我不相信这些。” 或许是错觉,黑暗里简文彦微笑了一下:“偶尔相信一下,没有什么坏处。” 关汀没有接话,但似乎并不抗拒这个话题。 “即使假装相信也无妨。”简文彦想起徐应告诉自己的关汀的身世,心里钝钝地痛了一下。 在甚至不敢拥有“愿望”的那些日子,关汀是怎样捱过的呢。 关汀在世上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亲密的亲人或朋友可以依靠了,简文彦想。 “……不用什么委屈都一个人承受的。”简文彦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好像将拯救变成了一种要挟。 但他实际想说的是:如果需要,你可以依靠我,关汀。 关汀只是躺着,看着头顶的星空。星空渐渐变得模糊了,关汀伸手抹了抹眼睛。 泪水不断地涌出来,甚至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你在沈家干了多少年?”简文彦问。 关汀想了一想,艰难地回答了他:“是沈家抚养我长大的。” 沈家对我有恩——关汀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他吞了回去。 长久以来,这在心中几乎是一个等式。留在沈家是为了报恩,无论对外还是对自己,关汀都是这样说的。 不,不是恩情的原因。关汀明白自己不再需要这个借口了。 简文彦没有察觉关汀这一瞬间的停顿一般,自顾自说了下去:“那真是已经太久了。” 言外之意是:现在离开还不算晚。 很突然地,关汀好似也被他话里的展望打动了,心中浮现了一些从未想过的未来。 比如离开沈氏以后,去别的什么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比如尝试一些从来没有做过的工作,或许也很有意思。 比如什么也不干也可以,自己的积蓄足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就看花看鸟,吹吹风,晒晒太阳。 简文彦的声音好似魔鬼的引诱之语:“把那些伤心的事情都忘记吧,把伤害你的人也忘记,会有新的人来爱护你。” 关汀从想象中回过神来,沉思片刻,问道:“你是不是都听到了,包括我……流产的事情。” 这个词关汀本来有些难以启齿,更何谈将它与自己关联在一起,问出来耗费了不少力气。 简文彦轻松地耸耸肩:“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你……不在意吗?”关汀疑惑。 简文彦哈哈大笑:“我什么都见过,这也不算什么怪事。” 关汀从未想过,这件事可以这样轻松简单地翻篇。怔住片刻,他也笑了。 身上那些看不见的、沉重的东西,好像又轻了一些。 - 订婚宴上的风波还有余响,其一便是沈康时砸到头进了医院昏迷了几天。 诡异的是,沈家老爷子也悄不做声,这么大的事情,却都没见他出面来教训谁、或者摆明什么立场。 沈氏陡然失去主心骨,上下乱成一锅粥。这时候又不知道哪里的好事之徒将订婚宴上的八卦传播了出去。 第112章 沈氏是有名有姓的大企业,沈康时和柳亦久之前又以年轻有为、天作之合炒作过一波,这下八卦更是甚嚣尘上。沈康时和柳亦久这婚订得不知道是成还是没成,但众人吃瓜可吃了个饱。 其中涉及人物众多,简文彦动用人脉,将自己和关汀的八卦压了一下,其他人都没管。 沈家几近瘫痪,柳家未曾涉足过娱乐业,对八卦的圈子鞭长莫及。不断有只言片语泄露出去,加上传播中各种人的添油加醋,竟是上了热搜。 上了热搜不打紧,柳亦久的背景很快就被扒出来了,连带着不久之前在学术会议上饱受质疑的那件事情。 学术不端的负面舆论反响很热烈,普通人比起豪门恩怨,更加憎恨学术骗子。 本身学术生涯已经停步,柳亦久想婚后做个富贵闲人远离是非,可这段时间他仿佛又被放在油锅里煎。 不断地有之前的同学、同事过来打着“询问情况”的名义来幸灾乐祸,采访的请求也络绎不绝,柳亦久一概没有理会。 因为电影原型的缘故,这风波也牵连到了徐应。 难免会有人将演员与角色绑定在一起,骂柳亦久的同时,连带着将徐应也骂了个狗血淋头。 徐应一筹莫展。 这个电影本来就是一个悬之又悬的隐雷,在这节骨眼上终于炸了,可电影正要上映,这一炸可不得了。 徐应不得已,盘了一圈圈内的关系,硬着头皮找上了简文彦。 本以为会吃个闭门羹,可简文彦答应得无比爽快,让徐应都有些受宠若惊。 影帝的公关团队效率惊人,不仅没有遮遮掩掩地压下八卦群众的讨论,反而是释出了更多的订婚现场照片。 公关团队将徐应与于润打架的事情添油加醋修饰了一番,暗示徐应为朋友出头,重义气,并且也看不起柳亦久。 其中为何打架,徐应出头的友人又是谁,有什么具体故事,这些都只是隐而不谈。 照片角度着重凸显了徐应在打架的时候依然无死角的帅气,以及在于润压倒性的体格优势下仍然占了上风。倒是狠狠地给他涨了一波新粉。 ——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其实还挺有料的。热评如是说。 拉了徐应一把的同时又狠踩了一脚柳亦久。 - 这波公关之后,柳亦久更是陷入深渊,精神几度崩溃。 沈康时正好出院回家。沈康时伤在头部,总觉得嗡嗡作响,医生说需要静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康时总觉得方嘉良在说医嘱的时候,似乎有些嘲讽的意思。 但他根本无力计较。头好痛。 家里也不是什么清净的地方,柳亦久一直在以泪洗面。 沈康时当然有能力把那些质疑学术不端的声音都压下去,可他只觉得头痛。 ——“所以,剽窃到底是不是真的?”沈康时问。 “康时,连你也不信我了吗……”柳亦久避而不谈事实,只是在闹着要“信任”。 “我是因为热爱才搞研究的,怎么会想到这些,康时,我……” 沈康时打断他:“这就是你的‘热爱’?” “康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柳亦久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眼泪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沈康时看眼前的人开始有些厌恶了,这张脸怎么会这样陌生,甚至有些……丑恶? 自己究竟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呢,沈康时想。 年少时的画面有些模糊不清了。沈康时脑海中只有一些破碎的画面,比如少年柳亦久谈起梦想亮晶晶的眼神,还有桌洞里的一束小雏菊。 小雏菊?是柳亦久藏在那的吗? 隐隐约约有个不一样的答案浮现,另一个身影像水中的倒影一样逐渐清晰。 沈康时感觉头更痛了。 第062章 钓鱼 沈康时头痛的事情不止一件。 订婚宴不尴不尬地结束,产生了一系列不算正面的连锁反应,这些都需要去处理。 而沈奶奶在这个时候,给沈康时打了个电话,说沈爷爷身体不好,需要静养,问沈康时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奶奶不是沈爷爷的第一任妻子,嫁过来之后也没有生小孩,过得相当自由率性。每天出去打牌购物,同小姐妹八卦,跟继子孙们保持不好不坏的关系,乐得清闲自在。 沈奶奶这样问,八成是出于沈爷爷的意愿。沈康时独自前往沈宅。 谁知到了沈宅,沈奶奶不在——自是又打麻将去了,沈宏恺倒是大剌剌地坐在客厅里,指挥着保姆给他干这干那,惬意极了。 沈康时对于沈宏恺,几乎已经是条件反射的厌恶了,立刻皱着眉头,厉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宏恺说:“儿子忘了爹,稀奇,真稀奇。我也姓沈,你忘了?要不是我不成器,你还未必能接手沈氏集团。现在我坐在这里,希望你对我放尊重点,否则沈氏易主也不无可能——你别忘了,你是他孙子的前提,是我是他儿子。” 沈宏恺这意思,好像是在威胁沈康时一般,沈康时对此毫不在意。 沈宏恺作为沈老爷子独子,没能进沈氏工作,自然有他的缺点。 见沈康时情绪没有波动,沈宏恺想了想,问:“订婚宴上那个交辞职信的,是你这些年的玩物吗?看着有点眼熟,他叫什么名字?” 第113章 沈康时沉下脸,说:“你敢去找他试试。” 沈宏恺摆了摆手,说:“我对男的没有兴趣,只是比较喜欢聊八卦而已。你给了他多少钱,才甩掉这么一个大的麻烦?” 沈康时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在沈宏恺眼里,似乎是他沈康时为了顺利结婚,所以才要赶紧“赶走”关汀。 可事实究竟如何,沈康时自己清楚。 他想:难道对关汀来说,自己才是麻烦。 沈康时不再跟沈宏恺说一个字,转身上了楼。 沈宏恺陷在沙发里,盯着沈康时的背影看,过了一会儿,给柳亦久发了条消息。【你确定沈康时真的还那么喜欢你吗?】 柳亦久暂时没有回复。 沈康时上楼去找沈老爷子,沈老爷子在书房假寐。 “爷爷。”沈康时说:“您身体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年纪大了,遇到各种各样的毛病,很正常。你脸色这样差,在楼下看见宏恺了?”沈老爷子说。 沈康时没忍住,问:“他回来干什么?” 沈老爷子说:“他回国,肯定有他的目的。至于是什么,时间久了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倒是你,你对现在的情况满意吗?” 沈康时焦头烂额,虽说跟幼时白月光订婚,但白月光显然已经变了一个样子,有很多沈康时始料未及的变化。配合良好的秘书决绝辞职,新秘书总是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先前对林氏下了重手,这种杀意自然会迎来反噬。 换句话说,沈康时现在并没有一处顺心的事情。 沈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都说商人逐利,可你知道作为一个商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情。” “利益固然牢固,但人终究是有感情的。就比如关汀,他以前对你的事情有多上心,这不是开多少工资就能解决的。他百分之百不会背叛你,光是这种安心,就是很多人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的。” 即便在关汀跟林启逸走得很近的那段时间,沈康时虽然数次拿泄密之类的事情威胁,但心底的确确信,关汀不会拿公司机密做什么。 可沈康时想要的,不仅仅是关汀帮公司保守机密。 沈老爷子说:“看来是不满意了。那到现在为止,你最后悔的是哪一步呢?” 沈老爷子的语气,在此刻循循善诱。他本来就是沈康时的领路人,教他怎么管理公司,怎么计算利润。 沈康时说:“……我太冲动了。” 有些事情还没能确定,就凭借着惯性做出了决定。若非如此,他怎么会跟柳亦久订婚。 ——说起来,他与柳亦久并未走到交换婚戒的那一步,当时现场太混乱,他们两人到后台处理混乱,司仪在台上控场,等事情解决之后,最关键的环节竟然就这样跳过去了。 沈爷爷叹了口气,问沈康时:“你现在决定好了吗?” 沈康时依然做不出决定。他察觉到柳亦久变了,但柳亦久依然是年少的那个人。他察觉出关汀的重要性,可……究竟重要到什么地步呢? 沈康时没有说话,表情竟然有些茫然。 沈老爷子看沈康时仍未开窍,只得说得再明白些:“关汀重感情,而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也最廉价的东西。” 沈康时说:“关汀他……” “如果不重感情,那天怎么会去订婚宴?他大概是想亲眼看见那一幕,求个心死。但他提早离场,也是怕亲眼看到那一幕。”沈老爷子说:“依我看,他还喜欢你。那你呢?你知道自己喜欢关汀吗?” 我喜欢关汀?沈康时脑海里第一件事就是抗拒,我怎么会喜欢关汀呢。 可心底有个声音,隐隐地并不放过他。 沈康时沉默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关汀的奶奶似乎已经联系上了。对方得知有慈善基金做好事,很是心动,只是说要跟孙子商量一下。 · 而在沈康时纠结算计的同时,关汀的生活则进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节奏。 简文彦带着关汀去某幽静山庄,关汀之前都没听过a市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地方。 简文彦淡淡一笑,说:“我姑姑自己修的,没打算盈利,所以平常不怎么开放。你想试试钓鱼吗?” 钓鱼。 关汀往前二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想过要去钓鱼。 业务部部长,是他现实生活中第一次接触到的钓鱼佬。他还记得刚去业务部时,全靠员工撑着,部长几乎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偶尔来办公室,也是带着鱼篓分享(炫耀)自己今天钓的鱼。 钓鱼真的这么有意思吗? 关汀虽然对钓鱼本身的兴趣没有那么大,但对于“新事物”的兴趣却逐渐大了起来。 他答应了,说:“好。” 山庄后边就有一个水库,简文彦寻了个绝佳位置,架好遮阳伞,两人一人一个鱼竿,开始钓鱼。 关汀不会,简文彦教他怎么样串鱼饵,怎样把线甩出去,又该在怎样的时间收杆。 关汀一杆刚放下去,线就绷直了。 他惊喜地问:“这是钓到了吗?” “收线。”简文彦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帮关汀固定住钓竿,两人一块儿收线。 不一会儿,首战告捷的这条鱼便躺在了桶里。 这鱼体型中等,不算特别大,但关汀已经很满足了。 第114章 “不发个朋友圈?”简文彦提议。 关汀愣了愣,说:“不用了吧。” 他的朋友圈里从未出现过工作以外的内容,关汀也已经习惯了这样没有性格的模样。 简文彦说:“好吧,那我可以发吗?” “随意。” 最后那条鱼,被关汀拿去喂了水库附近的一只流浪猫。流浪猫得了好处,舔着爪子趴在关汀脚边,等第二条、第三条,甚至更多条。 关汀望着湖面,思绪仿佛被净化似的,什么都没有想,身体和心灵都安静了下来。 他好像,有点明白业务部部长为什么是钓鱼佬了。 就在关汀发呆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阵闪光灯。 他立刻看向简文彦,简文彦说:“我发个朋友圈。”然后低下了头。 关汀张了张嘴,想问:你发什么? 但想了想,他没有立场管简文彦,于是什么都没说,也打开朋友圈。 简文彦的更新出现在最上方,是流浪猫趴在脚边的特写,画面上能看到鱼竿。 关汀隐隐松了口气。简文彦的朋友圈卧虎藏龙,他肯定不想出镜,这张照片看不出身份,也就……算了。 关汀点了个赞。 下一秒,却看到业务部部长也点了个赞:【简总也喜欢钓鱼,什么时候一起钓。】 关汀收起手机,继续盯着湖面和鱼竿。 简文彦根本没有打窝,拿着一根钓竿,神在在地坐在那里。 关汀到这时候才发现这一点,有些疑惑地问:“你不用鱼饵吗?我可以分你一点。” 简文彦侧过头,目光极尽温柔:“也不一定要打窝。” “钓鱼,愿者上钩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正好一阵风吹了过来。 关汀轻而易举地察觉到简文彦眼神里的感情——他自己深情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简文彦为什么喜欢自己? 但关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沈康时。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他们至少对视了一分钟。 简文彦撑着椅子,慢慢地靠过来。 就在距离渐近的时候,关汀手里的鱼竿动了一下。有鱼上钩了。 关汀手忙脚乱地收线,把鱼钓起来。 流浪猫以为是自己的食物,扒着关汀的膝盖,叫了一声。 而此时,远在办公室的沈康时刷到了那条朋友圈,一下子便认出了关汀的手。 他攥紧了手掌,手心被掐出淡淡红痕。 第063章 关奶奶 一场订婚宴结束,沈氏的股价也发生了一些波折。 柳亦久学术不端的事情愈演愈烈,若只是八卦也就算了,但一旦与沈康时联系起来,股东们难免会担心沈康时的眼光,以及沈氏长期发展下去的能力和底气。 另一方面,沈康时自己在订婚宴上受伤,听说是为某某某挨的。这也让人质疑沈康时的私生活和情绪管理能力。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公关部这阵子加班加点,要把负面的声量也压下去。这并不好把握。 于是,沈氏集团紧急召开了董事会,几个大董事联合起来,要求沈康时将上午的时间腾出来。 张秘书收到通知的时候大感不妙:“沈总,这是……他们联合起来,打算质问您吗?” 沈老爷子作为沈氏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这些年虽然不管事,但股权并没有全然交到沈康时手中。 沈康时清楚,沈老爷子肯定知道董事会的动作。但是他没有提醒沈康时,自然是想让沈康时自己度过这一关。 沈康时“嗯”了一声,说:“没关系,让他们质问好了。” 张秘书欲言又止,最后说:“那我先准备一下某某方面的文件。” 沈康时叫住他:“还有‘飞蚁’项目的文件,也一起准备了吧。” 张秘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嗯,的确有可能问这个。我立刻让人动起来。” 张秘书走出办公室之后,沈康时揉了揉眉心。 他对董事会大概率会问些什么,心里有数,并无惧意。只是这段时间的许多事情叠加在一起,即便是沈康时,也有了一些倦怠的感觉。 又想到关汀。 如果关汀在,恐怕不用自己说,关汀就已经先把万事安排下去了。 而如果关汀真的在,以他长袖善舞处处交好的人脉,恐怕等不到图穷匕见这一刻,就已经知晓对面的动静了。 再往深了想……如果关汀现在还在自己身边,那是不是可以倒推出自己一定没有跟柳亦久订婚呢? 再多也是惘然,董事会如约举行了。 沈老爷子没有出席,沈康时和张秘书一块儿。 张秘书忐忑着,沈康时的表情却令人捉摸不透,似乎有些胸有成竹。 大股东们不常露面,当沈氏集团运转良好的时候,他们就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分红人。但沈康时闹出问题之后,他们便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第一个问题便是问柳亦久:“沈总,你跟柳亦久之间的关系如何?听说你们两小无猜,柳亦久才刚回国不久。你对他还足够了解吗?你们感情还好吗?” 沈康时说:“各位董事拨冗前来,应当是来谈正事的吧。没想到对我的私事这么感兴趣。” “这可不是你的私事。你一个随随便便的花边新闻,就能影响股价,我们当然要关心。否则你在集团里养十个小情人,都没人在乎。” 第115章 沈康时不对集团员工下手,只除了一个。 想到那个人,沈康时无懈可击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但又很快消失。 大董事问:“你对柳亦久的经济状况了解吗?还有身体状况,或者信誉。这些东西都很重要,我相信康时你也清楚。我们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问责,是为了解决问题,消除彼此之间的顾虑,建立信任。” 大董事说话,就没有别人那么冲了。和颜悦色的外表下,倒是把话说得很漂亮。 柳亦久的经济状况。 先前沈康时几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他对柳亦久的印象还停留在少年时期,少年人怎么会把钱放在前面呢?更何况柳亦久再怎么说也是柳家的孩子,又这样争气,生活费肯定不会有缺口。 可这时候被大董事提了一句,沈康时忽然觉得脑海中有什么盲区被点亮了。 但不能露怯。 沈康时说:“订婚宴上出了一些问题,我的私事给大家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但我确信,都在预计之中,不会造成长期影响。” “你的保证有用吗?”先前咄咄逼人的董事继续说:“我们真金白银投进集团,不是为了让你耀武扬威的。沈老爷子虽然不在,但集团是集团,不是沈家的东西。如果你做得不好,我们也有更换你的权利。” 沈康时说:“不会。” 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董事说:“都别吵了,康时的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最近飞蚁的情况,大家都看过了吗?” 众人都看着他。 飞蚁是一个短视频平台,前些年横空出世之后,很是火爆了一阵子。但后续还是比不过市面上主流的两大平台,听说运营状况不佳。 而沈康时在那时候,花了不小的价格收购飞蚁,之后投入人力物力,运营了一阵子,也未见起色。那时候董事会里的某些人就十分不满了。 现在旧事重提,有声音冒了出来:“说这个做什么?现在是在聊负面舆情的事情。” “——飞蚁前几年出海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现在飞蚁在欧美等国家的占有率是多少,你们知道吗?” 张秘书回过神来,立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适时递上助攻。 飞蚁本是大多数人都不看好的赔钱项目,没想到出海之后,别出心裁地拿下了欧美市场,现在在国外的占有率,隐隐有超过某几个老牌社交网站的势头。 沈康时站了起来,接过话头,开始介绍飞蚁的进展。 风度翩翩,胸有成竹。 可董事依然不满意:“这跟我们在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沈康时笑了笑,报出了一个数字。 是飞蚁今天在美股的价格。 张秘书看着沈康时,目光带着仰望。沈康时不是仅仅靠着“沈”字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否则在场股东这么多个姓氏,沈也没什么特别的。 · 关汀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诈骗。 “奶奶住院?不好意思,你们弄错了。”关汀打算挂断电话。 对面犹豫着,报出了关汀和奶奶的名字,确认道:“卫女士转院,不是您派人来办理的吗?” 关汀不欲继续纠缠,正要直接挂断时,电光石火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我派人?什么时候?什么人?” 关汀的语气太严肃了,对方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沈、沈氏的人啊……上次那个小年轻联系我们的。” 关汀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离职的事情没告诉家人,一方面是当时情况混乱,他的精神状态不佳,不想把家人拖入情绪的深渊;另一方面是没必要。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沈康时竟然会找人把奶奶接走! 关汀气急攻心,有那么一瞬间,眼前完全黑了,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简文彦立刻扶住他,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有需要可以跟我说。” 关汀用力闭了闭眼睛,来回几次之后,终于眼前有些清明了。 关汀说:“没什么。我可能要去趟市里。” “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关汀这样坚持,简文彦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简文彦只是嘱咐他:“有什么事都不用怕麻烦我。我很乐意。” 关汀顿了顿,说:“嗯。” 从来只有他帮别人解决麻烦的份,这是第一次,有人想要为他解决麻烦。 关汀跟奶奶通了电话,确定奶奶没什么事情,然后赶到了医院。 关奶奶很惊讶,说:“刚刚还在视频呢,怎么现在就到医院来了?你今天不上班啊。” 关汀有些疲惫地笑了一下,说:“我今天调休。奶奶,你怎么会来a市?” 关奶奶说:“你不是升职了吗,家属也可以享受免费医疗。我想着你也在a市,我还能看看你,给你做饭什么的,就干脆过来了。他们说要通知你,是我让他们保密的,你工作太忙了,我不想让你分心。汀汀,你工作还好吗?” 关汀心情格外复杂,只能说:“挺好的。奶奶,你呢?” “我挺好的啊。做了好些检查,给我开了一点药,还有高级手表呢,说是我心跳血压不对劲的话,会直接通知医生护士过来。你放心吧,我好着呢,这还多亏了汀汀你啊,你太能干了。”关奶奶乐呵呵的。 第116章 看着奶奶这幅模样,关汀另一半心终于落地了。 看上去,沈康时并没有对关奶奶做什么,只是升级了一下套餐。 关汀还是有些不放心。 明明自己已经递交了辞职信,为什么沈康时还要去惊动奶奶? 这样无耻,已经不是关汀记忆中的沈康时了。 想了想,关汀把关奶奶的手表拍给简文彦看,发了条语音过去。 ‘能不能请你找人帮我看看,这个都有些什么功能?有没有可能带定位之类的?’ 沈康时走到病房门口时,恰好听见关汀这么说。 ‘谢谢你,简文彦。’两秒钟之后,关汀又感谢道。 听见这两句话,沈康时脚步立刻顿住了,心脏重重地搅在一起。 关汀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吗。 爷爷那句话又浮现在耳边——找一个完全信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可现在,关汀信任的人显然不是自己。 沈康时心脏痛到指尖微微抽搐着。 第064章 柳亦久和沈奶奶 于润打扮了许久,终于决定出门。 他约柳亦久出去打台球,柳亦久从前并不太应和他们的邀请,于润也不觉得有什么。柳亦久是搞学术的文化人,研究领域还带着一点儿艺术气息,这都是跟于润八杆子打不着的东西,所以他很崇拜柳亦久,崇拜之中还带着一丝慕恋。 父母见他这副郑重的样子,问他:“你要去见谁。” 于润有点炫耀地说:“柳亦久啊,我带他散散心。” 父母表情却不似小时候那样赞许,而是说:“你跟他不要走太近。” 于润表情不服,说:“不是你们从小让我跟他一起玩的吗。我不找他,去找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你们就高兴了吧。” “……这倒也不是,”于润的父母也很为难,小时候让于润跟柳亦久一块儿,是因为柳亦久看起来是会走正途的——像他们这种家庭,走正途再重要不过了——可现在呢? 柳亦久或许在学术上有点歪了,但对比于润交往的其他朋友来说,倒也算不错的。于润父母只好妥协,道:“柳亦久毕竟订婚了,你不要走太近,被沈康时记恨就不好了。” “……”于润这下子说不出太多反驳的话了。 到了台球厅,于润才发现只有他跟柳亦久两个人。 于润有些不自在,问:“怎么只有我们俩?王哥呢?其他人呢?” 柳亦久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说:“我很久没打台球了,技术可能不太好,你多包涵。其他人有事情,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局,你没去?” 问那句话的时候,柳亦久扬了扬眉毛,表情变得生动起来。于润这才想起,好像是还有个局,一个哥们追到了女神,请朋友们上游轮去公海。于润本来也很期待,但他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于润莫名有些心虚,说:“那个,今天周末,你怎么有空出来?你跟沈康时刚订了婚,不该浓情蜜意吗?你跟我一起出来……”沈康时不会吃醋吗。 在后面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于润忽然反应过来了很有问题,于是及时止住了话头。 好在柳亦久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未尽之意,表情反而变得难受起来。“沈康时他……他最近很忙。这个订婚宴,或许还不如不定。” 于润连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柳亦久说:“你知道我跟他上一辈的事情吧。无论是我爷爷奶奶,还是沈康时的爷爷奶奶,都不是很看好这桩婚事。他们觉得有些丢人,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感情这回事……” 于润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明白过来了:“沈康时的爷爷那天是故意装病不来的对吧?” 柳亦久便说:“……连你都知道了。订婚宴上又出现了那样的事情,沈康时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没有几天能着家。我跟他一点儿也不像刚订婚的。” 于润以自己的心态去揣摩沈康时:“让我看,这件事情的关键还在长辈身上。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有哪个小孩是可以完全脱离长辈的呢?哪怕是他沈康时,不也还是要看家里人脸色吗?要我说,他就是被他爷爷威胁了。你得去争取他家其他人的支持。” 其他人的支持…… 于润一个草包富二代,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哄父母得来的,所以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父母的反应。他把这种心态带到沈康时上面,却偏偏被他撞对了一些。 ——沈康时现在,的确被沈老爷子说的话给动摇了。 “你要不先从沈奶奶那边下手?沈奶奶虽然没有生小孩,但她跟沈康时爷爷关系好。她脾气也好,那天去婚宴上不还祝你们新婚快乐吗。” 于润的一番主意,给了柳亦久一些灵感。 柳亦久第二天,还真带着一些鲜切花敲响了沈宅的大门。 沈奶奶看见柳亦久之后,立刻停下了脚步,和蔼可亲地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亦久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叫厨房做几个你爱吃的菜。你爱吃什么?” 沈奶奶眉眼弯弯,柳亦久递上自己买的花,说:“奶奶,本该在订婚之前就来看看你们的。不过当时比较忙,拖到现在已经是不合礼数了。” 沈奶奶说:“这有什么关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第117章 沈奶奶领着柳亦久往屋子里走,同时把花接了过来,说:“好香啊。真好看。” 柳亦久问:“奶奶,就你一个人在家吗?爷爷呢?” 沈奶奶说:“他最近身体不好,经常往医院跑,我们不管他。马上我有牌友来家里打牌,你会打牌吗?要一起吗?” 柳亦久早就听说,沈奶奶喜欢打牌。讨好长辈这件事情最该做到的就是投其所好。 柳亦久说:“我……可以学。” “那敢情好。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叫厨房做。”沈奶奶一直在笑,态度和蔼可亲,柳亦久微微松了口气。 正说着呢,沈奶奶的牌搭子就到了。 沈奶奶笑着迎上去,说:“今天你们可算来巧了,我的另一个孙子来了。你们快来试试他的技术,可不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放水啊。” “……”柳亦久觉得另一个孙子这种说法并不是很好听,可转头想,“孙媳妇”自己更不爱听,也就只能随沈奶奶去了。 之后的一整天,柳亦久都被按在牌桌上。 阔太太们天天打牌,一手牌技不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至少比常年呆在国外的柳亦久要熟练的多。柳亦久有时候思考久了点,阔太太们还会催他说:“你不是教授么,怎么这么慢,还比不过我们这些老姐姐。” 打牌时,阔太太们还一直在八卦。她们一点也没客气,甚至有人问柳亦久打算拿关汀怎么办,还教柳亦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哪个男人不花心,像沈康时这样出轨男人,柳亦久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柳亦久并不擅长面对这些阔太太,他觉得对方说这些也未必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更像是一些嘲讽,一些看戏。 可沈奶奶在旁边笑呵呵的,柳亦久也只得压抑着烦躁,耐心应付这些阔太太们。 一场牌局过去,柳亦久身心俱疲,钱自然也输掉了不少。 好在沈奶奶跟他关系还不错,期间还上牌桌帮柳亦久替了几局,把他从那个场景中解救出来。 等牌局结束,阔太太们都离开之后,柳亦久被沈奶奶留下吃饭。 沈奶奶说:“今天跟你玩得很开心,要是康时早些跟你订婚就好了,我也不用每天出去找其他牌局。明天你还来伐?” 柳亦久觉得场合不错,趁机说:“我倒是想来,只是爷爷似乎不太喜欢我,我担心惹他不高兴……” 沈奶奶疑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柳亦久犹疑说:“……他没有去订婚宴。” 沈奶奶便立刻道:“不要多想,他那天不是借口,真的生病了。他年轻时跟人勾心斗角,老了身体自然不好。你也要注意身体健康,千万不要思虑过多啊。” 柳亦久说:“那爷爷对我和康时是什么看法呢?如果有机会,我和康时一块儿上门看看爷爷,可以吗?” 沈奶奶还是那副笑盈盈的和气模样,说:“这种事情我说不好的呀,他一个倔老头,倔了几十年,我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康时毕竟是他孙子,你可以让康时找个你俩都有空的时候,提前跟他爷爷说呀。我一个后妈,说话不算数的。” 听见这番话,柳亦久终于觉察出不对,有些怀疑:沈奶奶先前表现出的认可和亲近,真的表里如一吗? 可沈奶奶是无子续弦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年心宽体胖,从不招惹烦心事,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柳亦久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也捧着笑脸,维持面上的和谐美满。至少不树敌。 晚饭吃到一半,大门处忽然传来了许多声音。 柳亦久望过去,看见沈老爷子拄着拐杖推开大门,对视的一瞬间,柳亦久愣了一下。 沈爷爷却处变不惊,看不出任何意外。 柳亦久放下筷子,说:“爷爷,晚上好。您身体怎么样了?” 沈爷爷也看不出有什么刻意针对的样子,点点头,却对沈奶奶说:“你又叫人到家里打牌了?现在那群老姐妹不够,还叫小年轻过来了?” 明明知道柳亦久是沈康时大张旗鼓订婚的心上人,沈爷爷却把他看作沈奶奶的牌搭子,这无疑已经表达了态度。 柳亦久咬了咬下唇,说:“我和康时都很担心您的身体,如果需要人在身边,可以直接跟我说。” 沈爷爷终于正面看他,说:“亦久啊,好久不见,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你了。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你读初中那阵子吧?你爸爸现在住院,身体又不好,肯定比我更需要照顾。做子女的已经成年了,做事之前要多为父母考虑考虑。” 柳永宽被气进医院,一方面赖柳亦久的妈妈,另一方面跟沈柳二人订婚也扯不开关系。沈老爷子这么说,柳亦久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看来,沈老爷子是绝不可能认可自己了。 柳亦久无比清楚地知道了这一点。 可柳亦久又怎么会知道,沈老爷子今天去医院,不止是去看病,更是去探望关汀的奶奶。 第065章 理由 关汀陪奶奶坐在活动区里,下五子棋。 “我输了。奶奶你太厉害了,才学了两天,就已经超过我了。”关汀笑容淡淡,温柔地对奶奶说。 关奶奶则是看着关汀,说:“你心不在焉。” 关汀顿了顿,说:“没有。” 他的确有些走神。 第118章 抑郁症就是有这样的毛病,不吃药不去管它,会失去动起来的力气。可吃药之后,就会发呆、走神,关汀总觉得自己现在格外不灵光,不清楚是不是副作用。 只是他生病吃药都瞒着奶奶,自然也不能说起副作用。 奶奶又说:“那你就是放水。你心里有事,不想跟我玩。” 关汀无奈道:“奶奶,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真的就是不小心输给你了,你赢了我还不高兴?” 关奶奶说:“那你输了,得来一些惩罚。就请我喝奶茶吧,上次有病友请我喝,还怪好喝的。多点两杯,我也请病友喝。” “可以,但你那杯要去糖。你要控制血糖,你自己也知道的。”关汀面对奶奶时,格外和颜悦色。 “我有手表监控血糖,不怕的。”关奶奶举起手腕炫耀,但炫耀之后又觉得心虚,问关汀:“汀汀,你现在的工作到底是什么?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我现在没有工作,我辞职了。 但不能说。 关汀很快回过神来,说:“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关奶奶压低了声音,说:“这是私立医院吧。医生护士很闲,态度很好,而且这个医院都没什么人,竟然还有活动室!还有游泳池!正常医院怎么会有这些呢?正经公司又为什么对员工的家属这么好?” 关奶奶十分担忧,道:“我们找个时间,逃出去吧。” 关汀哭笑不得,说:“奶奶,大公司就是有这些福利的。这是沈氏的医院,成本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公司既然会给这样的待遇,肯定也不会吃亏,是你孙子值得。” 话是这么说,关汀却明白眼前这些都是沈康时的手笔。他在职时尚没有这样的待遇,离职之后反而来了。 关奶奶或许信了,或许没信,嘟囔道:“我很不安。来a市之前我还以为能跟你团聚,你白天上班,我给你做饭打扫屋子,晚上你回家,我们还能一起吃饭。谁知道来了之后,变成我住在这么好的医院里,而你天天陪着我?你说的对,公司不会吃亏,可你天天陪我,公司凭什么呢?” 关奶奶担忧极了,说:“汀汀,你老实告诉我,我来a市,是不是影响你了?” “没有。”关汀脱口而出,然后垂眸,说:“你刚来这边,我怕你不适应,来陪陪你。你不想要我陪的话,那我上班去了。” 关奶奶仔细观察关汀的表情。 她其实跟孙子相处不多。儿子考上大学之后就来了a市工作,定居、结婚、生子,然后出了意外。孙子年纪还小,但遇到了好老板,愿意资助孙子上学和工作,孙子过得不错,她就守在老家,平常在村里闲聊,偶尔去镇上赶集,日子过得孤独又平淡。 像无数留守老人一样,关奶奶每年最多见三次。所以虽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但关奶奶也并不能确定,关汀此刻的平静和淡然是不是装的。 她只是隐约觉得,自己的孙子很难过。 虽然很优秀,可是很难过。 关奶奶叹了口气,忽然莫名其妙地说:“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回老家种田,总归是饿不死的。” 明明上一秒还在说工作的事情,怎么话题忽然跳到了这里?关汀有些迷茫地看着奶奶。 奶奶摸了摸关汀的脑袋,说:“我乖孙不要有压力,现在饿不死人的。” 当那双大手触碰到脑壳的一瞬间,关汀忽然有些想哭。 他小时候,奶奶就经常摸着脑袋要给他买糖吃,爸妈说吃糖牙会坏,奶奶就会说:小孩子哪有不馋糖的。 现在奶奶说:回家种地吧,饿不死人。 无论什么时候,奶奶都是那个有点溺爱自己的小老太。 可奶奶不会衡量利弊,不会让关汀忍,她只想让关汀开心。 “乖孙,你怎么哭了。不哭不哭,这句话有什么好哭的,还是说,你欠了高利/贷……?”关奶奶想起之前听过的八卦,猜测着她心里最容易让年轻人被困的事情。 “没有。”关汀抹着眼泪,说:“我就是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关奶奶叹了口气,把关汀抱在了怀里,说:“我也想。他们肯定在天上看着你呢。” 我什么时候能跟他们团聚呢? 就在这个尖锐的念头出现的一刹那,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关奶奶。” 这个声音把关汀从那种黏稠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他回过头,看向来者:“张秘书。” 眼眶还湿润着,但关汀看向张秘书的眼神非常平静,仿佛在看任何一位其他老总的秘书一般。 张秘书内心有点无奈,他按照沈康时的命令,把关奶奶“骗”来a市,也是不得已。但他也清楚,关汀未必会将他继续看作徒弟,倾囊相助了。 张秘书说:“关秘。” “我已经……”关汀张口想要反驳,但眼角余光看见奶奶骄傲的表情,也只能换了句台词:“算了。” 张秘书说:“关奶奶,您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关奶奶说:“都挺好的,就不麻烦单位领导了。谢谢领导还来看我。” 张秘书连忙说:“不敢,不敢。关秘是我领导,当初是他把我招进来的。” 关奶奶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孙子竟然这样优秀,她见过这个年轻人跟在那个年轻的沈总身边,汀汀既然是这个年轻人的领导,那岂不是也是公司领导了? 第119章 关汀知道奶奶对现代公司的运作不太了解,此时一定有许多误会,但他已经不打算解释了。 关汀说:“张秘书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不会只是来问问我奶奶的情况吧。” 张秘书没说太多,只是低声说:“沈总也过来了。” 关汀一愣。 沈康时刚好在这时候出现了。 还是关奶奶先叫了出来:“小沈总!你好啊,听说是你安排我住进医院来的,太感谢你了!” 这是订婚宴之后,关汀第一次见到沈康时。 这段时间沈康时一定不太好过。关汀虽然已经不再担任秘书,但有些事情刻在骨子里,他根本用不着思考,就能预料到股价的波动、董事会的发难,甚至还有沈老爷子的反应。 他那熟悉这一切了。 沈康时的目光在关汀身上掠过,似乎停顿了一秒钟。 他的眼神里藏着比之前复杂很多的情绪,关汀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沈康时的目光中看见不舍。 “关汀对集团的贡献很大,前阵子又升职了。这是集团为高管家属提供的福利,不费什么心的。”沈康时笑着说:“这些年来,关汀为我解决了很多麻烦,说是贤内助也不为过。” 关奶奶面露疑惑,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关汀则是猛地瞪向了沈康时。 现在说这些不清不楚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关汀觉得愤怒的同时,又觉得荒谬。 关汀眼神如刺,沈康时的心被密密麻麻地扎着,可不知为何,又感到一阵痛苦的快意。 比起关汀毫无感情地看向自己、比起关汀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求助简文彦……沈康时宁愿关汀恨自己。 沈康时勾了勾唇,说:“关奶奶要是觉得这个医院还不错,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或者集团有人才房,您想搬出去的话,也可以和关汀一起住那里。” “人才房?房租贵不贵?多少钱一个月?”关奶奶还是下意识关心着这件事。 沈康时刚要说话,关汀却打断了他。 “沈——总——”关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人才房就不用了。我有话跟你说,你方便出来一趟吗。” 关奶奶看了看关汀,又看了看沈康时,说:“汀汀,你怎么跟领导说话的。” 沈康时说:“谈工作,不用在乎这些细节的。张秘书,你在这里陪着关奶奶,我跟关秘出去一趟。” 关汀走在前边,引着沈康时离开了那个房间。 沈康时看着关汀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生气的关汀是如此鲜活。 关汀快要气炸了,来不及走更远,刚刚走出能被关奶奶听到的范围,就转身质问沈康时:“沈康时,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康时说:“关奶奶是你最后一个亲人了,我很关心她。她生病,我之前不知道,我只是把她该得的,补给她。” 关汀脱口而出:“我辞职了!” 没想到沈康时却比较平静,说:“嗯。” “哪怕是员工福利,你也不该把她接过来。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关汀质问道。 沈康时说:“还有一个月。” 关汀:? 沈康时执拗说:“即便你交了辞职报告,也还有交接期。我还有一个月时间,来说服你留下。” 关汀觉得可笑:“都这个时候了,你拿这种事情来威胁我?” 沈康时没说话。 这么一件小事,或许是他唯一一个能说得出口的理由了。 第066章 爱过 关汀说:“沈总,就算我现在就走,你要扣我钱吗?该扣就扣,需要我交多少钱,也直说就好了。” 关汀扭开脸,不愿再看沈康时。 多看一眼,他都觉得厌烦。 沈康时嘴唇嗫嚅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我跟公司签的是劳动合同,不是卖身契。就算是卖身契,我想赎回我自己可以吗?你想要干什么,直说就是了。” 这时候的关汀,哪里还有半分温润和煦的模样,沈康时觉得他好陌生。 原来关汀也有这一面吗? 最近这个念头是不是出现太多次了?沈康时都有些分不清楚了,自己真的了解过关汀吗? 真正的关汀……或许就是这样的呢? 沈康时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沈康时还在思考着,嘴巴就更快地说道:“沈氏是最适合你的地方,你去哪里都不会有更好的事业发展。” “事业发展?”关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关汀物欲不高,领了那么多工资,也只是做了一些基础的储蓄和投资。他本就是风险厌恶型选手。 他平生中做过最大的豪赌,便是陪在沈康时身边。 现在回头想想,他应该也有一些“捂冰为水”的侥幸。 关汀说:“如果我说我只想回老家种田呢。” 沈康时毫不犹豫:“沈氏有庄园,你可以当庄园主。” 关汀不想再跟沈康时掰扯这样,他露出一种疲惫到骨子里的表情,说:“沈康时,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沈康时被这神情深深地刺痛了,他说:“我没想做什么——” 过了一秒钟,他忽然说:“能不能不要辞职。” 第120章 这一句话的语气低了下来,配上他俯视的姿势,不知为何竟然有了一种低头恳求的意思。 “如果是因为柳亦久,我可以让你不要跟他见面。” “不跟柳亦久见面?你把我当做什么,养在集团的‘小妾’吗?”关汀忽然很生气,在得知沈康时把奶奶带来a市时,都没有过这样生气:“沈康时,我之前那么爱你,你知道的吧。你觉得我真就那么贱,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能没脸没皮,忽略任何风言风语吗?” 这几乎是关汀第一次承认自己爱沈康时。 沈康时心跳忽然加快,感到一阵无以伦比的喜悦。 关汀爱自己。 沈康时并没有意识到,关汀说的是“爱过”。 沈康时说:“其他人说什么,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如果你实在在意这个,你告诉我谁说你什么了?我马上——” 关汀打断了他:“不是你自己吗?” 沈康时安静了下来。 关汀:“你朋友们说我贱骨头,你没有为我说过话。这么多年,你有过许多情人,都跟柳亦久长得很像,这些情人们是我在处理,我跟他们谈条件,我让他们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我甚至给他们买安/全套。” 沈康时:“……” 关汀:“你喜欢徐应,要投资他拍电影,原型是柳亦久,我去做制片,筹备拍摄。” 关汀:“你想跟柳亦久见面,所以我促成集团投资年会。周教授有多难搞你知道吗?我真的不喜欢看那些论文。” 关汀面无表情地说这些,沈康时越听越心惊。 他好像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嗫嚅嘴唇,好一会儿憋出一句:“……我以为你还挺喜欢徐应。”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关汀反问道。 关汀:“更别提柳亦久回国之后,你跟柳亦久同居,要做一对神仙爱侣。我明明已经让开,尽量不碍眼了,可你把我带过去,让我看着。那天,你们有更尽兴吗?” 关汀说得越多,脸上的表情就淡漠一分。哪怕先前还有厌烦与恨,现在也不剩什么了。 真奇怪,原来恨到了尽头,会是这样。 受到的那些伤害,好像无法真正伤害到自己了。 关汀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上浮,从上而下地俯视着这一幕像是在看戏,有点残忍的无聊。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爱得好无聊啊。 如果有心理医生在这里,一定会阻止他们俩继续交谈。 沈康时什么都无法辩解,只能说:“……对不起。” 关汀静静地说:“所以,你在做了这些之后,还问我是谁说了难听的话。你做这些的时候,知道我喜欢你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康时是天生的商人,知道什么对自己有利,自然也知道该如何利用其他人对他的情感。 被偏爱的人,都有这样的底气。 但现在,沈康时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对不起。” 关汀说:“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你把我奶奶接过来,想做什么呢?你是要威胁我吗?” “我没有——我只是……想要奶奶能健康。” 关汀说:“这是离职福利吗?” 在职的时候,沈康时从未关注过这些。关汀甚至怀疑沈康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奶奶,这个怀疑竟然也没错。 沈康时沉默了一会儿,说:“沈氏的医疗条件,你知道的。如果不离职的话,可以对你奶奶进行最严密的监护,将很多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 这是一个极好的谈判筹码。 如果关汀没有对他心死的话。 关汀无奈地吐出了一口气,说:“沈康时,我不想工作。我也不能工作。” “我有抑郁症,随时可能发作。” 关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未必没有一些毁灭的快意。 沈康时非得要他留在集团,可一个抑郁症患者,难以承担一个集团的重大决策。知道这个之后,沈康时还会说那些令人感到恶心的挽留吗? 没想到沈康时立刻接上来:“你可以随时休息。” 关汀愣了一下,愕然。 旋即便是巨大的反胃。 “你早知道我抑郁症了?” 关汀阵阵反胃:“那你还说那些话刺激我?沈康时,你非要我死吗?” 胃里翻江倒海,关汀抑制不住,直接弯腰吐了出来。 沈康时凑过来想要扶,关汀伸手阻止他:“你滚。” . 订婚宴之后,徐应的名字不知为何莫名红了。 以柳亦久为原型的那部电影,在短视频平台上营销了一个小细节,是徐应对着剧本,要求更改主角的一处细节。 那处细节恰恰与柳亦久的学术不端有关,往深了挖,便能够挖掘出柳亦久借鉴他人作品的佐证——因为这处细节与柳亦久本人的研究毫无关联,仿佛是忽然出现的观点。 在那则现场花絮中,徐应有些犹豫地问导演:“这个出现得有点突然,要不要前面修改一下,让‘我’参与过二期考古工程,才能得出这个结论。” 当时工作人员只是把这当作一次普通的沟通录下来,现在重新审视素材,才发现这或许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观众们便发现,这部电影虽然拍的是柳亦久,但徐应显然也做足了功课,他甚至能够想得到,主角震烁古今的观点竟然是空中楼阁,缺乏推导出来的路径。 第121章 一方面,柳亦久又因为这则花絮的爆红被锤进土里,另一方面,徐应则带着电影一块儿,隐约地跟原型柳亦久做了切割。 电影口碑隐约开始反转,想等着上映去看看笑话的观众也多了起来。 徐应则是很清楚,这个营销的点子,还是简文彦的经纪人找到的。 简文彦对徐应释放了许多善意。 以简文彦的人脉与手段,徐应是傍上了真正的大腿。红姐感叹他运气不错,这半年事业像坐了火箭一般。 徐应则是犹豫了一会儿,问红姐:“红姐,明天的通告能不能推掉?我想去看看关哥。” 红姐愣了一下,然后说:“行。你能有如今这造化,也离不开关秘贵人相助。” 别的不说,徐应作为一个九漏鱼,能搞懂那个小众领域到底在讲啥,还得亏了关汀的指导。这两天火爆全网的花絮,实则也是关汀私底下随口跟徐应提过的。 徐应则是说:“不是关秘。是关哥。” 红姐愣了愣,说:“嗯,关哥。” 徐应去找关汀。 关汀在简文彦的山庄里,沉心钓鱼。 徐应拿了根鱼竿,也坐在关汀旁边。 关汀神情淡淡的,问他:“恭喜啊,听说你现在红了,好多电影综艺找你,还都是sss级项目。” 徐应在关汀面前有些害羞,说:“都是关哥带得好。” 关汀:“很久以前,你是不是问过我,跟在沈康时身边图什么?” 那还是徐应看关汀不爽时说出的话,徐应有些羞赧,说:“怎么忽然说这个。” 关汀说:“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没想出来答案。我以前到底为什么喜欢他呢。” 关汀是真的困惑,当他跳出来那段感情之后回头看,只觉得处处是漏洞。 关汀转过头,问徐应:“你觉得人为什么要待在一起?” 徐应:“情绪价值?名利地位?再要不只能是活好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徐应:“……” 徐应啊徐应,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这张嘴上! 徐应总是瞎说完之后担惊受怕,此刻偷偷去看关汀表情,竟然发现关汀若有所思。 “这样……么。” 徐应:? 而简文彦这时候拎着两罐可乐走了过来,笑着说:“你俩在聊什么?” 第067章 变心 简文彦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关汀和徐应都讳莫如深的表情,似乎有两人间的小秘密。 简文彦并没有细究,而是拿了根鱼竿,坐在关汀另一边。 徐应好奇道:“直钩吗?不放饵?” 简文彦戴上墨镜,神在在道:“愿者上钩。” 徐应露出这必是高人的表情。 关汀却是不会再被骗了,在一旁道:“他好装的,你别被唬住。” 什么愿者上钩,不过是常年空军想出的挽尊说法罢了——反正放了鱼饵也钓不到鱼。 徐应半信半疑,简文彦在他心里就是那种超级大佬,大佬做什么都是对的。可关汀这么久以来也没有骗过他。 简文彦说:“要不要打赌?” 关汀:“赌什么?” 简文彦:“如果我钓到的鱼比你多,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你钓到的鱼比我多,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关汀:“那就给徐应找个好剧本吧。我看了他之前的剧本,都差点意思。” 徐应受宠若惊:“从今天起,关哥你不再是我哥!你是我亲爹!” 徐应走娱乐圈这条路,前半程基本全靠粉丝和营销,可年纪日渐大了,不转行再过几年连饭都没得吃。 跟了沈康时之后,在关汀的帮助之下,反而隐约有了一点儿像演技派发展的意思。 如今关汀打赌都愿意帮着自己,徐应自然是感激的。 可下一秒,简文彦也看了过来,说:“你忘记我给你找的那几个综艺了?他还没有赢我呢,你就先叫爹了,那我算什么?” 徐应:…… 两尊大佛,都惹不起。 徐应试探道:“爸、爸爸……?” 总不能叫妈妈吧。 没想到简文彦听了却笑出来,隔着墨镜都能看出来他心情颇佳。 徐应看了下关汀,见关汀对这段对话没什么反应,心里忽然一跳。 三个人坐在水库旁钓鱼,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然。 徐应困得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简文彦端着三杯饮料过来,叫关汀先选。 关汀选了一杯橙汁,简文彦递给徐应一杯苦瓜汁,说:“你在减肥,喝这个。” 徐应:“我没有在减。” 简文彦上下一觑,目光落在徐应腹部,说:“你的小肚腩都要流出来了。” 徐应:“……” 他刚想辩驳自己是坐姿问题,忽然想起简文彦是以八块腹肌作为标签的,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跟简文彦这种自律男神辩这个,真是疯了。 三人其乐融融钓鱼的时候,水库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不速之客看起来十分眼熟,还一直盯着关汀看。 “关……” 是那钓鱼佬副部长。 关汀表情一顿。 看到这个副部长,他就下意识想起在沈氏发生的事情。 简文彦说:“认识?你不喜欢他?” 第122章 这水库是简文彦姑姑开的,平常不对外开放,但由于实在是个钓鱼的圣地,也有许多人会通过关系,摸到这里来钓鱼。 其中就以副部长为代表。 关汀正要说话,就听副部长先开口了:“关汀,你终于也爱上钓鱼了?” 副部长乐呵呵的,他是快退休的人,但并不是个草包,在人际关系这一步上已经拿捏得炉火纯青,绝口不提沈康时这三个字。 关汀脸色稍霁,说:“副部长。” 副部长摆摆手,说:“别叫这个,叫我老刘就好。” 老刘作为资深钓鱼爱好者,对面前这三个人的身份和关系没有任何好奇,只是扒拉着各自的渔获看来看去。 “关汀,你怎么钓到了这么多?看来这个地方不错啊。” 老刘跟关汀交流钓鱼方面的心得,全程没有说过工作上的任何事情,两个人像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一般。 既然如此,简文彦也并没有掺和进去。 他看着关汀情绪还算稳定,心想适当的社交也不是坏事,于是带着鱼竿和鱼桶,隔了几米,到另外一个钓鱼点位去钓鱼。 直到老刘坐在旁边,关汀才知道对方之前在朋友圈里发的那些渔获有多难得。 有好几次都有鱼咬钩了,老刘不知道做了点什么,那鱼又被吓跑了。 半天下来,关汀一条鱼也没钓到。 老刘反倒唉声叹气,“哎,听说这里比较好钓鱼,找了好多关系才过来的。没想到也这样。唉,我得去买根好鱼竿了。” 徐应没忍住,说:“有没有可能,不是水库的原因,也不是鱼竿的原因呢?” 老刘说:“那就是天气吧,天气太热了,鱼不愿意到水面上来。” 徐应:“……” 反观简文彦那边,竟然收获颇丰,小半个桶都满了。 见关汀有些惊讶,简文彦说:“我很想赢,所以不太要脸,绑了很多鱼饵,见谅了。” 很想赢,那么赢了的好处是…… 关汀看着简文彦,最后说:“愿赌服输。” 老刘早已走了,徐应见状也终于有了眼力见,提前离开了。 在水库旁边,简文彦拎着一筐鱼,郑重地问关汀:“如果我追求你的话,会不会让你感到困扰?” . 沈康时忙着处理事情,这段时间几乎住在的公司,没有再回别墅。 柳亦久偶尔会给他打电话,两人通话的时间不长,隔着屏幕表情义,沈康时总是打心底里觉得有些怪异,也不愿意多说。 柳亦久亲自送了几次饭菜过来,想在办公室里跟沈康时一起吃饭。但每次都有张秘书在一旁汇报工作,这样被打断几次之后,柳亦久也没有了兴致。 沈康时隐隐觉得,订婚后自己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边开心,反而多了一些莫名其妙、无处发泄的郁躁。 而这一天,沈宏恺不请自来到了办公室。 发现对方在办公室等自己的那一刹那,沈康时看向了张秘书。 张秘书露出苦笑的表情,沈宏恺完全不按规矩办事,当时挤着挤着就闯进来了。他毕竟是沈康时的爸爸,做秘书的也没法把人赶出去。 沈宏恺说:“最近忙的怎么样啊?我看着股价掉了一些,你可得稳住啊。我下班辈子可都靠着咱沈氏的股价了。” 沈康时看他不顺眼,说:“那就让沈氏破产好了。” 沈宏恺:“好歹也是一个集团的总裁了,不要这样意气用事。我相信你还是很热爱这份事业的。你上进,跟你脑子不一样。” 沈康时:“你想要干什么?” 沈宏恺:“刚刚已经说过了,集团股价掉了,我没生活费了。你看看怎么转给我,你私人账户,还是走公帐?” 沈康时:“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是你断绝父子关系的。” 沈宏恺:“那也行,那我去找柳亦久要。你们现在订婚了,已经是一体了。” 沈康时抓住了一些思绪上的线头,问:“你跟柳亦久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不对劲,沈宏恺和柳亦久走得太近了。柳亦久似乎帮沈宏恺说过不少话,他们私底下应该有互通有无。 沈宏恺说:“还能有什么关系?继父和继子呗,虽然我跟他妈没正式结婚,但也情比金坚。再加上你喜欢他,那就是亲上加亲。我帮你照顾未来男朋友,你不该感谢我?” “疯疯癫癫。”沈康时冷声道。 沈宏恺哈哈大笑,说:“我不仅疯疯癫癫,我还很关心你们俩感情。你娶到白月光了,怎么半点儿也不高兴呢,订婚之后你就没有碰过他吧,啧啧啧,到底是不行了,还是压力大呢。” 还没等沈康时回答,沈宏恺就说:“还是说,你移情别恋了?” 在沈宏恺胡言乱语的时候,沈康时只是皱着眉头厌恶极了。 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眉头一跳,竟然平白有些心虚。 沈康时不再跟他多说一句话,而是跟张秘书说:“把保安叫过来。” 张秘书立刻吩咐保安过来了。 沈宏恺吊儿郎当地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对沈康时说:“记得把赡养费打过来,账户我发你微信了。” 保安和沈宏恺离开之后,沈康时坐在椅子上捏着眉心。 柳亦久和关汀的两张脸,在脑海里来回浮现。沈康时竟然发现,他更想看到的竟然是后者。 第123章 张秘书居然没有离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沈总,您在想关秘吗?需要找人去查他的行踪吗?” 沈康时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张秘书。 关汀工作风格妥帖,很多时候遇到问题都是自己做抉择,处理好之后才向沈康时汇报。 张秘书则不同,他跟在沈康时身边的时间不算太久,很多事情拿不准主意,都只能交给沈康时来定夺。 这是张秘书为数不多,主动“谏言”的时候。他一定是估定了沈康时的想法。 这一瞬间,沈康时是有些不大高兴的。 可他看了张秘书两秒钟,最后说:“重点查简文彦。” …… 柳亦久挂断沈宏恺的电话之后,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沈宏恺在电话里叫他多注意,说沈康时可能已经变心了,这会影响他们俩的计划。 柳亦久颇为激动地反驳回去了,输给关汀?关汀这么多年也只是一个替身,他怎么可能被自己的赝品给取代掉。 可他还是隐隐不安。 正在这时,柳亦久收到了沈康时的短信:“我今晚回去。” 柳亦久眉头轻展。 看,沈康时还是惦记着他的,不是吗。 第068章 风 柳亦久专程烧了菜,等沈康时回来。 虽然他并不觉得沈康时对关汀是爱情——大概是依赖或者惯性之类的东西——但沈宏恺那番话还是令他有了危机感。 沈康时愿意见面,就还有余地。 柳亦久洗了澡,刮了胡子,一切都准备得好端端的,还在客厅里插上了一束花。 沈康时刚到家,还没按上指纹,就听到了开门声。 柳亦久在门后言笑晏晏,道:“你回来了。” 沈康时看见柳亦久的表情,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柳亦久的表情非常期待,期待到了有些谄媚的地步。可沈康时心里的柳亦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国外的这么多年里,柳亦久真的变了很多。 而沈康时的迟疑和犹豫,柳亦久也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 柳亦久温柔地笑着,说:“最近工作很忙吧?我做了你爱吃的可乐鸡翅。” 柳亦久给沈康时让了个位置,让沈康时进来。 沈康时换了鞋,跟在柳亦久身后,又去厨房洗了手。 回到餐桌前,看着桌上的饭菜,沈康时没有坐下去。 一直沉默着。 柳亦久说:“康时,坐啊。” 沈康时说:“我不饿。就不吃了。” 柳亦久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有些失落,说:“啊……可是我做了好久。” 这样的失落和遗憾,绝对不是沈康时想跟柳亦久订婚的初衷。 沈康时顿了顿,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可乐鸡翅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一道菜,柳亦久家的厨师做这个格外好吃,沈康时常常去蹭饭,柳亦久后来还找厨师专门学了——可醉翁之意到底在不在家酒,亦无人得知。 柳亦久夹了一个鸡翅,放到沈康时碗里。 沈康时不太饿,他最近工作太忙,昼夜颠倒,三餐很不准时,看到这个也没什么胃口,甚至……有一点点反胃。 这个时候,沈康时忽然想起,无论再忙,关汀都会按时叫自己吃饭。 张秘书也会劝沈康时吃饭,但关汀就是能把这件事情做得更加润物无声。 柳亦久说:“今天在家里住吗?” 沈康时回过神来,脑海中的面庞跟眼前重合,但终究是不同的。 沈康时摇摇头,说:“不了,公司还有事情。” 柳亦久:“……康时,你在躲着我吗?” 沈康时揉了揉眉心:“怎么会。” 柳亦久说:“从我回国,我就住在这里了。但我们相处的时间很少。尤其是订婚之后,你一直在忙工作上的事情,几乎都没有落过家。这样子,跟我住在酒店有什么区别呢?我……还能算作你的未婚夫吗?” 柳亦久这番话说得可怜极了,泫然欲泣。 本该我见犹怜,沈康时看了,心中的波动却不甚明显。 他从心理上跟柳亦久拉开了距离,于是便能够体会到柳亦久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沈康时顿了顿,说:“现在外界都认为我们俩已经订婚,我这几天忙工作,也是在处理订婚宴上种种造成的后果。我需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你在家好好休息就可以。如果觉得无聊,可以找于润出去散散心。” 说的话虽然还是妥帖温存的,但语气里的爱护却没有多少。 更别提这话了潜藏的其他意思——“外界认为我俩订婚”和“你是我的未婚夫”之间差别很大,而沈康时甚至对自己没有占有欲。 想到沈宏恺先前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对年少情感再自信,柳亦久也有些动摇了。 他定定地看着沈康时,问:“是不是因为关汀。” 骤然提起这个名字,沈康时有些惊恼,说:“提别人做什么?” 柳亦久说:“要不是关汀,我们的订婚宴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明明是我们俩的好日子,他非要在那里出风头,把一个辞职搞得人尽皆知。还有孙莹然,得罪、激怒孙莹然的,都是关汀。可在婚礼上,孙莹然偏偏要对你我开炮,这未必不是他的主意。我想起来了——” 第124章 柳亦久语气激烈:“酒店的安保之前也在关汀手底下工作,不会是关汀把孙莹然带进去的吧。不然孙莹然怎么能摸到后台去呢?” 柳亦久说得越多,就看见沈康时脸上表情越冷。 但他忍不下去了。 回国之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沈康时喜欢自己、挂念着自己,只等自己回国就能喜结连理。 可回国之后,柳亦久才发现沈康时的身上竟然已经充斥着关汀的气息,有些洗不掉了。 沈康时皱着眉头,抓住柳亦久的手臂,说:“亦久,别瞎说。” 柳亦久说:“那你对关汀到底是什么态度?关汀已经提了离职,你还爱我吗?” 沈康时:“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跟其他人无关。” 柳亦久:“他辞职之后,就可以消失在我面前了吗?他在集团里地位那么高,怎么可能舍得辞职。他该不会装作辞职,过几天又死皮赖脸要回来吧。康时,你不会让他回来的,对吗?” 听到这句话,沈康时顿了一下。 现在并不是关汀还想回来,而是沈康时挽留过,但关汀去意已决。 想到这里,沈康时脑海中忽然想起关汀说的那句话。 ——你放我走吧。 关汀根本不在乎集团的地位,所有人都在误解关汀,但其实关汀什么也不要。 就连沈康时也不要了。 意识到这一点,沈康时的心里忽然极为慌张,他明白自己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能再也找不回来。 而这种慌张,在柳亦久“误解”关汀的时候,便化作了另一种情绪。 沈康时忽而极不耐烦地说:“不要这么说关汀!” 话音刚落,屋子里完全安静了下来。 沈康时意识到这句话不对,猛地看向柳亦久。 柳亦久则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康时,眼泪终于是流了下来。 那行清泪缓缓而下,沈康时知道自己又伤害了另一个人,于是朝前走了小半步,说:“对不起,我……” 柳亦久打断了他,说:“康时,我现在没有安全感。我没有回国之前,都是关汀陪着你,我们俩甚至从来没有联系过。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他都陪着你。你们俩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我很没有安全感,康时,我只是想确定,你还爱我。” 柳亦久抿着嘴唇,表情有些难堪的倔强,说:“只是这个答案,好像跟我想得不太一样。” 沈康时心里一团乱麻。 他隐约知道,自己对关汀的态度绝对不是之前以为的那样,仅仅当个下属或者情人,里头夹杂着更多沈康时暂且不能处理的问题。 ——关汀对他表白了。 沈康时还不知道拿这过期的表白如何处理,就又看柳亦久这样痛苦和煎熬。 柳亦久决定出国之前,也露出了这样的表情,说:我们俩不能再联系,我马上出国了,你要记得我。 眼前这一幕,穿越了时空,跟十几年前那一晚重合,令沈康时的心脏倏地软了下来。 沈康时不由自主地说:“我一直在等你,怎么可能不爱你?你叫我记得你,我就一直记着你。” 柳亦久便看着沈康时,问他:“那你跟关汀是什么关系?你跟他做过了,对吗?” 沈康时:“……” 过了一会儿,沈康时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可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沈康时的心脏却在隐隐作痛呢? 柳亦久终于破涕为笑。 沈康时心太乱了,并没有注意到柳亦久笑容下被藏起来的东西。 · 简文彦说要追求关汀,可过后的举动跟之前也并没有太大区别。 依旧是拉着关汀钓鱼,钓到鱼了就做一顿饭,没钓到就吃空运回来的澳龙或者海鲜。 这样过了半个周,关汀问简文彦:“你不要工作吗?” 简文彦笑了一下,说:“你自己辞职了,就想方设法刺激别人是吧。我现在就是在工作呢。” 关汀:? 简文彦:“我接了个剧本,要演一个喜欢钓鱼的黑涩会老大。我正在找感觉,寻找黑老大钓鱼的感觉。” 关汀:“听说人做多了坏事,都会开始信佛。看来你人物心理揣摩得不错。” 简文彦:“嗯?” 关汀用眼神点了点简文彦脚边的鱼桶,说:“喏。” “……”简文彦反应过来,说:“我先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呢?” 关汀无辜地摊了摊手。 关汀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奇怪,他被刚认识的男人养在水库边,还学会钓鱼消磨时间,这跟之前忙碌充实的大厂生活完全不同。 看上去十分安逸,但关汀总觉得跟现实之间隔着一层膜。他跟简文彦聊天、说笑,他的身体在笑,心里却很平静。 也是到了这时候,关汀才知道抑郁症也会笑,会开心。只是那快乐仿佛被风吹皱的水面,没有风,就消失了。 简文彦想了想,说:“要不要去卖鱼?” “卖鱼?”关汀眨了眨眼睛。 简文彦说:“水库里的鱼就这么几种,吃厌了。我们带着鱼去菜市场,看看能换到什么别的食材,要去吗?” 简文彦目光温和,朝着关汀伸出手。 他的动作带着莫名的蛊惑,关汀鬼使神差点点头,说:“要去。” 第125章 这世上,风有很多阵。 第069章 吃醋 简文彦开车,带着关汀去了某个小镇上。 关汀到了之后,才发现已经出了省,跟a市隔着天高地远,在某条蜿蜒的乡间小道。 见关汀疑惑,简文彦解释道:“既然要卖鱼,当然要去真正能卖出去鱼的地方。a市不行,认识我的人太多了。” 关汀说:“难道这里就没人认识你?” 简文彦笑着说:“这里没人愿意溢价买。相信我,要是在a市卖,恐怕溢价高得能吓死人。” 这话不假。 简文彦是年少成名的影帝,全国认识他的不少,但也同样有很多不关注电影的人。简文彦的电影或多或少都有一种曲高和寡的清高劲头,他也的确不用为了生计去接流俗电影。 戴上墨镜,恐怕真不一定认得出来。 但简文彦在a市更重要的一个身份,则是“简”家的子孙。 简文彦虽然刻意不提起自己身世,但关汀在商场混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清楚简家。 关汀笑了笑。 只是这些都跟他无关。 简文彦找出两个鱼筐,竟然还从后备箱拿出了两个小板凳,让关汀坐。 关汀看了失笑,道:“你准备真充分啊。” 简文彦说:“没办法,剧本有写卖鱼。” 简文彦长得出众,穿得离谱也没法封印颜值,好些老太太都来问价。 有个大婶走过来,问也不问鱼,直勾勾地盯着简文彦,说:“小伙子,你结婚没有哇?” 简文彦:“……阿姨,你要不要看看鱼?刚钓上来的,新鲜着呢。” 大婶:“我认识一个卖鱼的,你这些鱼他全能收。要不咱们一起把鱼送过去?他家还有个闺女……” 来意太明显,饶是简文彦也有些招架不过来,看起来颇为狼狈。 关汀坐在后边,看得乐极了,哈哈笑了出来。 简文彦恼着看他,说:“你来帮我一起卖鱼啊。” 关汀摇摇头,说:“你给人家把鱼送过去啊,一次就卖完了。” “……”简文彦只得对大婶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阿姨如果你要买鱼,我可以给你便宜点。” 大婶嫌弃地摆摆手,说:“你这鱼不新鲜,我家男人也钓鱼,比你新鲜多了,还比你的肥。” 大婶嫌弃地走了。 简文彦难以置信,回头看着关汀:“她知不知道我这鱼是刚捞起来的,居然说我不新鲜?!” 简文彦一向温和有礼,淡然冷静,这下子因为一个大婶说他鱼不新鲜而破防,真是好有意思。 关汀忍不住笑了出来。 简文彦看见关汀的笑容,却是一愣。 简文彦眼里的关汀,一直是脆弱的,带着忧郁气质的。他好像距离这个世界很遥远,没有什么能真正走进他心里,他的笑容也总是隔着一层雾。 但这一刻,或许是在阳光下,关汀的笑容也显得清晰了些。 简文彦一下子看呆了,一瞬不瞬地盯着关汀。 关汀摸了摸廉价,说:“怎么了?” 简文彦说:“希望你不会觉得冒犯,但你笑起来很好看。” 简文彦夸人很真诚,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关汀被这样的目光包裹着,忽然感到有些羞赧。 他不怀疑简文彦发自真心,但他不知道简文彦为什么会欣赏自己。 自己是很无趣的人,不会说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有时候连徐应说的梗都不知道。简文彦的电影他都没看过几部。关汀自认为,简文彦应当不是看中他的内在美。 可外貌……? 被当作柳亦久的替身这么久,关汀已经习惯了自己低人一等。甚至在怀疑简文彦看中自己脸的那一瞬间,他心头会浮现一个荒谬的问题:那为什么不去喜欢柳亦久呢? 关汀看着简文彦,一直没有说话,表情渐渐迷茫起来。 简文彦说:“抱歉,对你造成困扰了是吗?” 不是困扰。 关汀只是搞不懂,简文彦跟他第一次见面,是在沈柳的订婚宴上,时间不长,简文彦到底是凭什么确定自己心意的呢?而所谓喜欢,到底又是一种什么东西呢? 第一次见面,关汀正在跟方医生聊身体和心理上的问题。 难道是因为体质……? 关汀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孙莹然惊讶地大声说:“表哥?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关汀被打断,这个问题悬在空中,或许再也没有机会问出来。 关汀看向孙莹然的方向,睫毛颤动,表情因茫然而空白。 简文彦看了孙莹然一眼,却依然细致地望着关汀,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表哥!你怎么不理我!”孙莹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看到关汀之后愣了一下,说:“关汀?你怎么在这里?” 关汀顿了顿,把话吞了回去:“……没什么。” 简文彦这才看向孙莹然,只是面无表情,看起来颇令人发怵:“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莹然被简文彦冷得一激灵,刚刚还那样和煦,怎么跟自己说话就这样了,表哥还在为订婚宴上的事情生气吗。 孙莹然锁着肩膀,小声说:“我……我就是来这边踏青啊,谁知道就遇到表哥你了……那,要一起吃饭不?” 第126章 · 孙莹然的确是偶然遇到简文彦的。 她只知道表哥最近在“钓鱼卖鱼”,至于到底在哪里,却是一概不知。 自从在订婚宴上大闹一场之后,孙莹然的零花钱便被停掉了。她没有钱去逛街shopping,只好整天跑到郊外去玩,谁知这一次就遇到简文彦了。 简文彦问关汀要不要一起去,关汀想了想,答应了。 孙莹然看见关汀时的惊讶并没有负面情绪,只是单纯没想到会遇到关汀。 想到之前种种,关汀觉得孙莹然也未必有那般跋扈嚣张。有简文彦这尊大佛在旁边,孙莹然也做不出什么。 孙莹然便跟他们一起,去了附近一个饭店。 孙莹然刚一坐下便说:“表哥,我爸把我零花钱断了,你给我转点钱呗。” 简文彦哼了一声,说:“你自己作的,怎么还想让我给你擦屁股。” 孙莹然不忿,道:“都怪那姓沈的太过分了!明明有白月光,还答应跟我吃饭。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他。我被他们两个贱人摆了一道,我当然要还回去。” 听见孙莹然骂沈柳“贱人”,关汀心里没有一丝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简文彦余光瞥到关汀唇边似笑非笑的笑意,“嗯”了一声,好整以暇地说:“嗯,继续。” 孙莹然说:“我有不少朋友都认识沈康时,很多人都知道沈康时喜欢柳亦久,但没一个跟我说柳亦久是什么。早知道柳亦久会回国,他们俩会订婚,我才不跟沈康时浪费时间!表哥,你也不喜欢沈康时对吗?我听说沈氏集团的舆论跟你有关。” 简文彦说:“我讨厌沈康时,难道你做的就没错了吗?” 孙莹然梗了一下。她看出简文彦并不在乎她大闹订婚宴,甚至是微微赞许的。但表哥对自己的态度不满意。 孙莹然眼睛一转,看到了关汀。 又想到表哥讨厌沈康时的原因,孙莹然小脑瓜子一转,忽然明白了什么。 孙莹然大声说:“关汀,对不起!” 关汀原本在一旁装隐形人,这下子:? 孙莹然说:“之前把你当情敌,对你说了很重的话,也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对不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这一回,孙莹然的道歉真诚了不少。本身她针对关汀,也是因为沈康时。 可现在孙莹然“因爱生恨”,看待关汀竟然也有点看待“统一战线”的意思。再加上表哥现在态度明显,孙莹然自然乖巧真诚。 而关汀仔细想来,孙莹然似乎也没做过真正能伤害到自己的事情——孙莹然在关汀眼里就是个小姑娘,手段无非就那么些。 关汀想了想,说:“我没有对你生气过。” 孙莹然说:“现在想想,我的确不对。明明早就知道沈康时跟你纠缠不清,我还眼巴巴的扑上去,也是太蠢了。天呐,我怎么会想到碰gay的啊!” 简文彦看了孙莹然一眼。 孙莹然立刻捂着嘴巴,说:“对不起,我忘记表哥你也是gay了。” 关汀没忍住笑出来,说:“我也是。” 孙莹然小声嘟囔:“……这世界到底还有异性恋吗。” 话说开,三个人吃饭的氛围竟然还不错。 孙莹然吃饭的时候一直在骂沈康时,最开始还骂得有理有据,到后面都口不择言了:“沈康时简直就是垃圾!上次我看到他用的餐巾纸竟然带香气!那个味道不好闻!” 关汀:“……应该是我买的。” “……啊。”孙莹然好尴尬,脸一下子红了,说:“其实、其实质量还挺好的,哈哈……我先去趟洗手间补妆。” 孙莹然走了,包间里只剩下简文彦和关汀两个人。 关汀心情不太差,说:“你表妹还挺有意思的。” 简文彦却望着关汀,说:“我有些吃醋。” 关汀:“……?啊?” 吃表妹的醋,大可不必吧。 简文彦托着下巴,道:“你曾经那么喜欢那个人,我有点嫉妒。” 第070章 对峙 听到简文彦这么说,关汀愣了一下。 他有些逃避地低下了头,说:“是吗。” 见状,简文彦也没有继续“进攻”,而是笑了一下,给关汀倒了一杯果汁。 关汀头很低,视线里几乎只有面前的一小碗饭。 吃醋……简文彦是在表白吗? 可是自己有什么好的呢。 简文彦的声音温和而缓慢,因而显得非常有力量。“现在可能不是说这件事情的好时机,但我真的很嫉妒沈康时。他拥有你那样纯粹的感情,你为他付出那么多,我很心疼你。” 空旷的房间里,简文彦的声音像是要把关汀整个包裹起来。 但关汀没有抬头,简文彦克制的声音像是在念独白,所以徐徐图之,并没有让人感到有压力。 简文彦说:“你经历了那么多,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我在娱乐圈里呆久了,已经不知道纯粹的相处是什么样子了。莹然怕我,找我吃饭是为了零花钱。徐应尊重我,说话也瞻前顾后,但他又不是个擅长说话的人,这很别扭,你不觉得吗?” 关汀联想到徐应跟简文彦说话时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徐应的确不是长袖善舞的人,好在真诚坦率,偶尔也觉得可喜。 第127章 简文彦说:“你知道我是谁,但你不在乎,对吗?你不缺钱,也不会向权力低头,我很欢喜。而且你很善良,我表妹不是个共情能力特别强的人,但她刚刚的道歉是认真的,她已经被你‘收服’了。你的人格魅力大到所有人都能看见。” 简文彦停顿了一会儿,空气凝滞了一下。 关汀心里一跳,隐约知道简文彦要说一句很重要的话。 果然,沉默过后,简文彦说:“我想问问你,你缺不缺一个……帮你走出来的人?” 简文彦不疾不徐,这番话却刚好解答了关汀的疑惑。 关汀想:啊,原来是因为这个。 因为自己不在乎。 心里的某些迷障被驱散,关汀先前一直漂浮在天上,现在终于往地面坠了些。 简文彦这番话说得颇为深情,关汀却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关汀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现在无法谈这些。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谢谢你。” 关汀以为简文彦会难过、失望、生气……总之是什么负面的情绪反应。 谁知简文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如果这番对话发生在微信,你是不是还要发我几个抱拳和玫瑰的表情?” 关汀一愣,两秒钟后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孙莹然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她手还放在门把手上,懵懵地说:“你们俩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关汀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笑了。 “没什么,”简文彦说:“给你账户上转了五十个,这顿饭你过会儿记得结账。” 孙莹然欢呼雀跃地说:“好耶!关汀,谢谢你!” 关汀:? 关我什么事。 吃过饭,孙莹然乐呵呵地去找小姐妹逛街做脸去了,留简文彦和关汀两个人。 简文彦接到电话,经纪人叫他去一趟公司,有些事情要他亲自处理。 简文彦颇有些为难,问关汀:“我先把你送回去?你想去山庄,还是继续钓鱼?” 关汀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去公司吧。” 简文彦这下子有些惊讶,说:“可以吗?” 关汀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说:“体验新鲜事物嘛。说不定有合适我的角色呢?” 听到这里,简文彦笑着说:“那肯定有,没有就给你定制一个剧本,我给你作配。” 简文彦出道这么多年,一开始就带着“资源咖”的名头,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众人逐渐发现简文彦的竞争对手也就那样,他来当这个资源咖,好歹还保护了观众的眼睛,遂这个外号渐渐变得有些褒义了。 他从未给人做过配,要是开了这个先河,关汀真是不知道热搜会吵成什么样子。 关汀摸了摸脸颊,说:“我可压不住你,还是算了。” 语毕,却见简文彦用一个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意味深长道:“我确认一下,你是在说咖位吗?” “……”意识到刚才的话有歧义,关汀脸腾地红了。 等去了经纪公司,简文彦才知道经纪人让他过去,不是在邀请身为演员的简文彦,而是身为公司管理层的简文彦。 “文彦,有人要收购我们公司。你先前不是想把公司转让了吗,要跟对面谈谈吗?”经纪人不动声色地扫关汀一眼。 关汀以前常常是不动声色扫视别人的那一个,这时候当然也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没有恶意,于是体贴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关汀,是简总的……朋友。” 经纪人愣了一下,说:“哦,哦。关先生好。” 哪里是朋友。简文彦从不会把朋友带到公司来。 再加上那些沸沸扬扬的绯闻和动作,经纪人哪里能不清楚关汀的身份,只是没有把脸和人对上号罢了。 简文彦偏过头,对关汀说:“咱们公司人少,不叫‘总’那一套的。他们都直接喊我文彦。”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关汀顿了一下,然后说:“……文彦。” 简文彦笑起来,“明明是同样的两个字,怎么你喊起来就跟别人不一样呢。” 些许暧昧在两人之间流转,经纪人当作没听到,眼观鼻鼻观心的。 关汀自然察觉得出来,这是“成年人间的那一套”,但说不上反感,也就随简文彦去了。 三人一同走向会议室三,推开门之后,关汀愣住了。 “杨部长。” 简文彦看着来人,又看了看关汀,说:“认识?” 杨部长也有点尴尬,说:“关秘,您怎么在这里。” 简文彦对关汀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辞职了吧。” 关汀点点头应下,说:“这是我前司法务部的部长,杨部长。” 简文彦说:“我们今天好像不是跟沈氏谈合作。” 经纪人连忙补充道:“不是沈氏,是另一家娱乐公司。我知道你现在干什么,怎么会跟沈氏谈。” 杨部长苦笑道:“我今天来,并不是代表沈氏。而是代表星耀娱乐的。我……呃,私人关系帮个忙。” 私人关系?恐怕是套个壳子而已。 如此一来,简文彦表情自然冷了下来,说:“那杨部长请回吧,法律上的事情,还是要正规一些的,是吗。我先回去了,杨部长请便。” 杨部长说:“我、我们实际控股人马上就要到了,请简总再等一等!” 第128章 话音刚落,电梯就到了。 里头走出来两个人,不是沈康时和张秘书是谁。 关汀见到这两人,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些。 甚至身子都摇了摇。 简文彦立刻靠近半步,把关汀扶住了。 沈康时脚步一顿。 他和张秘书走在一旁,简文彦和关汀站在另一边,面对着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关汀站在类似对立面的地方。 沈康时无意识地掐住了掌心。 简文彦并没有退开,依旧保持着扶关汀的动作,看向沈康时说:“沈总,你不管大集团的事情,跑来收购一个小娱乐公司,没意思了吧。” 沈康时说:“集团有集团的发展规划,我这次来,是想跟简总谈生意。” 简文彦直截了当:“不谈。” 沈康时:“……” 简文彦说:“我就直说了,关于柳亦久的通稿的确是我安排的。这也是为了维护我们公司艺人徐应的名誉,保证电影能顺利上映,不受舆论影响。如果你是要替柳亦久出头,那就免谈。” 简文彦一向以温和低调的形象示人,这时候却如此强硬,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沈康时不再看简文彦,而是看向关汀,说:“关汀,你还好吗?爷爷最近身体不好,在念叨你。” 关汀抿了抿嘴唇,说声音颤抖着说:“那是你爷爷,跟我没什么关系。” 沈康时只是随手捏了一个借口,想跟关汀说句话,却没想到关汀如此羸弱而坚定地要划清界限。 可简文彦呢? 关汀并没有跟简文彦划清界限,简文彦的手甚至就搭在关汀腰间。 沈康时盯着简文彦的手,恨不得把它给废了。 关汀侧着脑袋,对简文彦说:“我们走吧。” 简文彦低声应道:“好,去山庄可以吗?” 关汀点点头。 简文彦就这样扶着关汀,对在场所有人视而不见,从沈康时身边经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关汀没有给沈康时一个眼神。 沈康时为这一刻感到分外痛苦,心脏窜起一阵电流,连指尖都是麻的。 沈康时转过身问关汀:“那你奶奶呢?你也不要看你奶奶吗?” 关汀猛地看向沈康时,脱口而出:“沈康时,你不要太卑鄙了!” “我卑鄙?”沈康时从未想到关汀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我只是帮你把奶奶接来a市照顾,要不要探望,都随你。” 关汀咬着嘴唇,身体颤抖起来。 沈康时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关汀忽然觉得过去那么多年毫无意义,就像个笑话。 简文彦在这时恰如其分地插话进来:“沈总,如果我没记错,你未婚夫的父亲也在医院里。你不关心伴侣的长辈,关心前员工的长辈做什么?”  第071章 回忆 这话关汀说得,可简文彦说不得。听在沈康时耳朵里,这就是简文彦对自己赤/裸裸的挑衅。 沈康时:“我的事情,轮得到你插嘴?” 确实是简文彦多嘴,但沈康时反击的这话属实没太多杀伤力,简文彦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自然有办法却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来,而且能够直击沈康时痛处—— 简文彦很刻意地又将关汀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沈康时的眼神肉眼可见地锐利了起来。 关汀下意识地有些抗拒。其实他并不喜欢这样被两个男人“争夺”的感觉,这样的场面让他隐约有种自己是一件抢手的商品、或者是个什么宠物,这是他们两人的对峙,与关汀自己无关。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这不是“爱”。 但这也并非不能利用起来,内心的不适转瞬被关汀掩饰得毫无痕迹,他甚至主动往简文彦身旁拢了拢。 关汀侧头看着简文彦,睫毛在脸颊边划出一道淡淡的阴影。 “走吧,文彦。我不想呆在这里了。”关汀轻声说,声音正好足够让沈康时也听得清楚。 沈康时确实听到了,特别是听到关汀如此亲密地称呼简文彦,他神色立刻难看起来。 简文彦瞬间意识到了关汀的异常举动,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为了让沈康时闭嘴,但还是为这突然的主动靠近大喜过望。 没等他再做出什么动作,沈康时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拦住了两人。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简文彦不悦,声音中已隐约有威胁之意:“沈总,这里可不是你沈家的地盘,也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沈康时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满眼盯着关汀:“关汀,你不能和他走。” 这话听起来像命令又像恳求,说得甚至有些软弱。只顿了片刻,沈康时伸手拉住了关汀的衣袖。 他本来是想拉住关汀的手的,可是一伸手关汀就像碰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地缩了回去,沈康时抓了个空,只牵住关汀的袖子。 沈康时眼尾发红,隐忍住千番情绪。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奶奶。” 沈康时本不想再用关汀奶奶牵绊住他,显得自己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好像一种要挟。 可是挟威也好,挟恩也罢,沈康时一心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关汀走。 他隐隐约约有一些惶恐,好像关汀这次要是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第129章 关汀并非对沈康时的态度转变没有察觉,但他的心中已经再分不出空闲去在意。 关汀脸上出现了一种沈康时感到陌生的神情,尤其是在听到沈康时再一次提到奶奶后。 那样冰冷的眼神……和关汀那么不搭。 沈康时敏锐地察觉到了,那是一种“恶心”的情绪。 “放开。”关汀的袖子还被沈康时捏住,他很果断地把袖子抽了回来。 轻声的两个字,却掷地有声。此前关汀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沈康时微怔。 或许是从此刻起,沈康时才开始真正意识到眼前人的变化。 沈康时的手维持着伸出去的动作,手中却空空如也,他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样。 简文彦翘起嘴角,心情很松快,拉过关汀的手,想绕开路中间的沈康时离开。 关汀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起来。 关汀掏出手机,见来电人的名字,眉头紧锁。 简文彦从没见过关汀露出过这样为难的神色,忍不住用余光瞟了一眼屏幕。 没等他看清,关汀已经做出了选择,接起了电话。 简文彦离得近,听筒里的声音他一听就明白这个让关汀如此为难的人是谁了。 “小关呐,”对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好久没来看老爷子我了。” 纵使沈老爷子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虚弱,却也听得出来中气不似往常一样足。老爷子闭门不出许久,只说是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具体情况对外没透露过半点风声。 关汀原以为这只是托词,无非是对沈宏恺沈康时等一众小辈表现不满意,找个理由拒不配合罢了,也算是一种态度上的威慑。 可如今听电话里的声音,倒真有些病入膏肓的感觉。 话筒对面传来一阵沉重的咳嗽,关汀的心揪了一下。 他也照护过自家老人,老年人的疾病有时候不讲道理,有些未知的凶险即使是沈家这样的大富大贵人家也不见得能躲过。 沈老爷子虽对关汀无生养之恩,但也同在一个别墅里生活了许多年,平时也多有关照,关汀要说毫不在意也做不到。 沈老爷子似乎并不在意关汀这边的沉默,自顾自地一个人说了下去。 “我啊……最近日薄西山的感觉一日胜似一日。”老爷子语速极慢,吐字也不似从前一般铿锵有力。 关汀动了动嘴唇,想找补几句,沈老爷子没有停顿给他机会。 “人老了,就特别爱回忆过去的事情。” “有时候在家里就感觉,这个宅子真大啊,我又在这里生活了太久,里面的每一个物件,都能让我想起故人……” 关汀皱了皱眉头,几乎可以确定沈老爷子的来意了。 无非是又要为沈康时助攻罢了,此时来追忆往昔,显然是想唤起关汀的恋旧之情。 “您说笑了,人人都知道沈老爷子老当益壮,还远不到说这些丧气话的时候,您老只顾好好修养,很快就能恢复到从前一样。” 既然明了沈老爷子的目的,那关汀便有对策。和沈康时虽然是已经划清界限了,和沈老爷子面上倒不必那么难看,毕竟也是长辈。 关汀便拿出了自己的那一手油盐不进的太极功夫,沈老爷子忆往昔,他便顾左右言他。 关汀的一身本领多半也是沈老爷子培养出来的,被看穿来意,沈老爷子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些欣慰。 于是天便这么半真半假地聊了下去,其中有几分利益、几分真心,谁又说得清? 沈老爷子感慨中倒像是真的有些遗憾:“门口那两颗桂花树啊,还是你和康时小时候闹着玩儿种的呢,现在都长到那么粗了。昨天我让小秦推我过去晒太阳啊,就总恍恍惚惚觉得你们还是在树底下玩闹的小孩,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们都长大了……” 那树关汀是记得的,关汀从小喜静,对花花草草的也有些兴趣,那天园丁过来说换了一批新的树种,要种在花园里。 彼时关汀还是个小小孩,又是初来乍到沈家,拘谨得很。关汀在沈家没有朋友,倒是和园丁、厨师、管家一干人等相处热络,园丁很热情地给他介绍各种植物的区别。 从那时候起,于润那些人就常常取笑关汀的交际圈,直至发展到欺负关汀——他们这些少爷小姐,向来是不屑于与这些普通人为伍的。 那时只有沈康时并未露出过不屑的神色,虽然也并未有过什么实质上的保护,关汀却已足够感激。 园丁种桂花树那天,关汀很好奇地上去帮忙,亲手种下了一棵,还说要领养它。园丁大叔笑得爽朗,说,那这棵树就取名为“汀”吧。 说罢又指着对面的另一棵小树苗,“那这棵,就是小少爷的树!” 小少爷自然指的是沈康时,沈康时正好路过听到这一番话。他自小少年老成又有教养,不会像于润那一帮人一样鼻孔朝天看不起人,却也觉得关汀这些举动幼稚又没意义得很,只骄矜地哼一声,便不予置评地离开。 后来树长得郁郁葱葱,桂花每年都开。没有人再提谁的树的事情,这个瞬间却定格在关汀心中,想忘记也忘不掉 沈爷爷只是无意提起桂花树,没想到却勾起了关汀的回忆。 意识到电话这头的沉默漫长得不同寻常,沈老爷子明白自己击中了靶心。 第130章 沈老爷子是来说和的,这破镜重圆也有技巧,他孙子显然不得其法。 左思右想,沈老爷子还是觉得孙媳夫关汀来当最合适。他对沈康时再不满意,那也是亲孙子,而且与吊儿郎当的沈宏恺不一样,沈老爷子对沈康时寄予厚望,在这事儿上绝对要统一战线。 但沈老爷子真的懂人心吗?那也未必。他不过是误打误撞把关汀的回忆之门打开了,但并未触及核心。 关汀的态度已然软和了些许。他回神过来告诉沈老爷子:“……是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们都长大了,也都变了。” 这句话里包含的无尽遗憾与委屈,不知电话那头的沈老爷子有没有听懂,电话这边还没有离开的沈康时却是怔了一下。 自己也变了……么。沈康时从来没有这样,站在一个第三人的立场上审视过自己。 沈康时从来以自己的感受为先,本身能力出众,又有这样的一个家庭后盾,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 从儿时起,他从不曾为谁停留。 但,关汀记忆中的那个沈康时,他曾经默默爱了许多年的那个沈康时,是什么样子的呢? 第072章 遗物 沈老爷子那边还在絮絮叨叨,关汀这边诺诺应声,这聊天竟然不知不觉地聊了挺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康时等一行人已经离开,关汀挂断电话时,只有简文彦在不远处静静抽烟。 影帝不愧是媒体盛誉的“蛊王”,简简单单一个抽烟的动作,俊美之外还似乎有些故事性,仿佛在什么文艺片片场似的。 关汀挂下电话,静静呆立许久,好像在为什么事情纠结。连简文彦丢掉烟走过来也没有察觉。 “怎么了?”简文彦放轻声音,像是怕惊吓到关汀似的。影帝声线低沉,自带一些抚慰人心的作用,仿佛天大的事情他都有办法解决,不必再自己忧心。 关汀勉强笑了一下:“没事。” 简文彦佯怒:“上次我们说好的,有事情可以一起解决,别自己憋着。” 关汀盯着简文彦故作严肃的表情看了几秒,简文彦绷不住先笑了起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漾开的活泼如此生动,一瞬间也让关汀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简文彦握住关汀的手,也不催着他说话,等他自己思考。 关汀:“刚刚答应了沈老爷子,明天去探望他……” 意在言外,关汀的感情与纠结简文彦略一思索就理解了。 关汀与沈康时一刀两断,与沈家其他人却并不能切割得如此轻松。不谈他父母辈命运与沈家的纠缠,单是沈老爷子一句半真半假的倚老卖老,他就没法拒绝。 ——毕竟沈老爷子对他也有养育与教导之谊不是么。 沈老爷子又是自称孤寡老人,又是大骂沈康时不懂事,话里话外都是在向关汀示好,饶是关汀如今再怎么嫌恶沈康时,也没办法强硬地回应一位老人要求他常回去看看的请求。 关汀答应了沈老爷子,可挂断电话依旧踌躇。 那处故宅留存了太多的记忆,此时他身心尚未恢复,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去重新面对。这趟探望注定对他来说是一次及其需要勇气和力量的考验。 简文彦轻轻捏了捏关汀的掌心,他的声音也充满了蛊惑的魅力:“不用怕,我陪你一起。” 这是一个肯定句,简文彦的声音温柔却有力量,像是把很多很多魔力注入了关汀心里一样。 “嗯。”关汀轻轻回答了一声。 身边的人让他好像不会再害怕面对了。 - 次日。 管家殷勤将关简二人引进会客室,沈老爷子迷迷糊糊半睡不醒的样子,看着精气神确实比数月前差了许多。 但一看到关汀,老爷子立刻清醒不少。这欣喜倒不是演出来的,老爷子在家里寂寞许久了,也没什么人陪他说话,难得好说歹说关汀愿意回来探望他。 想到这一层,关汀心中也未尝不有些唏嘘。 对简文彦,沈老爷子虽一眼认出,却是没什么客气神色,只点一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简文彦对这怠慢不以为意,他今天的身份不是什么影帝,也不是什么简家儿孙,只是关汀身边一位知冷知热的男伴罢了。 沈爷爷和关汀絮絮叨叨唠起家常。 “……你徐姨做的那道豆腐,我最近吃着,总觉得淡而无味。她也在咱们家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手艺最近还退化了。”沈老爷子抱怨些琐事。 关汀耐心得很:“也许不是徐姨手艺退化,是你味觉改变了?口味也是营养师都调配好的,你现在可不能吃高盐高糖的食物。” 沈老爷子拒不承认自己的味觉也正在老去,变得不那么灵敏,对着关汀假装吹胡子瞪眼:“胡说,我的口味才不会变。” 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沈老爷子作弄一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这道家常豆腐,记得你小时候也爱吃。”沈老爷子又陷入回忆。 关汀对这事儿并非没有印象,那时他还是刚记事的年纪,头一回来沈宅,是跟着爸妈一起。 那夜关家一家三口参加了沈家的家宴,正是这么一盘家常豆腐放在关汀面前。 这菜是咸鲜可口,爽滑下饭,小孩根本抗拒不了。关汀一口一口吃得挺带劲,差点忘记了父母先前教他的餐桌礼仪。 第131章 关爸爸用筷子轻轻敲了敲关汀手背,暗示关汀别老盯着这盘菜吃,注意礼貌。关汀小小年纪哪里懂得这些,根本没接收到父亲的暗示。 倒是对面的沈老爷子目睹了一切,爽朗地哈哈大笑:“小孩爱吃,由着他去吧。” 又介绍:“这是我们家厨师的拿手好菜,我也爱吃。这小子倒是和我口味很投缘。” 小关汀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成了全桌的焦点,只觉得对面的爷爷亲切又友善,看着是个好人。 从回忆惊醒,关汀明白沈老爷子和自己想的是同样的片段。 此时沈老爷子暗示那时,又是何用意?关汀想起自己的父母,温情脉脉的回忆中也暗藏了一些伤感。 沈老爷子欲言又止:“那时还说小关和我口味投缘,后来也没想到,你还真就成了我老爷子的饭搭子。” 这话说一半藏一半。关汀成为老爷子的饭搭子,那自然是在他父母过世以后。老爷子今天频频提起关家父母,不像是暗示什么,倒像是明示关汀不要忘了来时路一般。 老爷子也不明说,只是隐隐将话题往这上面引。关汀何尝听不出,这是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在? 于是闲聊的温情变得苦涩起来,关汀默然不知怎样回应。 一直在旁边不做声的简文彦突然出声了:“关汀,你也是在这间宅子长大的吧?” 关汀不知他何用意:“嗯?” 简文彦轻笑:“这老头道貌岸然,总在要挟你报恩呢,你听不出?” 这话说得尖锐,一下捅破了关汀和沈老爷子之间来回拉扯的那几分尴尬,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沈老爷子哪里被小辈这样顶撞过,有些恼羞成怒。“放肆!关汀是我们沈家养大的,来看看我沈老爷子有什么问题?外人别插嘴。” 关汀从那一瞬间的尴尬种清醒过来,突然明白了简文彦的用意。 沈老爷子想打感情牌,却又不明说。总想用沈家的“恩”来换关汀的“情”,无论是关汀对沈康时的爱慕也好,对沈老爷子的敬重也罢,不过都源自于报恩二字。 简文彦:“关汀的父母为沈家兢兢业业一生,甚至因此丧命,沈家照顾小关汀不是应该的么。就是有天大的恩,不也报完了?” 关汀有些恍然,简文彦看似顶撞沈老爷子,实际是在点醒自己。 感情哪里是能用恩情来换的呢? 关汀想到自己对沈康时的在意,好像一开始就错了。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太远,而忘了抬头看看真正的方向——自己的心。 简文彦火力未停:“关汀重感情,沈老头你无非也是利用这一点来拿捏他罢了,不过,到此为止。” 这一声“到此为止”,关汀的世界突然清明了起来,他已经在“报恩”的魔障中打转了太久。 沈老爷子被简文彦质问到说不出话来,怒气翻涌了一阵,好容易平静下来。 “也罢。”沈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你们小年轻有自己的路要走,是我老糊涂,多管闲事了。” 沈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那些精明算计的机锋全然收起,像任何一个缠绵病榻的老人一样虚弱。 “小关啊,这里还有一些东西给你。”沈老爷子扶着拐杖,示意关汀跟着他绕到书房一角。 沈老爷子从书架角落取出一个小木匣,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关汀。 “这个匣子,我本来准备你和康时婚礼上交给你,也算是留个念想。”沈老爷子一手轻抚匣子盖上的木纹。 “康时那小子不争气,你和沈家的缘分没有延续到那一天。”说到这里,沈老爷子又满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你自己看吧,也算是物归原主。” 关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他明白那匣子里面是什么了。 关家父母出事以后,因为涉及到许多不能为外人道的保密资料,所有相关的证物都被粉碎了个干净。 关汀在某一天放学突然接到消息,回家面对的就是再也不会回来的父母和被情理的一尘不染的自己家,所有的生活用品都被清理得了无痕迹。 那一天,他被茫然地接到沈家。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之后要怎么做。 这个匣子里不出意外的话,是关汀父母的遗物。那些关汀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的东西。 他急切地打开那个匣子,一一翻看起来—— 关汀的出生证明,旁边母亲用充满爱意的笔触写着记录:家庭新成员,六斤二两的乖小子。 父母第一次带自己去游乐场的照片,一家三口笑得那么灿烂。 幼时的手工作品,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共同完成了一个黏土捏成的小人,五官长得奇形怪状。 关汀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扑簌地掉落在地上,在地毯上打出一个又一个深色的暗点,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第073章 判决 管家轻轻敲了敲门,房间内人一齐往外看去。 看着关汀和他身边正在轻拍后背安抚着的简文彦,管家有些踌躇。犹豫片刻开口通报了一声:“小少爷回来了。和……柳先生一起。” 话音未落,沈康时已经带着柳亦久进了来。众人冷不丁打了个照面,都有些猝不及防。 最尴尬无措的反而是沈康时,他盯着关汀,满眼都是:这次绝对不是来堵你的,我不是,我没有。 第132章 几人之中只有沈爷爷气定神闲,像是对这场景早有预料。众人恍然大悟:是他故意喊沈康时来的,想为两人的关系做最后的努力。 沈老爷子示意管家上茶,可几人都不情不愿地没有落座。沈老爷子只当没看见众人的尴尬,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闲话。 关汀简直觉得有些可笑。 他捧出一颗真心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怎么如今自己想要离开,他们却又知道后悔了? 这一份挽留,关汀已经不稀罕了。 沈老爷子本来制定了完美的破镜重圆计划,先是对关汀卖惨骗他过来探望,又是对沈康时威逼利诱喊他回家,好容易将两人凑到了一个屋里。 可惜这份计划中最大的疏忽是没料到柳亦久也跟过来了,虽然柳亦久频频示好,想在沈家长辈面前好好表现,可他对柳亦久可没什么好脸色——人品有问题自然是大问题。 更别提关汀也带着简文彦。本来沈爷爷想让沈关两人心平气和地好好聊一聊、解开心结,再续前缘,可现在闹成了一个四人修罗场。 罢了,沈老爷子想。 沈老爷子清清嗓子:“再勉强也没意思了,年轻人的事情留给你们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纵有不甘,孙辈的爱恨情仇他也确实不适合掺和太多。 关汀:“您多注意身体。” 简文彦补充:“不用你操心的事情别瞎操心。” 沈老爷子:“……”。 关汀带着父母的遗物告别离开,一时无话。 - 简文彦本来有事在身,抽身出来陪关汀过来探望。见关汀情绪稳定似乎没有大碍也放下心来。 两人本要一同驱车回家,简文彦突然接了个电话。听着像是工作上的要紧事,和关汀打过招呼,他一人匆匆先离开了。 沈康时见关汀要走,自己也不想久留。不情不愿地和沈老爷子聊了会儿,沈老爷子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 沈老爷子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挥手放他走人。 这爷孙相见的“温馨”场合,自然也有人难受,那就是柳亦久。 此前人多时,柳亦久见沈康时的目光黏在关汀身上一样,只是敢怒不敢言。这个飞醋吃得让他难受,心里生了闷气,却又发作不出来。 联系到沈康时近来的种种异常,柳亦久越发确定:沈康时似乎是变心了。 柳亦久这边吃醋得紧,可沈康时浑然不觉有异,只一心要赶快离开。 ——是不是因为关汀走了,他想追上去呢。柳亦久恨恨地想。 但是这是沈家的地盘,柳亦久纵然再不爽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掀起风浪。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由自主开始找茬挑刺儿,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门口的桂花树。 柳亦久隐约记得,儿时来沈家是没有这两棵树的,那就是在关汀搬来之后种的。 想到这一层,这几棵树也越看越不顺眼。 好巧不巧,树下那不是关汀是谁? 关汀本来正要走,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园丁,停下脚步聊天。 这园丁还是小时候和关汀关系不错的那一位,爽朗的大叔现在已经成了大爷,依旧在沈家的花园里服务着,看到关汀也颇为惊喜。 “关小少爷!”园丁笑眯眯打招呼,“好久没来了。” 关汀笑道:“说了多少年,叫我小关就行。” 关汀和这些人总处得不错,他自恃只是借住在沈家,一向待人谦和有礼,宅子里的人都当他也是沈家人一样毫无怠慢地对待。 小时候关汀最喜欢跑花园里玩,一个人不声不响地也能呆一整天。长大了离开沈宅,园丁好久不见关汀,絮絮叨叨拉着他讲话。 “这棵树……哎。”园丁叹一口气。 两人身旁的这颗桂花树一开春不知怎么就遭了虫害,今年一直病怏怏的,估计秋天也开不出花。 园丁一时半会没有找到治虫害的办法,也不知道是砍掉还是怎么办才好,最近正发愁呢。 “这棵树还是你小时候亲手种的呢!”园丁笑眯眯看着关汀,这笑里又有些伤感。 “小孩子玩笑罢了。”关汀淡然一笑。说是关汀自己种的树,可是小孩子哪有什么种树的力气,无非是帮忙填过几铲子土罢了,这样的小事,大家竟然还记得,关汀不免也有些感怀。 树上确实有些虫害的痕迹,明明应该是郁郁葱葱的季节,叶子却无端枯了不少。 ——它好像是病了,和自己一样。这个念头突然浮上了关汀的脑海。 关汀抚着树干,感到有些可惜。 园丁:“这毛病之前确实没遇见过,我把能用的药水都打过啦,还是病病殃殃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治才好。” “要是治不好的话,就只能砍掉了。这么多年的树,实在是不忍心……” 园丁的话逐渐变得有些飘忽,声音好像从耳边溜走了,关汀有些触景伤情。 “李叔,你先别急,我去查查资料,再联系联系懂这个的人,看有没有办法救一救。”关汀一瞬间身为秘书处理各种问题的本领上身,各种方案人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下便想到了几个可能懂树木病虫害治理的专家教授。 ……这也算是职业病吧,关汀苦笑。 但是能救回一棵树的话,好像也不是坏事。 - 第133章 这边柳亦久还在暗自和沈康时置气,看到这树计上心来。 “康时……”柳亦久柔声唤沈康时名字,他知道沈康时吃这一套。 沈康时虽然心不在焉,倒也回应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们家门口这树,是会开花的?这可不方便了,我……”柳亦久欲言又止,一边想着措辞,一边窥探着沈康时的态度。 沈康时不置可否,他便大胆继续说:“我有点花粉过敏的,到时候开花了,可要难受了。” 两人说着话便走到了树下,园丁和关汀还聊着治虫害的问题。 “哎呀呀,这树还生虫?”柳亦久故作惊诧,退后两步狐疑地看着这棵不太有生机的树。 “那可更加不能留下来了,要不趁早砍掉吧。康时,你怎么看?”柳亦久拉拉沈康时的衣袖,满是期待地等他一个回答。 没等沈康时作声,园丁颇有遗憾地开口了:“这树种了挺多年了,说砍就砍实在不合适。” 言外之意就是不愿意,柳亦久表面彬彬有礼听他把话说完,心里却是翻了个大白眼——这时候哪里轮得到你一个下人做决定? 关汀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演戏:“柳先生,我不记得你有什么花粉过敏的毛病。” 关汀说这话理直气壮。他做过沈康时这么多年的秘书,谁不夸他的满分妥帖?沈康时的日常安排他从没出过一点差错,别说柳亦久本人了,沈康时身边那些来来去去的替代品的生活习惯、有无过敏和忌口他也有一本帐记得一清二楚。 这一句话不仅是点出柳亦久无中生有的“过敏”,也是在戳破沈康时过往的荒谬。 沈康时显然听懂了,他自己做过的事情并无辩解的余地。 柳亦久虽然隐隐约约听出什么不对,但此刻只想争个上风。颇不服气地反驳:“以前没有过敏,现在还不能变了?再说之前我都在国外,现在刚回来水土不服,体质变了……” “亦久!”话被沈康时强硬地打断,“你别再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沈康时哪里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倒像是在训斥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小情人一样。 沈康时这是到手就不珍惜了吗?还是如沈宏恺所说,他真的已经变心了。 柳亦久越想越委屈,又不想在关汀和下人面前争吵,丢了面子不说还让情敌看了笑话去。 于是他一扭头,愤愤地走了。 这就气跑了?关汀觉得有点荒谬的好笑。 “喏,沈康时,你未婚夫跑了,不去追?”关汀从来没有用这种嘲讽的语气和沈康时对话过,可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也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关汀看起来是让沈康时别对柳亦久这么怠慢,实际不过是懒得看见他罢了,他现在巴不得这两人都趁早从自己眼前消失。 沈康时完全明白这一层意思,所以才更觉得不同于以往。这……才是真正的关汀么,一个鲜活的,没有戴着假面的关汀。沈康时闷闷地想。 正是因为这样,沈康时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他明白,如果此时追上去,便是永远失去了关汀。 他没有挪动脚步,只是转过来面对关汀:“我之前犯了很多错误,现在才意识到。你还愿意回来吗?” 树影婆娑,在关汀脸上印出深深浅浅的光影,沈康时屏住呼吸,像在等待判决似的等一个回答 关汀如同带着快意似的下达了这个判决:“我已经不爱你了。” 第074章 恋爱咨询 那日沈宅,沈康时最终没有追上柳亦久。 柳亦久一个人生着闷气回到家里,后来沈康时回来,两人互相都不说话,静悄悄地开始了冷战。 虽然两人没有选择开诚布公地谈论这个话题,但毫无疑问,他们的心里都明白,有什么事情正在悄然改变。 柳亦久不知道的是,由于他自己身上还没有洗清的学术污点,除了对他现有学术水平的质疑和连带沈氏受到的名誉危机,还有更大的舆论风暴在暗地里酝酿着。 他此前借助这出众的外形和言之有物的谈吐,在公共媒体上做科普效果不错,聚集了一小批粉丝。虽然没有非常广泛的大众知名度,但也算是行业名人。 柳亦久年少时确实是因为对历史文化有兴趣才选择了这个行业,但后续的发展却不尽如人意。后来发展自媒体也算是围魏救赵,带着他自己有些知名度以后才开始在学术圈里有一席之地。 实际上专业人士看来,那些科普内容不过是拾人牙慧,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成果少得可怜。曾经大家并不点破,如今算是墙倒众人推了。 而学术不端的风波袭来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那些妙语连珠的文稿真的出自他自己的手笔吗? 大家开始从蛛丝马迹中寻找捶死柳亦久的证据,真真假假的议论甚嚣尘上。早早就被他们扒出了曾经的代笔不说,更是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柳亦久很年轻就出国读书,因为家庭变故的关系,他为了快点出去,少不了找了些关系、走了点捷径。 这些也被网友一一找出证据,开始扒他出国手续是否正规、申请学校资格是否满足。 他以前共事过的同学同事也出来吐槽,从学术能力进一步上升到人品问题,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铺天盖地的质疑声在互联网的角落里翻滚,论坛里“818柳亦久的真实背景”的高楼盖了几千层。 第134章 柳亦久哪里会不在意这些声音,他既不敢面对,又忍不住不停地去关注,昼夜不休地刷着那些爆料贴,一会儿想办法删除,一会儿又看得火冒三丈披马甲上去对骂。 柳家也当这是件大丑闻,本来缓和的关系又开始隐隐约约出现裂痕,柳家的老爷子也在考虑将柳亦久这枚“弃子”捡回来的收益能不能抵消他带来的负面舆情。 柳家在媒体的门路有限,对删帖的事情鞭长莫及,柳亦久求情也没有用。他自己没有能力也没有人脉处理,只能凭借沈氏的公关能力把新闻压下来。 可他还没有真正和沈康时结婚,名义上成为沈氏的一员。沈氏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老油条,未尝没有察觉到沈柳二人之间不寻常的冷漠,因此做事做一点留一点,总是不让柳亦久满意。 沈康时根本不知道这些,他近期别的事情有些推进受阻,也忙得有些焦心。 沈氏一直想进军影视娱乐业,之前捧徐应、做电影、以及和品牌媒体的合作,都是按部就班地在推进。 如今新人捧了几个,电影拍了几部,后续却有些阻力。 电影要大卖,进院线的排片很重要。沈氏期望合作的是院线占比极高的新影集团,只要啃下这块硬骨头,后续排片安排话语权能高不少。 对公的合同一早就在推进了,可是进行到最后关头,需要大佬点头的时候,却迟迟没有下文了。 沈康时了解到是新影这块业务一位高层不太配合事项推进,一边表示可以后续合作,一边又态度暧昧,没有实质性的合同进展。 但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却并没有人知道其中关窍。 沈柳两人处于漫长的冷战之中,一个操心着舆论,一个操心着工作,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忙些什么。 柳亦久焦虑得不得了,想找些借口主动向沈康时示好。还有些不能明说的原因——自然是他想获得沈氏在媒体运作能力上的资源倾斜,能帮助自己洗刷黑料。 可有什么事情此时又能让两人不计前嫌呢? 两人虽然住在一个房子,可各有各的房间,各有各的事情要忙,有时一连几天都见不上一面。 好在沈康时作息规律,一早就坐在餐桌上吃着准备好的早餐,一边简单浏览手机上的事项。 柳亦久难得也早起收拾妥当,趁着早餐这会时间坐到了沈康时旁边。 沈康时一愣,两人颇有几天没打过照面、没说过话,他像是忘了房子里还有这么个“未婚夫”一样。 “康时,没休息好?”柳亦久既然是来示好,自然是放低姿态。 沈康时确实有些睡眠不足,集团内换血还没有完成,很多事情他如今必须亲历亲为,更别说这年度开始拓展新领域,肩上担子很重。 见柳亦久温言软语关心,他心中本来冷战时赌的那一口气便也消散得快,好整以暇地等柳亦久继续说话。 柳亦久措辞半天:“康时,我们俩订婚以后,还没有去看望过爸爸……” 原来是这事,柳亦久不说,沈康时倒还想不起之前在柳家碰的一鼻子灰,可以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沈康时声音里是大大的不愿意:“下回吧。最近没有空。” 柳亦久明显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打算软磨硬泡:“爸爸现在醒了,他一定也很期待我们……” 沈康时烦躁地拨弄着手机,任凭柳亦久在一边啰啰嗦嗦编造着理由。其实柳亦久那个疯疯癫癫的亲爸,恨姓沈的恨得要命,期待见到沈康时——也亏得他找了这么个烂借口。 张秘书的工作消息弹出得很是时候:“沈总,何总下周可以约见。” 何总便是新影集团院线部分的高管,既然愿意当面沟通,也算是个好消息,能让沈康时知道合作的阻力到底是在哪里。 工作的事情一打岔,柳亦久在旁的嗡嗡声便更加入不得耳。沈康时敷衍几句便直说:“我今天有点忙,先这样吧。” 沈康时披上外套便要出门去,司机已经待命多时。 柳亦久愣愣地站起身,借口说到一半突然哽在那里,继续软磨硬泡也不是,软语关怀也不是。 就在他茫然无措的这一回儿,沈康时已经出了门去。 - 张秘书突然被叫到了沈康时办公室。 老板什么也没说,只说过来一下——这可是最吓人的情况。张秘书茫然盘点,最近有没有做什么错事,触到什么霉头。 又或许是约见何总那件事有什么进展?这是沈康时近来最操心的事情。 于是一进沈康时办公室门,张秘书便开始详细汇报:都已经安排好了,但是何总依然配合意愿度不高,还在排队云云。 沈康时没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说的内容让张秘书更加摸不着头脑。 “张兴,你刚结婚是吧?” 张秘书诺诺应声:“是的……嗯?” 沈康时像是为什么事情烦恼得很:“那你应该懂,我……” 话一出口又拐了个弯。沈康时:“我有一个朋友,已经有了婚约,可是脑子里却常常在想着另一个人。” 人精一样的张秘书这一听哪有不明白的。 沈康时找补:“我替朋友问问。” 张秘书迅速对号入座故事中的主人公分别是谁,但也顺着沈康时的话说下去,为老板排忧解难,大秘书义不容辞。 第135章 “爱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常理可以解释。”张秘书斟酌用词,显然——沈康时现在的心是偏向关汀的,他找老板爱听的话说就行了。 “爱情会流动也会改变,您这位朋友的情况并不算稀奇,人难得是看清楚自己的心。” 看清楚自己的心……吗?以前沈康时似乎是能看清的,所谓白月光,其余人都是饭渣子而已。 但如今那一抹月光却好像只是想象的泡影。沈康时从未看清楚过自己的心。 沈康时:“那如果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呢?” 张秘书像一个耐心的老师一样循循善诱:“这个很简单,你和谁在一起更开心、更放松,那就是喜欢谁。” 是这样吗?沈康时陷入思考。 张秘书见老板沉思,才恍然大悟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他是套用了自己的生活经验,可无论沈康时和柳亦久还是关汀近期的纠葛,都似乎并没有多少开心放松的时刻。 沈康时倒是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尴尬,他第一时间想到关汀。 他们之间,也是有过温馨美好的时刻的——在很多年以前。 可是…… 沈康时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我有一个朋友”的托词,脱口而出:“可是我伤害他很深,我们之间没有开心和轻松,留下了很多痛苦遗憾。” 这就是偏向关汀无疑了。张秘书正在懊恼说错话,一听立刻借坡下驴,改口到:“您刚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谁,就更喜欢谁。” 挡在沈康时眼前的那些迷雾仿佛被这一句话一下子扫清了,他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我明白了。”沈康时说。 第075章 心意 新影集团手握电影院线资源,在排片的比例上有相当大的话语权。毕竟无论什么电影上线,排片量都会决定它后续有没有机会卖座。 如果沈氏能和新影“牵手”成功,别说投资的徐应这部片子,后续再有新电影也不用担心排片占比和票房问题。 相比对方,沈氏的合作意愿要强烈得多。 沈氏新涉足这个行业,虽然企业老牌、名声也不错。但传统行业打得下江山却并不能证明能在新领域也如鱼得水。 合作方有所疑虑也是风险下的正常考虑。但沈康时有足够信心能够说服对面同意合作,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合同具体条款都已拟得清清楚楚,谈判也进行到了最后阶段,怎么看这都是一次双赢的好合作,可新影的何总却迟迟不肯点头。 张秘书虽然不参与决策,但作为总裁秘书,近来也为这事奔走不少。 本来约定的见面,何总推迟了很久,这天突然托人带话过来,说合同继续推进可以,要和关汀谈。 此前关汀能力名声在外,且离职的消息尚未公开,合作方不清楚细节也属正常。但业务部门收到这回信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业务部门回复说关汀不在,模模糊糊讲他近期有其他安排在身、本项目也并不属于他的权责范围,不方便临时加入云云。 何总也算是行业大佬,颇有些不依不饶的劲儿:贵司有什么业务比和新影的合作还重要?你们既然想合作,这点诚意都不拿出来吗? 业务部没辙了,一个邮件直接求助到了沈康时。 沈康时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何总一个中年人,职业年限长、经历相当复杂,可能在之前与关汀有过什么业务往来也未可知。据他所知,并没有听说过何总和关汀会有什么私交。 ——实际上,关汀的人际关系他几乎一无所知。 但此时,这对于沈康时来说是一个约关汀出来的极好借口。送上门的机会,岂能不把握? 沈康时当即亲自回复了何总,又加上了微信半与他公半私地约了个晚餐,保证务必叫上关汀。 这厢对着关汀,则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理直气壮地安排了下来。 沈康时自然不提自己也要出现,只说是有位大佬需要关汀去见。 他显得过于理所当然,关汀气急反笑:“你没事吧?我已经辞职,贵司的谈判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沈康时对何总海口已经夸下,保证关汀一定会过来一起吃饭。但其实关汀会不会答应,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此时心里涌上一阵淡淡的懊恼,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何总是新影高层,对你印象比较好,只是吃个饭而已,不需要你做什么。”沈康时回答得小心翼翼。 关汀冷笑:“贵司人才济济,就没有一个能够对接何总的人吗?” 沈康时默然,这方面倒确实没有谁能够比肩关汀的…… 关汀这些牙尖嘴利的功夫,沈康时并不是特别熟悉。虽然在外处理事情,特别是和“人”有关的事情,多少是需要些魄力和手段的,关汀总是完成得很好,显然并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人。 但他不喜欢锋芒太盛,面对沈康时也总是温柔和煦的模样,因此沈康时少有见到他尖锐的这一面。 反而是两人渐行渐远了,关汀却才越来越鲜活起来……思绪扯远,沈康时发现自己对于关汀的“顶撞”,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饱含生趣的喜爱。 沈康时转念一想,抛出了一个令关汀不能拒绝的理由。 “徐应的电影很快就要上映了,这部片子你制作的,应该最熟悉不过。”沈康时战术性地停顿了一下,给关汀思考的时间。 第136章 显然,沈氏和新影的合作谈下来,作为达成合作后的第一部片子,对方在安排徐应这个电影的排片时,多少要给出点诚意。 这片子是关汀的心血不说,作为男主演,徐应可能是最大的获益方。虽然沈氏下了番功夫力捧,但徐应的经纪约其实并不在沈氏。 沈康时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关汀听一半便明白了其中弯弯绕绕的利益关系 沈康时无非是知道徐应前一阵子帮助关汀挺多,关汀存着回报的心思。 若是只需要来会一会何总,合作真的就能谈下来,关汀也算是借花献佛,多送点票房和流量给徐应。 一旦想清楚这其中的关联,关汀拒绝的口气便不那么坚决了。 关汀心里叹一口气,徐应如今成天关哥长关哥短的,叫得顺口极了,自己空担了这一声“哥”,在各方面却是帮不了他什么忙,这个机会对他自己无所谓,对徐应可是举足轻重。 沈康时见关汀语气松动,忙小心翼翼地乘胜追击:“看在你制作的电影和徐应的份上?” “……嗯。”关汀无语。 沈康时心里有个雀跃的小人一蹦三尺高。但冷静下来不免还是有点不爽:如今我沈康时竟然要借徐应的面子了么?! - 时间地点都是张秘书发给关汀的,关汀其实对这位何总有印象,在拍电影期间,导演作为中间人,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 何总与关汀聊过一阵,从电影艺术聊到商业运作,之后对关汀印象极好,直夸是做实事的年轻人,一听关汀是沈氏的人,也表示有机会可以合作。 张秘书叮嘱,在场共进晚餐的除了关何双方,还会有沈氏负责这一块业务的高层作陪——这也合理,毕竟这顿饭后面还是沈氏和新影的合作。 关汀按照标准礼仪准时到达,毫不意外地见到了所谓“沈氏高层”。 不是沈康时和张兴又还能是谁? 关汀腹诽:……就知道。 面上礼数不能不周到,几人还是非常友好地握手寒暄,相互介绍了起来。 几人落座,何总话里话外掩饰不住的欣赏:“沈氏人才辈出。本来只知道关制片有本领,今天一看沈总也是年轻有为,我看沈氏和新影的合作大有可为。” 这就是满意的意思了,沈康时大松一口气,愉悦得很:“何总过奖……” 沈康时正要再往回客套两句,话头却被关汀截断:“何总说笑了,沈总确实优秀,对我不必过誉,我现在已经不在沈氏任职了。” “喔?”何总端起酒杯:“这是……?”一副愿闻其详的神色。 沈康时本以为关汀不会戳破这一层,没料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恨得有些牙痒痒。但这反倒是让他更加精神抖擞,谈判桌上的关汀,可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对手。 推杯换盏之际,关汀轻轻巧巧地将这话题带了过去,最终也是没有正面回答。 倒是看向沈康时的眼神中,有些狡猾的得意。 沈康时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轻轻地撞了一下,被这从来没有在关汀脸上见过的神色。 自己真是不对劲了,沈康时想。在看到关汀屡屡这样“冒犯”的时候,心中似乎隐约有着一些……雀跃? 何总大致猜出来了一些关汀和沈氏的复杂关系,既然关汀即将从沈氏离职,沈氏便不再是一个有吸引力的合作对象。 于是何总态度又变得含糊起来,刚对沈氏打的保票便也不稳妥了。 几人在饭桌上谈判,何总的意思是这部新电影倒是可以尝试合作一次——但也仅这一次,后续还是要看沈氏的作品表现与吸金能力云云。 如果沈氏再有新的电影,也这样一部一部单论,至于长期合作——何总看向关汀,倒有些看关汀未来选择的意思。 沈康时对这暗示不置可否,倒是张秘书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 师徒两人的默契还在,张兴眼神一抬,关汀明白他有话要说,便寻了个借口要上卫生间。 张秘书没过一会儿在卫生间堵住关汀,颇有些不忿:“关……秘书,沈总的心意,你还没感受到么。” 关汀:“怎么,他这次派你来当说客? 立场变化,关汀对张兴便也没有往常的维护,没想到张秘书急吼吼地叫他出来,竟然是为了给沈康时“求情”。 张秘书努力措辞:“沈总最近纠结得很,茶不思饭不想的……还向我讨教恋爱心得,他可能真的变了。” 关汀冷笑了:“这就是你说的所谓的心意?” “张兴,我在公司这么多年的付出,你明明清楚。” “我陪他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他有正眼看过一次我的付出吗?” “我有很多机会离开沈氏,去更好的平台,做更有成就感的工作。我曾经都拒绝了,我问心无愧。” “他的心意你看得见,难道我的心意就这样一文不值?” 关汀很少有这样情绪起伏的时刻,可是这一刻他不在乎了,他要全部讲出来。 “现在我已经累了。” “我已经仁至义尽,后续再也与我无关。” 关汀眼眶红红,说的仿佛是工作,又像是在说对沈康时的感情。 沈康时跟在张兴身后,本来隐在一旁未曾出声,默默听着关汀的控诉。 他今天方才发现自己竟然忽视了那么多。 第137章 沈康时现身,来到关汀面前。 他从未这样放低姿态:“我……不是为了集团,今天来只是想见一见你,我想看到你开心。 关汀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当真不是为了集团?” 那张今天异常鲜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狡黠:“既然我开心就好,那么那我把何总这一块业务都带走了。” 沈康时连忙答应:“只要你高兴都可以……” “不对,除了带给简文彦! 第076章 再见修罗场 本来关汀怒火中夹杂着委屈,看到沈康时这样无理取闹的样子,又有些啼笑皆非。 沈康时只是盯着关汀,耍赖似的堵着他不肯离开,想要他一个回答。 关汀好整以暇地抬眼看着他。无非是耗在这里,关汀也没什么好急的。 倒是张秘书有点着急,何总还在等着,几人躲在卫生间门口对峙像什么样子?生意还等着聊呢。 张秘书佯装咳嗽,试图打破沈关两人间那种外人莫入的结界。 “咳咳……要不,沈总您看……” 沈康时不悦,正要斥张秘书不懂读空气。 可以说得上“不速之客”的人出现了:“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正是简文彦那标志性的醇厚嗓音,简文彦曾经为某些ost一展歌喉被粉丝誉为塞壬,足见他得天独厚的声音条件。 但这声音如今听在沈康时耳朵里却是世界上最讨厌的噪音。 关汀闻之认出简文彦,回头眼睛一亮。 那样亮晶晶的眼神,也是沈康时所陌生的,他的心里揪着疼了一下。 简文彦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挽起了关汀的手,又随之落座。 ……你谁,邀请你了吗。沈康时气倒,碍于何总的面子却不好发作。 何总业内大佬,简文彦也不陌生:“何总。”递过名片并伸手相握:“简文彦。”自报家门也简单,简文彦这张家喻户晓的影帝脸一出现,对方自然是没有不认识的道理。 沈康时眼睁睁看着这半路杀出来的情敌加对手相当熟络地和何总应酬起来,压力顿时浮现。 一顿饭吃得剑拔弩张,沈康时与简文彦推杯换盏都存着压对方一头的意思,何总不置可否,客客气气地两边都吊着没给一个准话。 倒是关汀,慢条斯理地在一边吃了个饱。 宴席要散场,何总唯独给关汀释放了些友好信号,听这意思倒是就想和关汀合作——关汀以后在沈氏,这业务就进沈氏口袋,要是关汀跳槽到了简文彦或者别的谁手下,那业务也跟着走。 反正一边沈氏是老牌企业,一边有简文彦这名扬四海的影帝背书,左右都不是亏本生意,还卖了关汀一个好大的人情,何总打得一手好算盘。 关汀虽然不明白何总干嘛无端给自己这么一个大人情,但也只是无语笑笑便却之不恭地应下了。 简文彦听闻关汀被沈康时“骗”到这饭局来,本身只是起着个英雄救美的心思,没想到还能白拣个合作机会。 本来也只是来刷一下存在感,无所谓合作能不能成,能恶心到沈康时就行。 ……只有沈康时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饭局结束,何总首先告辞,关汀毫无疑问要跟着简文彦一起离开。 沈康时:“……等等!” 简文彦挑挑眉,望了关汀一眼,像在说:你自己能搞定吗? 关汀很轻地点点头,简文彦捏捏他的手,放心转身先去了停车场,给沈关两人留了些说话的空间。 这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看在沈康时眼睛里无比刺眼——他们是什么时候培养出来这样的默契的?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是恋爱吗?上床了吗?关汀已经决定和简文彦在一起了吗? 沈康时脑子里被无数的可能性搅得一片乱糟糟,但不能问。此时问这些话,只会让关汀越来越远。 眼见简文彦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关汀好整以暇地等着沈康时说话。 沈康时突然有些泄气,张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在看过简文彦和关汀的互动以后,他感受到了一些没有出现在自己和关汀之间的东西。 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关汀转身欲走。 沈康时沉默半晌,拉住了关汀:“你,有爱过我吗。” 这话更像是沈康时在质询自己一般。 他不敢回想,自己的眼睛里没有关汀的时刻,到底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东西。 关汀闻言只觉得诧异:“原来你是真的感受不到。” 他只笑着摇摇头——那些年……就当真心喂狗罢了。 无所谓了。虽然痛,血肉也会重新生长出来。关汀轻轻分开沈康时拉住自己手腕的手,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 隔天。 关汀近来赋闲,便常常往疗养院里跑,只想多陪陪奶奶,和她说些话。 这天关汀要去,简文彦说什么也要跟着。 简文彦名气大,出门去这种公共场合要防着狗仔,总是得全副武装,出行一次繁琐得很,关汀不想为这这事给他添麻烦。 关汀劝他算了,简文彦倒是无所谓:“确实麻烦,要不我就这么出门好了。” 简文彦在家正穿着一身舒适的休闲装,倒是清爽便利得很,但这样出门岂不是立马就能引起那些八卦媒体的注意。 第138章 关汀疑惑:? 简文彦耸耸肩。被狗仔拍到他并不在意,还正好能将关系半公开一下。 收拾收拾准备出门,疗养院并不算太远,自从奶奶换到本市疗养,祖孙见面确实方便了很多。 关汀腹诽:沈康时倒也算做了一件好事……虽然憋着坏水。 简文彦好说歹说还是跟着关汀来了,甚至是毫无掩饰、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关汀身后。 引起疗养院年轻姑娘一片议论纷纷,悄悄小声八卦:今天简影帝来我们医院了?! 不是她们不想上去合影签名,只不过上班期间有职业的要求。 不过简文彦姿态平易近人得很,一丝一毫的大牌架子也无。对这群小姑娘主动问候,妥帖得很,倒让人有些受宠若惊了。 小护士微信群里消息都爆炸了——到底是谁家亲属,让大影帝这样关照着? 不止如此,简文彦还带来了堆成山一样的水果礼物,关奶奶可吃不下这些,简文彦一一分给工作人员和其他病友,嘱咐他们都多多关照关奶奶。 关奶奶虽然身体不好,脑子可不糊涂,哪见过这阵势? 简文彦这脸她也不陌生,虽然老人家没有看过影帝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艺电影,但这张名贵的脸,在饮料包装瓶上、在电视广告上、在商场的大屏幕上,她可没少见到。 简文彦被一行人缠住,关汀过来和奶奶说悄悄话。 “……你告诉奶奶,这是怎么回事啊。”奶奶见这热闹,不像是欣喜,反倒是有些担忧。 “你们沈总近来三天两头来探望,也带老多营养品,吃都吃不完。”关奶奶指给关汀看,名贵的营养品堆成了山,病房和看护也都换成了最昂贵的等级。 关奶奶勤俭一生,并不贪图这些虚荣的享受,这样突然的“天上掉馅饼”总让她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关汀斟酌一下,实情过于复杂,一时半会和奶奶似乎也讲不清楚,他只得安抚:“没事的奶奶,都是福利,我现在有出息了。” 奶奶皱皱眉头:“你别骗我,哪有员工下属让老板这么上心的。” “还有今天这个人,是大明星吧……“ 关汀回头看还被大家缠着脱不了身的简文彦,心里突然像有片羽毛扫过似的柔软地痒了一下,带着笑意“嗯”了一声回答奶奶。 简文彦不仅是大明星,其他背景也不简单,连不关心新闻的奶奶也有所耳闻。 “关汀,”奶奶的声音严肃起来,难得地直呼他大名:“你没有掺和到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里面去吧?” 关汀难得轻松地笑出声来:“没有,别担心啦奶奶。” 奶奶还是愁容满面,生怕孙子搅进什么身不由己的事端里面去,怕关汀搞不定。 关汀:“不喜欢这样的话奶奶别理他们就行。本来也跟您没有关系的事情。” 关汀解释都是朋友关系,三言两语避重就轻地打消了奶奶的疑虑,哄得她重新露出笑脸。 但长辈总是操不完的心,奶奶又问关汀:“汀汀,你现在一个人生活,过得开心吗?” 奶奶想问问关汀,没有父母的支撑,奶奶也缠绵病榻,关汀会寂寞吗? 这事是奶奶的心结,总觉得似乎亏欠了关汀。关汀越懂事、越能干,越是让人心疼。 但这话题一拐,变成了催婚。奶奶问:“汀汀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吗?平时有一个人陪伴说说话,心情也会好很多。” 关汀笑笑,没有正面回答。 奶奶心里跟明镜似的:“你们沈总,还有这个简文彦,都……” 关汀突然打断:“奶奶,不必管他们。” 他轻轻握住奶奶的手:“奶奶,您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奶奶不明白:“你的工作,还有……” 关汀没有回答:“想不想换一个城市生活?那里也会有很好的医疗条件。我现在有足够的积蓄,我们祖孙两人会过得很好的。” 是的,关汀相信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抛下这一切,他可以给奶奶一个更好的、不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打扰的生活。 至于他自己,也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没等奶奶回答,简文彦不知何时回来两人身边。 简文彦声音中只有好奇和跃跃欲试:“你喜欢哪个城市?” 第077章 梦 要去哪里。 关汀愣了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挑开了这个问题,跟奶奶聊花园里的花,聊村里的小猪。 简文彦神色敛了敛,若有所思。 第二天,简文彦拿出了一幅地图,指着全国各地问他:“西藏要不要去?新疆呢?甘肃呢?” 简文彦一个省份一个省份指过来,说各个省份里出名的自然风光或是人文风景。 关汀没什么兴趣,但从简文彦开始报菜名的那一刻,就掏出平板开始整理表格。 简文彦愣了一下,说:“我是不是准备得太不充分了?我回头整理一份再给你看。” 关汀则是抬起眼问他:“为什么?就这样选呗。” 关汀是那种一切都要好好规划的类型,遇事不决来张表格。比较起来,简文彦则要来得更随性自在一些。 简文彦当初从订婚宴上带走关汀,又如何不是一种“兴之所至”呢? 关汀本来没有跟简文彦一起“旅游”的兴趣,但看简文彦在地图上指指点点的时候,忽然想把所有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另一种选项给记录下来。 第139章 记录着记录着,关汀忽然又觉得:好像出去旅游也不错。 方医生也对他说过,要去体会另一种人生。 于是在表格做完之后,关汀忽然非常突兀地问简文彦:“你能吃辣吗?” 简文彦说:“不太行。” 关汀想了想,删掉好几行表格,说:“那川蜀一带不能考虑了。” 看见关汀这样认真地选择和思考,简文彦愣了一会儿,旋即欣喜若狂。 “你要跟我一块儿去旅游吗?去哪里?我的护照貌似需要去处理一下,稍微等我两天。” 跟简文彦一块儿呆了这么久,这几乎是第一次,关汀看见简文彦露出这样外放的开心。 关汀也被这样的情绪感染,说:“要出国吗?” 简文彦想了想,说:“不用吧,国内也挺好,气候更合宜一些。你想去哪个城市?我们去买套房吧。” 关汀:“买房?” 简文彦说:“正好我在a市住厌了,换个城市住,也不错。” 关汀:? 明明只是要去旅游而已,怎么在简文彦嘴里,就好像变成了要去旅居? 简文彦说:“我现在也没什么工作,下一部电影还在找感觉,去其他城市看看也挺好。” 关汀盯着简文彦看。 关汀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对方是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格,擅长体会,勇于改变。 是关汀几乎不曾拥有的力量。 关汀笑了一下,说:“好啊,都随你。” 他不随简文彦,他随另一种思考模式。 去尝试新鲜事物。 简文彦得到关汀的默许,变得更加兴致勃勃,当即提出许多点子。 关汀不置可否,看着简文彦折腾。 但规划到最后,也未能成型。搬家哪是随口说说的事情,即便简文彦和关汀有超能力,不去计较新添置的家具物什,可关汀终究不可能放任奶奶留在a市,完全置于沈康时的掌控之下。 简文彦倒是想过跟沈康时撕破脸皮,直接把关奶奶请出来——简家虽然没有自己的私立医院,但总有些关系让关奶奶得到更精细的治疗。这个念头被关汀否决,因为他不想让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为孙子的感情担忧。 简文彦只得作罢。 最后问关汀:“我们去露营吧,就当是在野外了。” 在城市的公园里露营,与野外露营差了十万八千里,但现在也未尝不是一种替代品。 两人去选购户外用品。 在商场里,关汀却见到了一个忘记许久的面孔。 林启逸。 林启逸陪大哥来买高尔夫球杆,没想到一转头却看见了关汀。 关汀低头选购手套,姣好的侧脸看起来温和无害,自带一股令人宁静下来的力量。 林启逸看见关汀,心中一痛——他本来有机会和关汀发展一段真心关系,但最后因为家庭的原因妥协。这件事掺杂了不甘心和遗憾,还有微妙的挫败感,或许将成为林启逸心中积年累月的朱砂痣。 林启逸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他现在哪有立场靠近关汀? 可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却看见了关汀旁边的那个人。 “简……文彦?”林启逸这样喊着,走了上去。 简文彦显然跟林启逸并不熟稔,微微点点头,生疏地叫道:“林先生。” 关汀看了看林启逸,说:“你来买东西?” 这样随意日常的对话,足以彰显出关汀在简文彦身边的自在。 林启逸却皱着眉头,说:“关汀,你不能跟简文彦在一起。” 关汀本来想说“你误会了”,可转念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澄清的必要,便没有开口。 简文彦则是凉凉地说:“林先生,你自己情场失意,就要破坏他人幸福的可能性吗?这未免有些下作了。” 林启逸:“……” 林启逸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他的大哥已经走了过来。 林家大哥先是叫了简文彦一声:“简总。”然后又问弟弟:“启逸,你挑好了吗?下次有机会,跟简总请教请教。” “……”林启逸的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丢下一句:“我去结账。” 就离开了。 林家大哥跟简文彦虚与委蛇,关汀没什么兴趣,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林启逸的背景上。 林启逸似乎很担心关汀,即便逃开了也是一步三回头。 · 沈康时心乱如麻。 他叫人关注着关汀的身影,自然知道这些天关汀跟简文彦打得火热。 下面的人还递上来了好几张照片,光是这样看着,沈康时就能分辨出关汀和自己在一起时究竟有多么克制隐忍。 借着加班的理由,沈康时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别墅。 他跟柳亦久的婚礼,硬生生成了笑话。 谁又能想到,几个月前沈康时还对柳亦久魂牵梦萦,现在却有苦难言呢?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就是这般难以琢磨。 沈康时在办公室的里间置办了小床与洗漱的空间,每天晚上就睡在这里。 他很多时候都会梦见关汀。 或许是办公室这个环境过于熟悉,沈康时梦见的全都是之前关汀还没辞职时候的事情。 不……还要再往前一些。 是柳亦久这个名字不能被提起的时刻,是关汀心甘情愿跟在沈康时身边的时刻。 第140章 关汀穿着一身衬衫西裤,是他常穿的搭配,关汀问沈康时:“沈总,今晚吃什么?我已经定好位置了。” 沈康时似乎知道这是梦,但醒不来,只能依着梦里的剧情,问:“今晚要去见谁?” 关汀还做沈康时秘书的时候,沈康时几乎从不纠结行程,反正关汀会替他安排好一切,他只管照着做。去的路上关汀自会将资料准备好。 关汀说:“回沈宅。沈爷爷今晚准备了家宴,还邀请了我奶奶。” 关汀微微低着脑袋,看起来格外乖巧。 沈康时喉头微动,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动,说:“是要……” 关汀抬眸笑了一下,说:“当然是结婚。” 关汀这样说着,往前走了一步,搂住沈康时的腰。 体温真实而又焯烫。 沈康时快要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将关汀拥在怀中了? 体温和拥抱,原来是这样的触感吗? 梦里的关汀很主动,转瞬已经吻上了沈康时的喉结。 沈康时意动,发出暧昧的声音。 关汀的呼吸响在耳畔,沈康时听见关汀叫自己“康时”…… 沈康时忽然睁开了眼睛,像是有人拉着他的衣领,将他高高地提了起来。 呼吸变得稀薄,沈康时却看见了眼前的人。 ……是柳亦久。 柳亦久眸光潋滟,温柔叫道:“康时……” 沈康时的声音猛地冷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柳亦久说:“你太久没有回家,我担心你,来看看你。” 柳亦久的手没有挪开,而是顺着刚才的动作,在沈康时腰间摸了一下,心疼道:“你瘦了。” 沈康时却没有体会到半点关心,反而感到腰间一阵很别扭的触感,恨不得拿什么东西擦一下。 沈康时说:“谁让你进来的?我的办公室权限,只有几个人有。” 柳亦久一僵,说:“我是你未婚夫,秘书那边都知道。连我也不能进来么?” 柳亦久这话说得楚楚可怜,沈康时的表情却依旧冷淡:“还是合规矩得好。” 方才沈康时动情时,柳亦久隐约听见一个二字名字。再结合沈康时此刻反应,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今天过来,是求欢、是求和,本不愿闹翻,可任谁都很难忍过这样的侮辱。 柳亦久忍了又忍,还是脱口而出:“你刚刚在梦里,想的是谁?是关汀还是我?” 沈康时或许被戳中了痛点,表情变得有些生气,说:“你来这里,是为了问这一个问题吗?” 柳亦久说:“要不是你不回家,我又怎么会来找你?” 却没想到,沈康时揉着眉头,有些不耐地说:“上次订婚宴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我想先静一静。这段时间你也跟学校那边接触下,看看到底怎样处理。” 处理……? 柳亦久看着沈康时,意识到这场拔河比赛中,他距离输不远了。 第078章 露营 办公室那一夜之后,沈康时柳亦久两人再见对方,只觉得别扭。 柳亦久虽然一心要得到沈康时的偏爱,但他也是自视甚高的人,主动一次两次已是极限,让他做出那些“舔狗”一样的举动,他可不愿意。 柳亦久一边焦急,一边又带着骄傲想:等着瞧吧,沈康时会清醒过来的。 可事实却是两人渐行渐远,沈康时既不过问柳亦久的生活,也没有如他所愿地回心转意,只是日复一日地在工作中麻痹自己。 这架势连张秘书都有些意外——他印象中的沈康时,可不是什么“禁欲”、“工作狂”人设。 彼时沈康时虽然挑剔,身边也没少了花花草草莺莺燕燕,即使他自己什么也不做,也总有人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如今的气场却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这冷峻却别有一番魅力。张秘书忍不住也和其他同事悄悄感叹: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过张秘书可没多少八卦的闲工夫。 柳亦久虽然见不着沈康时,可却没舍得放弃沈氏的各种便利。 如今不能舔着脸找沈康时要,那还能骚扰谁? 柳亦久便盯准了张秘书。张秘书今天替他买鞋,明天为他搞票,天天疲于奔命也捞不着个好。 张秘书也不是没想过暗戳戳告状给沈康时,又怕老板的感情生活将来有什么变数,到时候自己里外不是人。只能尽可能地敷衍一下,独自没人处大骂这没眼力见的“老板娘”。 - 沈康时日复一日地忙。到他这个位置,想做个甩手掌柜也简单,但只要想操心,就有操不完的心。 开完一个紧张的跨国会议,沈康时疲惫地揉揉太阳穴,这时微信弹出一个红点。 是好友申请。但对方id是个熟人,林启逸。 自从沈康时暗地里给了林家一下,林启逸被锤得大伤元气,差点没被逐出家门。两人早就把那富二代塑料友情撕烂了,相互拉黑得很痛快。 也不知道这林二缓过一口气来了没,怎么还主动上赶着来触霉头? 沈康时见好友申请栏里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关汀和简文彦那畜生混在一起,你不管?” 沈康时皱皱眉头,这话他自己倒是被骂过不少次,但很难将这个形容词和简文彦联系在一起。 他动动手指通过了好友申请,对话框里发了个问号回过去。 第141章 林二回得很快:没了,就这事。 沈康时:还轮不到你来阴阳怪气。 这话发出去带着些怒意,林启逸评价如此之低的简文彦,轻松便夺己所爱,岂不是更证明自己的失败? 可他林启逸也不过是个输家,还是更早出局的那种,沈康时可不想被他嘲讽。 林启逸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半天,结果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 沈康时想,真是给他脸了。自己怎么会同意这个废物的好友申请?正想抬抬手重新拉黑。 林启逸又一条消息发过来:虽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珍惜关汀,但我宁愿是你。 这都是什么云山雾罩的话? 听不懂,但听着烦人。沈康时想再发个问号,消息发出却跳出红色感叹号。 ……竟然被林启逸抢先拉黑了! 沈康时一口气哽在喉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 仔细一想,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冷静片刻,沈康时喊了张秘书进办公室:“张兴,你尽快帮我查一下,……” - 关汀和简文彦计划露营筹备了许久,终于成行。 现在年轻人都流行露营、野餐,关汀没机会了解这些,参与得很笨拙。简文彦倒是大包大揽,说让他不用操一点心,自己见多识广全程安排。 安排得的确很周到,光是各种装备都塞了满满一车。此行没有简文彦身边日常跟着的那些前呼后拥的工作人员安排,两人自己开车曲曲折折绕了不知道多久,来到一片开阔的露营地。 关汀见简文彦稳稳停下车,好整以暇地一项一项往外掏装备。 帐篷、露营桌椅、燃气烤炉、一大堆新鲜的肉类和蔬菜……甚至还有便携式的咖啡壶。 简文彦还变魔术似的掏出桌布和一束鲜花,折叠的小桌子顿时铺上一层浪漫色彩。 关汀忍不住在心里鼓掌。往常他都是负责安排的那一个人,此时看着别人一项项准备,有条不紊地掏出各种东西来,倒是见新鲜事。 装备既然已经到位,两人热火朝天地开始张罗。 搭帐篷、户外烧烤,对关汀来说都是全新体验,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轻松享受这闲暇。 露营地人不算多,不远处有其他人的帐篷,隐隐约约传来嬉笑声。微风徐徐,一派岁月静好。 ……这轻松之中突然混进些不和谐音。 不远处这一身深色户外装的,不是沈康时是谁? 关汀脸色顿时冷下来:“你跟踪我们” 沈康时尬笑:“哪有。偶遇,偶遇。“ 鬼才会相信这说辞,沈康时演得尴尬。关汀懒得和他计较,只是甩脸不理会。 沈康时一时无话,又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忙分辩两句:“……确实有人告诉我,我没有恶意……只是来看看你。” 这话并非不真诚,林二那天神神叨叨地通风报信过后,没多久又托人来透露给了他关汀的旅行计划,只说是见过他们选购户外用品。 沈康时大致一推算,也就明白了他们的行程。 左思右想不放心,还是自己跟过来了。 简文彦也远远见到了他。简文彦现在意气风发,只当沈康时是条落水狗,正眼也懒得给一个。 既然关汀如今已经从异常情绪中缓和过来,那么也不必将他隔绝在无尘环境中。沈康时这种小事留给他自己处理即可,不必过多介入。 ——来骚扰又如何?简文彦对自己的魅力打败沈康时有充分的自信。 于是奇妙的局面形成了,简文彦轻松哼着歌儿,有条不紊地搭着帐篷;关汀偶尔搭把手,还有个沈康时卑微跟在旁边,没事就找关汀搭话。 这场面一直持续到午后,关简两人支起了烤肉架。 简文彦没什么做家务的经验,即使是野餐烤肉也不得其法。滋滋冒油的肉放上去,却不是没熟就烤糊。 他身上倒是一点“惭愧”也无,还想哄着关汀吃下烤糊的肉。关汀笑骂,将他的手拍开。 沈康时在不远处,静静地翻弄着自己的烤肉架,香味扑鼻,他却有些寂寞。 这个距离下,听不见那两人打打闹闹在说些什么,只见阳光正好,一对璧人熠熠生光。 沈康时异常羡慕这样相处的氛围。那两人互动不多也不算亲昵,但有种离奇的信赖感。 肉烤好,沈康时给关汀拿过去。 简文彦烤的食材大都浪费了,他见关汀没吃几口。想到之前关汀因为“低血糖”进过医院,忍不住叮嘱几句:“按时吃饭。” 关汀愣愣地盯着他递过来的肉串,烤得很完美,色香味俱全,却毫无食欲。 “……”有些反胃,关汀甚至干呕了一下。 那串烤肉最终被毫不怜惜地扔进了垃圾堆。沈康时有些落寞,可看到关汀恶心想吐的样子,毫无责怪的心情,只是有些心疼。 ……是什么时候呢。沈康时记起,有段时间关汀身体很差,也总是无缘无故地反胃,饭也吃不下。 那时候自己在干什么?沈康时懊恼自己以前从未真正关心过关汀。 - 烧烤了半天,关汀几乎是一口也没吃上。简文彦点着鼻子嘲笑他饿得肚子咕咕叫。 关汀笑骂:“你还恶人先告状?也不知道是谁把好端端的食材都烤成了焦炭。” 第142章 简文彦装傻:“是谁?” 旁边突然跑过来个圆圆脸的小孩,奶声奶气地喊关汀:“大哥哥!” 关汀一笑,世界都温柔了起来:“怎么啦小朋友?” 小孩脸涨得通红,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大堆水果零食肉脯:“大哥哥!我喜欢你!这些零食都送给你!” 说罢像是不好意思一样,一溜烟地跑开了,还没忘回头:“不用客气!” 关汀和简文彦相视一眼,笑出声来。 简文彦调侃:“还是我们大哥哥魅力大啊。” 关汀好笑,远远给小孩哥喊了声谢谢。没客气地撕开一包薯片——这些零食倒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在他没看看到的角落。 小孩绕了一圈回来找到沈康时:“怎么样,任务完成!” 沈康时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小孩哥喜滋滋地玩去了,沈康时在心中悄悄叹了一口气。 关汀的拒绝只是针对自己罢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 天色晚下来,露营地渐渐安静。 关平时不是爱运动的人,今天有些过度透支了体力,加上和简文彦打闹的时候喝了几口啤酒。 他是没什么酒量的人,不一会儿困意袭来,歪歪倚在露营椅上,半睡不睡地小憩。 露营地渐渐亮起零星的灯火,人声也安静下来,四下无声。 简文彦呢?关汀迷迷糊糊地想,就听见他似乎在接个什么着急的电话,声音模糊听不真切,接着就越来越飘远了。 关汀睡着了。 ……露天怎么就睡着了,多冷啊。沈康时放轻脚步,过来给他披上了件外套。 关汀的睡颜宁静美好,像是全世界的烦恼都与他无关。沈康时有些出神。 这样美好的一个人,自己究竟还要错过多少次? 只是这样想着,沈康时叹了一口气。他记起关汀白天似乎撒娇似的向简文彦抱怨过,好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小腿有些酸痛。 沈康时半蹲下身子,给关汀揉了揉小腿肌肉。 夜色渐黑,气温变得有些冷。 关汀只觉得自己身边影影绰绰有人,不出声但令人格外安心。 半梦半醒他感觉有人把自己抱到帐篷里,又轻轻地退了出去。 关汀只当是简文彦回来了,嘟嘟囔囔感谢了一声。 退出去的身影顿了一瞬,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不知是否是因为在大自然中的缘故,这一夜无梦,关汀睡得格外踏实。 -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露营地的时候关汀醒过来,他很久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神清气爽过了。 打开帐篷,简文彦已经在轻松张罗早餐:他不知从哪里变来了些热气腾腾的早点。 “睡得好吗?”简文彦笑眯眯。 关汀心情愉快:“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想到昨晚的良好睡眠,又觉得应该表示些什么,于是矜持地感谢了一下:“昨晚多谢!” 简文彦莫名其妙:“谢什么?” 关汀愣住,回头看向帐篷,突然见到那件熟悉的黑色外套。 ——是去年他帮沈康时添置的一件外套。 第079章 因为爱情 拉拉扯扯之间,徐应的电影终于敲定了档期,选了个日子,要开试映会。 关汀作为制片人,导演给他发了好几次消息,邀请他出席。 关汀本不欲再掺和相关的事情,但这毕竟是徐应的荧幕首秀。再加上关汀最近调理得还不错,竟然也有了一些出席的想法。 于是理所应当的,简文彦也申请要出席。 关汀自然知道简文彦是为了什么,也听之任之。剧组格外高兴,尤其是宣传组——任何作品都需要营销,而这部电影目前负面舆情很重,正需要一些新鲜的、正面的点子。 简文彦是绝妙的营销入口。 当天,关汀颇为低调地穿了一身黑色,还戴上了口罩,坐在角落里。 他不想招惹目光,但简文彦就坐在他身边,媒体的视线总是会若有似无地转过来。 关汀有些无奈。 他穿得简约,简文彦也选了类似的风格,连口罩也一模一样,昭然若揭地暗示着两人的关系。 沈康时也来了,如今他与关汀的交集实在不多,能有七弯八拐的方法关联到,对于沈康时来说都是难得的良机。 身为投资方,沈康时与制片人的座位紧挨着,因此将关汀的动静完全收之眼底。 但,关汀不理他。 仿佛看不见他一样,沈康时对关汀说话,关汀也闭眼假寐,一副全然抗拒的态度。 可与之同时,关汀对简文彦却是有问必答,态度友好淡然,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 简文彦朝关汀那边歪了歪,低声说:“我好热啊。你戴着口罩不热吗?” 关汀想了想,说:“待会儿开场之后,可以偷偷把口罩摘下来,不会被人看见。” 简文彦说:“可现在,我已经被认出来了啊。戴口罩好像意义也不大。” 关汀笑道:“那也戴着。我不想跟你一起上热搜。” 这段对话声音极轻,为了不影响他人,简关二人靠得很近,那话语却一字不落地进入沈康时耳中。 沈康时有些恍惚地想:关汀还是秘书的时候,他们俩之间有过这样自然的对话吗? 第143章 他们俩,曾经靠过这样近吗? 往日种种,回忆起来件件都是隔阂与疏远。沈康时恍然发觉,即便他们身体最为靠近的时候,关汀也依旧是一副职业的秘书模样,将真心藏得严严实实——哪怕只是秘书,沈康时都曾经见过合作伙伴跟秘书打成一片的呢。 口腔里一片苦涩,还有些许血腥气味。 电影开场了,灯光暗了下来。全场黑漆漆的。 关汀还真把口罩摘了下来。 这电影拍得如何,沈康时完全没看清。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关汀那边。 简文彦倚靠着身体,问关汀:“当时你们真去国外拍的吗?” 关汀说:“没有,是咨询了周教授,请了技术专家复刻了一些场景和文物,才达成现在的效果。” 简文彦又说:“徐应演得不错,风度翩翩的。” 关汀说:“当时带他上了仪态课。” 简文彦说:“比原型的仪态要好。原型今天好像没来。” 关汀有些惊讶地说:“你见过柳亦久?” 简文彦无奈笑道:“我们俩是在什么场合认识的,你还记得吗?” 关汀:“……” 还真忘了。 “才认识这么几天么。”关汀喃喃自语。 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 沈康时几乎是支起耳朵,收听隔壁两人的电话。听到这里,他不由得攥紧了掌心。 可关汀跟自己认识二十年了。 沈康时心里有一些诡异的优越感,但又因为这优越感,产生了一种失重感。 简文彦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跟关汀如此亲近了。 沈康时猛地站了起来。 不止关汀,另一边的人也看向了沈康时。 沈康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道:“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沈康时看向关汀,关汀此刻已经转过了头,风轻云淡地看向屏幕,没有给沈康时一个眼神。 “……”沈康时从另一边挪了出去。 …… 电影很快结束,因着是首映礼,所以主持人自然邀请主创团队上台。 徐应意气风发,电影外的风风雨雨姑且不谈,他自我感觉在电影里进步不少,是很拿得出手的成绩。 等主创都站在台上,徐应朝关汀招招手,让关汀也上来——在徐应眼里,关汀也是主创的一员。 关汀摆了摆手,低调极了。 主持人笑着说:“看来这位先生,是电影的神秘嘉宾啊。” 徐应大方地说:“没有他,这电影也不可能这么成功。当然,也是我的贵人。” 徐应站在台上神采飞扬,主持人问了好几个跟拍摄有关的事情,他都能回答得有理有据,把应援团的粉丝迷得嗷嗷叫。 主持人说:“这位贵人旁边的先生,我们好像也很眼熟。” 摄像头马上追了过去,正正好将简文彦和徐应两个人框了进去。 简文彦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朝关汀那边歪了一下,说:“今天我是观众,大家给给面子,我不想喧宾夺主。” 话音刚落,观众就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声。 “影帝是要跟我们徐应合作了吗!”有粉丝大胆地问了出来。 简文彦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有简文彦这尊大佛现场认可,粉丝立刻吃下了这块大饼,欢呼起来。 场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气氛很好。 在一片其乐融融之中,只有沈康时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自然也有有心人注意到,这是简文彦为数不多的露面,与其说是给徐应抬场子,倒不如说陪他身边的青年来的。 在观众交流感想环节,主持人“盲”点座位号,自然抽到了简文彦。 简文彦又好气又好笑,接过话筒说:“电影挺好看的,徐应演得也好。不过有些内容还是太专业了,比如主角跟教授对话,然后顿悟的那个情节,如果知道一些背景,或许能更好地理解剧情。这部分的内容,让制片人补充一下可以吗?” 简文彦把话筒递给关汀,眉眼含笑。 众目睽睽之下,关汀只好把话筒接了过来,说:“那个情节,主角和老师在讨论一个悬置很久的问题……” 关汀慢悠悠地把那段剧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背景故事能帮助更好地理解角色变化,但不知道也不影响理解。简文彦能提出这一点,足以说明他对于“故事”足够敏锐,也是他身为演员,对剧本的敏感。 关汀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掌声雷动。 而简文彦始终含着笑,目光里全是欣赏。 主持人道:“原来这位就是我们的制片人先生,的确,电影能够成功,多亏了制片人攒局。当然,也离不开我们的金主爸爸——沈氏集团。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沈氏集团的沈总来到现场。” 沈康时拿着话筒,淡淡地“嗯”了一声,装作自己始终没有看向关汀。 主持人cue流程:“那么让我们采访一下沈总,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沈氏想投资这么一部电影呢?这种传记类的电影,尤其是大众不太熟悉的领域,这么大手笔的投资,风险也挺大的。” 沈康时握着话筒,虽然没有看关汀,但身侧关汀的存在感不容忽视。 沈康时感觉自己那一半身子都僵硬了。 第144章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 不是为了柳亦久,就是为了徐应。 无论怎么说,都跟沈康时此刻的心情背道而驰。 在沈康时犹豫的时候,简文彦已经抢答了。 “因为爱情啊。” 这话一出,现场都陷入了微妙的安静中。 主持人迟疑:“可是……电影里似乎没有明显的感情线。” 沈康时凌厉地看向简文彦,简文彦说这个,就是存着揭底的心思。 两人越过关汀对视,眼神里电光火石,充满敌意。 沈康时说:“简影帝什么时候也练就了信口雌黄的本事?” 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剑拔弩张。 在场其他人一下子都反应过来了。 有事情。 简文彦说:“啊,那可能是我听说的不对。那是因为什么,才有这部电影的呢?沈总?” 简文彦洗耳恭听,这副姿态刚好把沈康时架了上去。 沈康时如何不清楚? 他大可以随便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扶持推广科普事业、向科研工作者致敬云云,但关汀就在旁边,关汀知道是因为什么。 沈康时喉头一紧,几乎是有点狼狈地说:“沈氏集团有向影视行业进军的打算,作为布局的一环,这部电影非常受到重视。当时选定关汀做制片人,也是因为他的能力。” 一番话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假大空极了。沈康时也知道自己说得不太好,但他只顾着看向关汀。 而关汀竟然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 关汀并不相信,沈康时会认可他的能力。当时让他去做电影,也有将他调离权力中心的意思。 沈康时读透了这一点,仿佛心脏都变得皱巴巴的。 是他……做错了啊。 简文彦说:“是这样吗?” 沈康时:“你到底想说什么?” 谁知这一刻,关汀歪着头看了过来,静静地问:“难道他说错了吗?” 第080章 流产暴露 这部电影的开端,毫无疑问是爱情。 只是到如今,沈康时忽然发现自己以为的爱情只是镜花水月,是一朵腐烂的花,靠近方知荒谬。 他与柳亦久阔别十几年,这期间从未有过任何接触,他怎么敢认为佳人永不变、爱情永不变? 沈康时偶尔回望过去,发现记忆都变得灰扑扑的,他思考不出,当时他与柳亦久当真“相爱”过吗? 只是这番告解与剖白,自是无法对关汀托出。 关汀过去受过的苦,都是因这虚妄的“爱情”而产生。 这部电影,何尝不是具现的巨大伤痕? 沈康时疏地意识到这一点,痛得手指都蜷缩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颤抖着嘴唇,无声道:对不起。 关汀根本没看他,已经偏过头去了。 关汀的侧脸精致姣好,睫毛长长的一片,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淡定地直视前方,有种岿然不动的美感。 自从关汀辞职之后,沈康时终于领略到了关秘书的威力。 面上无可指摘,但因着那股机器人般的精准,让人感到恼火的泄气。 沈康时十分挫败,却知道这全是自己的错。 他不知道该怎样讨好,叫关汀原谅。 主持人也知道气氛不对,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又扯开了。 这场首映礼很是成功,剧组跟在场记者都打过招呼,叫把那段冲突隐去,着重宣传简影帝的赞不绝口。 营销组甚至把简文彦观影时的反应剪了好几个小视频,发在社交平台,用来说明这部电影拍得有多么出色。 而首映礼结束后,观众陆续离开了。 徐应百忙之中对关汀使了一个眼色,让关汀留下来,似乎结束后有什么打算。 于是沈康时也留了下来。 观众走完之后,观影席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了。 简文彦坐在椅子上,歪头看着沈康时,问:“沈总怎么还在这里?” 沈康时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简文彦说:“首映结束之后,剧组有个小型的庆功宴,我和关汀要一起去。并没有邀请沈总你吧。” “……”沈康时甚至怀疑这个所谓的庆功宴是否确有其事。 他为什么没有收到邀请? 沈康时抿着嘴唇,僵硬地说:“这是沈氏集团投资的电影,自然也邀请了我。” 简文彦:“没有。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庆功宴,是我刚刚编的。我想跟关汀一起,邀请徐应吃饭。徐应应该不会拒绝。” 沈康时:“……” 无语之外,简文彦的话却给沈康时带来了一些灵感。 沈康时对张秘书道:“跟剧组和徐应说一下,今天首映礼很顺利,待会儿沈氏集团打算开个庆功宴。去定溪河家。” 溪河家是有名的高档私房菜,这样的大手笔。 张秘书一顿,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道:“好的。” 沈康时这才看向关汀,用一种卑微且期盼的语气问:“……你去吗?制片人。” 沈康时完全无法从关汀面无表情的侧脸里看出什么端倪来。他心里七上八下,有一丝青涩的紧张。 他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跟关汀产生联系了。 他甚至有点庆幸,当时让关汀当了这个制片人,而关汀竟然跟徐应私交不错。 第145章 而后,沈康时看见关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沈康时。”关汀嘴唇微动,姿态从容,却又微微叹息。 “你不要这样。我不想见到你,你不要再出现在的我面前了。” 关汀就这样轻轻巧巧地,判了沈康时死刑。 沈康时一愣,好像什么都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关汀还没说话,简文彦便道:“沈总现在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 沈康时猛地站了起来,说:“你说什么。” 简文彦也站了起来,与沈康时对视,一字一顿地说:“我说,关汀不要你了。你不要来骚扰他。” 两位大佬剑拔弩张,即便大多数人已经走了,其他人的视线也已经看了过来。 关汀依旧坐在座位上,两个男人都站着,人高马大,将他周身的空间都积压了。关汀周围的光线都暗了一些。 关汀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揉了揉眉心。 沈康时却在这个时候,朝简文彦挥了拳头。 沈康时并非热衷暴力的人。 可这一刻,简文彦的眼神让他觉得欠揍。 只有这种原始的斗争,能叫他解气,叫他心中郁结消散。 “打人了!” “发生什么事了!” 周围声音吵吵闹闹,关汀头痛欲裂,猛地站了起来:“够了!” 简文彦嘴角有血,此时用大拇指擦了一下血迹,没有说话。 沈康时竟然还在追问:“你已经跟他在一起了吗?” 关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简文彦说:“对不起。” 然后又看向沈康时,冷冰冰道:“你非要弄到这么难看吗?” 沈康时说:“你在护着他?” 关汀说:“你能不能别闹了?” 沈康时说:“你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吗?” 关汀忽然满脸厌恶,回头对简文彦道:“算了,我们走吧。” 沈康时捏着拳头,看着关汀决绝转身。 忽然,关汀停下了脚步。 沈康时心里一喜,开口道:“关……” 可没想到,关汀只是越过了他,看向张秘书道:“下次沈总要去哪里,可以先告诉我吗?我不想跟沈总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 关汀走了。 沈康时在原地站了好几秒。 简文彦去而复返,忽然伸出手,在沈康时脸上还了一圈,沈康时来不及躲,或者说,没想过要躲。 简文彦揉着手腕,道:“关汀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你又知道吗?他的身体彻底坏掉了。” 脚步声渐远,沈康时鼻子发痒,流下一行血来。 关汀的身体…… · 简文彦说的话,一直萦绕在沈康时心里。 抑郁症的事情,沈康时已经知道了。简文彦在说这个吗? 直觉告诉沈康时,还有其他内情。 思来想去,沈康时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 方嘉良。 简文彦和关汀在阳台上,应该是第一次认识。那时候方嘉良也在。 如果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事情……最有可能就是方嘉良了。 沈康时直接去了方嘉良那里。 方嘉良一看见他,立刻说:“你怎么了?你这是被谁给打了?” 沈康时摆了摆手,没有让方嘉良帮自己处理鼻子上的事情,而是顶着这样的一张脸,问方嘉良:“关汀生病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嘉良一愣,以为沈康时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定了定神,道:“什么病?谁还没有个小病小灾的……你对关汀好一点,不要再刺激他了。” 沈康时望着方嘉良,显然并没有被糊弄过去。 方嘉良又说:“关汀的抑郁症,是经年累月的。你之前没有发现,现在发现也不晚。你也知道他抑郁症的来源是什么,你做个人吧。” 沈康时静静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方嘉良沉默不语。 关汀流产这件事,本人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尤其是沈康时。 沈康时这幅态度,方嘉良不太拿得准,是已经知道了,还是…… 沈康时道:“你不说,我也会去问关汀。我一定会弄清楚。” 方嘉良深深叹了一口气。 沈康时这幅样子,似乎是有些开窍,知道了关汀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但,他真的知道该如何对一个人好吗? 方嘉良权衡一番,把事情告诉沈康时,沈康时或许对关汀会更柔软一些,于是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男人也能怀孕吗?关汀就是这样特殊的男人。” “你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第081章 雷雨夜 方医生的话,沈康时好像听见了,却那样不真实。 虽然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这些语句好像没有办法完整地拼出一个事实,一个他能够说服自己接受的事实。 关汀,怀孕,流产。这几个词本来不该有什么关联,现在却被如此毋庸置疑地放在一起,摆在了沈康时的面前。 他不知道方嘉良又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一般,灵魂和身体已经分离。 沈康时跌跌撞撞、浑浑噩噩地游荡在大街上。 他和关汀,曾经离幸福的可能性那么近:不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甚至还有一个孩子。 第146章 等他神智回笼的时候,已经茫然无措地走到了大街中央。人行道灯已经变红,他却全然不知地站在斑马线中央发呆。 身侧的车子拼命按喇叭唤醒他,沈康时突然惊醒,张皇地四处看。 司机见他仪表堂堂,行事却莫名其妙,只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一脚油门从他身后驶开,嘴上没忘记占两句便宜。 而这一切沈康时既不在意、也不反抗,此时此刻他甚至自虐一般地想,如果就这样被撞死了,关汀会原谅自己吗? 如果这样就可以赎下自己对关汀犯过的罪,还能让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那么他愿意。 - 可即使死去也并不能解决问题,沈康时想再见关汀一面。 沈康时在简文彦门口的第一个小时,不断有人递出话来:“沈总,您回去吧,关先生不愿意见您。” 实际上简文彦的原话要刻薄难听得多,他说沈康时死了最好,只是要死别死他家门口,晦气。 工作人员知道沈康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便还是维持了应有的礼貌,语气还算客气,只是劝他离开。 沈康时只充耳不闻。任凭人怎么劝,他只重复着喃喃念着一句话:“让我见见关汀好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向他道歉……” 沈康时在简文彦门口的第三个小时,依然是这样失魂落魄疯疯癫癫的样子。工作人员摇头叹息,不再相劝。 沈康时仍然执着地想进去,但简家并不是什么他想硬闯就能进去的地方,工作人员客客气气请出几次后,便也不耐烦,紧紧闭上了大门。 简文彦隔着窗帘往楼下院门口看,隔岸观火好不快乐。 那个角度正好能让沈康时看到他的身影,沈康时不甘心地抬头往屋里看去,两个男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都恨不得在对方身上灼出一个窟窿才好。 简文彦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唤关汀过来看热闹:“你看他们撵沈康时走,好像撵一条狗。” 自然没有这么不堪,但简文彦故意这么说,也存了些试探关汀态度的意思。 关汀不置可否,他自然知道沈康时是为自己而来,相比简文彦的幸灾乐祸,他的心中有些微微的烦躁。 简文彦不悦,有些吃醋:“你心疼他了?” 关汀将自己蜷在沙发里:“没有。” “那看他吃瘪,开心一点。”简文彦露出狡猾的坏笑,伸手用小毯子将关汀裹成一团软绵绵的小团子,拢一拢搂进怀里。 关汀的气息被小毯子封住,闷闷地发出声音:“别闹!” 声音里没有什么脾气,倒像是撒娇一样。简文彦忍不住上手胳肢他,关汀憋不住痒,笑出声来。 简文彦也开怀,两人嬉闹一阵,将门外还有个沈康时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天色擦黑,该吃晚饭了。 简文彦问关汀:“今天是在家吃家常菜,还是出去?上次那家私房菜……” “啊,”简文彦打断自己的话,看着窗外:“怎么突然下雨了。” 初夏的雨来得迅猛而激烈,在窗棂上打得噼啪作响。 这雨声之外,外面似乎还有些别的喧闹。两人一听,竟然还是沈康时的声音。 ……他竟然还没走?简文彦皱皱眉头看着手表,沈康时已经在外面呆了七八个小时了。 门口工作人员似乎在劝沈康时躲躲雨,他却不愿,没听见别人的苦口婆心一般依旧在雨中伫立。 他只望着这一隅窗户,期待关汀现身。 简文彦冷笑,这个人的耐心和执着真是强到了可怕的程度,令他无语。雨下得这样大,于是简文彦也散了和关汀出门的心思,和自家厨师交待晚上吃什么。 这一会儿的功夫,关汀却不见了。 简文彦一转身,看见关汀站在那扇对着楼下大门的落地窗前,愣愣地看着外面。 天色晚了,又是风雨交加,树叶被暴雨打得哗哗作响。 偶尔一个闪电划过,照映出关汀苍白的脸色,他又穿着一身素色,如同鬼魅一般既柔美、又令人惊心动魄。 几秒钟过后,雷声才轰隆隆响起,像是一个姗姗来迟的背景乐。 简文彦轻轻靠过去,扶住关汀的肩膀,伶仃得仿佛不堪一握:“怎么了?怕打雷吗?” 关汀沉默半晌,纠结着开口:“让他走吧……雨这样大,会生病的。” 简文彦不屑地用鼻子冷哼一声:“生病?他自找的。” 他不想看到关汀惦记沈康时,连这一丁点的人道主义关怀也不允许有。于是拉起关汀的手:“走吧,吃饭去。他开车来的,淋不死他。” 关汀掌心冰凉,简文彦小心揉搓着,像是想渡一些热量给他一般。 于是关汀听话地跟他一起去了餐厅。 餐厅灯火通明,食物热气腾腾地散发着香气,和外面的雷雨夜仿佛在两个世界。 - 沈康时在门口守了一宿。 清早,风雨已经过去,空气清爽又泛着泥土的清香。鸟鸣声婉转,关汀和简文彦收拾妥当出门晨练。 关汀的手腕被拉住了,他回头一看,这个人像是在风雨里不眠不休地站了一夜。浑身依旧湿透不说,邋里邋遢得见了鬼一样。 满眼的血丝和一夜之间新冒出来的胡茬,显得沈康时更加憔悴。 第147章 关汀没有见过这样的沈康时,他对自己的形象要求很高,邋里邋遢这种事情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 但沈康时全然不觉自己的形象有多骇人,他好容易等到关汀出现,双眼迸发出一阵信徒般的狂热。 但嗫嚅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也只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如此轻飘,又如此沉重的三个字。 关汀等这三个字好久好久,可是真正听到的这一刻,却好像一点也不重要了。 关汀说:“我已经不爱你了。” 沈康时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嘴边却觉得言语如此无力。 “订婚的事情,辞职的事情,我全都错了。我错得离谱。还有孩子的事情……”沈康时失语,一时竟有些哽咽。 “我……还有什么能做的吗。就当是赎罪也好。” 关汀从未如此冷漠地面对这一切。 “不需要。” 关汀沉静地回答:“你和柳先生既然已经订婚,就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来找我了。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便过二人世界去吧,幸不幸福也与我无关。” 关汀说罢,甩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沈康时一眼。 那样的决绝给了沈康时最后的一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沈康时跪地嚎啕。 第082章 ntr 沈康时回去之后大病一场。 有淋雨的原因,也有心结。 沈康时生病之后,直接住进了医院,还让张秘书加强了安保和控制,没有沈康时的允许,谁也不能来探望。 方嘉良一边给沈康时挂水,一边说:“给你挂水,真是有点浪费我的时间了。” 沈康时说:“你可以去忙别的。” 方嘉良说:“最近医院管得这么严,都不收新病人了,我还有什么可以忙。” 方嘉良在沈氏医院里工作,平常给富豪们治疗小病小痛,再做点喜欢的研究,日子过得相当平静舒适。 可由于沈康时生病,最近医院甚至没有放出新的号,方嘉良也不能抛掉沈康时完全去做研究,所以面上也表现得相当明显。 这一次生病,沈康时相当憔悴,即便刮了胡子也总是看起来没精神,甚至有些颓废。 可颓废的情绪,什么时候出现在沈康时脸上过?他永远目标明确,永远在前进,侵略性极强。 沈康时有些茫然地问:“我做错了吗?” 方嘉良叹了口气,来了来了,就是因为沈康时这幅伤春悲秋需要开导的样子,他才觉得工作变得如此艰难。 方嘉良说:“你指哪方面?” 沈康时说:“我是不是……把关汀伤得太深了?” 见到沈康时失魂落魄的样子,方嘉良觉得挺新奇的,说:“就因为关汀流产了?” 沈康时说:“什么叫‘’就‘’?” 方嘉良撇了撇嘴唇,说:“之前人家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你有看见过人家的好吗?当时他要做体检,还是选了一个你去国外出差的时机。他白天做体检,晚上还要跟你跨洋开会,那时候你有觉得对不起他吗?” “如果我没记错,他已经十年没有用过年假了,平常也是基本24小时备勤。” 沈康时说:“可……” 方嘉良:“你想说年假折成钱了?你想说你给他很多钱?但他真的需要钱吗?依我看,关汀并不是物欲很重的那种人吧。” 何止物欲不重,仔细想想,关汀的衣食住行都相当低调,最“浪费”的时候,也不过是花钱请下属们吃饭——处在这个位置,加班的确太多了,关汀总会从其他的地方让其他人平衡。 其他人平衡了,关汀呢?他工作上的苦闷是如何消解的? 见沈康时脸色变了,方嘉良笑了一下,说:“想起来了?你还拒绝过他的调休申请呢。” “……”沈康时脸色迅速地衰败下来。 方嘉良说:“不光是工作上的事情,你跟沈老爷子的关系也不算特别融洽,是不是还多亏了他在其中调停?你知道一般来说,在家庭里做这个工作的人担任的是什么吗?” 沈康时知道。 方嘉良说:“他在这么喜欢你的情况下,还要帮你去处理那些莺莺燕燕,半路情人。他被人明里暗里,指桑骂槐的时候,也没有为他说过话。兴许在你心里,他都是活该。” 沈康时低下了头,想辩解什么,无从说起。 方嘉良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沈康时的心里重重地锤了一下。他的心痛苦得要命,但面对方嘉良有些嘲讽的语气,他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来。 那些痛苦和悔恨在四肢百骸里游走,或许当初关汀的痛苦比现在要深重一千倍、一万倍。 方嘉良说是在沈氏医院工作,但实际上并不缺这么一个机会,因此说话毫不留情:“你现在开始反思自己对不起关汀,是因为他怀孕流产了么?他的体质很难得,甚至还有可能帮你解决继承人的问题。你究竟是后悔自己伤害关汀太深,还是后悔自己竟然错过了一个会怀孕的男人呢?” 沈康时立刻说:“不是这样的!” 关汀能怀孕,的确令人惊讶。但沈康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想的是:关汀流产的时候该有多痛苦呢?他甚至连关汀是什么时候流产的都不知道。 方嘉良摊了摊手,感情的事情旁人看不清,只有沈康时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第148章 方嘉良说:“那现在呢?你对关汀是出于可怜,还是出于爱情?” 沈康时张口想说“爱情”,但说出口之前顿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顿,明明……应该是笃定的啊。 方嘉良摇了摇头,说:“如果你对关汀是爱情,那柳亦久又是什么?你跟柳亦久订婚了,你要怎么处理呢?你必须要在他们俩之间做出决定,你确定你到时候不会后悔吗?” 沈康时颓然地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嘉良指点一统,终于舒坦了。 这对狗男男纠缠不清,他早就看不惯了。沈康时也该面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了。 · 沈康时住院期间,沈宏恺去找过几次,顺理成章地吃了闭门羹。 不只是他,就连柳亦久也没能进去病房。最多也只是走到走廊上,就被张秘书拦了下来。 张秘书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沈康时生病了,需要静养。张秘书的表情和态度非常公事公办,令柳亦久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 从那个时候,柳亦久就知道,事情真的已经超出掌控了。 沈康时如此喜欢柳亦久,痴情的名声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现在超出掌控,还能是因为谁? 沈宏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信息网,竟然知道关汀和简文彦在农庄里吃农家菜。 说是农庄,其实是主人家盘下来的一座山头,鸡鸭牛羊都自由地在山里放养,听说这样肉质比较鲜美。 简文彦总是能找到这样僻静的地方,带关汀过去。关汀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与人隔绝开来,这样阴差阳错反而令他的病情好转许多。 简文彦那天在阳台上自然也知道了关汀抑郁症的事情。他时刻陪伴关汀,在关汀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不离左右,生怕出了事情。 沈宏恺出现的时候,关汀正在烤羊腿。 看见沈宏恺,关汀有一瞬间的恍神。 “关汀,你还在这里度假?太巧了。”沈宏恺开口第一句话就阴阳怪气的。 简文彦反应很快,立刻站起来挡在关汀面前,将沈宏恺的视线隔断:“你是谁。” 沈宏恺哪里会管简文彦,错开一步,说:“我儿子住院了,你不去看看他?” 是因为淋雨了么。 这个结论只是轻轻地在关汀脑海中划过,激不起任何波澜。 沈宏恺说:“他们都说你很喜欢我儿子,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叫什么?‘舔狗’?我看你长得也还行,可以当个小妾,我还可以帮你跟亦久说两句好话。” 这下子不用介绍,简文彦就知道他是谁了。 “你怎么进来的。”简文彦沉着一张脸,对不远处的助理招了招手,示意找人把沈宏恺弄走。 沈宏恺摊了摊手,说:“干嘛,我只是过来讲两句话,你还想对我动手?你又是什么东西,我跟关汀说话,说不定他也想跟我说说话呢?你说是吧,关汀。” 简文彦嗤笑一声,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关汀说说话了。 关汀:“我跟沈康时已经没有瓜葛了。无论你听说过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关汀的表情,真的像是在提起某个陌生人一样了。 沈宏恺观察两秒钟,忽然笑了一下,说:“哟,你真的不喜欢他了啊。” 关汀看着沈宏恺的笑,心里忽然觉得异样。 沈宏恺来这一趟,似乎就是为了验证自己是否还爱着沈宏恺。 沈宏恺是一个花心而任性的人,当年出国完全没有考虑过父子之情,回国之后跟沈康时的关系也很僵硬。他为什么要关注沈康时的情感生活? 得知自己不爱沈康时的结论,沈宏恺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为什么? 关汀暂时无法知道沈宏恺的立场,但已经足够他明白过来,沈宏恺另有所图。 但,那跟关汀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简文彦望着关汀,眼神里含着一丝控诉:你竟然跟沈康时的爹聊了这么久。 关汀忍俊不禁,淡淡地收回目光,朝简文彦走过去:“羊腿烤好了,我们去找酱料。” 简文彦舒心了。 结果两人才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沈康时匆匆到来。 已经是暖春,其他人穿着单衫,沈康时却十分虚弱地穿着毛衣,嘴唇也苍白无色。 见到关汀,沈康时顿了一下,眼神竟然有些逃避。 关汀的目光仅仅在沈康时身上停留了一瞬间,就滑了过去。 忽视。 沈康时下意识,拉住了关汀的手腕。 关汀皱着眉头,嫌恶地抽出了手,连一句话都不想跟沈康时说。 沈康时的手心里落空,心里也空落落的,像是被剜掉了什么。 “……” 沈宏恺在一旁凉凉地说:“你不在家陪亦久,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康时冷冷地看向沈宏恺,道:“你不准再来打扰关汀。” · 简文彦和关汀一块儿到了厨房里,找到想要的酱料。 简文彦帮关汀把羊腿撕开,又细心地撒上调料,递给关汀,说:“吃吧。” 关汀吃了一点,五官都皱了起来,说:“好像没熟。” 简文彦笑着说:“这可是你自己非要烤的,你还不让我帮忙。” 关汀:“是啊,那怎么办呢。” 第149章 简文彦觉得,关汀这幅有点苦恼的小表情真是太可爱了,于是笑了一下,拿出自己之前已经烤好的鸡,说:“你先吃这个吧,待会我再烤个羊腿,我们一起分。” 跟关汀半吊子的“烤”艺比起来,简文彦这只鸡就显得火候恰好,色香味俱全。 关汀撕了一只鸡腿,递给简文彦。 简文彦就着关汀的手,在鸡腿上咬了一口,说:“香。” 这副姿态,就几乎是关汀在喂简文彦吃东西,显得有些暧昧。 关汀一顿,心头有涟漪泛起,但面上不动声色,把鸡腿塞到了简文彦手上,说:“你就这么懒。” 简文彦无辜道:“我手里拿着羊腿呢。” 关汀:“……” 简文彦反应过来,看着关汀问:“你害羞了?” 关汀转过身,背对着简文彦,说:“没有。” 简文彦醇厚的声音,在关汀背后笑了起来。 简文彦素来以声音好听闻名,先前还曾经为动画电影配音,被粉丝称作“被天使吻过的嗓音”。 当他这样近距离笑的时候,关汀似乎能感受到空气的震动。 关汀觉得耳朵麻麻的,揉了揉耳朵。 简文彦放下手里的食物,忽然打开了水龙头,开始洗手。 水流哗哗的,关汀转身看着。 简文彦的手很好看,从小保养得当,再加上基因生得好,也是常常被粉丝夸的存在。 水流的声音有点催眠的意思,简文彦洗手的动作又是赏心悦目的好看,关汀看着看着,竟然发起了呆。 直到那双好看的手在关汀眼前晃动,关汀才回过神来。 “你在看我吗?” 关汀说:“你是不是做过手模?” 简文彦有些微妙地说:“你终于想起来了。” 关汀:“?” 简文彦说:“前几年沈氏有一款珠宝,当时你们不想找代言人,只想找手模突出表现珠宝的华贵气质。” 关汀想起来了,格外惊讶地看着简文彦道:“是你?” 简文彦无奈笑道:“拍摄的时候你也在现场,你全都忘了。” 简文彦这一番话说得幽怨极了,还带着隐隐的埋怨。 关汀是真的不记得这一出了,有些抱歉道:“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啊,我又没有怪你,只是怪我自己魅力太低了,没有让你记住。”简文彦轻松地说,看着关汀的眼神温柔地能溢出水来。 关汀说:“你有那么多粉丝,可别妄自菲薄。” “那你呢?” “嗯?” 简文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靠近了一步:“那你呢?你现在有看到我吗?有习惯我一点点吗?” 简文彦问的是“习惯”,而不是“喜欢”。 不知为何,关汀竟然会因为这个细节而小小触动。 都是成年人了,如简文彦这般成就的人,做点什么不是一天?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关注自己的情绪变化,时刻温柔地承接着…… 是图什么,一目了然。 但简文彦问他:有习惯我吗? 关汀的心脏忽然软了下来。 简文彦没有等关汀的回答,说:“刚刚我有点吃醋。” “你看了沈康时一眼。”简文彦似乎委屈极了。 关汀说:“他、他就站在我面前,挡我路了。” 门外有个影子动了动。 沈康时就站在厨房门口——明知关汀一点儿也不想见到自己,可沈康时还是想再看看关汀,想看看对方过得好不好。 沈宏恺跑到这里来,是很突然的事情。 沈康时知道之后立刻赶了过来,沈宏恺这个老不死的能玩出什么花样,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赶过来的路上只有一个念头,不想让沈宏恺打扰到关汀。可真正到了,看见关汀那视他若无物的眼神,他开始奢求更多。 他想让关汀看着他,他想让关汀为他有情绪波动,他想—— 他想关汀重新爱他。 可关汀现在站在别的男人面前,说他挡路了。 沈康时忽然有一丝胆怯:自己真的要再次出现在关汀面前吗? 沈康时的手指蜷缩起来,从出生到现在,沈康时还没有过如此卑微的时刻。 简文彦应该是距离关汀更近了一步,低声道:“那我呢?我站在你面前,挡路了没有?” 简文彦离得太近了,几乎把光线都挡住了。 关汀的视野被简文彦填满,他微微仰头,看见了简文彦的下巴。 关汀咽了咽口水,说:“你是故意这么说话的吗?” 简文彦声音压得很低,存着刻意勾引的意思。哪怕知道这一点,关汀还是不由自主有些紧张。 简文彦就知道,关汀喜欢。 关汀此刻微微仰着头,表情干净又纯粹,带着些微的提防—— 他提防,也就知道后面即将发生什么。 简文彦低声笑了一下,轻轻搂住关汀的腰。 关汀有些不习惯,他只跟沈康时有过亲密接触,从前沈康时就是他全部的声色世界。 因着陌生的触感,关汀下意识想要挣脱,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动静了。 简文彦的拥抱很温柔,关汀的手抵在简文彦的胸膛上,没有用力。 氛围变得很安静。关汀微微仰头看着简文彦,看见对方长长的睫毛。 第150章 简文彦缓缓低下头,在关汀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柔软而湿润的触感,显得如此陌生。关汀何曾被这样温存地对待过? 关汀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叮咛。 这个声音是暖昧的催化剂,简文彦心里有极大的满足,吻也渐渐深入。 关汀的手转而抓住简文彦的衣领,有些呼吸不过来。 直到某一刻,两人一起顿住了。 关汀抬眸,一片水光潋滟,说:“你……我们要换个地方吗?” 简文彦喘着粗气,将关汀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 关汀能感觉到,简文彦的身体微微发烫。他自己也有一些失控。 简文彦抱着他,慢慢地摸他的头发,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我不想在这种地方对你做什么,这不好。” 关汀愣了一下,慢慢张开手臂,环抱住了简文彦。“嗯。” 沈康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第083章 重启与受伤 这平淡温馨的小日子过久了,竟然让关汀生出一些岁月静好的错觉。 简文彦很好,像一块柔软的云,总是轻轻巧巧地托举着他,让他免于坠地,也不至于被包裹到窒息。 他对这身边人没有那样浓烈的爱恨,但——“习惯”,或许是这个词。 习惯是一种很强大的东西,关汀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这样永永远远地生活下去,风平浪静地度过余生。 至于爱情,是什么非有不可的东西吗? “好香啊!”关汀洗手准备吃午饭,一边向餐桌探头。 两人的午饭很有烟火气,厨师用最新鲜的香椿芽炒了蛋,香味浓郁,让人忆起童年。 简文彦笑意盈盈:“我就知道你会爱吃这个,我可是拜托人特意调研过你们那边的口味。” 关汀陷入回忆:“这是我奶奶的拿手菜,小时候经常会吃到……” 简文彦也很有兴头,两人一一分析餐桌菜色,边夸奖厨师好手艺。 厨师是个五六十岁大叔,一看就是简家的老家仆了,低调内敛得很,只在旁边笑。 “关先生爱吃就好,我做这些菜不算拿手,还是小付昨天提醒了两句。”厨师大叔乐呵呵。 简文彦:“付宁有心了,今天还叫他过来聊聊事情,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见关汀疑惑,简文彦更加神秘兮兮:“和你也有关喔。” 关汀更加不解:这又是何方神圣? 简文彦大笑:“你之前做制片人得心应手,我看你在家是不是闲得无聊?帮你找了点活儿干,可不准骂我资本家。” 不多时,付宁到了。这是个踏实精干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都透着靠谱的气息,简文彦简单介绍过二人。 付宁虽说是影帝的经纪人,身上却一点架子也没有,看起来比红姐还要谦卑客气,浓郁的社畜气息有时像张秘书,有时甚至像关汀自己,让关汀平添几分好感。 交换过名片,付宁主动提起话头:“关制片,那天电影试映我也在场,这部电影现场反响不错,未来可期。“ 关汀笑了:“徐应确实不错,他这次进步很大。“ 付宁不露声色地给关汀戴高帽子:“制片人就是一部片子真正的指挥官,这部电影想必关制片没少花心思。” 接着开始打量起关汀:“简总说您闲不下来,想不想试试综艺?” 简文彦是了解关汀的,他在家呆了太久,是想找点事做做,但强度太高的工作他如今可能没有办法承担。 这话问得关汀有些好奇:“试试综艺是指……?“ 付宁快速给出选项:“去参加参加节目,关制片您的外形谈吐上镜有看点,最近有个求职类综艺需要个导师角色,我看您或许合适。” 简文彦不知什么时候鬼鬼祟祟蹭过来听两人谈话:“不行,关汀万一红了,娱乐圈是非多。” 关汀大笑:“我们什么关系,你这就开始占有欲上身了?” 简文彦宠溺地搂过他:“不行,……至少暂时不行吧。” 关汀确实没有出道的打算,对他来说也确实有些仓促,于是便示意付宁是否还有其他备选。 付宁无奈地看两人腻歪,尽职尽责地给出其他选项:“如果不想直接出镜,徐应近期有个国民综艺在筹划中,他电影出来以后人气暴涨,红姐那边人手不够,要不去帮帮忙?” 一边说话,一边付宁也在不露声色地观察关汀。他早听说过关汀的前尘往事,也久闻“万能秘书”的大名,但久闻不如一见,关汀比他想象中更加年轻和温和。 两人聊得意外地投缘,见付宁和关汀热火朝天地聊综艺,简文彦苦笑:自己怎么给工作狂介绍到一块去了? 简家这边欣欣向荣,可沈家确实另一番凄风苦雨的模样。 沈康时的生活已经一团乱麻,他如今只存着一份心思:赶快结束这错误的一切。 如果他对柳亦久这段错误的感情是一切的开始,那么就只有亲手结束它才能让生活回到正轨。 他确实不曾看清楚自己的心,但如今不能一错再错。 是时候结束婚约了,在一切变得不可挽回之前。 很久没有回到自己家,沈康时进门甚至有些陌生。 家里已经遍布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反而是他自己的气息少得可怜,他进门环顾,只见柳亦久的东西凌乱地散在客厅。 第151章 室内空气也有些浑浊的死气,柳亦久素来爱整洁,怎么会容忍自己的空间乱成这样? 沈康时皱皱眉头,正要往里走,却听到一声带着不可置信的呼唤:“康时,你回来了?” 是柳亦久的声音,欣喜被压抑了三分,声音中有些哽咽。 “亦久,客厅有些乱,管家今天出门了没来得及收拾。你能来客房这边吗?我……我不方便。” 柳亦久带着哭腔,沈康时心头一紧,不知发生了何事。 很快他就看到了,柳亦久愁眉苦脸地坐着个轮椅,腿上打满了石膏。 “……”本来准备好一刀两断的说辞顿时变得不合时宜,沈康时坐下来:“你受伤了?” 柳亦久侧过脸去:“康时,你怎么突然回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丑陋的样子……” 沈康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但还是放轻了语气:“怎么会,有事怎么不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柳亦久:“那天……那天回来,我……” 像是十分难以启齿一样,柳亦久支支吾吾不肯说个明白。 沈康时也没催促,耐心等着。柳亦久红了眼睛:“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回来喝了很多很多酒,洗澡的时候昏昏沉沉,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 这是在控诉负心人的罪行,沈康时一时无话。 “康时,康时,你不会抛弃我的对不对……”柳亦久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突然狠狠地抓住了沈康时的衣襟。 沈康时失语,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样的质问。 柳亦久喋喋不休,那样患得患失的样子何曾在他的脸上出现过?沈康时也有些不忍。 “康时,你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柳亦久不松手,任由眼泪大颗地滚落下来,滴滴答答打在自己腿上的石膏上。 沈康时快刀斩乱麻的决心已经荡然无存:“我……” 柳亦久虽然泪眼朦胧,可却有止不住的绝望的流露出来:“你不爱我了是吗?” 沈康时:“你好好休养。” 柳亦久问:“你好久都没有回家了,我每天都在等,不敢出门,担心你突然回来见不到我。” “可是……”柳亦久苦笑,“没想到你回来见到的是这样的我。” “不说这个了……你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柳亦久转向沈康时问。 泪眼还没擦干,仿佛仍是楚楚可怜的样子,沈康时却心念一动。 沈宏恺明明是很关照柳亦久的,上次见他怎么完全没有提到柳亦久受伤的事情? 第084章 嗑点 一时无话,沈康时和柳亦久两人间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仔细想来,两人间也一直没有太多话题,从前是沈康时的单方向追逐,柳亦久并没有给太多的回应。 如今坐在一起才发现两人或许并不是一路人,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聊不到一起去。 而沈康时心中那片淡淡的阴影让他始终有些狐疑,不由得主动提起话题:“沈宏恺……他一直很关心你的,怎么也没听他说起这事?” 沈宏恺日前骚扰沈康时多次,每次都打着“一家亲”的幌子,希望两个“儿子”和和美美,亲上加亲。出这么大的事情,屁都不放一个,实在不符合他咋咋呼呼的性格。 不提这茬还好,一说起沈宏恺,柳亦久更加委屈:“他?康时……我这么说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虽然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可他就是个大人渣!” 这话沈康时倒是举双手双脚的赞成,但是从柳亦久的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意外。 “你们在国外的时候,不是一直一起生活?”沈康时问。 柳亦久气不打一处来:“话都被他说完了,好像他真的给了我多少照顾一样。其实我这个便宜儿子,他根本一点都不关心。” 骂起沈宏恺,柳亦久意外地打开了话匣子:“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亲缘关系,他嫌弃我‘拖油瓶’,老早就让我离家自力更生。大学时候的学费都是我自己打工挣来的。” 这话沈康时有些将信将疑,柳亦久不像是过过什么苦日子的样子,周生都是富庶的生活塑造的气质。 反倒是那个人……关汀身上,才有些脚踏实地的样子。 但这话不变说出口,只在沈康时脑海里打了个弯就轻轻地沉了下去。 柳亦久吐槽未停:“沈宏恺风流成性,没过几年,和我母亲感情也淡了。我母亲自然是没有脸再回国来,于是我们国外那个家早就散了……” 他边数落沈宏恺的罪行,边带上了写义愤填膺的语气:“我反正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他宁可在赌场一掷千金,也不愿再回去探望我生病的母亲,这就是他们所谓私奔的结局。” 说到这些,柳亦久又有些悲哀:“康时,爱会消失的对吗?我们……也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对于他那些控诉,沈康时是有些将信将疑的,但任凭谁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时候提出一句分手了。 沈康时只得以沉默回应。 柳亦久像是回过神来,止住了话头:“抱歉……他毕竟还是你的亲生父亲,是我多嘴了。” 沈康时别过头去:“我没有他这个父亲。” 柳亦久:“……他从未把我当过儿子,但还是愿意为你的订婚特意回来,亲疏之别一目了然。” 第152章 “没想到我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亲生父亲不愿认我,沈叔叔也……”柳亦久痛苦万分的表情,不像是在演戏。 沈康时有些不忍:“你……静心休养吧,别想这些了。”起身欲走。 柳亦久伸手要拉住他:“康时,你也要抛下我吗?” 那样绝望的神情,柳亦久跌跌撞撞起身,像要追上去,可是腿脚不便,拉扯之间碰到了伤处,“嘶”的一声痛得整张脸都紧缩起来。 沈康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愣了一瞬。还是只是迟疑了一秒,还是轻轻把柳亦久的手拨开,给张秘书打了个电话。 很快便妥帖安排好了人来照料柳亦久的起居,乱糟糟的屋子也有人过来收拾,沈康时叹一口气,努力忽视身后哀怨的眼神,便要离开。 一时无话。 临走,沙发上却是有份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文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一份病例报告。 ……抑郁……焦虑……自残倾向……情绪波动…… 匆匆看完,视线落在就诊人姓名处:“柳亦久”。 沈康时抑下心中的惊讶,将报告放回原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一头,关汀却是热火朝天地开始了工作。 简文彦说得没错,关汀不可能真的躺平,很快有限的生活他反而有些腻了,总想找点事情做做。 正如付宁那天介绍,徐应的新综艺已经热火朝天地开拍了。 徐应作为常驻嘉宾,和他那张清冷漂亮的脸蛋正相反,主打一个年轻热情会来事,反差萌一下就成了他的记忆点。 关汀没事可做,正好与徐应交好,便去领了个闲职,专门帮他们处理幕后的突发情况。 本身综艺就是个不急不徐的慢综艺,着力点在人和人之间的火花,边拍边播,反响不错。趁势又有一个重磅加码——简文彦来当飞行嘉宾了。 简文彦大牌已久,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很少参加这些热闹的综艺,一时间期待拉满。 实际播出之际,几人的人设也颇为有趣,徐应笨手笨脚、插科打诨;简文彦突出一个神仙下凡,万能又随和。 简文彦并不是综艺常客,这“万能”人设多亏了幕后各人出谋划策,才让剧本精彩迭出又天衣无缝地演了下去。 综艺热度很高,意料之外的是,关汀也小小地火了一把。 虽然节目中大多数情节有剧本打底,可关汀这确实一次意外。应粉丝要求,红姐台前幕后给徐应拍了不少花絮,专场的间隙也不忘开着直播。 徐应如今已经驾轻就熟,直播中并没有端着演着,而是和关汀在认认真真地讨论下一步的安排。 关汀不算新面孔,在此前的直播中也稍微露过几次面。粉丝的印象是一位能干有条理的工作人员,徐应整天“关哥关哥”喊得也亲热,给他混了不少眼熟。 但这次出圈,却不是因为徐应。 红姐直播开着,给粉丝碎碎念些布景、服化道的内容,关汀在镜头边缘不知道在翻看什么出神。 旁边突然伸手给了一个摸头杀。关汀抬头笑弯了眼。 镜头很远,看不清来人是谁,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那眼神里的光芒不会骗人,见到来人的他仿佛浑身都冒起了粉色泡泡。 粉丝这就来了兴趣,非得扒清楚这段小插曲不可。 节目播出,四下一对比。那天摸头的衣袖、手表都一一对上,不是简影帝是谁? 什么也不用多说,开嗑! 第085章 医闹 关奶奶最近学会了刷短视频 在医院住久了,她也多多少少认识些老姐妹。虽说是“病友”,其实大家身体都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老年人常见的慢性病,加上腿脚不方便,在这里享受更完善的医疗服务罢了。 医院里规矩多,老姐妹们没法跳舞,也没法约着打牌,一个人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些打发时间的方法。 关奶奶隔壁病房的王姐和刘姨,最近就迷上了直播。 关奶奶奇了怪了,老姐妹怎么成天跟年轻人似的抱着个手机不撒手,看得乐呵呵的,是什么吸引力这么大? 刘姨美滋滋地给她介绍,这里可以看风景美图,那里可以看生活小撇步,这里刷刷那里刷刷,不亦乐乎。 王姐插话:现在些小伙子在上面跳舞,有意思得很! 几人叽叽咕咕一番,关奶奶也下载了个短视频软件,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 新号注册,大数据还没摸清楚推送方向,首先推送的都是当下最热门的话题。 于是关奶奶一眼便看到了明晃晃的热搜:#简文彦同性绯闻曝光# 这个名字关奶奶有印象,不就是那天和关汀一起来过医院、那个英俊又和善的年轻影帝? 出于朴素的好奇,关奶奶立刻点进了热搜。 那天的直播录屏被人翻来覆去地分析讲解,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伸过来的那双手的形状、衣服袖子的款式、包括那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都被人反复地分析研究。 关奶奶刷着视频,看着看着便睁大了眼睛,这视频中的另一个主角,不是她的亲孙子关汀还能是谁? 她生怕看错,哆哆嗦嗦又点开好几个,画质更加清晰,连头发丝儿也没错,分明就是关汀本人。 底下评论区似乎还有内部人士半真半假地做着科普,介绍关汀是徐应的新助理,之前还是沈氏员工云云。 第153章 评论故意打着哑谜,仿佛关汀是个什么飞上枝头的金丝雀。 坏了。关奶奶想。 倒不是她对自己孙儿的人品有什么质疑,也并非她看不上简文彦——简文彦这样的条件,也没多少人能比肩了。 只是关奶奶心疼关汀,不愿意他被卷入这些莫须有的是是非非之中。又是影帝,又是沈氏——这得是多么复杂的一个麻烦。 汀汀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他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不知道现在过得还好吗?关奶奶忧心忡忡地想。 关奶奶犹犹豫豫,要不要给孙子发个消息问问情况,可又怕打扰到了他。 毕竟看短视频里,他新换了工作——似乎还做得不错。 没等关奶奶犹豫出来一个结果,她的病房里先来了个不速之客。年轻人白净清瘦,有几分书卷气,看着和关汀有一丝相像。 但身上却有些说不出的戾气,令关奶奶有些不自在。 年轻人说话颇为不客气:“你就是关汀的奶奶?” 关奶奶警惕心起,联想到自己孙儿面临的风波,没有正面回答,却反问了一句:“你是?” 年轻人露出冷笑,竟然有些狰狞:“你不认识我?你的好孙子破坏别人家庭,我今天来向你说道说道。”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关奶奶有些慌张,但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会被人空口无凭的几句话就闹得怀疑自家孩子?于是她姿态防御,做好了呼叫护理人员的准备。 这来人正是柳亦久,见关奶奶将信将疑,他干脆拉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气定神闲开始编造关汀的恶行。 “你所在的这家医院,是沈氏的产业,沈氏现在的总裁正是我的未婚夫,沈康时。” 关奶奶一愣,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是此前自称关汀的领导,来看望过自己,并给自己提供如今便利医疗条件的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年轻人。 ……这些,又和关汀有什么关系? 柳亦久继续说:“不知道您清不清楚,关汀早就已经不在沈氏任职。但是——” 话锋一转,柳亦久眼露凶光:“他却还是和前上司、也就是我的未婚夫之间,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这还不算呢,现在他又勾搭上了那个所谓的影帝,把我的家庭弄得一团糟之后,又想去祸害别人。”柳亦久语速越来越快,关奶奶听得冷汗涔涔,手在呼叫铃上几乎就要按下去。 柳亦久发现关奶奶的动作,一把拦住了她,声音中带了些冷笑:“你在这里住得舒服吧?这都是你孙子卖□□周旋在男人之间换来的,他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一个骗子!” 声调逐渐变高,外面似乎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过来查看情况,趁柳亦久分神注意外面的动静,关奶奶赶紧果断按下了呼叫铃。 直到有人将柳亦久架走,关奶奶依旧心脏狂跳,久久不能平静。 这次惊吓过后,关奶奶大病不起。 关汀得知消息,却不知道病因为何,医院的人只说关奶奶受了刺激,具体一概未曾告知。 关汀匆匆赶到医院,简文彦怕关汀一个人应付不来,也跟了来。 没想到两人抵达医院,却有人捷足先登,在关奶奶病房门口候着了。 关汀见又是那张不想再见的脸,只觉得身心俱疲:“沈康时,你这时又来刷什么存在感?” 沈康时是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也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觉得有愧于关汀。 可面对这么多人,他没有办法解释。只能一遍遍重复:对不起。 关汀听得不耐烦:“你不必对不起,别在我眼前出现就行。还是说,你需要对我奶奶的情况负责?” 关汀原本只是想刺他两句,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事情虽然不是沈康时直接造成的过错,但的确因他而起。 旁边方嘉良倒是冷不丁出声了。 他本来在旁边静悄悄的没有存在感,可在医院里,医生的话就是权威,大家都向他看过去。 方嘉良一推旁边的柳亦久:“还想抵赖?” 柳亦久不情不愿:“抵赖什么,我不过是认错人,随便聊聊天,谁想到这老太婆会突然晕过去?” 关汀气急:“原来是你……!” 所有人的目光中,柳亦久还在狡辩:“我哪里直到她是谁,你们都这样讨伐我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有抑郁症……” 见势不妙,柳亦久瑟缩了一下就开始发疯,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 方嘉良被吵得头疼:“医院这里别发癫,在这样把你当医闹抓走了。” 柳亦久还在吵吵嚷嚷,关汀已经不愿意再听他的疯言疯语。 关汀眉目低垂,只希望这场荒谬的闹剧早些结束。他自己受的痛苦已经够多了,这些人凭什么将他的奶奶也卷进来呢? 她本来就是一个被命运捉弄了许多次、被一次又一次夺走最亲的人的平凡老太太,她应该有一个宁静的晚年。 沈康时他们,连这一点平静都不能留给自己吗? 关汀语气中带着些绝望:“沈康时,带着你的家属离开我的亲人,好吗?” “随便你们想怎么样,不要把我奶奶卷进去可以吗?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不是你们刷存在感的道具。” 关汀痛苦:“把我的亲人还给我,我要立刻办转院。” 第154章 沈康时眼中是百般留恋,可关汀的声音只有一片心如死灰。 “放过我吧,我已经退出了你们的游戏。” 简文彦适时出现,拿着手机问关汀:“简家也投资过一些疗养性质的医院,本市也有一家,那边山清水秀环境更好,可能更适合你奶奶静养,我把资料传给你了。“ 关汀闭眼不答,似乎仍然在平复情绪。 简文彦轻轻地拍他背部,柔声说:“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付宁安排了,带上奶奶我们走。” 关汀轻声答:“好。” 沈康时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没有人注意他。他嘴唇颤抖几下,也只得收声。 倒是柳亦久忽然爆发:“沈康时,你说句话啊沈康时?” 众人一愣,见柳亦久竟然不知在哪里弄来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此时正抵着自己的手腕。 柳亦久的声音中有些颤抖,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你已经不爱我了对不对,沈康时,我想亲口听你说,你不爱我了,爱上了关汀。” 众人皆是触目惊心,看见柳亦久手腕上已经有几道深深浅浅的伤痕,并且并非新伤。 他只带着凄苦的笑意,注视着沈康时。 沈康时也是第一次看到柳亦久如此疯狂的样子。他只好尽力安抚:“你先冷静下来,有话好好说。” 柳亦久拿着手术刀,众人也不敢接近,他就这样带着狰狞的哭泣,转向了关汀。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挥手就要向他刺去。 电光石火一瞬,简文彦推开柳亦久,打飞了他手中的刀,顺便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这一巴掌是替关汀打的。可是关汀自己动手可以,旁人来打意义却大为不同,沈康时有些光火:“简文彦,你干什么!放肆!” 争吵声,扭打声,往来工作人员的尖叫乱成一片。一片手忙脚乱中,柳亦久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像是晕倒了。 第086章 别演了 柳亦久晕倒了。 现场几乎乱成了一锅粥。沈康时被这种混乱推动着,去扶起柳亦久,去把周围的无关人等拉开,去维持秩序。 而在做这些的时候,沈康时的眼睛却一直放在关汀身上。他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顾及着往日的感情和柳亦久的病情,无法袖手旁观,另一半又清晰地知道关汀不会想看到这一幕,这样仍旧在伤害关汀。 很多时候,人类就是这样,会去做明知道错误的事情。 可沈康时没想到的是,关汀实际上对他丝毫不感兴趣。 在混乱发生的那一刹那,关汀就已经做好了撤退的打算。 关汀看了简文彦一眼,两人就相当默契地后退几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护士走过来帮忙,相当委婉地表示“这里正在手术不宜喧哗”。 这让沈康时的挽留完全说不出口…… 你奶奶还在手术,你不能走? 这只会把关汀推得更远罢了。 · 将喧嚣都甩在身后,关汀面色看起来平淡,但简文彦看得出来,他的情绪还是有一些波动,只是表面看上去不动声色。 简文彦内心怀疑:关汀此刻依然对沈康时还有感情么? 没想到关汀轻轻吐出一口气,说:“烦死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恨得不浓烈,因而爱得也不明显。这语气更像是……经纪人吐槽难搞的导演组时一样。 简文彦因这“普通”的情绪而雀跃。 简文彦说:“我刚刚说转院,是认真的。” 关汀看向简文彦,不说话。 简文彦说:“是真的,我助理的爷爷住院,就是我帮忙牵线的。你需要的话,我叫人把资料送过来。” 看着简文彦关切的眼神,又想起沈康时最近狗皮药膏一般地刷存在感,关汀顿了顿,道:“嗯。” 简文彦立刻笑了起来,着手安排转院事宜。 半小时后,付宁准备好了一切出现,跟关汀对接相关细节。 简文彦接了个电话,走到一旁,留关汀和付宁聊。 不愧是金牌经纪人,考虑得格外周全,关汀问的每一个问题,付宁都能很快回答上来。 即便之前没有考虑到,也能在片刻的思考之后,很快给出下一步动作。 两个成熟的聪明人聊起来就是快。 不到十分钟,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商量完毕。付宁掏出手机,道:“那就这样,我现在去安排。” 关汀:“等等……我……” 付宁保持着那个发微信的动作,侧头问关汀:“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关汀看起来略微有些犹疑和悲伤,说:“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说完这句话之后,付宁却明白关窍出在哪里了——关汀自己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 作为金牌经纪人,要与艺人沟通、与公司沟通、与剧组沟通……有很多项目,都是在临门一脚时,因为莫名其妙的“等一等”而黄掉的。 付宁收起手机,问:“你还好吗?” 关汀想:自己的状态已经差劲到这个程度了吗?连仅仅见过几面的经纪人也会关心自己了。 付宁身上令人信服的社畜感,令关汀觉得很安全——社畜为了工作早已精疲力尽,听到什么八卦也泛不起什么涟漪。 第155章 似乎对付宁倾诉,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 在这种相似相知的安全感之下,关汀不自觉地开口道:“我……不想在a市住了,我想换个城市。” 只要还在a市一天,就很难完全避开沈康时。 医院、酒店、大型超市……总不可能完全避开沈氏的营业范围。 即便做到这一点,可沈康时有可能出现在a市的许多场合。会议中心、展览中心、杂志拍摄现场、高档饭店……只要关汀还在工作,就不可能避开所有的工作场合。 关汀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愿意辞职,沈康时便会很乐意让自己离开,两人此生不复相见。 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康时似乎想玩那一套“挽回”的戏码。 到今天为止,沈康时频繁地出现就如同苍蝇嗡嗡,让关汀心烦意乱。 转院……会有用吗? 听到关汀的话之后,付宁顿了一下,说:“难怪,简文彦最近在看其他城市的气候和医疗。” 关汀没料到简文彦竟然提前一步,在背后做了这些准备,也愣住了。 他似乎提过想去其他城市,但他自己都没当真,简文彦却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一刻,关汀皱巴巴的心似乎被什么温暖的液体浸泡着,慢慢慢慢地,充盈了起来。 关汀出神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付宁现在还在等待着结果。 关汀犹豫了一下,正好看见方嘉良走过来。 方嘉良刚刚看了热闹过来,现在还处在一种看八卦的状态。 “唷,你在笑,跟影帝进展不错?”方嘉良善意打趣。 “没有,”关汀下意识否认,又看向付宁道:“娱乐圈不能随便谈恋爱吧。” 付宁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简文彦是演员,自带资源,粉丝不重要。” 方嘉良一下子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说:“简家公子就是硬气。” 付宁又说:“不过就算粉丝很重要,以简文彦的性格也不会在乎这些。” 这倒是。 关汀看向方嘉良,说:“等奶奶手术结束后,我想转院。” 方嘉良:“沈康时同意?” 关汀看着方嘉良。 方嘉良说:“……好吧好吧,确实是你的奶奶,跟沈康时无关。不过我不建议现在换环境。” 关汀和付宁都看向方嘉良。 方嘉良:“老人家本身就有基础病,不建议频繁换环境。不久前才从老家来这里,这段时间老人家适应这里的口味,跟护士熟悉起来,也花费了不少精力。今天受刺激进手术室,出来什么情况还不好说。——当然,你是病人家属,你和病人可以共同做决定。” 方嘉良没有说出口的是,关奶奶应该隐约察觉了沈康时和关汀之间别扭而微妙的关系,数次跟其他病人提起,关汀是不是因为自己才…… 话说到这个程度,关汀也有了分辨。 他充满歉意地看向付宁,说:“不好意思,我想看看奶奶的情况,暂时不考虑转院。辛苦你跑一趟了。” 付宁:“没事,反正是简文彦叫我来的。你什么时候需要,随时联系我。” 简文彦电话还没打完,付宁就有事先离开了。 简文彦回来愣了一下,关汀将情况说明了一下,道:“怪我,让经纪人白跑一趟。” 简文彦说:“没事的,我们去看看奶奶手术做完没有。” · 沈康时在病房里看着柳亦久,一些医护人员守在柳亦久身边,做各种检查。 沈康时人站在房间边缘,病房里忙忙碌碌,他的注意力却几乎都在病房外。 他听见关汀和简文彦一起回来了,两个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但声音太轻,沈康时听不清内容。 沈康时脚尖一转,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正要出去时—— 忽然听见简文彦说:“姓沈的不在了。” 关汀:“嗯,他陪柳亦久去了。” 沈康时一顿,口中尝到一丝苦味。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能听清他们俩的对话呢? 简文彦:“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关汀似乎多停顿了一毫秒,又似乎是沈康时的错觉。 “快了吧。” 三个字轻飘飘地穿过鼓膜,沈康时脸色霎时惨白。 柳亦久晕倒时,医生和护士就近找了个空病房,就把柳亦久抬进去了。 因此沈康时能够知道现在手术结束了,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对关汀说明关奶奶的情况。 关汀轻声细语地问:“那我奶奶现在情况如何,有转院的可能吗?” 沈康时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医生似乎说了一些什么,但沈康时完全没有听进去。 关汀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康时在等关汀最后的审判。 关汀道:“好的,谢谢医生。” 沈康时心脏处有尖锐的痛楚,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就听见柳亦久的声音弱弱地从身后传来:“康时……” 沈康时转过身,看见柳亦久已经缓缓苏醒。 医护人员拿着许多设备,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有些疑惑。 沈康时顿了顿,问医生:“怎么样?是为什么晕倒,能查出来吗?” 医生支吾片刻,道:“嗯……可能是,精神受到了刺激?接下来还是要好好修养。” 第156章 柳亦久躺在床上,虚弱地看着沈康时,目光依恋:“康时……你过来抱抱我……” 沈康时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皱着眉头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两行清泪滑落下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康时,你到底跟关汀怎么了!” 沈康时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传来关汀的声音。 是关汀和简文彦从门口经过,要去看关奶奶。 沈康时侧过头去,那神情带着期盼、悔恨、心疼…… 柳亦久忽然发了狠,冲到沈康时面前,猛地把门关上。 “不许看别人!”柳亦久拉扯着沈康时的领带,说:“康时,你真的不爱我了吗?为什么?凭什么呢?难道要我死,你才会永远记住我吗?” 柳亦久哭得梨花带雨,沈康时的表情却很淡漠。 柳亦久心里一慌。 沈康时把柳亦久的手指掰开,道:“别演了。” 柳亦久愣住。 沈康时皱着眉头,道:“你还记得你上一个剧本是腿摔断了吗?现在是忘了剧本,还是医学奇迹?” 门外简文彦在问:“你听到刚刚病房里有什么声音了吗?” 关汀回头瞥了一眼,从门缝里似乎与沈康时对视了一眼。 关汀说:“不关心。” 第087章 摊牌 沈康时说完之后,柳亦久完全顿住了。 “你说……什么?”柳亦久眨了眨眼睛,状似无辜地说。 沈康时叹了口气,年少时喜欢的那个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你从哪里知道关汀抑郁症的?”沈康时:“是这件事给了你灵感吗?你这样做,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沈康时看着柳亦久,面无表情,眼神里有无奈、不解、愤怒和失望。 柳亦久眼泪倾刻之间流了下来,说:“你不相信我……你已经不爱我了,是吗?你爱关汀。在我离开的这些年里,你早已经爱上了关汀,是吗?为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 面前这张脸梨花带雨,曾经令沈康时魂牵梦萦。但此刻,沈康时已经不会再有怜惜的情绪,甚至逐渐抽离之后,觉得柳亦久有点……可笑。 沈康时说:“我有时候不清楚,到底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来没有认清过你。你的理想抱负呢?你的论文到底是怎么写的?出事之后,你有为你的事业奔走过吗?你每天呆在家里,思考的只有关汀吗?” 柳亦久回国到现在,身上的滤镜碎得干干净净。 学术造假事件到现在,一直是张秘书在处理相关事宜,在这件事上,沈康时倒是有些庆幸关汀已经没有处理具体的事宜了…… 柳亦久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说:“你喜欢我,是喜欢作为教授的我吗?现在你觉得我丢人?或者是别的什么?” 沈康时说:“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至少……不能也伪造抑郁症。” 也伪造。 柳亦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怎么,只有他能得抑郁症,我就不能了吗?” 这一刻的柳亦久,撕开了一直以来戴在脸上的面具,反而显得真实了一些。 沈康时看着柳亦久,心中竟然会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沈康时说:“你非要跟关汀比吗?” 柳亦久:“不是你先拿他跟我比的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沈康时顿时沉默。 他想起来,最开始是没有人是关汀跟柳亦久长得像的。 最初的最初,关汀只是暗恋沈康时,然而暗恋得格外明显。 那时候沈康时与柳亦久两厢情愿,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后来有一天放学,沈康时和柳亦久约定去看电影,关汀隔得远远的,跟在沈康时后头。 夕阳西下,沈康时一回头,看见关汀站在黄昏的余晖里,影子被拉得斜斜的、长长的,显得格外寂寞。关汀用寂寞的目光看着沈康时,沈康时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涟漪,回头走向关汀,问他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关汀表情错愕,随后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这一刻沈康时被这股纯粹的喜悦给击中了。 沈康时不知为何回过头,避开关汀的表情,去看柳亦久。柳亦久站在远处,那一刻沈康时忽然发现,这两人眉眼之中有许多相似之处。 后来沈康时在别的场合无意中提起这个发现,从此后关汀打扮默默朝着柳亦久靠近,其他人也拿这件事去打趣关汀。 沈康时微微出神。 等他回过神来,就看见柳亦久阴沉着一张脸。 柳亦久:“你刚刚在想关汀。” 陈述句。 沈康时没有反驳。张秘书说,听到那句话之后想起的是谁,就说明自己喜欢谁,想必是有些道理的。 “我们可以再试一试吗?我到现在也还爱着你,你被关汀迷惑了,这……没关系。”柳亦久说到这里,喉咙发紧,声音也带着哭腔,“只要你愿意回来,我无所谓的……” 柳亦久的姿态摆得相当低,这跟柳亦久一直以来的状态很不相同。 但沈康时打断了他,“亦久。” “我已经不爱你了,这样下去也没有办法。我们之前的订婚……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柳亦久猛地瞪大了眼睛,说:“不可能!” 他在国外过得很好,若不是为了再续前缘,他怎么会回国? 第157章 如果不回国,就永远不会遇见那个人,他学术造假的事情也就不会被发现。 肯定是关汀把人放进来的,他就想毁了自己。 “要解除婚约,这绝对不可能。上次订婚宴上之后,我家里再也没有理过我。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我不能再失去你。”柳亦久剧烈地呼吸着,说:“你现在不想和我结婚,没关系。我会等,等到你愿意跟我结婚那一天。” 柳亦久的表情很偏执,沈康时一愣,知道这是时间去解决的事情。 他刚想开口,忽然电话响了起来。 是爷爷。 沈康时只好暂时搁置这段对话,去接了爷爷的电话。 · 与此同时,关汀那边接了之前说的求职综艺。 这是付宁推荐的:“如果关先生想要工作的话,这个综艺可以考虑,幕后团队还不错,不会出现恶剪之类的情况。” 简文彦当时坐在沙发上反驳:“不想工作也没关系,谁会真的热爱工作呢?” 谁知付宁看了简文彦一眼,转而看向关汀,用一种社畜独有的理论说:“工作了忙起来,就可以暂时忘记感情上的事情了,对吧?——当然,要不要去参加,还是尊重关先生自己的意愿。” 关汀也是类似的人,因此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好的,麻烦付哥把资料发给我吧。” 付宁发资料的时候,关汀看着对方的侧脸。 用工作来暂时忘记感情,算不算一种逃避呢。 关汀要去参加求职综艺的事情,很快传开了。 令关汀感到疑惑的是,录制那天竟然早有小姑娘在摄影棚门口等着,关汀经过的时候,还有人冲着他喊:“关总加油!我们都支持你!” 关汀差点儿绊了一下。 关汀哭笑不得,“支持我什么,我只是来当导师的啊。” 难道是支持自己找工作? 简文彦在后边扶了一下,嗓音含笑道:“可能是支持你做任何事,开心就好。粉丝的爱就是这么纯粹的。” 听简文彦这么说,关汀心里的别扭感少了一些——无论如何,这些小姑娘是善意的,不是吗? 关汀抬起手,朝粉丝们摆了摆手。 这一幕后来被拍了下来,在热搜上疯转。 简文彦还有件事情没有告诉关汀,这些站姐大概率是简关的cp粉。先前徐应直播红出了圈,吸引来了好一批看脸垂直入坑的路人。 还有人在网上遍寻关汀的消息,竟然真被找出来一些之前在沈氏参加会议时候的照片,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更是迷人。 到现在为止,关汀已经有一批不小的粉丝了。cp粉和唯粉其乐融融。 这些细节自是不必跟关汀说,简文彦想关汀被围绕在温暖的爱意里,在粉丝的爱尚未变质之前,他想让关汀享受。 如果出现了不好的倾向,付宁会解决的。 导演有认识简文彦的,跑过来打招呼。 “简影帝,您怎么过来了?正好我们有个飞行嘉宾临时没来,正在想办法找人救场呢,如果简影帝有兴趣的话,不如……?” 简文彦摆了摆手,说:“不用,我今天就是给关汀当助理的。” 导演便掏出手机,要加关汀微信:“关总关总,我们好不容易把你请过来,这合作真是太珍贵了。半年前选人,就有选角导演推荐了您,听说之前在你手底下工作过,很是敬佩你。” 关汀看简文彦一眼。 简文彦显然是在给关汀抬面子,才说是助理。关汀被人“关总关总”的叫久了,对这种恭维本应没有任何波动,但—— 简文彦爱惜羽毛,深居简出。 这就显得这一刻有些珍贵。关汀想:自己到底是个俗人。 导演说:“还有徐应,徐应今天也来了,关总知道么?” 关汀:? 恰好在这时候,徐应端着手机走了过来,“关哥!” 关汀用眼神指向手机,道:“在直播?” 徐应点点头,说:“我就来这一期,来看看你和简哥。” 简文彦态度相当亲和地朝镜头笑了一下。 弹幕此时已经刷疯了—— 【好配好配!】 【关总和简影帝怎么坐这么远,两个人都没什么互动!好着急呀!】 【哈哈哈前面的姐妹淡定!成年人用不着时时刻刻秀恩爱!简影帝能过来陪着,就已经是惊天巨糖了!!按头,给我按头!!】 …… 徐应看得嘿嘿直笑,简关的绯闻本就是从他的视频里发源的,cp粉当然会第一时间蹲他。徐应也没觉得喧宾夺主,关哥和简影帝,那一个他都尊敬,都是他在“蹭”。现在这么多流量,只要关汀和简文彦不反感就行。 简文彦自然是不反感。 还在徐应问他为什么要过来的时候,简文彦笑着说:“在家没什么事,陪朋友参加节目,打发时间。” 徐应:“哦~~~打发时间。” 徐应:“那关哥呢,紧张吗?期待吗?” 关汀当然看得出来徐应和简文彦在做什么,但他也没有纠正,而是想了想说:“没什么好紧张的,反而比较期待结束之后去吃小龙虾。” 跟谁吃?不言而喻了。 第088章 家庭关系 沈康时虽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真正的位置,却没有料到会面对这样一个柳亦久。 第158章 不仅不像曾经所以为的一样“白月光”,相反,令人有些…… 生气之余,沈康时感到有些遗憾和落寞。 可是周身一望,竟无人可以依靠倾诉。寂寞之余有些恍惚,自己什么时候将生活过成了这样一副孤家寡人的模样? 想找朋友出来一叙,翻了翻通讯录,尽是于润那些不上台面的酒肉朋友;亲人……沈家如今也是人口伶仃。 关汀不知现在如何?沈康时暗暗想。其实他都看到了,热搜上关汀与简文彦的cp嗑得风生水起,他当嘉宾的综艺也顺利开机了,关汀好像过得很好。 关汀如今有朋友、有事业、有爱情。更映衬出沈康时的不堪一击。 沈康时想了想,决定回去看望爷爷。 或许家里,能是最后的港湾呢? 沈康时有一阵没有回沈家老宅了,管家殷勤将他引进门,却没有通报给老爷子。 沈康时问起,管家脸色有些暗淡,说是老爷子近期情况很糟糕,食欲不振、睡眠也不好,成天没有精神,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卧床休息,从前那挥斥方遒的精神气是一点也没有了。 他到得不巧,沈老爷子还在休息。 管家:“沈老爷子近来睡眠很浅,让他多睡一会儿。” 沈康时没料到爷爷的情况又恶化了,老爷子性子犟,又不愿意服软,对最亲近的家人也隐瞒了自己的情况。 见管家说得严重,沈康时连忙应下:“没关系,我等一会,别打扰爷爷。” 管家絮絮地讲沈老爷子的近况,人一上了年纪就越发固执,沈老爷子还颇有些讳疾忌医,再不舒服也自己强撑着不上医院。 沈康时听得眉头紧锁,他和爷爷虽然日常针锋相对,但其实爷孙一心,爷爷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亲人,他不希望有什么好歹。 沈康时:“还是今早安排全身检查为好,我安排医疗队来家里,你也劝劝老爷子……” 话音被一阵嘈杂打断,沈康时和管家齐齐望向门口,是一位他们没料到的不速之客。 沈宏恺来了。 沈宏恺回国以后并未久居沈宅,毕竟沈老爷子早已公开声明与他做了切割,也不再认他这个儿子。 话是这么说,可挡不住沈宏恺的脸皮厚得惊人,时不时总回来打点秋风。 纵然沈老爷子对他再如何横眉冷对,总归是血浓于水的亲儿子,却也没有完全狠下心来赶出去。 沈宏恺年过半百,依旧是个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和沈康时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眉眼之中毫无沉稳智慧可言,只有些阴骘的贼光。 沈宏恺过来就没打算好好说话,一见沈康时:“哟,这不是我的好儿子么,稀客?” 沈康时如今面对这种程度的挑衅已经可以八方不动,只是冷笑:“不敢说稀客,可能只有你才是那个不受欢迎的人,沈宏恺。” 沈宏恺一语不成,眼睛骨碌碌一转,继续点炮:“怎么,处理不好自己的感情生活,现在记起家庭的温暖了,想回来当沈家的好宝贝了?” 沈康时无语:…… 沈宏恺一见这话正中痛点,得意地笑了:“家里的未婚夫,外面的小情人,一个都抓不住,现在焦头烂额了吧,我的好儿子。” 沈康时:“别在这里找存在感,你这个玩弄别人感情的贱人。” 沈宏恺似乎对这些话完全免疫,毫不在意地出声:“我是玩弄感情,怎么了?好过某些幼稚小孩,被别人玩弄……哈哈” “闭嘴!”沈康时没来得及还嘴,身后传来一身威严不足,透着虚弱的声音。 “爷爷?!”沈康时急忙迎上去。沈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刚刚父子俩一番上不得台面的争吵,也不知道被这个最讲面子的老人家听去了多少。 沈宏恺见到沈老爷子却没有半分收敛,仍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哟,老头你醒了?” “对爷爷放尊重点。”沈康时低声斥道。 沈宏恺毫不理会,冲着沈老爷子示威:“啧啧,老头你看看,这就是你为自己教出来的继承人?我看还不如你不成器的儿子我呢!” 沈老爷子一见沈宏恺就堵得慌,这不堪大用的货色仿佛他的催命符,给他气得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 “少说两句吧。”沈康时忙着给爷爷顺气,甚至懒得反驳亲爹的胡言乱语。 沈宏恺腿一撩,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坐下来,看也不看爷孙俩。 沈康时:“爷爷进去休息吧,我们不理他。”便要扶沈老爷子转身回房间去。 “等等!”沈宏恺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堵在爷孙俩面前:“别走啊?给我点钱花花。” 沈康时拍开他这个不成器的爹的手:“没有。滚。” 沈宏恺不依不饶:“好儿子,说什么呢?哪有这样对亲爹说话的?”一时嬉皮笑脸,一时又露出狠色:“快点。手头没有钱用了,别磨叽。” 沈老爷子停住:“你要钱做什么?” 沈宏恺理直气壮:“我本来就是沈家的人,沈家这么有钱,我不能用?” 沈康时不理会他胡搅蛮缠:“沈家的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早就和沈家断绝关系了吗?你这样的人姓沈我都觉得丢人。” 沈宏恺见此计不成,开始胡搅蛮缠:“不给?好儿子,这可是你说的,你不给我,我自然能去其他地方要来。” 第159章 沈康时本没多想,听这话心头一紧:“你什么意思?” 沈宏恺冷笑:“我什么意思?不给我钱,你在意什么,我就去破坏什么好了。你最近是不是想追那个姓关的小子?我看他之前也当沈氏忠心耿耿的狗,应该知道不少集团秘辛吧,正好他也烦你,不如我……” “你敢!”沈康时暴喝出声,第一次面对亲生父亲的挑衅失了态。 他本不该如此在意,实在沈氏也并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被恶人抓到。但他实在担心沈宏恺去骚扰关汀,给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关系再铺一层荆棘。 沈康时扭住沈宏恺的领口,咬牙切齿:“别让我从你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沈宏恺丝毫不发怵,见沈康时变了脸色,更觉得自己激将有效,得意洋洋:“你猜?我敢不敢?” 沈康时挥拳过去,沈宏恺堪堪躲开,但脸颊还是被拳风扫过,肿起一块。“呸!”沈宏恺吐了一口带血的痰:“小崽子敢和爹动手?” 沈康时还要扭打,沈老爷子出声:“住手,都住手!成什么样子”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怒气。 “康时,他毕竟是你爸爸。” 沈康时不屑:“他算什么爸爸?您认他是你儿子吗?” 沈老爷子:“闭嘴。” 毕竟还是沈家老宅,沈老爷子即使再有气,也不会允许在自己面前发生骨肉相残的惨剧。 更何况,如今他已垂垂老矣,若放任小辈如此作风,自己今后会面临什么?他沈康时难道也要骑到爷爷头上来? 沈康时气得要命,却不好在沈老爷子面前继续大打出手。 三人不欢而散。 沈宏恺最终也并没有要到钱。但沈康时思来想去,怕这渣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再去对爷爷做什么。 沈老爷子现在重病缠身,手无缚鸡之力,沈宏恺做事没有底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沈康时想了想,叫来了张秘书。 “找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查一下老爷子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有,那一支信托转到沈宏恺名下,够他生活了,记住做干净点,就让他以为是意外之财,别说是沈氏给的。” 沈家一团乱麻之际,关汀在医院看望奶奶。 上次惊惧以后,关奶奶好容易缓和了过来。 而柳亦久提到的那件事,却成了关奶奶心中拔不掉的一根刺:自己的孙子,真的做了如那人所说、破坏人感情的不堪之事吗? 关汀这次来探望,关奶奶便旁敲侧击问了问。 “上次那个沈总,那边的事情,你处理好啦?”关奶奶小心翼翼观察着孙子的神色,生怕自己提及了什么伤心事。 关汀察觉出了奶奶的不安,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忧,他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温声答道:“嗯,都结束了。” 关奶奶有些松一口气,但又放不下心来的样子:“那上次那个……“ 关汀:“我已经跟沈总没有关系了,那天那是个疯子,奶奶不用听坏人胡说八道挑拨。” 话说得笃定,其实关汀也在心中暗自叹一口气,柳亦久是可恨,但他又未必不是一个可怜人呢。 奶奶并未全然放下疑惑:“还有那个简文彦,你们是在谈恋爱吧?汀汀啊,别不好意思说,遇到好人家,奶奶也为你感到高兴的。” 说到简文彦,关汀的心中瞬间明媚了一些。简文彦……嗯,是很好的。 可是两人之间,却仿佛总缺了一些什么一样。是什么呢? 关汀回答奶奶:“不好说,哈哈,奶奶你就别操心了,还没到催婚的年纪呢。”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将这话题结束了去。 奶奶听到却有些伤感:“汀汀,是奶奶拖累了你吧……” “怎么会!奶奶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关汀佯装生气,两人絮絮叨叨家长里短,聊得停不下来,关汀好容易才将奶奶哄开心去。 “咚咚”两声轻轻敲门,关汀抬头,竟然是张兴。 “张秘书。”关汀公事公办地点头示意。 张秘书表明今天是有正事在身,回身搬进来不少营养品、生活物资。不等关汀婉拒,俯身问关奶奶:“咱们医院最近有新的方案,服务升级不加价,您老人家了解一下?” 的确是颇具吸引力的方案,张秘书一通讲解,关奶奶不仅可以有更舒适的服务、更完善的医疗配套,甚至还专门在花园开辟了一块菜地,几位老姐妹没事可以充分发挥种地基因云云。 奶奶听得心痒,但张秘书来意她怎会不知,便猜也猜到,不过又是那位沈总的糖衣炮弹 于是关奶奶果断地连声拒绝了。 关汀细心注意到了一切,当着奶奶的面并没有说什么。 临走之前,关汀悄悄拉过来张兴:“奶奶的事情,我再考虑考虑。” 张秘书大喜过望:“帮大忙了哥!“ 他还以为今天又只能给沈康时带去一些他不愿意听到的坏消息,没想到此事还有转圜余地。 关汀冷静答:“奶奶年纪大了,不必因为我折腾。你刚刚说的方案很有吸引力,我可以考虑花钱购买沈氏能提供的最好的服务。” 张秘书连连点头,和小鸡啄米似的,思考片刻:“这事……比较麻烦,要不我联系一下沈总?” 张秘书知道关汀恨沈康时入骨,或许并不想再见到他,可他摸不准为了奶奶关汀能退让到什么地步。 第160章 关汀看出他的担忧:“没关系,这你的确决定不了,让我直接和他谈吧。” 第089章 原则 得知关汀愿意跟自己见面,沈康时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你跟他说了什么?”沈康时看着张秘书。 张秘书愣了一下,随后解释道:“关秘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所以他亲自跟您谈。” 沈康时知道张秘书没说谎,关汀通透,很容易理清利害关系。张秘书作为一个传话的人,只会受夹板气,也大大降低了沟通的准确性和效率——张秘书必定会顾及到两方面的情绪,对言辞做一些修饰。 选择直接对谈,的确是关汀会做出来的事情。 理性知道这一点,但沈康时望着张秘书,心头竟然会出现一种很诡异的想法:对张秘书的照顾,已经超过了对自己的厌烦么。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比的。 张秘书自然无法知道沈康时的心理活动,只是看着沈康时的脸色变化莫测,紧了紧后脖子。 最终,沈康时只是垂下眼帘,淡淡道:“那去准备吧,你问问关汀什么时候方便。还有……是他一个人来吗?” 不知为何,张秘书竟然从沈康时的语气中听出来了一丝卑微,他想问关汀跟简文彦的关系,但最后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张秘书欲言又止。 沈康时:“你想说什么?” 张秘书犹豫片刻,道:“关秘毕竟爱过您,您在他心里的地位终究不一样。您现在心里有关秘,如果想挽回一个人的心,最重要是的找回那个时候的感觉,不要破坏以前的好印象。” 沈康时看向张秘书。 张秘书不知道沈康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补充道:“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我对感情也不太懂,如果说错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 沈康时提前等候。 关汀是一个人来的。 沈康时看见关汀,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是克制地说:“……关汀。” 关汀戴着口罩——沈康时最近的表现实在令他厌恶,每时每刻的围追堵截,如同狗皮膏药一般出现,他还以为沈康时会借着这个机会做什么或者说什么。 但沈康时只是叫他的名字。 目光相触的瞬间,沈康时仿佛被烫到一般,移开了目光。 关汀顿了顿,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这是一个还不错的开始,即便关汀带着口罩和墨镜,沈康时完全看不清关汀的表情,但他能够从关汀的肢体动作里读出来,关汀此刻对自己的态度尚可。 沈康时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递给关汀一个文件夹,道:“这是沈氏医院的疗养项目,你可以看一看,服务细则和价格都写在后面了。” 沈康时嗓子发紧,声音也显得有些奇怪,但语气好歹是绷住了,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侵略性。 关汀点点头:“谢谢。” 随后接过文件夹,慢条斯理地浏览了起来。 他看得仔细,纸页翻得很慢。 时光静静的,沈康时坐在关汀对面,发现自己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观察过关汀。 关汀的姿态很好看,背挺得笔直,腕骨纤细,也很好看。 沈康时没有出声打扰,恨不得这一刻能够永远这样持续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关汀终于看完,合上文件夹,道:“我大致看过了,对其他几个条款有一些疑问。” “你说。”这两个字有些急促,“可以改……我的意思是,可以协商。” 关汀对沈康时脱口而出的妥协仿若未闻,而是指着文件夹里的几个条款,一一细致地问。 沈康时愿意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那是再好不过。 关汀想要的,也不过是叫奶奶舒心。钱能买到的服务都不是问题,若是沈康时拿这些事来换感情,就叫恶心。 做了那么久秘书,关汀对沈氏的资源心里有数。盘算了一下,关汀提出了好几条改善,包括关奶奶心心念念的菜园子。 沈康时都同意,没有免费,但开价也相当优惠,能算个“友情价”。 友情价,这个词出现在脑海的那一秒,关汀竟然有点想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又立刻将笑容收敛。 还好戴着口罩,沈康时应该没有看见。 这一场交涉,气氛因紧绷而显得略微诡异,但比关汀想象得要好得多。 结束的时候,关汀发自内心地道谢:“谢谢沈总。” 沈康时低低地说:“不用,是我欠你的。” 这是今天沈康时为数不多提到感情。 或许因为先前的交涉很顺利,关汀的抵触情绪也没那么强烈,他说:“不用这么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欠不欠。” 沈康时说:“可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多添这么一句,给人的观感就完全不同了。 墨镜下关汀的眼神倦倦的,道:“你那时候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未来就能够知道此刻的真正心意吗?沈总,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没有意思。” 沈康时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解释自己此刻已经明晰了心意,绝无再次变心的可能,可开口的瞬间又意识到,越解释越招人嫌。 只能委屈地闭嘴。 沈康时默默地看着关汀离开,想送一送关汀,又想起刚刚的事情,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第161章 还好……关奶奶到底是留在了沈氏医院。 今天的策略也小有成效。 来日方长,或许自己真的能有补偿关汀的机会呢。 怀着这样的期盼,沈康时觉得胸口轻了一些。 可正当他嘴角即将上扬的时候,忽而看见关汀在门口停顿了半秒钟。 关汀说:“柳先生,沈总在包厢里。我们今天谈生意,不要误会。” 关汀的脚步声渐远,而柳亦久则是红着眼眶,出现在了门外。 · 关汀新上的职场综艺,林启逸是赞助商。 这确实是巧合,林启逸也是后来偶尔听别人聊起,才知道关汀竟然去了自家赞助的综艺上做嘉宾。要知道,赞助商是早就定下的,嘉宾的敲定却在其后。 于是挑着一个录制日,林启逸到了片场,找的理由冠冕堂皇——品牌要露出,他样貌颇佳,为集团抛头露面出卖色相,是营销部定下来的策略。 候场时,林启逸巴巴地坐在关汀旁边,打听道:“你跟沈康时彻底结束了?” 关汀面色未变,道:“我的新职业规划是娱乐圈。” 一副开启新生活的模样。 说来也奇怪,关汀之前都做幕后的活,很多时候他的工作都会被埋没,要不是跟沈康时的桃色八卦,存在感未必能有这么强。 林启逸没想到,关汀参加综艺竟然会有这么出彩——他不怯场,温文尔雅,说话极有条理,情绪稳定。哪一条都是娱乐圈的大杀器,组合起来更是让观众眼前一亮,短短一两期的直播里,关汀已经收获了许多粉丝,唯粉隐隐约约有跟cp粉对打的趋势了。 当然,这些关汀本人是不在意的。只是林氏作为综艺的投资商,总归是能听到一些诸如粉丝构成之类的数据分析。 数据分析里说,关汀的粉丝原来大多是由简文彦的粉丝转化而来,现在则隐约有了自己的受众群体,这是两波差异很大的人群,之后要围绕哪一方面来突出表现关汀,节目组尚在讨论中。 林启逸期期艾艾,最后依然没有忍住,问:“你跟简文彦……是炒cp还是真的?他经常陪你录节目。” 事实上,要不是这一次简家有家族聚会,简文彦还是要来的。 简文彦隐约有带关汀去家宴的意思,但关汀不想要掺和到大家族之中,以录节目为借口拒绝掉了。 简文彦担心关汀的情绪不佳,于是派经纪人付宁过来护驾。 关汀觉得林启逸的语气有些奇怪—— 林启逸曾经追求过自己,虽然因为这种那种的原因而中止,但按照常理来说,林启逸不该是这样担忧且欲言又止的语气。 关汀淡淡瞥一眼,说:“你已经提早退休了?” 林启逸:“什么?” 关汀:“感觉像是练了十年八卦掌的样子。” 林启逸:“……” 这是在说自己八卦。 林启逸觉得关汀变了一些,以前做沈康时秘书的时候,即便自己言语中诸多暗示,关汀也只会四平八稳地打太极,不留话柄,不伤情面。 虽然简文彦……但目前对于关汀来说终究是好事罢? 林启逸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付宁走了过来。 “关汀,轮到你化妆了。待会儿录制的时间很长,你化好妆又不方便吃东西,我给你买了点面包,你要不先垫一下?这边还有牛奶和吸管。”付宁说。 关汀:“谢谢。” 付宁:“客气了。” 这两人相处很有意思,这对接态度良好又生疏,生疏之中竟又有一种社畜的心心相惜。 林启逸跟着关汀和付宁二人,走向化妆间,嘴却没闲着:“其实吧,沈康时变了挺多的。我听说他现在跟柳亦久闹掰了。有时候回头草也不是不能吃,只要味道好。” 关汀奇怪道:“你在为他说话?你被夺舍了吗?” “……”林启逸说:“虽然我很讨厌他,但他其实人还行。起码挺有原则。” 有什么原则?只喜欢柳亦久那一张脸的原则吗?还是“绝不惜取眼前人”的原则? 关汀听到了权当没听到,全身心投入到新生活中去。 第090章 告解 关奶奶的医疗服务升级,也算是医院新近的一个尝试。 为了应对人口老龄化,近来医院在适老化方面做了许多努力,争取抢占这一片的市场。 这也是沈氏未来蓝图规划的一部分,沈康时这安排虽然是给关奶奶行了方便,却不完全是出自向关汀示好的原因。 具体业务自然并不需要沈康时出面来做什么,但正式运作起来以后,沈康时还是亲自过来了医院。 一是为表重视,二是他也想听听一线的反馈和患者的想法。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他还隐隐有些私心。关奶奶这里也是他和关汀唯一的联系了。 问过关奶奶精神不错,这天沈康时亲自来探望她来了。 关汀并没有过来,他所在的综艺节目已经开始紧张拍摄,整天忙着节目的事情,无法像之前那样频繁来探望长辈。 好在关奶奶已经学会了在各种视频短视频上看孙子的最新消息,并不觉得寂寞。 沈康时走进来的时候,关奶奶就正在看着一个关汀的精彩情商回答合集。关汀眉眼温柔,说话却直击要害,将不怀好意的人堵得哑口无言。 第162章 关奶奶认认真真看着孙子舌战群儒毫无露怯,在长辈的自豪之余隐隐有些心疼:她看着长大的小汀,已经成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大人了啊。 沈康时没说话,一时间病房中只有视频里关汀的声音,清凌凌的掷地有声。沈康时也被吸引住,停下了脚步。 关奶奶一个视频看罢,才注意到有客人。 “……沈总?”关奶奶是认识沈康时的,印象也几番变化。从赏识汀汀的好领导,到疑似纠缠汀汀不清不楚的男人。 这样几次三番的闹剧下来,关奶奶对沈康时也有了些防备心。 既然对关汀有所企图,并且关汀还不乐意,那作为关汀唯一的亲人,必然不能给他什么好脸色——关奶奶怀着这么一个朴素的心态。 沈康时简单打了个招呼,倒是没有张秘书每次来送东西时的殷勤,有的是身为上位者适度的尊重。 见他没有来莫名套近乎,关奶奶有些放下心来——不然还不知该怎么招架呢。 不是不关心汀汀和沈总之间那些复杂的感情纠葛,关奶奶更担心长辈介入会影响到孙子的判断。 沈康时只是随意地打了招呼,又问了些新服务的感受、还有什么意见建议。 关奶奶起初答得谨慎,渐渐发现,沈康时也并没有“不安好心”,只是正常的聊天而已,于是松弛了下来。 沈康时的确没有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心思,他只是一过来,就觉得关汀奶奶面善亲切。 沈康时:“说来不怕您见笑,我……也有位长辈,是我的爷爷。现在年纪大了,吃不好睡不好,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沈康时的担心不是假装的,沈老爷子讳疾忌医,医疗队一波一波往家里送,大多数都被他或敷衍或请走了,现在也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关奶奶看出沈康时的确是在操心家中长辈,仿佛看到了关汀为自己操心的影子,于是真诚劝导:“年纪大了身子变弱,总是不想接受的。你爷爷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这样的大人物,更加不能接受自己在变得需要帮助。” 所有人都怕老、怕死、怕事情失去掌控,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在曾经叱咤风云、建立过自己商业帝国的沈老爷子? 他不是故意不配合,只是不愿意接受自己衰老的事实。 关奶奶一番话,解开沈康时的疑惑之余,还让他有些感动。 他从来没有这么慈祥的长辈,自小没有母亲,父亲又是个完全不靠谱的,沈老爷子一早就把继承家业的重担寄托在了沈康时身上。 沈康时自然是完成得很好,从小到大都是最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他没有让沈老爷子失望过。 但爷爷厚望之下,便也意味着颇为严厉。虽然沈家不信奉什么棍棒教育之类的邪说,但沈老爷子并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少有不严词厉色的时候。 爷孙两人虽然一条心都是为了沈家,但其实也有隔膜,从来没有掏心掏肺地说过话。 沈康时如今在关奶奶这里,似乎找到了自己缺失的一点东西,暖暖的。 他虽没意识到,关奶奶却已经明眼看出——沈康时不过是个缺爱的小孩罢了,因为缺爱,所以不懂爱。 关奶奶看出沈康时伪装之下的脆弱——至少不是怀着什么坏心思。 不知不觉,两人竟然聊得很开心。 沈康时面对关奶奶,总想起关汀,而这一想起就多少有些惭愧。 关奶奶那样和善温暖,他不由得将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倒了出来。 沈康时:“奶奶,我……必须向您坦白。我伤害过关汀,伤他很深。” 话说到这里,沈康时一不做二不休敞开心扉了,面对关奶奶好似虔诚的告解一般:“我对不起他……至今,关汀也没有原谅我。他甚至不愿意再见到我。” 失态,真是失态。心里有个声音在冷冰冰地点评。可是沈康时并不觉得自己在做错事,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关奶奶本来对这事也有所耳闻,听到并不惊讶,只不过是从沈康时的角度重新听到一次这事情,倒是与她所以为的纯粹玩弄汀汀感情的花花公子形象有所区别。 关奶奶回答:“说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会代替汀汀对你说什么,我没有这样的资格,也对他不公平。” 沈康时一听便知关奶奶有所误会,连忙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不知道和谁说这个事情。我……很后悔,我对他的伤害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关奶奶没有正面回答沈康时,反倒聊起了关汀小时候的事情。 “汀汀小时候是‘留守儿童’,是叫这个名字吗?当时他的父母都在a市工作,只有他和我生活在乡下。” “乡下很大、很空旷,汀汀在那里很自由,可是很孤单。我白天要干活,也没有同龄的小孩子和他玩,他总是一个人玩,和小猫小狗说话,和捏的小泥人说话。” “汀汀是很聪明的小孩,也很能干,很小的时候就能帮家里干活,洗衣做饭什么都会,脑子也机灵。” “我就想啊,他可不能耽误在乡下了。” “正好那时候……他的爸爸妈妈工作好了,于是把汀汀接到城里上学。” 这事沈康时知道,关汀的父母入职沈氏以后,两人工作努力,很受赏识,很快就在a市扎下根来,也有了自己的温暖小家。 第163章 ……那个老房子,关汀记忆中最难以割舍的地方。沈康时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破坏,又是一阵狠狠的自责。 关奶奶还在讲述:“汀汀来了a市上学,就很少有机会回老家了,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能去乡下,见上我一面。” “汀汀很上进,学习很好,工作也很认真。”关奶奶说到这个,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自豪。 沈康时非常认同这一点,不由得插话道:“是的,关汀在沈氏工作的时候也是一位非常能干的秘书,总是把工作完成得相当出色。” 这话丝毫不搀水分,大名鼎鼎的“万能秘书”,除了关汀还有谁能担下这样的称号? 纵然关汀已经做得足够完美,但他却总还是心里有根刺,觉得自己愧对奶奶。自从他抛下了奶奶去城里生活,奶奶有时候很寂寞。 但是奶奶其实只想他好好的。 尤其是关汀父母意外去世以后,关汀越来越封闭自己的内心,也越来越严格要求自己。 奶奶总觉得他过得太紧绷了,关汀总想当完美小孩,可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呢?所谓完美都是给别人看到,实际的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关奶奶聊到这里,也不由得叹气。她遗憾自己没能更好地开解关汀,以至于让孙子陷入了情绪的黑洞。 沈康时唯有沉默,他觉得关汀已经足够完美了,但这完美变成生活的背景色以后显得如此稀疏平常,便也总是吝于称赞。 没想到关汀心中如此内耗——他却从来没有注意过。 关汀那张完美的假面,也有一面是朝着自己的吧?沈康时想。 自己何尝不也是关汀压力的来源之一呢,沈康时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小时候关汀来到a市不久,便面临了父母双亡的悲剧,一夜之间又被接到沈家生活。 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也没有人关心他习不习惯、开不开心。从父母疼爱的宝贝,骤然来到沈家寄人篱下,一定压力很大吧。 关奶奶继续回忆:“汀汀小时候第一次喜欢别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偷偷地回来问我。” “我一个老婆子,哪里懂小孩子这些情情爱爱,何况那时汀汀还小。但是汀汀很认真,他说奶奶,我真的喜欢他。” 于是那次奶奶告诉他,喜欢谁就大胆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吧。 关汀后来告诉奶奶,自己没好打扰对方,送给了他花,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想说的话都在花里,他或许会懂。 是小雏菊,花语是“深藏心底的爱”。 关奶奶讲完兀自感叹:“汀汀实在是个好孩子,总担心打扰了别人,总是为别人想,亏欠自己也不说。” 而沈康时听到这里却是悚然一惊。 那束小雏菊,是关汀送的? ——自己究竟还有多少不知道的事,有多少误会从未解开,有多少错误从未弥补。 沈康时的心猛地钝痛了一下。 第091章 爷爷 经过一番心理辅导,关奶奶对孙子当前的状况,倒是有了更多了解。 先前担心沈康时借着两人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对关汀如何威逼利诱,脑补了关汀许多的不得已。但就目前看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反倒更多处在一种“你情我愿”的状态。 关奶奶放下心来。 加之关汀解释过,目前她享受的所有服务,都是来自于金钱的力量。 关汀给关奶奶透了个底,大概说了一下这些年究竟攒下了多少数字。这个数字令关奶奶惊诧,同时对于自己在沈氏医院所享受的待遇,也心安理得起来。 ——给医院交了这么多钱,自己也该好好享受才是。 关奶奶一辈子节俭,到了现在的年纪,也有些看开了。 儿子媳妇都已经不在了,关汀的感情无论走向那个方向,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有小孩的样子。 生带不来,死带不去,她若是不接受孙子的孝顺,反而令关汀烦恼。 关汀常常来看奶奶,见奶奶心态颇佳,颇有些怡然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只是沈康时也常常来。 沈康时或许是知道自己不讨喜,于是会避开关汀来的时段。 很多时候关汀来的时候,会发现沈康时忘在病房的书或者外套,有时候是一支钢笔。 沈康时不特意过来刷存在感,奶奶不说,关汀也当不知道。 关奶奶最近迷上学英语,拿着一本词典问关汀:“‘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怎么说?” 关汀失笑,说:“你打算出国去玩?什么时候?” 关奶奶说:“等我学会英语,我不想当什么都不懂的老太太,完全离不开你们年轻人。” 你们年轻人。 关汀垂下眼帘,说:“原来你不止想跟我一块儿旅游啊。” 关奶奶学英语,有点心血来潮的意思。她一期一期追关汀的求职综艺,甚至混进了粉丝群。 有一期,一个海归有些盛气凌人地怼关汀:你没有留学背景,凭什么说我不适合这个海外业务? 关汀在节目里淡淡一笑,随后用一口流利的法语与海归对话。海归愣了愣,灰头土脸地完败了。 那期之后,关奶奶便吵着要学外语。关汀推荐关奶奶学英语,因为英语是更为广泛的、使用人数更多的外语,说服奶奶后的第二天,病房里就多出了一些课本和教辅书。 第164章 关汀还没来得及买,那就是沈康时的手笔。 关汀只是没想到,沈康时对奶奶的渗透竟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要跟“你们年轻人”一块儿旅游的程度。 关奶奶一愣,知道自家孙子已经反应过来了,还有些羞赧—— 现在是沈康时要苦追关汀,关汀丝毫不给机会。而关奶奶自己作为关汀的软肋,竟然这样轻易地被攻破了,她自己也觉得有点拖关汀后腿的意思。 可是…… 既然已经提起了这个话头,关奶奶便没忍住,道:“小沈这孩子,经常过来讨好我。放心,我没出卖你,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敌人的糖衣炮/弹,我只收糖衣!” 关汀倒也不是真的想要管奶奶“不准跟谁谁谁往来”,沈康时要讨好,奶奶也受用,那就随意了。 只是他自己是不可能妥协,也不可能再回头的。 关汀笑着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不用顾及我。沈康时他真的想要逗一个人开心的时候,也挺有意思的。” 见关汀态度并没有那么排斥,关奶奶也松懈下来,随口道:“那个简文彦的长辈,你有没有见过?很多人说他们家有权有势,规矩特别多,不知道相处起来会不会融洽。” 关汀:“你考虑这些做什么?” 关奶奶:“如果要组建家庭,当然要考虑双方长辈。你的长辈就剩我这么一个没见识的农村老太,我怕给你丢面子。” 关汀哭笑不得:“说这些还太远了。再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他们之中选一个?你在医院里整天就想这些,看来我得给你找点事情做了。”关汀想了笑,恶狠狠地说:“送你去上学!” 关奶奶无辜:“我现在不正在学么。” 关汀:“……” 也对。 关奶奶却从刚才的对话发觉了端倪:“你跟影帝,进展不顺利?” 关汀说:“谈不上,只是还没到时候。” 关奶奶说:“如果不喜欢,就再挑一挑。一直挑不到喜欢的,就我俩回老家过。” 关奶奶看得很透,感情生活是关汀的,如果关汀还没看中,那么孙子单身也不打紧。 不合适的另一半,能给人带来太多的痛苦了。 关汀笑了笑,说:“奶奶,你倒看得开。其他长辈听到儿孙喜欢男人,就已经要大发雷霆了。” “为啥要生气?我疼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儿子女儿,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孩子跟你生气,我是疯了么。”关奶奶说。 关汀忍不住笑了笑。 关奶奶又说:“其实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什么没有见过?你别真当我们老古董啊,就好比沈康时的爷爷,家里那么有钱,也不耽误沈康时喜欢男的。” 关汀:“……” “其实沈康时还挺在意他爷爷的。”关奶奶无意中说了这句话,但很快意识到什么,说:“哎呀,你不爱听这个,我刚大意了。我再也不提了。不讨你厌。” 关汀倒没有觉得讨厌。 他只是偶尔出神,心想:好像,很久没有听到沈爷爷的消息了。 . 正想到沈爷爷,当天晚上便打了个电话去沈宅。 上次简文彦说沈爷爷对关汀只有利用,但从关汀的角度,不能这样算。 沈爷爷决定养关汀的时候,并不确定关汀后面会成长为什么样子。就当是投资吧……可关汀除了在感情受挫,也并未在其他方面感受过亏待。 管家接起电话,关汀自报姓名,问沈爷爷情况。 刚想补充那句“不要说我打电话过来”,就听管家语气有些急迫,道:“沈老爷子……唉。” 这语气还有故事。 关汀连忙追问,管家这才说:“可能是最近天不太好,沈老爷子一病不起,现在状态不太好……”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管家内心犯嘀咕:沈康时特意嘱咐,如果关汀没有主动问,就不要去打扰。 沈康时有他的考虑,他们拿钱办事的,也不好对着干。 还没等管家找理由含糊过去,就听关汀又说:“沈爷爷在沈氏医院吗?在哪一楼?” 沈爷爷没有在沈氏医院。 作为一个功成名就的老头,他有些自己的执拗。虽然集团有医院,但他依然不喜欢去医院,颇有些讳疾忌医的意思。 关汀匆匆赶到沈宅,看见沈爷爷躺在卧室里。 一向矍铄的老头子,现在躺在病床上,竟然有一些可怜的样子。 见到关汀之后,沈爷爷的眼睛量了一下,但这光亮也没能持续多久,很快黯淡下来。 关汀到底是心软,喊:“沈爷爷……” 沈老爷子说:“你过来,沈康时那小子不知道吧。” 关汀说:“我刚知道……来得很匆忙。” 沈老爷子说:“我最近不太舒服,有点预感。还好你来了。” 预感。 关汀心里叹息,嘴上却说:“没事的,你不要想这么多,相信医生。知道是因为什么病吗?” 沈爷爷的病来得有一点点突然,虽说一直有些年纪大的基础病,但保养的不错。 这次爆发,到躺在床上不能动,不过半个周。宅子里医疗设备不足,就算医生能过来,有些检查却没有来得及做。 关汀坐在床边,眼神有些哀伤,关心得真真切切。 第165章 沈老爷子看着关汀,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儿子混不吝完全不在意他的健康,沈康时虽然时常过来,但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看上去也远没有关汀这样真情。 沈老爷子忽然叹了一口气,说:“你跟康时,不可能了是吗?” 关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要不要去医院里治一次?至少把检查做了。” “做检查有什么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沈爷爷说:“简家那孩子说的不错,我对你是有利用,想让你牵制住康时。但事到如今,你俩关系成这样,看起来再无弥合的可能。我希望你们俩都能好好的,不管是分开来,还是在一起。” 沈老爷子极少吐露心声,这时候忽然有了一些“其言也善”的味道。 关汀连忙说:“沈爷爷,你别想这么多,无论是我还是沈总,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沈老爷子咳嗽不止。 沈康时回到家的时候,关汀已经离开了。 管家汇报:“小关来看了看老爷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小关走了之后,老爷子就睡过去了。小关说话一向很有分寸,应当是老爷子太激动了……” 沈康时听出管家在为关汀说话,这时候有一些悔恨情绪:或许所有人都已经先一步察觉出了关汀的好。 “我去看看爷爷。”沈康时这样说着,悄悄推开了沈老爷子的房门。 沈老爷子睡得并不安稳,沈康时看着这一幕,心里又心酸又担忧。 往常跟老爷子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暗自较劲,到了此刻才知道其实没什么意义。 沈康时眼眶微红,正在此时,沈老爷子似乎醒了过来,抓住沈康时的手说:“你要娶关汀进门啊!” 沈康时正要跟沈爷爷说话,却发现只是梦呓。 沈老爷子梦里都在想这件事情,但沈康时自己却清楚,已经绝无可能了。 关汀不爱他了。 第092章 icu 这几天,关汀往来医院非常频繁。 沈老爷子也挺高兴,有人这样记得自己,终究还是好的。 沈康时工作太忙,即便时常想回来看看,也总因为行程安排,常常推迟或者取消。 沈老爷子感慨:“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是你经常来看我。没能和你成为一家人,是康时没有福气。” 关汀则是半开玩笑地感慨道:“我上午去看奶奶,下午来看你,太麻烦了。你要不要也去医院住着?” 沈老爷子执拗地不愿意去医院,于是关汀想尽办法劝说。 沈老爷子说:“你就不怕,我给你奶奶上眼药水?” 关汀:“……” 沈老爷子是在商场里厮杀出来的,口才和话术俱佳。如果真的要跟关奶奶说什么,关奶奶不一定扛得住。 见关汀沉默,沈老爷子也哈哈大笑。 这一日,在陪沈老爷子晒太阳的时候,简文彦忽然打了电话过来。 关汀走到一旁接起来,低声道:“喂?文彦?你不是在开剧本会么。” 简文彦最近一段时间之所以那么闲,都是在为了下一部电影做准备。 是冲奖的片子,对体型体态和人物心境有要求,这些天简文彦陪着关汀一块儿放松心情,导演觉得简文彦状态太轻松,不够“苦大仇深”,还专门给简文彦打电话说了一下这件事。 所以最近几天,关汀和简文彦见面也没那么勤,没有录综艺的时候,就做自己的事情。 简文彦的语气有些低沉,说:“关汀,我不是很开心。” 关汀一愣,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简文彦沉默了五秒钟,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含糊地说:“没什么,可能正在入戏,受到角色影响了。你呢?你现在还好吗?” 关汀对演戏之类的事情不太了解,但记得徐应当时入戏时有多痛苦——虽然更多是要看懂学术台词的痛苦。 关汀想了想,说:“我挺好的。你现在需要我吗?我跟付宁说一下,问问我能不能去看你。” “不要!”简文彦飞快地否定,之后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解释道:“你别跟他说,他现在跟导演是一边的,肯定不会让我见你。可是我好想你啊。” 简文彦撒起娇来,语气既幼稚又甜蜜,关汀听了忍不住笑起来,问:“那他会同意我们俩打电话吗?” 简文彦有些委屈:“这个电话都是偷偷打的……” 聊天聊着聊着,关汀走得离沈老爷子远了一些。 他一边通话一边看着沈老爷子的方向,忽然发觉了不对。 沈老爷子身体一歪,竟然就这样从轮椅上滑下来了。 关汀飞快跑向沈老爷子,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断。 · 沈老爷子进了icu。 医生赶紧把人送进手术室,争分夺秒地抢救。 关汀站在手术室外,看着许许多多的人出现了。 柳亦久、沈老爷子的堂表亲戚……还有董事会的许多人。 柳亦久立刻冲了上来,抓着关汀问:“怎么回事,为什么爷爷倒下的时候,你会在那里?是不是你说什么话,气爷爷了?” 关汀没有说话,还是护士把人给拉开的。 “这位先生,董事长是突然发病,医生正在抢救中,发病原因也会尽快查出来的,请您不要激动,保持安静,不要影响秩序。” 第166章 柳亦久说:“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关汀心里在想:沈爷爷是什么时候晕倒的?自己在打电话,会不会耽搁了几秒?那几秒钟会不会造成什么致命的影响? 关汀不是擅长自责的人,可在人命关天的时候,终究还是会有些后怕和后悔。 但打工人的本能,令关汀开始理清权责:“我发现的第一时间,就送沈老爷子过来了。如果你觉得是我言语刺激沈爷爷,请你拿出证据。沈爷爷会因为什么事情跟我生气呢?请柳先生不要迁怒。” 柳亦久挑起这个头,其他人的目光也看向关汀。 关汀表情淡淡的,虽然站在墙边,但也成为了焦点。 沈爷爷表兄那边的小辈说:“你是叔公什么人?这里都是亲属,或者利益相关的人,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人是朝着关汀发难,关汀淡淡地看了一眼,说:“你不认识我,那你算什么沈家人?”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那人见关汀语气平静,眼神忽视,顿时恼羞成怒。 管家往前走了一步,说:“这位先生,请问您贵姓?我从四十多年前来到沈家,一直跟在沈家,从未见过您。关汀从小在沈宅长大,您要是来过沈家,就该认识他才对。” 那人确实不姓沈:“……” 管家三言两语,向周围的人解释清楚了关汀的身份。 ——虽说不姓沈,但没有比关汀更亲近的“外姓人”了,柳亦久也不意外。 管家转而看向柳亦久,说:“柳先生,沈老爷子病了这么久,您来过一次么?您知道沈老爷子不喜欢晒太阳吗?我们都知道应该晒太阳,但我们劝不动,关汀带沈老爷子去晒太阳,是因为关汀天天过来探望,才终于劝动。那您呢?您刚刚问那几个问题的时候,内心也那样理直气壮吗?” 管家平常不声不响,很多人都把他当作npc一样的人物。 可他毕竟来了四十多年,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或许是沈老爷子最信任的人。 管家忽然冒头说话,周围的人也或多或少察觉出来了什么。 气氛微妙之时,沈老爷子的贴身保姆说:“是啊,也就关汀过来的那几个小时,沈先生的心情能稍微好一点。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都盼望着关先生能多来,沈先生应该也是一样的。” 这次沈老爷子住院,来了不少一直跟在沈宅的人,还包括沈老爷子的私人医生。 你一言我一语,这些人竟然都在为关汀说话。 柳亦久看着眼前一幕,想不明白为什么关汀一个被领养来的下属的儿子,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他说话。 柳亦久咬牙切齿,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口忽然有一阵骚动。 沈康时终于到了。 沈康时风尘仆仆,皱着眉头说:“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来了。” 阿猫阿狗们:…… 沈康时的目光扫过关汀,最后落在柳亦久身上。 刚才的对话,他听到了一些。 沈康时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警告,这让柳亦久想要说的话憋在了心里。 虽然沈康时发话了,但人却没有离开几个。 沈老爷子这次忽然住进icu,令许多人心思蠢蠢欲动——如果就是今晚、就是这次呢? 因此,很多人都贴着墙角,想要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没有离开。 柳亦久看着沈康时,勉强笑了一下,说:“康时……” 沈康时眼角余光划过关汀,想让柳亦久不要这样叫自己,可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个护士忽然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病人家属呢?有些事情要商量一下。” 沈康时心里一紧,连忙迎了上去。 沈宏恺也跟了上去——沈康时都不知道他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 护士把两人带到了一个安静的房间,说:“是这样的,现在情况有些紧急,有几个治疗方案,需要跟沈总你们讨论一下,尽快决定怎样做。” 沈康时:“不惜一切代价,以爷爷的生命健康为最优先。” 沈宏恺:“选最省钱的那个。” 沈康时瞪了沈宏恺一眼。 沈宏恺说:“老头年轻时受了伤,身体本来就差。现在医生都要我们选方案了,说明事情很紧急,预后也未必好。他就算活着,也只会继续管着你。只要他还在一天,沈氏就永远不可能是你的。你难道不想要吗?” 沈宏恺口无遮拦,沈康时即便想把沈宏恺扔出去,此刻也只是看向护士,问:“有哪几个治疗方案?” 护士:“我们发现老爷子血管堵塞,位置比较复杂。如果现在动手,只有40%左右的把握。如果不动手,可能病人醒过来之后会长时间沉睡,甚至失去意识。现在要不要治疗,取决于你们。” 沈康时知道沈老爷子的性格,让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康时当机立断说:“做。” 现在动手就是赌博,好比在沈老爷子身体里拆炸/弹,要么成果要么失败。不动手,则需要负担更长时间的康复费用。 明明这个方案从某个程度上来说,跟沈宏恺想要省钱的心是一样的,可沈宏恺这时候又说:“等等,等等!你小子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还能苟着,那就苟呗,今天那么多人,难道你想被那么多人看笑话?” 第167章 这下子沈康时看出来了,对沈宏恺吼道:“你是不是故意捣乱的?!” 沈宏恺嘿嘿一笑,说:“我就是想知道,老头子是不是立了遗嘱?以我对他的了解,恐怕没我多少。但我现在缺钱啊,我能怎么办呢?” 沈宏恺说:“我才是他亲生儿子,按道理,我的决定比你的更有效。如果你想让我同意你的治疗方案,你得拿出诚意来。” 第093章 “渣男!” 沈老爷子进了icu,本该安静的监护室门口此时人声鼎沸,一片嘈杂。 形形色色各怀鬼胎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将干净的走廊变得如同闹市一样。沈家的人和沈氏的人来了不少,众人乱成一团,其中更不乏想寻着机会溜须拍马的人、来试图捞偏门的人,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这么多乱糟糟的声音中,却是很多都在叫着同一个名字:关汀。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找关汀。 柳亦久之流的人,是在找关汀的麻烦。关汀到底为什么会成为沈老爷子倒下前最后见到的人?他们声称此中必有蹊跷。 ——“说不定关汀下了什么黑手,毕竟他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柳亦久愤愤然地在人群中骂骂咧咧,企图给关汀泼一身脏水。 沈宏恺也在趁机拱火:“你关汀又不是沈家的人,有什么目的?又是贪图什么?”——这话说出去,关汀其实坦坦荡荡,反倒是他自己的居心一览无余。 也有人找关汀并非为一己私欲。 沈家管家是平时和沈老爷子相处最久的人,日常只直接听命于沈老爷子。如今沈老爷子突然失去意识,他有很多事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得团团转。 沈康时此时忙的焦头烂额,管家一时求助无门,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关汀。 毕竟关汀与沈老爷子可能比沈家的小辈更为亲近一些,诸多烂摊子他也更熟悉。 …… 在所有人以外,还有一人别有所求。 虽然身处众人包围之中,要解决的事情多如牛毛。可是沈康时仍然忍不住分心望向关汀。 关汀又这样被卷入了沈家的漩涡之中。他会恨吗?沈康时想。 可是有一些恨也好,比起被关汀恨着,沈康时更不愿看到关汀的眼神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爱恨,没有自己。 “关汀!你这个贱人……”——是寻衅的人。 “关总,你看看这个是医嘱须知,沈老爷子先前……”——是求助的人。 关汀,关汀…… 关汀试图集中注意力听管家说话,可是感觉全世界的嘈杂都向自己涌来,吵闹得不行。 不知道噪声、压力、低血糖哪个原因才是最后一根稻草,关汀只觉得头顶的灯光一时间亮得刺眼,然后视线触及之处猛然变成一片光芒四射的空白,紧接着所有的光线、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仿佛被突然抛进了无边的真空之中。 关汀身影晃了一晃,好像慢动作一般身躯一软,然后重重倒在了地上。 关汀晕倒了。 身边围拢的人群没有反应过来,有瞬间的寂静。 只见人影一闪,沈康时从走道另一侧飞快地拨开其他人冲了过来。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只有他好像一直关注着这个角落的动静,第一时间飞奔过来。 病房里还忙着抢救沈老爷子,走道上乱成一团,一时竟然没有喊到医生,关汀轻轻伏在地上,面容平静好像睡着了一样,只有额角几点冷汗昭示着他也情况危险。 沈康时毫不犹豫地将关汀打横抱起来,吩咐旁边的人:去沈家的休息室。 原本因为关汀突然倒下而慌乱了片刻的众人回过神来,见此又像油锅一样沸腾起来。 众人小声嘀咕:他俩是什么情况? 沈康时眼睛没有看向其他任何人,只是盯着关汀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瓷白的脸上没有表情,陷入深眠之中。 于是沈康时就这样稳稳抱着关汀,心无旁骛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医院是沈家的产业,留有专门的豪华病房。这里沈康时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之前关汀生病、他自己受伤,都在这处保留地住过。 刚刚人群一团乱,沈康时大剌剌带关汀离开抢救室,没注意到这全过程都有人记录了下来。 沈老爷子突然倒下,也算是件豪门重磅新闻,人群之中不乏潜伏有专业的狗仔。 这些鬣狗本来只是来探听沈老爷子的病情,借此预测一下沈氏的未来,没想到沈老爷子的情况没打探多少,倒是歪打正着堵到了沈康时和关汀的这一幕。这可是大八卦。 众所周知沈康时前些日子和柳亦久刚订了婚,传言两人自订婚宴席后一直不和,近期已经分居,婚约取消的传闻一直甚嚣尘上。 但其中原因是为何,八卦中却语焉不详,只说疑似感情破裂。 今天可终于让大家对这感情破裂的原因窥见一二。顿时,八卦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了出去,各种角度的照片、各种千奇百怪的猜测,在一个个群聊消息里飞速传播了起来。 关汀昏迷只是因为劳累和压力,在病房休息了一会儿,又挂上了葡萄糖,没多久便醒了。 醒来时病房意外地安静,昏迷前那一番混乱景象恍如隔世。 难得清静的时刻,关汀便也顺势放空大脑,整理起自己的思绪。不知为什么,奶奶的话时不时仿佛萦绕在耳边。 第168章 ……最近,奶奶提起那个人次数好多啊。 关汀隐隐约约有印象,自己倒地的瞬间,人群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四散开来,慌乱之中,自己被稳稳地抱起。 那个令人安心的怀抱…… 不等关汀想更多,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是简文彦。 关汀没料到又惊动到简文彦,担心他过来影响到工作,但又止不住有些开心:“文彦,你来了。” 简文彦不像往常一样游刃有余,也不知是不是从剧组临时赶来的。 大概是有些介意急匆匆赶来身上的风尘仆仆,简文彦没有像往常一样亲近地靠过来,只是坐在病床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关汀说话。 仔细问了一圈身体情况,见关汀没有大碍,他勉勉强强放下心来。可是两人一时无话,出现了一段尴尬的空白。 简文彦像是有些踌躇该不该直说,深吸一口气还是问了出来:“关汀,我一直没敢正面问你……” 关汀扬眉:“嗯?” 简文彦:“你对沈康时还有感情吗?” 简文彦大抵也是看到了今天的消息,沈康时的态度已经路人皆知,那么,关汀呢? 关汀从未见过大影帝这样患得患失的样子,心中隐隐泛上一阵奇怪的感觉,但他斩钉截铁回答:“没有了。” 回答很果断,关汀好像是在安抚简文彦,又好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定心丸。 但是心中却隐隐约约好像有另外一个声音—— 不能去想,不愿去想。 简文彦一如既往地好脾气,他好像没注意到关汀语气后隐约流露的犹疑一般,只是说:“关汀,你想做任何事都可以。” “跟随你的内心。” 这话简直无私得有些神圣了——关汀有些意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察觉到了什么吗? 关汀一直没有做好准备接纳一段新的感情,虽然和简文彦相处还算舒服,但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确定关系。 如此这样的情况下,简文彦不会吃醋吗? 好像有什么念头从关汀脑子中一闪而过,却没有来得及抓住。 “你太累了,别想太多。”简文彦看出关汀在强打着精神,“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但关汀注定没有办法好好休息了。正在这时候,沈康时来了。 沈康时将关汀带到这里安顿好后,便去继续处理爷爷那边的事情,柳亦久和沈宏恺以及一众乱七八糟的亲戚员工好容易处理得差不多了。没料到再折返回来,竟会遇到简文彦。 沈康时和简文彦都在这里,可一山却不容二虎,宽敞的病房竟也显得狭窄起来,气氛又开始紧张。 沈康时努力忽略简文彦的存在,只对关汀说话:“对不起……” 简文彦:“就这样几句干巴巴的道歉?你对不起关汀的事情多了去了。” 沈康时只当蚊子在嗡嗡,全不理会,只继续对关汀说话:“今天场面确实有些混乱,你好点了没?刚刚方嘉良也来看过了,你……” 简文彦:“原本他一直好好的,到你这来了就晕倒,是你们八字不合还是风水不好?我看你们这有脏东西。” 简文彦边说边做出些夸张的驱逐动作,仿佛沈康时是他口中的什么“脏东西”一样。 沈康时努力压抑住被简文彦三番五次阴阳怪气的怒火,尽量好脾气回应:“……你别打岔行吗,我有话想跟关汀说。” 简文彦:“我是不会离开的,你们什么话我不能听吗?何况关在你这边,很难放心。” 沈康时:“你到底什么意思?” 虽然气势不输,但沈康时心里也默默嘀咕了一下……“我最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关汀:“你们别吵。” 剑拔弩张的氛围却并没有舒缓下来。 关汀看着简文彦千方百计帮着自己的样子想,简文彦到底是维护自己的,但是这个人也好神秘。 相比之下沈简单得可笑。 幼稚地打了一圈你来我往的嘴仗之后,简文彦手机突然响了。 简文彦也不避着谁,是经纪人的电话。他皱着眉头,不知听对面说了些什么,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挂断电话,简文彦看看关汀,又看看沈康时。 关汀见他这样子,不免哑然失笑:“不用这么担心我,你去忙就好。” 简文彦还想说什么,但是只威胁似的看一眼沈康时,便急匆匆走了。 病房终于安静下来,少了简文彦在这里拱火,关汀和沈康时两人之间突然有些莫名的尴尬。 沈康时迟疑许久,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犹豫半晌之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对着关汀一字一句宣布:“关汀,我想跟柳亦久退婚。” 说罢沈康时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望着关汀,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回答。他自己也弄不清想看到关汀有什么反应,只是想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他。 ……面对沈康时诚恳的眼神。 关汀毫不犹豫: “渣男。” 第094章 说服 “渣男!” 这句话落地之后,两个人都愣了一愣。 沈康时在想:自己的感情信誉已经破产,关汀不信任自己也属正常。可是,关汀难道真的想要自己跟柳亦久白头偕老么?他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了啊…… 第169章 关汀则是觉得别扭:这句话是不是仿若娇嗔? 片刻的尴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情绪。 关汀说:“柳亦久很爱你,你等了他那么久,现在要退婚?沈康时,感情在你心里是不是太儿戏了些,你有把我当成什么?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吗?” 为了冲抵心里的微妙别扭,关汀语气很严肃,刻薄到了极点。 沈康时苦涩道:“此时说这些,你或许已经不相信我了。但我发现,我对柳亦久没有感情,我不爱他。” “他出国这么多年,我跟他完全没有联系,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直到现在我才认清楚,我喜欢的其实是——” 关汀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沈康时尚未说出口的话。 桌子上的花瓶摇晃了两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摔碎成好几片。 关汀说:“你到底为什么要缠着我呢?你以为你现在说喜欢我,我就会高兴吗?你伤我太多,我不想再当傻子了。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你要做什么,都随你。” “只希望你不要把退婚的理由推在我身上。我承受不起报复。” 说完这句话,关汀便闭上了眼睛,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沈康时看着关汀,知道他真的厌倦极了自己。 沈康时舌尖发苦,蹲在地上,把碎片捡了起来。 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关汀即便闭着眼睛,也紧紧皱着眉头。 不知过了多久,张秘书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惊道:“沈总,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沈康时低声说:“不要紧。” 张秘书:“可是这个出血量……快去包扎吧。” 沈康时回头看关汀一眼,关汀翻过了身,背对着门口,打定主意不看沈康时一眼、不跟沈康时说一个字。 沈康时跟张秘书离开之后,过了许久,关汀才坐了起来,看见地板上一滩血迹。 张秘书正好带着保洁进来,愣了一下,说:“师父,你醒了。” 关汀收回目光,说:“嗯,我继续睡。” 拿被子蒙住头。 沈康时这是想做什么,道德绑架吗? · 那天离开之后,简文彦有段时间没有出现。 偶尔微信聊天,简文彦吐槽有些导演就是折磨人,要打定主意让人不快乐。 关汀知道,这是简文彦第三次合作的导演,当前诸多抱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甜蜜的负担”。 简文彦还替付宁道歉:“那天我应该陪着你的,但导演非要立刻看到我,才叫付宁来抓我。沈康时后来没做什么讨厌的事情吧?” 讨厌的事情有一堆,但关汀不想跟简文彦讲,于是扯开话题:“付宁也是为了工作,为什么要你替他道歉?” 简文彦哑然,道:“是是是,是我说错了。” 见不到简文彦的人影,关汀倒是经常往医院跑。 还真应了关汀前几日随口说下的话,现在沈爷爷住在icu里,关奶奶住在住院部,当真是能一道手找齐两位老人。 在医院里呆久了,关汀的心情也被无端影响,仿佛一根崩到极致的橡皮筋。 遇到沈康时的次数也变多了。 不是沈康时特意过来刷存在感,而是沈老爷子一直不醒,沈康时放心不下,几乎是住在医院,还把台式机搬了过来,线上处理文件、开会都干脆在方嘉良的办公室里进行。 除了某些一定要出席的会议之外,沈康时一直在医院里。 肉眼可见,沈康时变得颓废了。 方嘉良打趣他:“你这幅样子,关汀看了肯定更倒胃口。” 听见这话,沈康时便刮胡子,换衣服,还问方嘉良:“现在可以了吗?” 方嘉良看着沈康时眼底的红血丝,又见对方勉强折腾出来的体面打扮,目瞪口呆道:“你……真想追回关汀?” 沈康时说:“过阵子不这么混乱了,我也要好好地清理一下我的生活。” 清理生活……自然指的是跟柳亦久解除婚约,只是经关汀提醒之后,沈康时绝不想让人把这件事跟关汀联系到一起,因此说得含糊其辞。 方嘉良盯着沈康时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很认真,叹了口气。 关爱沈时,沈不屑一顾。现在关回头是岸,沈却又苦海无涯,难道爱情就是这样吗? · 关汀录完综艺,去看奶奶。 他刚从录制现场下来,西装打挺,脸上还化着妆。奶奶一直在刷短视频,讲短视频里的孙子好像要帅气不少,关汀跟她解释,是由于妆造的缘故,奶奶便说要关汀打扮给自己看一次。 可还没走进病房,却听见了沈康时的声音。 关汀慢下脚步,停在房间外。 沈康时不知前头在说什么:“……奶奶你别管那么多,这是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关汀没动作。 奶奶:“你爷爷现在肯定也想你好好的,就像我希望汀汀好好的。你每天陪陪爷爷,多跟他说说话,他记着你,一定会努力醒过来的。” 沈康时苦笑:“但愿。” 奶奶说:“哎,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看不懂。我年纪大了,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随他去吧。” “要活着,要死去,要经历什么,都随他去吧。人生就这么回事,得到了会开心,但也就那样。失去了会难过,也同样算不了什么。”关奶奶感叹道:“不要焦心,咱们自己尽心了就好。” 第170章 关奶奶语气平缓,听起来不卑不亢,带着点儿舒缓人心的作用。 关汀站在外头,心情也莫名平和了下来。 是啊,人生就这样。 他不要再被沈康时影响情绪了。 于是沈康时离开病房时,就看见关汀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沈康时愣了一下,不知道关汀在这里听了多久。他很想问问关汀最近有没有开心一点儿,可就在他即将张嘴的瞬间,关汀与他擦身而过,又把门关上了。 沈康时吃了个闭门羹,站在门口沉默片刻,终究是走了。 而病房内,关奶奶则是一直盯着关汀看。 关汀说:“怎么了?看见是我,不满意了?” 关奶奶说:“他就是来看看我,你怎么还吃醋了。” 关汀:“……” 关奶奶:“我不劝你们俩在一起,感情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不过,我跟他谁交朋友,你也不要管,实在不行,我下次背着你。” 关汀:“……也行。反正我不想见到他。” 关奶奶说:“都听你的,听你的。” 虽说关奶奶这样说,关汀内心还是觉得纳闷。 怎么不知不觉间,奶奶竟然也被沈康时收服了? · 医院有座后山,专门做成了蜿蜒的步道,坡度平缓,沿路还有许多张椅子可供休息。 这是医院特地做出来,供病人散心用的。 关汀在傍晚时爬山后山,慢慢走着。走到一片林子旁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一个粗旷的声音说:“放心吧,不会被查出来的!我们做了这么久,不都没什么吗?” 另一个声音说:“可……这是不是杀人啊?换了药,老头子是不是死得快一点?一般来说,病情恶化没有这么快吧。” 粗旷的声音说:“活着也是痛苦,不然就这么死了。那可是钱啊!你得挣多少钱?而且我们不算杀人,只是把药换成了另一种而已。” 关汀听到此处,心里一个咯噔,有种莫名的预感。 关汀走近了一些,听见那两人声音更清晰了一些。 粗旷的声音说:“别这么别别扭扭的,像个娘们一样。决定好了就跟我走,我们今天还得去icu。那里管得严,要小心点。” 另一个声音犹豫片刻,狠下心来说:“好!走!” 两人合计一番,静悄悄地从林子里穿行离开。 关汀几乎已经确认,这两人在说沈老爷子的事情。 难道沈老爷子的病情并非自然发生,而是有人策划?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住院之前,还是住院之后? 沈老爷子前些时候身体不好,又因为讳疾忌医不愿意去看病,才拖到恶化。沈宅安全吗? 有动机和能力做这些的人,又有谁? 关汀心头思绪流转,时间不过经历了一瞬间。 事关重大,关汀来不及与任何人商量,只得先轻手轻脚跟了上去。 那两个人穿着医护服,靠近了icu。 关汀想了想,悄悄给方嘉良发了条消息。 【方医生,方便现在去看看沈爷爷吗?就当是查个房。】 方嘉良很快连发两条信息。 【?】 【行。】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方嘉良还是这么做了。 不一会儿,方嘉良的脚步声就出现在了走廊上。那两人正要进房间,忽然顿住,立刻离开了。 关汀没能记住那两人的脸,却将那两人的步态都记在了心里。 第095章 苦肉计 张秘书给沈康时汇报完工作,却磨磨蹭蹭没有走,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康时抬眼,眼神里温度有限:“什么事?直说。“ 张秘书被一眼看穿,哆嗦一下便交了底:“沈总,您之前让我稍微盯着些柳先生,最近柳先生让我帮忙办事比较多,也算是意外发现……” 沈康时听到柳亦久名字就有些不耐烦:“他又在闹什么?” 张秘书:“倒是没有什么大动静,就是财务情况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您看看。” 张秘书麻溜地将查到的东西递给沈康时。 沈康时接过,粗略看了一眼,柳亦久的财务情况可以说是糟糕顶透。有几宗大额不明去向的流水,平时花钱也乱七八糟。 沈康时越看越皱眉头,他知道柳亦久不是自理能力多强的人,之前只当是他搞学术不入世,不擅长这些俗事,便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一阵没人替他打理,便难看到如此地步。 柳亦久目前在沈家处处受限,和柳家的关系也是不知回不回得去的紧张状态,想来日子确实不好过。 张秘书见机便一溜烟退下了,沈康时一个人细细看完财务报告,沉思片刻,吩咐司机:“回家。” 那个曾经住的地方已经不太像家,平日里只有柳亦久一个人孤零零住在那里,他把厨师保姆一行人都请退了,既不工作也不出门,沈康时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但念及往日的情谊,和尚未解除的婚约,沈康时也做不出将他扫地出门的事情来。 沈康时只是进门带着怒气:这么大的人,至于这样不会过生活吗?怕不是故意折磨自己卖些苦肉计吧。 柳亦久坐在窗边发呆,人有些形容枯槁。 沈康时开门见山:“亦久,我想听你亲口解释。之前纪念日我送给你的手表和胸针是怎么回事?” 第171章 彼时还是两人蜜里调油的时候,沈康时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对钻表和胸针,那时的柳亦久也曾意气风发,戴上崭新的首饰气质非凡。 ——哪是如今这样颓废的模样? 而那礼物也非寻常之物,是设计师专门为两人定做的款式。比起它们本身的价格,不如说其中蕴含的心意要更为珍贵。 沈康时盯着柳亦久的眼睛,试图在其中探寻什么。 柳亦久只眼神闪躲了一瞬间,很快便直直对视回来:“我卖掉了。” 话虽说得理直气壮,他却也未必全无慌乱。但沈康时扛起来尚未知道多少,柳亦久还可以故作镇定。 眼前的人显得越来越陌生,沈康时不愿戳破。 柳亦久:“你既然都已经不爱我了,还管我这些做什么,难道要我赔给你吗?”沈康时当然不至于和他算这笔帐,柳亦久也是吃准了这一点。 柳亦久嘴角带着嘲讽似的冷笑:“那些东西都是我们感情好的时候的纪念物,现在在我看来就是爱情的尸体。” “我看见它们就难受,卖了又怎么样?” 沈康时叹气:“你是缺钱吗?缺钱的话直接和我说,不必……” 柳亦久转过头去不看他。 沈康时:“看在我们年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不会放任你滑入深渊的。” “——滑入深渊?”柳亦久轻轻重复这几个字,声音却突然有了些别的情绪:“沈康时,什么叫滑入深渊?” 沈康时并未掩饰自己的怀疑:“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缺钱?是沾上什么不好的兴趣了?赌博?还是——” 柳亦久狠狠打断了沈康时的话头:“这算是关心吗?” 话这样问,柳亦久的声音中却是没有一丝觉得这是“关心”的意思,只有冷笑:“现在知道关心了,是怕我死在你家了吗。” 这话说得太重,沈康时脸色也冷了下来:“别太过分,柳亦久。” 柳亦久从未听见沈康时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过自己,便也知道对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但他现在不管不顾,只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在国外被歧视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跟关汀上床吧。我回国之后遇到质疑的时候,你有相信过我吗?你有安慰过我吗?” 沈康时哑然,对方说的虽然是气话,但也并非有假。 柳亦久眼眶噙满泪水,不管不顾地大喊:“我以为你不懂爱人,可是你真的不懂吗?你只是谁都不爱而已,你现在对关汀又有几分真心!” 沈康时做的一切,柳亦久原都是知道的。变心也好,替身也罢,原只因为自己是那个所谓的白月光,便恃宠而骄不在乎罢了。 可如今——柳亦久眼泪潺潺:“你不过是要把关汀变成另一个我。”没说出口的是,那么,你能不能再重新看我一眼呢。 沈康时并非全无触动,但柳亦久故意混淆概念他也看得清楚。他今天过来只是为了兴师问罪,并不想被扯进那些爱与不爱的悖论之中。 而他也是清楚的,自己确实不爱柳亦久了。 既然不爱了,有些事情就变得不可忍受。 如果说之前看到柳亦久流泪尚有几分心疼,如今却只剩头痛。沈康时是尚存一些善意想拉他一把,可这却并不出自于所谓的爱情。沈康时看到如今的柳亦久,只觉得样子陌生又丑陋。 沈康时只是冷冷看着柳亦久哭泣,等消停些许后冷静提出:“我们分开吧。我会向柳家退婚。后续的问题都由我处理,我也会尽力补偿……” 柳亦久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双眼通红地瞪过来:“是因为关汀?” 沈康时心里微微一动,被这突然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这反应转瞬即逝,沈康时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并且下定了结论——关汀不想牵连到这件事中来,那就不应该打扰他。 于是沈康时告诉柳亦久:“不要扯别人进来,你看看我们婚约之后,沈氏的股价跌了多少?”言外之意是,和你柳亦久结合没有好结果,你需要反思一下自己。 柳亦久像是自动屏蔽了这一系列的回答,只是冷笑道:“我不管你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但我是不会答应的。” 沈康时的眼神冷峻起来,柳亦久丝毫不惧怕地迎上去,方才的脆弱已经一扫而空:“你敢和我退婚,我也不会放过你。” “大不了,我还可以发些活色生香的图片,给谁呢……不如就给医院那个老太太吧。”柳亦久的眼神逐渐疯狂。 “不知道那老婆子要是知道她孙子在当什么狗屁替身,会不会被气死?上次是不是差点没救回来……” 沈康时震怒:“你不要不知好歹!” 柳亦久无所谓地一笑,他的确做得出来这事。既然在沈康时心中形象已在谷底,他也不在意让自己更烂一些。 反而是沈康时很快冷静下来,并未再提退婚的事情,只摔门离开。 关汀这头,刚结束完片场的拍摄,出来休息竟意外遇上了老熟人徐应。 徐大明星现在在录另外一档综艺,他现在的人气可谓如日中天,但还是躲着殷勤的人群偷偷来找上了关汀。 “关哥——好久不见!”徐应还是一副讨喜模样,他们俩片场不远,他是特意过来的。 闲聊几句,徐应话题突然七拐八拐到简文彦身上:“前辈最近也忙着呢,他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最近竟然在娱乐大厦偶遇好几次。” 第172章 “关哥,你现在和简总确定关系了吗?你们现在cp粉可多了——嗑得火热呐!”徐应一边问,一边注意着关汀的反应。 关汀略想了一想,对简文彦感激有之、亲近有之,却似乎不是爱情。两人至今为止还没有确定正式关系,亲密的接触虽然并不少,但却没有迈过最后的一关。 于是对着徐应的八卦便也只含糊其词:没有进展,就那样。 徐应听到这里反而有些支支吾吾,关汀哪会看不出来他有话要说?一扬眉,徐应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简总好像生病了他是不是没告诉你?” 这关汀还确实不知道,他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示意徐应继续说。 徐应:“他那个经纪人,付宁你知道吧,合作时间挺久了,最近可能有些争执,关系水火不容的……” 顿了一顿,徐应补充:“经纪人话语权挺大的,上次看见他俩在没人的消防通道吵得可凶了,好像还打架了,简总脾气很好,难得见他这么生气。” 这么一听,关汀也担心起来,皱起眉头,这些简文彦从没有和自己说起过。 徐应连忙推脱:“我一个后辈,哪里好直接问,就是告诉你,你关心一下呗,别说是我说的。” 徐应挤眉弄眼,尽职尽责地当着这个cp头子。 关汀也明白,徐应关心自己的感情问题才来好心提醒一番。他要是直接去关注前辈的状况也不合适,难免显得很没有边界感。 关汀如今顶着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身份,倒是正好合适去关心关心。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想到简文彦帮过自己,他也想帮对方一次。 消息发送过去了,却罕见地没有回复——往常都很积极的。 关汀心中担忧又叠了几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了简文彦所在附近的咖啡馆,准备守株待兔问个究竟。 等了一阵,有人过来直接在关汀面前坐下了。 来人是付宁。付宁眼眶乌青,像是和谁打过一架。 第096章 付宁 付宁脸上带着伤,那伤很新鲜,看起来甚至没有来得及处理什么。 付宁一向路人甲的脸上,因痛楚而变得有些生动起来。 付宁坐在关汀对面,问:“关先生,你找简文彦有什么事情么?他最近在找状态,不太方便跟您见面,所以我代替他过来了。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想到徐应说的八卦,付宁这样“踏实”的经纪人也会跟简文彦吵架吗? 听徐应的意思,吵了还不止一次。 关汀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给简文彦发消息,本身就是想要问问简文彦的病,再问问为什么跟付宁吵架。 现在付宁就在对面,他本身就跟简文彦的关系更为紧密一些,如果去问为什么吵架,未免有些越俎代庖的嫌疑。 而问简文彦的病情……关汀也不确定是否合适。 付宁见关汀犹豫,想了想,说:“关先生,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你和简文彦现在是什么关系?” 是什么关系? 关汀思考片刻,道:“算是朋友。” 付宁又问:“简文彦不常跟人交朋友,他对你很特别。” 关汀有点摸不清付宁的意图,对方作为简文彦的经纪人,是在关心艺人的恋情吗? 付宁喝了口咖啡,说:“见到我这个样子,你都没有惊讶,应该听说了什么。是徐应吗?有一次我看到他了。” 关汀道:“我听说简文彦生病了……他的病情怎么样?会不会影响到什么?我可以知情吗?” 关汀顿了顿,补充道:“作为朋友。” 作为朋友。 付宁低声咀嚼这几个字,然后问:“关先生,这个问题或许有点冒昧,但我想问问,你跟简文彦上过床吗?” 话落到地上的瞬间,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关汀表情疑惑,即便他早听说过娱乐圈里经纪人与艺人捆绑很深,但也没想到付宁竟然会关注到这个地步。 关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付宁。 简文彦应当是喜欢自己的,这一点关汀可以确信。他和简文彦可以说是萍水相逢,但简文彦愿意花时间陪他——想也知道,如简文彦身份这样的人,他的情绪价值有多么珍贵。 见关汀没有说话,付宁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你们俩的关系或许还没有到那个份上。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就算你去问简文彦,他应该也不会回答你。” 付宁脸上还带着斑驳的伤口,青一块紫一块,足以看出简文彦那时候有多么用力。 但这个微妙的态度…… 关汀脑海里闪现出了许多东西,有很多细节浮现出来,即将连成一片,指向某个结论。 付宁又问:“你喜欢简文彦吗?” 或许是跟简文彦吵过架、甚至动过手的缘故,付宁此刻的态度看上去不似之前那样无害,反而让人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遇到这种情况,关汀也不会一直当老好人。 他笑了一下,说:“简文彦不靠粉丝吃饭,无论我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我们现在是暧昧还是明确了、我们有没有亲密过,这些都不会影响到他的事业。即便我想要跟他炒cp蹭热度,也只需要确定简文彦的意向即可。” 关汀并非那种盲目的讨好型人格,工作中的事情最该明确权责,划清楚,哪些是属于你的,哪些是属于我的。 第173章 现在付宁的这些问题,都超出了一个经纪人该做的事情。 “要只是想炒cp,都是简单了……”付宁低头嘟囔一句,随后看向关汀,道:“我原以为,关先生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今天也没有必要聊下去了。” 说完这些,付宁站起来朝着咖啡馆外走去,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看着付宁的背影,饶是关汀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一直听说经纪人手伸得长,会干涉艺人私生活,可跟付宁接触这么久,简文彦显然是话语权更大的那一个。 关汀找简文彦聊聊,付宁越俎代庖过来,还说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难道简文彦有什么把柄握在付宁手里?! 这个思维一旦发散出去,脑海里就有许多纷繁杂乱的念头出现了。 想到付宁最后那句话,和前面那几个问题……关汀莫名其妙地想:难道付宁喜欢简文彦?! · 沈老爷子住在单独的病房里,最近医院里不再接受新的住院病人,腾腾挪挪的,沈老爷子自己住了一整层楼。 沈宏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病房里。 作为一个不肖子孙,沈宏恺不常探望。更多时候他都是缠着沈康时要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钱,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存在。 沈宏恺站在床边,灯光从后面打过来,他的影子把沈老爷子覆盖。 沈宏恺说:“你只有我这一个儿子,竟然不打算把钱留给我?你以为五千万就能打发我吗?” 沈老爷子躺在病床上毫无反应,只有那些仪器滴滴答答的,在记录着沈老爷子的数据,表明他还活着。 沈宏恺说:“除了‘那个’遗嘱之外,你还有别的遗嘱吗?如果没有的话,你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沈宏恺语气格外冷淡,说:“再见了,老头子。” 说完之后,沈宏恺拿起被子,往沈老爷子的脖子上捂了过去。 关汀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关汀的脚步没什么声音,忽然出声,反而把沈宏恺吓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关汀厉声道。 沈宏恺手一抖,看见是关汀之后,吊儿郎当且不屑一顾地说:“晦气。” 沈宏恺扯了扯被角,刚刚那个动作又变成了稍显温馨的掖被子。 沈宏恺给沈老爷子掖被子的时候,视线却一直放在关汀身上。 那视线充满恶意,关汀看了很不舒服。 沈宏恺说:“你进来前不排队?我是他儿子,你是他什么?你要跟我抢什么?” 面对沈宏恺这样地痞无赖一样的角色,关汀并不会在乎他说了什么。 关汀走到沈老爷子床前,检查着被角,说:“不能这么做,病人会呼吸不过来的。” 沈宏恺冷哼一声,不屑地离开了病房。 关汀没去管沈宏恺,而是开始检查沈老爷子方方面面的问题。 上次那两个人什么也没有成功,关汀不想跟沈康时打交道,于是嘱咐管家多关注病房进出人员,还查了前阵子进出人员。 然而并没有什么结果。 关汀都要以为自己那天听到的对话是幻觉了。 虽然没有检查出什么来,但关汀依然对沈宏恺当时的眼神和状态充满戒备。 要告诉沈康时吗? 管家能查监控,但是没有立场对沈宏恺做什么。 思来想去,如果真的把沈老爷子的生命安全当一回事,那仿佛只能够去联系沈康时了。 这样想着,关汀走出了病房,正好在思考要怎么跟沈康时说这件事情的时候—— “喂。” 没想到沈宏恺就站在门口,仿佛在蹲点关汀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关汀下了一大跳。 沈宏恺还是那样一副嘲讽的表情,很看不起关汀似的,说:“你现在过来看老头子,是为了什么?你不会又想跟沈康时好了吧?” 关汀搞不懂,为什么在沈宏恺眼里就只有这么一些事情呢。 关汀心头无名火起,道:“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儿子的。你们沈家人都那么自恋吗。” 沈宏恺说:“不然你为什么来看老头子?听说从你父母死后,老头子就一直把你带在身边。这些年来,你享受的荣华富贵也够多了吧,卖了你父母,你都过不上这样的生活。现在你应该知足了,不要去奢求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到父母,关汀一下子愤怒起来了:“你!” 沈宏恺笑了,说:“生气了?要不是你父母两条命,你哪能有今天的钱财和地位。不要说钱不重要,你那么喜欢沈康时,在沈氏集团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少拿一分钱。” “据我所知,你闹着要分手的时候,沈康时给了你一笔钱和股权吧。难道你真觉得是用实力得到的?” 沈宏恺不屑地笑了一下,说:“说白了,还不是你在床上伺候得好,他想要你这么个‘暖床丫头’罢了。男人么,不就那点事情?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有脸让奶奶搬过来。” 关汀气急,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心跳不太对劲。 沈宏恺说:“我建议你还是赶紧把奶奶带走吧,在这里呆久了,难保她哪天知道自己住院的钱居然是孙子卖屁股得来的,不会直接气得跟你父母见面。” 听到这句话,关汀再也忍不住,朝沈宏恺挥了一拳。 第174章 没想到沈宏恺年纪这么大了,身形竟然还颇为灵活,一歪头就躲过去了。 关汀摔倒在地上,死死地盯着沈宏恺。 “要给你叫医生吗?”沈宏恺耸了耸肩膀,说:“哦,你的医生来了。” 方嘉良跑了过来,扶起关汀,说:“怎么了?你现在还好吗?” 沈宏恺毫不在意地走远了。 关汀闭上眼,在方嘉良的帮助下,呼吸终于平顺了过来。 “我没事。” 第097章 蹩脚理由 关汀上的这个求职综艺,给他小涨了一波人气。 且不说他和简文彦的各种互动被里里外外抠糖,几乎嗑成了大势cp,他本身的个人表现也足够出彩。 关汀在节目上的妙语连珠吸粉无数,一期录罢休息,身边还围了不少慕名过来搭话的人。 跟组的工作人员好些都是初踏进娱乐圈的新鲜人,既有些崇拜,又有些好奇地围着关汀:“关老师,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怎么什么都懂?” 不仅是懂得多,还会说话、会做事,关汀向来做事滴水不漏,能不露声色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情绪。 这些已经成了他的人格的一部分,或许是曾经的工作留下的痕迹。 回想到在沈康时手下做秘书的那些年月,其实还没有过去多久的时间,却好像已经被封存在记忆深处。那些过往都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只有一些工作留下的习惯时不时地跳出来提醒他。 然而面对好奇宝宝们闪闪发亮的眼神,关汀只是谦虚回答:“企业中做些杂事罢了,没什么特别的经历。” 他自己低调,却有人替他显摆起来。节目幕后也有了解沈氏的工作人员,神神秘秘地给新人们科普:“沈氏知道伐?五百强企业,关老师曾经在那里当首席秘书。” 旁人啧啧称奇,能做到这个地位的秘书,哪里是“杂事”能够概括的,那绝对是顶顶厉害的复合型人才。 又有好事之徒在众人中开始大讲特讲,关汀如何与沈康时从刚接手沈氏时的筚路蓝缕,到后面将偌大一个企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虽是在追捧关汀,可那个人,却是始终绕不开的一个名字。 有只言片语飘进关汀的耳朵,那个名字像被风吹起的羽毛一般,轻轻在心里撩了一下。 但关汀仍是个低调的人,并不会因为有人夸奖便忘乎所以。很快便不动声色将话题绕开了去,节目录制继续,这些讨论于是沉寂了下去。 也有专业人士将关汀的能力看在眼里。节目间隙,有综艺导演向关汀抛来橄榄枝。 导演:“关老师,咱们当前这个节目合作下来,您的控场能力实在是厉害。您有兴趣主导一个自己的节目么?” ——竟然是一个崭新的节目邀请。传统的电视台要转型,打算和网络平台合作打造一台综艺,想邀请关汀当主持人。 关汀并不排斥做一些新鲜的尝试。主持人确实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但也未尝不可。 关汀好奇:“什么样的节目,有详细的策划案吗?我先熟悉一下。” 关汀回应得积极,对面导演反倒有些苦恼:“目前有一个大致的框架,但具体的架构还没搭建起来,关老师对这个项目有兴趣的话,节目制作方面也请指点一二。” 本就是一个还在筹备期的项目,形式内容还未有定论,来找关汀聊这个,一方面看重他有做主持的潜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有过做制作人的背景。 眼见着有戏,一不做二不休,导演连忙拉过关汀、还有一干工作人员找了个僻静的咖啡厅开始头脑风暴。 导演介绍节目,计划是做一台职业体验类节目,节目大致内容规划关汀一听就明白了,无非又是一档“明星下凡”式的综艺,这样的节目已经不少见,导演组大概也是考虑到和竞品撞车的可能,因此迟迟没有往下推进。 内容说明罢,关汀若有所思。见关汀还在思考,导演请教:“根据关老师的经验,是否有什么建议?” 关汀沉吟片刻答:“同类型的节目很多,主题上并不出彩。” 这话说得直接,导演露出中了一箭的表情,但他知道关汀不会无缘无故地批评,一定会有有用的建议。 关汀继续:“比起镜头放在明星身上,不如更多地对准他们遇到的普通人,没准会有别的火花。” 关汀只是随口一提,导演却被点燃了灵感。的确,比起在同一条车道上去挤,不如转换思路调转镜头,发现一些别的内容。 的确是完全没有想过的思路。这个关汀,是有两把刷子啊。 对关汀来说,这无非是举手之劳,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结束工作,关汀和徐应约了晚饭,等人间隙百无聊赖中,竟然见到了一个好久不见的身影。 对方比他还要激动:“关哥……你也在这?差点忘啦,你也是半个娱乐圈人士了!” 孙莹然还是那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德行,不过她也并不是完全不识好歹,关汀此前替她说过话她也都记得。既然已经和关汀没有对立,她也格外友好一些。 关汀:“孙小姐来这……”话没问完他已知道答案,孙莹然长枪短炮背了一大堆,这是来当站姐来了? 孙莹然嘿嘿一笑:“正是你想的那样。” 原来孙小姐最近闲来无事,开始追星了。她有钱有闲又会来事,很快就混成了粉头,今天正好那位明星有活动,于是便来现场守株待兔。 第175章 人还没有出来,孙小姐和关汀找了个地方闲聊起来。 原来她追的这人,也算半个熟人。此前没火起来时,和徐应有过合作,也和关汀打过交道,是个潜力不错的小伙子,但迟迟没有火起来,最近又参加了个选秀准备重新出道一次。 孙小姐:“这个狗屎选秀,天天把哥哥压榨得没有人形,最近那个选歌又让我们打投,我……” 关汀打断她:“这么上头了?冷静一下,那些钱也给不到他们,都不知进了谁的腰包,你也是商人家庭的孩子,这些应该心里有数。” 孙小姐满不在乎:“我当然心里有数,但出来混一场,排面要给的嘛。” 孙小姐说得痞里痞气,还是那个熊孩子做派,关汀哑然失笑。不过既然是富家女的玩乐,他也无所谓干预。 孙家此前被沈康时整得元气大伤之后,如今还在缓慢恢复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是亏欠不了孙莹然这个宝贝闺女,追星这种小事也就由着她去玩了。 关汀提醒:“要是你想让他红,不如找你表哥要点资源,没准就捧起来了。” 孙莹然表哥简文彦,家里背景厚关系也多,看此前两人互动,兄妹关系也算亲密,要是孙小姐想捧人,的确是条路子。 关汀好心提醒,孙小姐端详了他一番,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人还怪好的。” 追星也好,打投也罢,不过是她无聊生活的调剂罢了,要是真去把人捧红了,这样的责任她反而不想担了。 孙小姐:“没有必要,我就是玩玩而已,没喜欢到那个地步。” 但这么一聊下来,她反倒是对关汀亲近了不少。周边的人除了同好以外,多少有些不支持不理解她追星的事情,只有关汀能站在一个旁观的角度还不带丝毫偏见的给她出建议。 孙小姐:“你这人真有意思,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告诉你一个崭新的八卦,你一定感兴趣。” 孙小姐神神秘秘的,关汀倒是颇有些好笑,她又知道什么了? 对面自顾自讲得津津有味:“你知道吗,自从沈康时那个渣男和姓柳的那个贱人订婚,沈氏股价下跌得可厉害。” 关汀闻之不为所动,这都是公开的新闻。 因为柳的风评,以及订婚宴上的一系列风波,沈康时现在在业内的名声有些受挫。虽然与他个人能力无关,但大家乐见十全十美的佳偶良缘,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怨偶。 孙小姐继续八卦:“就因为这个,沈康时提出来要退婚!” 说罢还义愤填膺:“我还当他俩是什么真爱,结果就因为股价这种身外之物就要闹退婚,这个抠门男!” 孙小姐简直忍不住破口大骂,她本来就是个脑子不转弯的性子,又是大剌剌的直肠子,听到什么就信什么,真当沈康时是因为股票跌了而想取消婚约。 关汀闻言却是一怔:股价……沈康时对别人是这样说的么。 沈康时上次来告诉自己想退婚的时候,被关汀斥回,还说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他于是听明白了,如果关汀再被卷入退婚的风波之中,只会深陷又一个漩涡,无数指责、猜疑和恨意都会蜂拥而来,这是关汀极力想避开的,沈康时都明白。 ——所以他就找了那么一个蹩脚的理由,股价? 以沈康时的能力和沈氏目前的布局,股价这些小小波动不过皮外伤罢了,很快随着海外市场的推进和新业务的落地,这些都会成百上千地赚回来。 然而他依然用了这么一个于自己有损的理由,只为了把关汀完完全全从这婚变风波中摘出去。 关汀哑然。 孙小姐倒是还在边上骂骂咧咧:“见利忘义的小人,这个人渣,幸亏你没和他在一起,要我说,关哥你值得更好的……” 说的些什么关汀都没有去听了,他心中只有些莫名的在意。沈康时……终于开始好好在意自己的感受了。 第098章 顿悟 关汀跟孙莹然吃过晚饭,孙莹然又缠着他聊了一会儿天,八卦他跟简文彦的进展,被关汀打太极打回去了。 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了。 却没想到简文彦正坐在客厅的灯光下等着他。 简文彦最近都在找角色状态,已经很久没有跟关汀见面了。 关汀愣了愣,见简文彦的状态有些差劲,留着胡茬,有些颓丧之美,或许这就是他要找到的状态。 关汀开了灯,问:“怎么了?你不开心?” 灯亮起的瞬间,简文彦眯了眯眼睛,表情有瞬间的失神。 过了一会儿,简文彦才回过神来,对关汀笑了笑,说:“想你了。” 简文彦朝着关汀张开手臂,神情竟然有些依赖和脆弱。 关汀顿了顿,走过去,抱住了简文彦。 两人在沙发上坐着,简文彦低声说:“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想我吗?” 关汀被简文彦环在胸前,想换个姿势,不小心撑到了简文彦的大腿上,简文彦的身体忽然紧绷了一下。 关汀一顿,随后动作更加轻柔,换了个姿势,能够与简文彦对视。 脑海里却是跟付宁见面那次的场景。 徐应说,简文彦和付宁打架了。付宁伤了脸,那简文彦呢? 关汀一寸又一寸,仔细描摹着简文彦的眉眼。 第176章 这目光缱绻,简文彦的目光变得温柔而迷离。 简文彦一把抱着关汀,把人按在怀里,低声说:“你怎么不说想我。” 这语气像是在讨要着什么似的,关汀不自觉放软了声音,说:“想的。” 简文彦在他脖子里深深地嗅了一下,说:“谢谢你。” 关汀不知道简文彦到底在谢什么,但他知道,简文彦此刻需要一些安慰。 两个人没有说话,灯光流泻在两人身上覆盖了一层金黄色的绒膜,显得十分温馨。 呼吸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被骤然放大。简文彦的嗓音号称被天使吻过,但没想到,连呼吸都这样的性/感。 这个姿势有些别扭,关汀被迫双手环着简文彦的背,慢慢摸索着。 不知道摸索到了哪里,简文彦的呼吸声忽然变了节奏。 关汀僵住了。 “你……” 转瞬之间,关汀颠倒了个儿,躺在沙发上。 简文彦在他上方。 简文彦的膝盖似乎也受了伤,半跪的时候,表情有些隐忍。 关汀伸出手,在简文彦受伤的地方摸索片刻,说:“下次别这么不小心了。不要跟人动手。” 关汀的手凉凉的,覆盖在伤痛处,竟莫名有了些止痛的作用。 简文彦眸色一暗,整个人气质都变化了。 简文彦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低声说:“那我现在,可以不小心吗?” 眼神、动作、语言、气氛……无一不昭示着什么。 关汀心跳加快,已经做好了会发生什么的准备。 关汀望着简文彦,眼神柔软下来,像是连绵的春潮,又像是叮咚作响的溪水。 简文彦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缠绵着缠绵着,即将再进一步的时候,简文彦忽然顿住了。 关汀睁开眼睛,疑惑地看向简文彦,说:“……唔?” 柔软……不该在此刻出现的柔软。 简文彦的表情有些尴尬,面对关汀迷蒙的质疑,简文彦低头,又亲了他一下,说:“没事。” 关汀勾着简文彦的脖子,把人带向自己。 简文彦再次伏下来。 呼吸交错之间,简文彦再一次顿住了。 这一次,关汀也“醒了”过来。 他手肘撑着沙发,朝后退了一点儿距离,迟疑道:“你……”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简文彦抓起茶几上的手机,丢下一句“我有点事”,飞快地跑了出去。 关汀半躺在沙发上,眨了眨眼睛。 房间里还遗留着刚才的氛围,但是简文彦已经不知所踪。关汀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动也不动地看着大门。 半晌,他呼出一口气,直接摔在了沙发上。 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 后来关汀竟然就那样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关汀还在沙发上躺着,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没盖被子,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窗似乎留了一条缝隙,风挤着钻进来,关汀手脚发冷,尤其是喉咙干燥又刺痛,大概是要生病了。 他抓过手机,想看一下时间,结果却看到有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 是付宁发过来的。 付宁:【简文彦是不是在你那里?】 算一算时间,差不多正好是简文彦离开的时间。 关汀没有立刻回复他的消息,而是坐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尘埃落定般地给付宁发了一条信息。 关汀:【你现在在哪里?谈谈吗?】 时值凌晨四点,但付宁很快回了消息过来。 付宁:【我去找你,在你家停车场等你。】 等付宁到了,关汀套了件风衣,便走了下去。 付宁开着一辆保姆车过来的,眉眼有些疲惫,看样子今晚一夜没睡。 比起付宁的疲惫,关汀则是在好好睡过一觉之后下来的,此刻心思澄净,松快得很。 关汀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没睡?”关汀说:“还在找简文彦?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已经走了。” 付宁揉了揉眉心,说:“你不担心他。” 关汀顿了顿,说:“他一个成年人,总不会就这么消失。再说以他的背景,真有什么意外,也轮不到我担心他。” 此刻,关汀把自己同简文彦的距离拉得极远。 付宁:“……” 关汀道:“需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吗?我不确定他会接。” 简文彦离开的时候,说得上是落荒而逃。 涉及到男人的尊严,关汀不知道简文彦会不会因为尊严而拒接电话,不确定简文彦是不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 付宁说:“不用,我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大概。” 说完这句话,付宁顿了顿,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关汀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付宁可能已经找到简文彦了,现在却还是要来跟自己聊聊。 付宁说:“今晚,你们睡过了?” 这个问题有些耳熟,好像不久之前才听付宁问过。 关汀这时候回想起付宁之前的问题,才发现早有暗示。 关汀说:“徐应说简文彦去看病,是看这个……?” 付宁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微妙。 过了好一会儿,说:“这件事情,我和公司都不希望再有别人知道了。如果关先生需要的话,可以开个价。” 第177章 “封口费。” 封口费……关汀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邀请”。 品味一番之后,关汀摇摇头,说:“不需要,我还没有那么八卦,不会告诉别人。这一点你可以让简文彦放心。” 只是关汀没想到,他和简文彦竟然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结束。 付宁没有说话,从后视镜里看着关汀,依旧说:“关先生还是开个价吧。” 关汀顿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付宁也是替人办事,是需要留痕和保证的。 即便付宁信任自己,但他一个经纪人的信任值什么? 公司不会信。 想通了这一点,关汀也不为难对方,思考片刻之后,提出一个很难被拒绝的价位——不至于负担不起,但也颇有份量,让人能够相信他真的不会说出去。 “好的,麻烦稍等。”付宁说完之后,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消息。 手机莹莹的光照在脸上,让付宁淡漠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 关汀随口问:“今天可以到账吗?” 付宁放下手机,说:“关先生可以查看一下。” “……” 这么快。 关汀拿出手机,确认余额。 他想了想,说:“这个渠道,能否介绍给我?如果之后有需要——” 说到这里,关汀忽然停住了。 他也不需要再去摸索类似的大额打款的渠道。他应该不再有接触到这么多钱的机会了。 关汀说:“需要签字吗?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上去了。有点困了。” 付宁忽然叫住了他:“关先生。” 关汀:“嗯?” 付宁:“简文彦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有没有真的喜欢过他?” 这个问题,关汀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想了想,只能说:“今晚我本想让他留宿的。” 付宁说:“好,我知道了。” 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 关汀扣开了车门,正要离开之时,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付宁腰间的皮带,似乎有些眼熟。 关汀愣了愣,说:“你是不是已经见过简文彦了?” 付宁:“给你发消息不久之后,就找到他了。” 有些奇怪的东西,在脑海里串在了一起。 关汀说:“所以你来封我口,简文彦也知道。” 付宁没有否认。 关汀继续问:“你总是问我跟简文彦有没有睡过,是于公于私?” 付宁忽然顿住了。 关汀:“你呢?你跟他睡过了吗?” 付宁身体一僵,显然没有想到关汀已经猜到了。 关汀静静地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比这一次要早。 想到之前相处的种种细节,关汀忽然有一种顿悟的感觉。 付宁于简文彦,不过是另一个“万能秘书”。 第099章 与爱有关 这一晚是某大明星的婚宴,婚礼紧接着还后有晚宴,众人都携男伴/女伴而来。唯独沈康时身边空空如也。 “沈总,您……一个人?” 问出口的人多少存了些看热闹的心思,但看出沈康时表情不对,又怕惹祸上身,连忙假装自知失言打个哈哈把话题岔了过去。 ——沈康时身上肉眼可见的低气压,还是不要触霉头才好。 “哈……”身边传来一身嗤笑,像是看穿了一切。沈康时暗自不爽,但却并没有发作,转头看谁又来面前蹦跶。 “哟,这不是我们沈总吗?”说话的是林启逸,明摆着没打算好好说话:“怎么成了孤家寡人?” 林二公子和沈家向来不对付,更何况之前被沈康时一套小连招打得差点爬不起来,故意来阴阳怪气显然是怀恨在心,沈康时对他也难得有好脸色。 林启逸故意做出个东张西望的样子:“沈总的未婚夫呢?”又做恍然大悟状:“吵架了?” 沈康时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话没出口,但林启逸能领会到意思:别多嘴。 林启逸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早就出局了,还给你通风报信,足够仁至义尽了。你呢?没把握住,不仅人品不行,还缺点智慧。” 林启逸指指自己的脑子,暗示沈康时的愚蠢。 沈康时皱眉:“你什么意思?”说罢想一把抓过他衣领,却被他溜了个空,嘻嘻笑着绕过沈康时离开了。 沈康时心头突然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想起之前林启逸加上自己微信发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消息。 但这想法很快被一阵喧闹打断,有新的宾客入场,新娘亲自上前迎接,阵仗挺大。 “简影帝,稀客呀,稀客。”新娘是当红时急流勇退的流量女明星,此前和简文彦师出同门,见到来人分外亲切,故作夸张地打着招呼。 关汀没有在简文彦身边,简又是沈康时最不想见的人,只是商务礼仪将他架在了这里,他的涵养也不会允许他在别人的好日子上甩什么脸子,只得看新娘和简文彦寒暄。 新娘招呼简文彦:“师兄,小付哥,好久不见。” 沈康时这才注意到,简文彦携着的男伴,是个不算陌生的面孔——他的经纪人付宁。此前没少出现,他从来只当是一般工作人员。 但新娘和他们格外熟络地聊着天,众人似乎都并不意外简文彦身边是付宁,即使他之前从未以这样的身份“登堂入室”过。 第178章 似乎有什么线索,猛然在沈康时脑中串成了一线。 但沈康时仍不解:那关汀呢? 待新娘离开,他便直接将这个问题甩到了简文彦脸上。 沈康时问得不客气:“关汀人呢?” 他不客气,简文彦便也没好话回:“沈先生,不知您是以何种身份在质问我?” 沈康时双眼几乎结冰:“我什么身份不重要,你们又是什么关系?你身边这位——”沈康时眼锋扫过付宁,原本冷厉的气场更是又下降了几度。 简文彦显然不愿意正面回答,只耸耸肩不置可否,不等沈康时继续追问什么,便拉过付宁甩开沈康时往宴会内走去。 婚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场非常完美的婚礼中,宾客席上的沈康时却有些心神不宁,出于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什么原因。 新人眼泪汪汪地互诉衷肠之时,所有人都在感动地注视着台上,沈康时突然余光瞥见有人偷偷地离席了。 是简文彦没错。不光他离开,他身边的位置也空了一席,沈康时敛了敛神,毫无犹豫地起身悄悄跟了上去。 绕过一条僻静的走道,沈康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是简文彦和付宁。沈康时将身影隐在酒店走廊尽头水流循环的大鱼缸后面,悄悄听着响动。 是付宁闷闷的声音:“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位置?呼之即来的一条狗吗?” 这问句有些熟悉,沈康时的呼吸滞了一下,他想起了关汀。 一晃神,他没有听到简文彦的问答,只剩付宁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质问:“别以为我会原谅你。” 但声音出口很快变成了隐忍的呜咽,简文彦用嘴堵住了付宁未出口的恨意。 两人拥吻在一起,付宁起初挣扎,很快便软成了一滩水。在无人的走道尽头,暗淡的暖光下两人相拥着,像一幅定格的油画。 沈康时回到宴席上,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他却只频频望向那处空下的两个座位,脑中只有一件事:关汀知道吗? 关汀和简文彦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汀知道自己的绯闻爱人和经纪人的暧昧关系吗? 关汀…… 脑子里被关汀的身影占据得满满的,甚至有一瞬间,关汀曾经决绝的言语和付宁的那句话重叠在了一起。 ——别以为我会原谅你。 自己还在希求关汀的原谅吗?沈康时说不清楚。但他现在心中更多的是心疼,既担心关汀知道这一切受伤害,又担心他蒙在鼓里被欺骗。 烦闷至极,宴席后,沈康时浑浑噩噩竟然走到了关汀家门口。 抬手敲门,关汀开门一见是他,一句话没说便想关门。 关汀心里也烦躁得很,和付宁交涉后,好像终于结束了些什么,但未免又有些空落落的。 和简文彦这一段,开始得突如其来,结束得又猝不及防,全然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纵然也颇有过些美好时光,但关汀难免有种被暗流推着走的无力之感。 这种时候再见到沈康时,则是烦躁更上一层楼。 沈康时语气中有些急迫的紧张:“关汀,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关汀皮笑肉不笑:“沈总,同样的理由已经用过很多次了,我相信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康时:“关汀。你听我说,这次是你的事情,我——” 关汀不耐烦地撇过脸去,想要关门。 沈康时祈求:“等等!你听我说完好吗……” 关汀正要将门狠狠甩上,沈康时用力撑住了门竭尽全力说完:“你不要和简文彦在一起,简文彦和他经纪人关系不清楚!” 关汀关门的手闻言松了一秒,沈康时趁他愣住的一瞬,喘了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怕你被骗。” 关汀见沈康时的样子,觉得可笑又可怜:“简总的私生活不劳沈总费心,至于我,就更不必了。” 说罢,门在沈康时的面前狠狠甩上了。 声响都被隔绝在大门外,关汀心中却不似表面一样平静。 所以简文彦和付宁,竟然并不是新鲜事——既然沈康时也能知道,他们必定并没有避着什么人。 那自己那些若有若无的心动,又算什么呢?关汀心中有些苦涩。 本来今晚与简文彦有约,约在一个私人酒吧。时间也快到了,关汀整理了一下,准备出门。 那个人——不会还在吧?出门前,关汀被这个下意识的念头吓了一跳。自己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那个人影竟然真的还在,是等了很久的样子。见关汀出来,沈康时姿态莫名有些卑微。 卑微这个词和沈康时关联在一起是那么的不协调,可是却真实地发生了。沈康时没有拦住关汀,只是在暗处静静立着,一手抽着烟。 关汀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绕过去,沈康时只静静说了一句:“他配不上你。” 关汀:“与你无关。” 关汀准时抵达酒吧,简文彦已经坐在吧台前。 影帝刀削斧凿的一张脸,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显得性感又颓废。 关停过来在简文彦身边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简文彦没有直视关汀,伸手再要了一杯酒,开口:“对不起。” 关汀没有回答这个道歉,单刀直入地问他:“你的……病。是只能和……他,是吗?” 第179章 尽在不言之中,但简文彦听懂了。沉吟片刻,他果断承认了:“是,只有付宁可以。” 关汀:“你在我身上试验。” 简文彦反驳:“不,不是试验。我对你是动过心的,但不一样。”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我原以为……这只是病,和爱无关。” 原以为……关汀咀嚼着这句话的分量。 那就是和爱有关。这个故事中,关汀只是路过。 两人既然已经说开,谈话便也变得坦然,关汀问简文彦:“那场订婚宴上,你把我救走,是因为听到我身体异于常人吗?” 原来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同病相怜。 简文彦默然:“我……以为我们都是‘异常’的人,我把这种感情当成了所谓的‘爱’,现在证明是大错特错了。” 关汀闻言,却并没有过多的愤怒或遗憾,反倒是有种油然而生的轻松。 “感情的事情没有什么对错,你也不用对我抱歉。”关汀也点了一杯鸡尾酒。 灯光下酒液的颜色流光溢彩,关汀举杯,和简文彦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然后……祝你幸福。”关汀确信,这句话是真心的。 第100章 遗嘱 且不论沈关二人的感情经历了怎样的曲折,在这一团乱麻的时刻,沈老爷子竟然醒了。 这个消息立刻传了出去,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 关汀不是最早收到消息的人,那时候他在睡觉,既颓唐,又不似想象中难受。 更像是身体在独自“排毒”。 但关汀或许是最为重要的那一个,因为沈老爷子醒来之后,没有理会他的儿子和孙子,而是拉着医生的手,说要见关汀。 这一幕落在有心之人的眼里,外边登时风言风语。 关汀正是在这飘摇不定的时候,来到了医院。 方嘉良把所有人都拦在外面,只放关汀一个人进去。 关汀默不作声地看沈康时一眼。 沈康时还在这里,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进去。 方嘉良把他推了进去,意味深长地敲打着在场所有人:“沈老爷子点名要见你,在他心里,你是最可靠的那一个。” 听见这话,沈宏恺的表情立刻一沉。沈康时则是毫无反应。 关汀陪爷爷最久,爷爷信任他也不无道理。 方嘉良送关汀进去的时候,还叹了一口气。 在这种时候,这一口气往往意味着很多。 关汀心里一顿,隐约知道了方嘉良的意思。 带着一些悲痛和伤感,关汀走进了病房。 沈老爷子正躺在病床上,期期艾艾地看着门口,看见是关汀,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关汀走到沈老爷子身边,握着他的手,说:“沈爷爷。” 已有些哽咽。 毕竟是生命。 当生命开始垂败之时,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伤感。 沈老爷子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教好宏恺。” 他第一个说起的,依然是他不成器的儿子。 关汀心里知道,血脉终究会发挥出力量,即便是沈康时,也只是“儿子的儿子”。 沈老爷子现在状态很不好,说完一句话要歇很久,才能说下一句。 关汀:“沈爷爷,别想这些了。他们现在都在外面守着你,你想见他们吗?” 沈老爷子艰难摇头,说:“但,康时是个好孩子。集团在你们俩手上,我放心。” 关汀顿了顿,说:“我们不是……” 沈老爷子目光盯着虚空的某处,说:“虽然只是秘书,但集团里所有人都认可你。你缺的,只有一些威严。找个时间,跟康时商量一下,让他给你一个正式的职位……我知道你不爱出风头,可你在秘书位置上那么多年,亏待你了。” 沈老爷子一字一顿地说。看着他的神情,关汀忽然反应过来,沈老爷子这是记忆混乱了。 不知道记成哪一年了——关汀给沈康时做了那么多年的秘书,没法从这只言片语里分析出来。 只是沈老爷子这些话,在还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真的对关汀说过。 沈老爷子这是对他好还是不好? 关汀判断不出来,只是心里有些复杂,一时之间没有打断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继续说:“康时该跟你在一起,他心里有你。你要提醒他,小心柳家那个小子,那个小子回来,一定有别的目的。康时不是真的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康时……你一定要跟他说啊!” 沈老爷子情绪有些激动,甚至咳嗽起来。 此时此刻,关汀听着沈老爷子这些话,已经不会为此感到窃喜或者苦涩了。 为了防止沈老爷子过于激动,关汀还是握着他的手,说:“他们已经订婚了,爷爷你放心吧。” “真的?”沈爷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说:“不知道我死前能不能看到你和康时结婚。” 关汀低下头,避开沈老爷子的目光,说:“我跟他没可能的。” 这句话很轻,沈老爷子并没有听清。 沈老爷子又盯着虚空之处,呢喃道:“还有宏恺,他总是想要集团,可他心术不正,沈氏不能给他。遗嘱的事情你听好——” 遗嘱? 关汀心里一顿,知道或许这才是沈爷爷非要叫自己进来要说的话。 第180章 关汀靠近了些,想听清沈老爷子说了什么。 可沈老爷子嘴唇嗫嚅两下,还没等关汀听清楚一个字,就又陷入了昏迷。 偏偏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沈宏恺大吵大闹的声音。 “……死了……遗产……继承……” 即便这病房隔音效果绝佳,也有几个关键词传了进来。 关汀顿了顿,走出了病房,对方嘉良说:“沈老爷子又昏过去了,该你上场了。” 方嘉良看了眼撒泼耍赖的沈宏恺,耸了耸肩膀,说:“辛苦了。” 然后就带着医护人员进病房了。 沈宏恺背对着关汀,正在大声叫嚣着:“……我爸只有我一个儿子!如果老头子这次去了,要怎么样分割财产?按照法律,钱都是我的,可我现在连沈氏总共有多少钱都不知道!我只是出国了,不是死了!” 沈宏恺这样歇斯底里,其他人竟然还认认真真地听着,用一些很微妙的眼神看着沈康时。 而沈康时面无表情,只是站在那里。 注意到关汀出来了,沈康时看着病房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看见关汀,又停下来了。 沈宏恺说:“当然,有遗嘱的话又是另一回事。老爷子的律师在哪里?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出现?你知道老爷子的遗嘱在哪里吗?” 听见遗嘱这两个字,关汀不动声色地看了沈宏恺一眼。 看来沈老爷子把自己叫进去的原因,沈宏恺心知肚明。 沈宏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关汀,充满恶意。 关汀皱着眉头,说:“还没到那地步,你就那么盼着老爷子出事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噤声了。 “……”沈宏恺说:“怎么可能?该做的准备要做好。” 关汀没有理会沈宏恺虚伪的话,只是看着周围的人。 股东、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柳亦久…… 这些股东里,跟沈康时关系亲近的并不太多。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已经默认了沈康时这个沈氏掌权人的身份,并不觉得会在遗产分割上出什么意外。 另一方面,又未必不会是沈宏恺做了一些准备…… 有人冲到关汀面前,有些急切地问:“沈老爷子对你说了什么!” 关汀盯着对方,似乎能从对方眼里看出急切的渴望……与担忧。 他很担心自己听到的话? 想到这里,关汀心中有了计较。 他目光扫过众人,看向沈康时,说:“沈康时,老爷子有话对你说。” 沈康时似乎没想到关汀会单独对自己说话,愣了一下。 关汀说:“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沈康时连忙说:“好。” 众人看着这两人一同走向某个会议室,表情各异。 尤其是沈宏恺,那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关汀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平和地共处一室了,上次还是沈康时死皮赖脸地去找关汀,告密似地跟关汀说简文彦有问题。 但关汀似乎……并不在意。 沈康时现在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人,完全找不到支点,也不明白该怎样去对待关汀……怎样去对关汀好。 沈康时久久地不说话,关汀说:“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沈康时想了想,说:“是关于遗嘱的事情吗?” 关汀说:“你反应倒快。” 沈康时苦笑道:“沈宏恺表现那么明显,要再猜不出来……我在你心里那么笨吗?” 关汀抿了抿唇。 沈康时说:“所以,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只告诉关汀……这个细节令沈康时也有一些猜测。 谁知关汀大大方方地说:“我不知道。” 沈康时:“什么?” 关汀:“我不知道遗嘱的内容,沈老爷子没来得及说。” 沈康时脑子赚得很快,说:“所以你是故意把我叫进来,让人以为遗嘱跟我有关的。” 想来也是,如果关汀真的听清了遗嘱,那么直接在所有人面前说出来就可以了。 现在之所以放这个烟雾弹,大约是因为沈宏恺。 沈康时思考片刻,说:“我要装作已经知道遗嘱内容,并且胸有成竹的样子。” 关汀点点头,说:“对,所以会有人来质疑我。——病房里有摄像头吧?” 沈康时说:“当然。” 三言两语之间,两人已经定下来了下一步的动作。 两人的默契还在,这些东西是不会随着两人关系的疏远而消失的。 沈康时竟然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并肩作战的时候。 沈康时略微出神地看着关汀。 关汀顿了顿,说:“你看什么?” 沈康时没忍住,脱口而出:“可这样,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如果遗嘱中真有关汀地份额也就罢了,可现在在沈老爷子遗嘱未定地情况下,关汀配合沈康时做这些,几乎算得上做慈善了。 关汀看了他一眼,说:“不要自作多情,不是为了你。” 他只是不喜欢沈宏恺,也不想让沈氏落到沈宏恺手里。 沈爷爷说得没错,沈宏恺心术不正,若真的上位,员工也没有好果子吃。 沈康时低低地说:“嗯,我知道。” 第181章 你已经不爱我的事情,我知道的。 第101章 撞击 既然和简文彦话已说开,祝他幸福也好,老死不相往来也罢,总归两人没有再继续住在一起的道理。 关汀也不想回到父母的老宅,静下来一想,他做了个决定:买一套自己的房子吧。 买房或许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颇为重要的决定,但在关汀这里,好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的。 但买房涉及到大量金钱和社会关系,也很难说是什么小事。沈氏这边沈老爷子病床前还一团乱麻,关汀自己的工作也没停,也得亏是他有着良好的工作习惯和绝佳的时间管理能力,还能抽出时间约了中介去看房。 天气不算很好,天色阴沉沉的,还下着些小雨。关汀想了想,开了自己那台低调的商务车出门。 “哥,这个楼盘新,公摊也小,户型很合理,落地窗有江景……” 关汀一边开车,一边听中介介绍。高峰期已过,高架桥上车流不大,但他并没有开得很快。 “刚刚说的这套,公摊面积多少?想要宽敞一点的话,起居室和次卧可以打通吗?”关汀实地看房前也问得仔细,显然是已经做了一些功课。 中介看有戏,忙不迭介绍:“不是承重墙的地方都能打通,同小区有两套拉通成大平层的样板间,一会我带您去看看。” 关汀一边听着中介介绍,一边却在后视镜中发现了些端倪。 ——后面这辆有点脏兮兮的白色轿车,是不是跟车挺久了? 和中介约定好具体时间地点,电话便挂断了,关汀叫导航找了最近的出口下高架。 车速稍微加快了些,关汀并不赶时间,但仔细观察着后车的动静。 见他转向下高架的方向,那辆脏兮兮的白色轿车竟然毫不犹豫地也打了右转,关汀心一沉,隐隐约约有预感——冲着自己来的。 下高架后进了一条车辆行人更少的路,这个方向并不是关汀原本要去看房的地方,而是驶向郊外。 雨渐渐大了起来,但关汀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把车速开得越来越快。 后车毫不犹豫地也踩了油门,天边雷声轰隆,关汀才发现面前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地图不知怎么的指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前方是一出施工工地,大大的黄色警告牌昭示着此路不通。 发现警告的瞬间,关汀便狠狠踩下了刹车。雨天湿滑,车辆惯性很大,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后车却仿佛亡命之徒一般,丝毫不见减速,直直地冲了上来。 看来今天凶多吉少。关汀心中虽未慌乱,但也有些本能的求生欲,将方向盘猛的一打—— “砰”的一声巨响,是车辆铁皮相撞的巨大噪音,关汀认命地闭上眼睛,片刻后缓缓睁开。 ……?没有撞上来? 巨大的响动之后,白色轿车没有撞上关汀的车,反而从公路边缘翻滚下坡,滚了几圈。 关汀在车里长长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暴雨倾盆,又值天色将晚,周边变得黑压压的,他将车灯开到最大,也看不太清路边的情况。 车子没有熄火,关汀谨慎地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情况。没料到一出车门,便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另一辆熟悉的车。 ——是那辆跑车。 关汀还在沈氏的时候,沈康时赞他工作得力,要送他辆好车。沈康时答应送出去的礼物没有不买的道理,即使后来关汀没有去挑车,他还是按着时兴的款式,买了个贵的。 既然是工作的褒奖,关汀离职以后,礼物也没有了再送出去的机会,于是长久地放在沈家的地库里吃灰。 这台价值不菲的漂亮跑车,当然禁不起那样的一撞,车头撞出一个丑陋的凹坑。但比起飞下公路的另一辆车,大概至少没有人命危险——关汀并不知道里面是谁,但算得上是救命恩人。 车门自己打开,沈康时跌跌撞撞地下车来。一手撑着头,另一手好像受了伤,大雨滂沱,他腿一软没有站住,跌坐在了雨中。 关汀赶忙冲过去,但沈康时没等他搀扶便用完好的那只手强撑着起了身,他并不想在关汀面前流露过多的虚弱。 “跟踪……你危险……没有路……就撞了上去。”沈康时说话断断续续,关汀努力才能听懂其中破碎的词句。 “我已经报警了,沈康时你……” 没等关汀话说完,沈康时着急打断:“你……受伤了没?没事吧?” 虽然操心着关汀,但显然他受伤比较严重,话没说完沈康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水。 关汀:“我没事,你先缓一缓,救护车很快过来。” 看房的事情自然是彻底泡汤了,沈康时受伤不轻,关汀将他小心扶上自己的商务车后排。这时沈康时紧张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很快便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关汀一边守着沈康时,一边等待救援。那辆车显然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当前是谁有这样的目的、又如此不择手段呢?关汀已从恐慌和警惕中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目前的情况。 警察和救护车的效率很高,不多时便赶到了。沈康时被安稳送往医院,关汀随着警察去做笔录。 那辆白色轿车中空无一人想必是趁着关汀查看沈康时情况的时候已经偷偷逃跑,现场痕迹勘测后也确定了各方肇事责任,警方开始调查沿路的监控影像,布下天罗地网。 第182章 关汀并不怀疑肇事人会被捉拿归案,他更关心的是幕后主使,而那个人已昭然若揭。 沈老爷子这边,遗嘱被掉包了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沈康时还在医院,但兹事体大由不得一天的耽误,关汀着手开始调查。 沈家一圈的人并不都值得相信,这多事之秋更显得鱼龙混杂。关汀盘点一圈,只有跟着沈老爷子最久的管家堪得信任。 沈宏恺一直叫嚣着要是老爷子醒不过来就按遗嘱执行,那么自然是准备好了一份对自己极为有利的遗嘱,这份东西在哪里,又是怎么替换的,关汀目前还全然未知。 但以他日常的严谨来说,要发现些蛛丝马迹却也并不是难事。和管家一起挨个核对,还真让他们有所发现——近来沈家宅子里,多了些新面孔。 “……小李,这段你如何解释?你身在的部门,应该不需要和沈家的修理工有这么频繁的联系吧?” 被叫小李的人是新入沈氏的职员,当然,也身怀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秘密任务”,比如和沈家的用人里应外合——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突然被关汀明明白白地摊在太阳下说开,小李脸上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关总,不对……应该是关先生,我差点忘了你已经不是沈氏的人了。”只手忙脚乱了片刻,小李很快故作镇定,冷静下来一通输出:“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调查我?不过是一些私交罢了,沈氏不允许吗?还是来质问我的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小李色厉内荏地对峙着,一手已经悄悄地将自己暴露的消息传了出去。 关汀找他过来本只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测,没想到对方近乎不打自招,于是关汀了然,也不做多纠缠,只说:“我都明白了。” 小李愤愤然胡搅蛮缠:“明白什么?你掺和沈氏的事情什么居心?挑拨我们又有何用意?你不要仗着沈总……” 这番闹腾很快又被更大的的喧闹声打断,有人在公司叫嚣:“关汀人呢?关汀害得我未婚夫身受重伤,这个人心怀不轨!” 毫无疑问,是柳亦久找过来了。 关汀皱起眉头,继续盘算:他自然可以确定此事跟柳亦久有关,但——沈家的财产,和他一个没进门的弃夫又能有多大的关系呢?此中必有蹊跷。 关汀迎上柳亦久:“柳先生,办公场所不宜喧闹,我们借一步说话。” 柳亦久并非没有听出这话中藏着的嘲讽,但此时和关汀对峙的意愿更占上风,他用鼻腔哼了一声,倒也没太抗议,便随关汀进了会议室。 一到只剩两人的场合,关汀迅速出击:“柳先生,沈老爷子的病来势汹汹,眼见恶化得很快,沈家的医疗服务都是顶尖的水平,却丝毫没见端倪,这不寻常,你知道些什么吗?” 柳亦久肉眼可见的愣住了一秒:“我?我能知道什么?”说罢不解气似的补了一句:“大概那老头作孽多了,报应呗。” 这是对之前沈老爷子态度还怀恨在心,关汀只当没听见。 柳亦久并未善罢甘休,带着嘲讽似的笑:“那老东西,几十年不换口味的老顽固,狗眼看人低……” 口味?关汀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沈老爷子隐约提起过,吃了很多年的菜突然变得不太合口味。 ——这些事情,柳亦久是怎么知道的?他并未和沈老爷子一起居住过,又哪里能得知他是个一道菜吃上几十年的固执口味。 有很多线索影影绰绰地出现,开始串成一线。 第102章 遗嘱 看着柳亦久的模样,关汀忽然笑了一下。 看见关汀这样的笑容,柳亦久忽然想起在自己“入主”沈家之后,总是能从各种各样的人嘴里听到,关汀是如何如何靠谱,又是如何如何令人信赖。 这样子的胸有成竹。 柳亦久心头无名火起,脱口而出:“你真当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愿?你在沈康时眼里,不过是个替身玩具罢了!” 关汀却对这样的伤害已经免疫了,道:“那柳先生猜一猜,我又是为什么‘纵容’你的那些小把戏呢?即便现在老爷子晕倒了,也只有我一个人听过遗嘱。” 什么意思? 难道说,关汀早就发现自己做的事情了?而他之所以按兵不动,也是在守株待兔,甚至以逸待劳? 柳亦久脸色一变,说:“不可能!那个人你根本……!” 话说到一半,柳亦久忽然发现关汀正看着自己,立刻反应过来,关汀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在诈自己。 “……”柳亦久恶狠狠地瞪了关汀一眼,然后离开了。 关汀看着柳亦久的背影,颇为遗憾。 还挺警惕。 不过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吗? 关汀若有所思。 · 方嘉良一边摆弄着医疗器具,一边嘟囔着:“认识你真不是好事,成天就为了你们一家忙活。” 沈康时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方嘉良耸耸肩膀,道:“难道不是吗?关汀生病,你爷爷生病,关汀奶奶养病,你现在也要装病。这阵子尽给你们看病了。” 方嘉良将关汀算在了“你们家”里,这个无心之言竟然让沈康时心里暗喜,可想到如今与关汀的情况,又难免失落。 这失落朝向方嘉良,就变成了冷哼:“你别忘了,你在沈氏医院里工作。” 第183章 方嘉良:“那就能随意压迫我了吗?” 沈康时:“你有医院的股份,不想干可以随时休息。这也是压迫?” 方嘉良说不出话来了:“……” 沈康时回到主题,道:“所以,现在好了吗?” 方嘉良在沈康时脑袋上缠了许多圈绷带,看起来受伤颇重。方嘉良说:“嘴唇还得再苍白一些,走路歪歪扭扭,随时都可能摔倒的样子,会演吧?” 沈康时:“嗯。” 方嘉良:“真搞不懂,明明只是伤了胳膊而已,为什么要装作伤这么重……” 方嘉良不理解,那是因为沈康时没有把他和关汀推测出来的事情说出来。 沈老爷子现在昏迷,所有人都等着遗产的事情落锤定音。关汀那天在病房外的举动,把所有视线都引向了他那里,这不,遇到了车祸。 想到那起明显是人为策划的车祸,沈康时感到既愤怒又后怕。 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赶到,关汀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沈康时的表情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我要回去了,医院就交给你了。我爷爷和关汀的奶奶,都交给你了。” 方嘉良道:“放心吧,我跟家里说了,医院里的安保,都会重新检查一遍的。” 方家有这方面的背景,方嘉良只是心怀理想,没有跟家里走得太近,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借用家族的力量。 他愿意跟家里说,那医院的事情就可以安心了。 · 所有人都知道,沈康时出了车祸。 这段时间以来,沈家的消息不断,还都杂乱纷争,几乎落得人心惶惶。 先是沈柳订婚,柳亦久爆出学术不端,又是沈老爷子生病,现在沈康时出车祸……敏锐的人已经察觉到,沈家风雨飘摇,甚至已经抛售部分股票跑路了。 沈康时自然也知道这些,但是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找到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依照方嘉良的指点,沈康时“脸色苍白”“浑浑噩噩”地在医院里大闹,非说要回家呆着,不想在医院里住。 沈氏医院自然拗不过他,他出院回家那天,医护还在背地里议论:简直跟沈老爷子一模一样。 跟沈老爷子一模一样。 沈老爷子也是固执极了,要不是那天晕倒被关汀送来医院,恐怕现在还在家里静养。 或许,这也是某种家族遗传? 沈康时以养伤的名义住进老宅,管家已给了他一份名单,那是关汀这几天排查出来的人名。 厨房、园艺。 都是很难被发现,但出现在沈宅任何地方都不出奇的角色。 管家也有些劳累,这些天关汀在忙,配合最多的就是管家。 等关汀要查的事情一一浮出水面,管家忽然意识到,沈老爷子的病情或许是人为的。 换句话说,自己的工作出现了差错。 管家在沈老爷子身边工作许久,不只是单纯的手下,也存在着情分。 管家因此感到自责,在关汀交代的事情上一一配合,这份名单说是关汀拿出来的,也有管家的许多功劳。 沈康时望着这份名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谢谢您了,赵叔。” “是我对不起沈老爷子……” 沈康时说:“跟您没有关系,不必如此自责。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呢?何况,还是家贼。” 沈康时思考片刻,问管家:“赵叔,爷爷是不是在家里留了一份遗嘱?” 以沈老爷子的性格,在逐渐感受到身体不好的同时,他就应该做了准备。 甚至于沈宏恺叫嚣着要按遗嘱行事,都带着一股微妙的味道。 谁知管家听见沈康时说的话之后,表情一变,却是不说话了。 见管家这个反应,沈康时就明白了。 “爷爷是不是说过,不到那一刻,不能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赵叔,不用告诉我遗嘱在哪里,我只想知道,沈宏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看见沈康时的目光,管家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了。 沈康时猜的没错,沈老爷子的确安排了遗嘱,并且让管家不要告诉任何人,除非沈老爷子真的死了。 管家没有作声。 沈康时说:“连我都不知道这份遗嘱存在,但沈宏恺那天说要按遗嘱行事,一点犹豫也没有。” 管家沉默许久,终于说:“……没有任何人说过遗嘱这件事情。” 沈康时道:“我知道了,赵叔,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管家出去之后,沈康石坐在窗边,望着深沉的夜色,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沈老爷子生病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沈宅。在排除律师过来的情况下,沈老爷子只可能把遗嘱放在家里。 保险柜?不,不是。 这必定是一个沈老爷子可以实时接触得到的地方。 但沈老爷子对所有人都不信任,即便是管家,即便是沈老夫人,即便是自己。 那么这个地方会是哪里呢? 沈康时思索片刻,忽然走向了某个封存已久的房间。 这是沈康时妈妈的房间。 沈康时妈妈是自杀的,此后所有的东西都被归置到了这个房间里。 沈老夫人是续弦,嫁进来之后向来两耳不闻家里事,每天出去打牌做脸购物,绝不会到这里来。 第184章 沈宏恺是个没有良心的玩意,又跟柳亦久的妈妈搞在一起,自然不会去关注自己已死的前妻。 而自己……是唯一一个可能进来的人。 在那个尘封已久的房间里,沈康诗果然找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有一个保险箱。 沈康时把保险箱取了出来,看到这个保险箱之后,管家忽然红了眼眶,说:“是的,就是这个……遗嘱就在这里面。” 沈康时想要去开保险箱,管家连忙制止了他,说:“如果真要打开这个保险箱,需要有律师在场。稍等,我这就联系律师。” 沈康时却指着保险箱的一角,说:“赵叔,你看这里。这个保险箱已经被人动过,不值得赵律师公证了。” 赵叔定睛一看,发现这个保险柜的边缘的确被翘起来了些许,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沈康师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找出来了一封遗嘱。 那遗嘱竟然是打印出来的,上面有沈老爷子的签名。 看到这一幕,管家更加确信,这保险柜是被人动过的。“这封遗嘱……应该是全部手写的才对。” “那就让我看看,这被人替换过的遗嘱里写了些什么吧。” 沈康时和管家一起,很快看完了遗嘱。 这封遗嘱不长,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 沈老爷子所有的东西都属于沈宏恺。 这下子几乎不用再做调查,都知道是谁干的了。 管家道:“怎么会这样,宏恺少爷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沈康时心里却没考虑这样,而是终于理清了思路。 沈宏恺已经替换过遗嘱了,所以对于沈老爷子的病情毫不担心,三番五次拖延,都只是为了让沈老爷子尽快出事,让那封遗嘱尽快生效。 那天沈老爷子忽然醒过来,还把关汀叫了进去,似乎是在说遗嘱的事情。 再加上关汀出来之后那番表现……所有人都觉得关汀有沈老爷子最后的遗嘱,而那遗嘱与沈康时有关。 这样一来,哪怕沈宏恺猜到关汀是虚张声势,也只能对关汀下手。 ……关汀差点就这么死了。 想到这一点,沈康时攥紧了拳头。 第103章 渡劫 尽管分别在公司和沈家老宅,沈康时和关汀依然暗中保持着联系。 一来要及时同步信息,二来两人又要隐蔽形迹,沈宏恺虽然已然暴露,但他的爪牙藏在暗处的仍然不少,不能打草惊蛇。 关汀这边在忙,张秘书走到办公室门口,犹豫了半天没有敲门。 “请进。” 门虚掩着,关汀在里面倒是看了个清楚,直接喊他进来。 张秘书有一肚子的话不知道如何向关汀开口,他也是颇有经验的老员工了,理应不该这样受打击,但茶水间一番八卦下来,也难免心有疑虑。 于是犹犹豫豫半天,张秘书喊了一声:“师父……“ 人前张秘书对关汀要么称关秘,要么称关总。到了只有二人的场合,才喊他师父显出两人的情分来,关汀一听便知道他有话说不出口。 关汀从电脑和资料的海洋前抬起头来,直接点破了他的来意:“你想知道沈总的情况?” 张秘书知道自己的这些小心思瞒不住关汀的火眼金睛,干脆也直球来回:“是,他们说沈总伤到了头,近期做事有些……怪异。” 张秘书努力斟酌没有说得太难听,实际上茶水间那些人的原话是——“沈康时绝顶聪明的脑瓜子,不会撞成脑残了吧?以后我们要跟着脑残干活?” 沈康时受伤之后,没有见公司任何人,一个人搬回了沈家老宅去住,张秘书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身为沈康时目前的秘书,他不仅有些前路不明的惶惑,还有些不被信任的恼怒。 关汀完全明白张秘书这些弯弯绕的心思,倒也是人之常情——但放任流言这样传下去,只怕是公司人心要散。 关汀沉默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工作,看着张兴:“你来公司多少年了?” 张秘书不知他用意,但还是努力跟上思路想:“我一来就跟着师父你干活,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吧?” 关汀一笑:“是啊,我在这里的时间就更久了。”但话锋一转,关汀并没有停留在自己在沈氏的回忆之中,而是继续问张兴:“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沈总身边干活,他有做过什么不清醒的决定吗?” 张秘书答得很干脆:“公司经营上从来没有,沈总是我特别钦佩的企业家……沈氏能用十年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实在是很厉害。 这话说得丝毫不违心,沈康时的吸引力不仅仅体现在他堪比明星的优质外貌上,他的商业能力带来的魅力也有大量拥趸。尤其对于慕强者来说,能力是最好的春。 沈氏确实经营得很好,没有一天不是蒸蒸日上,也曾经迈过了很多发展上的门槛,狠狠地打过唱衰的人的脸。 这样说起来,沈总那个不学无术的父亲想在他手上摘走这果实,实在是痴人说梦。 ——对于沈康时来说,这不过是一件有些麻烦、但并非无法解决的小小问题罢了。 关汀只是轻点几笔,张秘书却是一下想通了其中悬殊的能力水平,顿时放下心来。 关汀:“沈总现在优先处理家里的事情,可能顾不上你这边,你在公司做好配合。” 第185章 张秘书顿时听懂,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顺利进行。 关汀又给他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张秘书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同时也对沈康时和关汀的这个“王炸”组合心服口服。 张秘书领了任务离开,对公司倒是放心了,只是…… 关汀刚刚的问题在他脑子里回响了起来。沈康时做过什么错误的决定吗? 当然做过,而且是大错特错,张秘书想。那就是当时辜负了身边人关汀,而非要和所谓的“白月光”结婚。 但现在,或许算是回头是岸……? 连张秘书也有所动摇,其余人必然更是人心惶惶。 但关汀心中有一本账,上面有些值得信任的名字。那些人都是和沈康时、关汀一起筚路蓝缕走过来的人,或许已不再活跃在一线业务上,但人品和能力都是实打实有保证的。 沈氏发展得又快又好,那些一起“打江山”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吃到红利实现基本的财务自由,平时在工作上便显得懒散,不到需要决策的时候基本不出现。 但到了需要他们的时候,这些大佬们也显出隐藏的实力——其中不乏公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层。 他们出来毫不犹豫的站队关汀,无疑起到了很好的安抚作用,给摇摆不定的人吞了一颗定心丸。 于是众人质疑声也渐渐小了,比起沈宏恺这个风评奇烂的败家玩意,大家显然都更愿意相信沈康时。 让关汀意外的是,原先业务部的老刘——那个钓鱼佬副部长,竟然也站出来了。 这个老油条一向不站队,倒是会说话会做人,平时也没什么对头。关汀意外的听见他津津有味地给几个小年轻讲闲话。 “……上周我去小墨山那边钓鱼,那边可有个高人,平时想见都没有门路的!他只讲求一个缘字。他竟然主动和我搭话,问我是不是遇上事儿。” 老刘讲得绘声绘色,旁边的小年轻也竖起耳朵听得认真极了,风雨飘摇的时候,人多少有些相信玄学。 老刘:“我想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我一把年纪都快退休了,我就问了问沈老爷子,给他算了一卦。” 说到这里,老刘有些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听众马上坐不住了:“别卖关子了,话说一半必空军。然后呢然后呢?” 老刘微恼,拿笔敲那小年轻的头:“怎么说话呢?你才空军!别急躁,听我说。” 小年轻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继续催促。 老刘:“我先给沈老爷子先算了一卦,卦象极好,老爷子是吉人自有天相的命格,这次一定能化凶为吉。” “然后呢,我还算了算沈氏的事业运,好得很呐!就是那高人说,掌门的年轻人的感情倒是会颇有些波折……” 说这些,大家就更爱听了。 老刘平时不争不抢做个混子,但却有绝佳的亲和力。在这种时候,这莫名其妙的隐蔽号召力倒是发挥了些威力。 他那些玄之又玄的八卦很快便在公司内部广为流传,竟然很多人都信他。剩下倒是还有人在跳脚造谣,便变得格外明显。 关汀快刀斩乱麻,一下子揪出来不少沈宏恺安插近来的不明人物。 又请走了一位之后,关汀在办公室歇息,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但不速之客却不想给他放松的时间,沈宏恺不请自来地冲进办公室打断关汀和张秘书的谈话。 “关汀,你凭什么劝退沈氏的员工?”沈宏恺阴恻恻地看着关汀:“你是姓沈呢?还是嫁进了沈家啊?” 沈宏恺以为会戳到关汀痛处,哪知关汀只是鄙夷地看着他,像看路边的野狗一样。 这种眼神沈宏恺很熟悉,它常常出现在他的好儿子脸上——用那种看狗的眼神看着自己,常常让沈宏恺无能狂怒。 这种感觉让沈宏恺疯狂,他几乎暴怒而起的同时,张秘书客客气气地将他请了出去:“沈先生,办公场所,您才是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态度客气,可说话可是一点没留情面,谁看了都得赞一句张秘书越来越有原来关秘书的风范了。 沈宏恺大喊:“关汀也不是沈氏的员工,他不是早就滚蛋了?!” 张秘书说:“关秘现在是沈总唯一代言人。” 这边关汀不欲继续纠缠,眼见着也到了预先约定的时间,关上了门将喧闹隔绝在外面,开启了视频会议关。 沈康时出现在镜头的那一边,很快陆陆续续集团的各个关键部门负责人加入进来。 沈康时看起来并无大碍,反倒是给大家打气正常沟通工作以后,所有人的心都放回肚子里。 ——沈氏这一劫,看来能渡。 第104章 视频会议 视频会议,沈康时一个人出现在的镜头的那一边。 沈康时略显疲惫,但没有众人意料之中的捉襟见肘。相反,敲桌子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时候,还有一副胸有成竹之感。 沈康时说:“抱歉以这样的形式跟大家见面,我暂时没法过来公司,就请关汀和张秘书替我跑一趟了。” 语气不急不缓,完全没有焦头烂额。 看见这样的沈康时,参加会议的人心里都有了各自的想法。 ——沈康时好像,还不至于完全无法打理公司。 沈老爷子早就放权,沈康时是最了解沈氏的人。即便遗嘱有变,难道沈氏还真能给了沈宏恺不成?沈宏恺也就占了血缘一条,不足以制胜。 第186章 有人的眼神飘忽了起来。 沈康时:“最近公司出现了一些变动,其中有一些与沈家的家庭情况有关,相信大家也都清楚。针对某些人对沈氏集团和沈家的疑惑,我现在来做一些说明。” “首先是继承权。在座的不少人,应该都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说爷爷的遗嘱里,所有东西都留给沈宏恺。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那份遗嘱已经经过公证处检验,是失效,的不具备法律效益。” 这句话一说出来,当场有人变了脸色。 沈宏恺回来这么久,当然不是吃干饭的。 他既然怀着争夺的念头回来,自然也做出了一些努力。譬如将遗嘱照片给某些人看,譬如与某些人长期保持饭友关系。 然而还没等那人调整完表情,沈康时便已经点名了:“刘董事,您说呢。” 刘董事当即装傻:“你什么意思?” 刘董事如今已经年近六十,是从沈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在沈氏工作的老员工,甚至可以说是沈氏打江山的功臣之一。沈爷爷对他颇为看重,相当信任。可相应的,这也会带来一些问题。 比如,此人倚老卖老,打心底里不认同沈康时这个“毛头小子”。 再比如,此人传统观念相当严重,认为家业就应该传给儿子,即便沈宏恺吊儿郎当,但沈宏恺毕竟是个异性恋,是可以生儿子的。 沈康时即便做得再好,也无法成家立业,他喜欢男人也就罢了,怎么可以不跟女人结婚? 总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董事一开始就是站在沈康时对立面的。只是两人终究在一个台子上唱戏,不好闹得太僵。 沈康时说:“那封遗嘱,你这边看过了吧。” 刘董事没接这个话茬,只是说:“沈哥现在还在病床上,你急着召开会议点名我,又是什么意思呢?卸磨杀驴吗?我们这些老东西还没死呢。” 这一下剑拔弩张,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关汀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刘董事旁边,按着他的肩膀,说:“刘董事,别着急,您有心脏病,受不了气。” 刘董事猛地甩开关汀,说:“你个死同性恋,离我远点!” 关汀根本没管这个,而是说:“钢材分公司成立了二十多年,前十年一直盈利,这几年接了几个大单,却一直亏损。不止如此,钢材公司还有很多赊账,其他分公司也有所反应。” 事实上,不止是赊账,还有相当严重的挪用公款问题。 钢材公司是刘董事全权掌控,总公司几乎没有管过。这次一盘账,才发现有这么多隐患。 刘董事:“你在说什么?在这种场合信口雌黄,你——” 关汀打断他:“刘董事,钢材公司这点小事,你不清楚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件事情或许你儿子会比较清楚一点。” 刘董事的表情僵硬在了原地。 关汀叹了一口气,说:“他上个月跟哪些人一块儿出去旅游,你清楚吗?他喜欢赌/博,现在不干涉的话,恐怕只会……” 刘董事额头的汗已经滴下来了。 他儿子上周去公海了。 刘董事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关汀低下头,在刘董事耳边说:“那艘船我已经拦下来了。” 刘董事看向关汀。 刘董事家里的这一笔烂账终于见了天日。自家小孩到底做了些什么,他心里其实门清。 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儿子小时候在万千溺爱中长大,等到发现长歪了的时候,一家人已经没有办法再纠正了。 先是没好好学习,刘董事动用了关系,安排进了最好的学校,可是没多久就因为到处惹祸不受同学待见,好歹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没给退学,但也什么都没学进去。 到了该就业的时候,自然是没法好好找到工作的。刘董事是沈氏元老,给他谋个闲差自然不难,可这也给了他狐假虎威的本钱,靠着“刘董的儿子”一边招摇撞骗,一边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胡作非为的事不少,一个个都是给老爹埋的雷。 刘董事哪里不想管?可是打又打不过,骂了就寻死觅活,父子俩见面不是剑拔弩张,就是哭天抢地。 儿子行事越来越荒唐,起初只是花钱没有节制,后来竟然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刘董事看似身家丰厚,其实暗地里已经被这个败家儿子挥霍得一干二净。 他脸色煞白,只等关汀在众人面前揭露一切——他伪造财务记录、私下联络上游的铁证如山,以及最严重的,为沈宏恺做的那些事。 回想起来真是猪油蒙心。 “那艘船我已经拦下来了。”关汀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刘董事。 听到关汀的话,刘董事心一沉,随之是解脱般的轻松。他心知所有的事情关汀和沈康时都已经知道了,他为儿子做了那么多,却没有等到他回头是岸,换来的只会是彻底的身败名裂。 但后悔也没有用,刘董事知道,沈总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而关汀出鞘时,就是最锋利的那柄刀刃——来宣判自己的出局。 但他预想中的疾言厉色,却并没有出现,反而听到关汀轻笑了一声。 “刘董事,自己的小孩管教不好,就会有别的人来替你管教。” 刘董事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第187章 关汀不多话,递给了他一个平板,里面竟然都是照片资料。 刘董事急红眼,一把抢过:“这,这是……” 全是他宝贝儿子的影像,但整个人面黄肌瘦,不成人形。 关汀:“你可以当做送去‘变形计’了——当然,在你找不到的地方。几时彻底改好,几时再谈见面。” 刘董事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暗中还有些“早该如此”的窃喜。 关汀将他的神色全部看在眼里,但什么也没问,只说:“所有涉及沈氏经济问题的,我们可以依次梳理。刘先生,您在沈氏的服务到此为止。”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就这样,清理门户了? 刚刚还斗鸡一般的刘董却好像坦然接受了一切,想说什么却卸掉了力气,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鹌鹑。 子孙,事业,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终究成了一场镜花水月——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张秘书过来,礼貌地将刘董事“请”了出去,像一个最普通的中年男子一样衰败地离开。 关汀环顾一周,被扫视过的人,有的露出赞赏神色,有的心虚地低下头去,不一而足。 倒是半天没有动静的视频会议另一侧,传出来些声响。沈康时竟然……笑了。 那是对队友欣赏的笑容,沈康时适时接上,会议便平平稳稳地继续了下去,好像刚刚的一场“清君侧”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第105章 药片 刘董事的事情拔出萝卜带出泥,涉及到的高层虽然不多,底下的喽啰倒不少,牵扯出好些人浮于事的管理漏洞。 关汀协助沈康时一一处理好,没用多久便又是一派整肃气象。 工作要紧,但关汀也没忘了去看望奶奶。 自从奶奶搬到本市疗养,关汀去走动便方便了不少。如今奶奶大病初愈,关汀没忘了带上她最爱喝的汤。 奶奶身体已无大碍,可以在医院内走动,就着关汀保温桶拎来的热腾腾的汤,祖孙俩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家常。 奶奶这次见关汀气色精神一切都好,颇有些放下心来的样子:“汀汀啊,最近过得还好吧?” 过去的那段时间,关汀总害怕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光是活下去,好像就耗费了全部的力气。 可今天听到,关汀却没有那样心突地痛一下的感觉了。他咀嚼了一秒这个问题,便果断地回答:“嗯,还不错。” 不只是为了让奶奶放心,好像在心里对自己也点了点头。 见关汀神色不像之前,那时是为了自己宽心而强撑着装作一切都好,如今却是真的状态不错。奶奶也便轻松下来:“过得好就好,奶奶不求你做出什么出人头地的贡献,只希望你过得开心。” 关汀展颜,难得调皮一回,给奶奶比了个敬礼的动作:“奶奶放心,工作也做了,对自己也没亏待。” 倒是不免思绪飘忽:其实最近挺忙的,一方面录的综艺节目已经播出,有些尾巴需要处理;另一边沈氏的事情也繁杂得很,还要抽出不少心思和沈宏恺的那些细作斗智斗勇。 ……原来忙碌,竟也会令人安心。 关汀突然想起简文彦对自己的评价,“闲不下来”。简总倒是主动提出过是否需要帮助,但目前沈氏的危机还在关汀如鱼得水的能力范围内,并不需要什么外援。 ——打配合的话,沈康时一人也已足够。 这个人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但却是一个完美的合作伙伴。关汀如今已经可以平静地分析这段关系。 做“搭档”,而不是情侣,又有什么不好呢。 关汀和奶奶简单说了下最近在忙的内容,奶奶虽然听不懂,但也努力跟上,听得仔细。 “你是说,沈老爷子已经基本脱离危险,偶尔会醒来?”奶奶问关汀。 “嗯。”关汀答道:“之前可能也是有人做了手脚,沈爷爷之前身体一直硬朗,按道理病程不应该这样危险。” 关奶奶叹一口气:“年龄大了,这些事情总只能听天由命——不过沈家对我们家关照挺多,我也该去看望看望老先生。” 正好也在同一家医院,于情于理关汀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关奶奶也在复建期,祖孙俩走得很慢,一边聊着天,一边来到楼上沈老爷子病房前。 沈老爷子虽然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但尚在昏迷之中,只在特定时间可以探望,关汀远远致意一番,关奶奶却有不寻常发现。 “汀汀啊……我眼睛花,看不清,你帮我看看这药,是不是和我的一样?”关奶奶犹犹豫豫,指着病床旁的药品包装。 平时关奶奶日常用药都是方医生直接负责一一配好,有护士注意着吃。关奶奶和沈爷爷都有血压上的毛病,药品一样也不足为奇。 但看奶奶神色,关汀知道没这么简单。 关汀问:“是有什么不对么?” 奶奶:“这个药包装和我吃的一模一样,但药片的形状……不太一样。” 关汀一凛,反应过来这事情恐怕并不简单。 第106章 真相大白 老人家对自己的判断很不自信,犹犹豫豫地说“应该是看错了”“我也搞不懂”“不要麻烦别人”。 关汀却只是对她笑笑,说:“奶奶,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事的,你好好调养。” 第188章 可,如何能安下心来? 关奶奶看见方医生带着一群护士过来,要了几片她的药,又给自己做了检查。那几个护士她见过几次,有几个是沈老爷子的专门护士。 关奶奶有些慌张,拉着方医生的袖口问:“方医生,是出什么事了吗?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方嘉良也是笑了笑,轻轻地对关奶奶说:“奶奶,医生的衣服都很脏的,现在洗个手吧。下次不要再摸了。” 而方嘉良本人对这件事,亦是有些动怒。 他自己对钱对权都没什么兴趣,唯一的爱好就是治病救人。沈康时家的医院,是私立医院里条件最好、投入最多的,他虽说只是员工,但其实有颇有些股份。 在沈家的医院里做这些……也算是在打他姓方的脸。 这件事要查也快,监控都在,人员也相对封闭,很快就搞清楚了原委。 沈老爷子的药,被换成了另一种。 药品的主要成分没有改变,但牌子换了,比例和其他占比比较少的成分也发生了改变。 反应到沈老爷子身上,就是病情持续恶化。 不算毒药,但其心可诛。 方嘉良很快将这一情况同步给沈康时和关汀,同时说明了其他情况。 “……这件事情,是我失职了。明明我是沈老爷子的主治医师,竟然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 方嘉良悔恨不已,他本是要救人的。 关汀:“事到如今,纠结这个意义不大了。你是主治医生,可吃药的事情不是你。护工负责喂药,偏偏药片和形状都对得上。只能说,用这一招的人,既谨慎又狠毒。” 关汀说完,方嘉良和沈康时彼此对视一眼。 这种程序的谋划,需要对方对药理特别熟悉。 而就他们所知,柳亦久的妈妈、沈宏恺现在的伴侣,就是学医的。 有监控在手,真正换药的人很快就被找到了。 听说自己摊上事了,这个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我……我不知道有这么严重……有个朋友跟我说,可以把便宜一点的药给病人用,把贵的药拿出去卖,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 这个人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只是一时利欲熏心。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说:“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是沈先生、沈先生也知道的,他说没问题!他说他可怜我……我欠了钱……” 这个人的辩解真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沈先生”。 这个沈先生,当然不是沈康时。 听到这句话,关汀和方嘉良都看向沈康时。 沈康时却没有什么惊讶的感觉,只是思考片刻,说:“把他交给警察吧。除此之外,以前吃的食物也检查一下。” 沈老爷子住院之后,就已经没怎么吃过饭了。 但管家还是找出来了一些东西,是家里的存货。 管家:“最近这几个月,老爷口味变化很大,从前爱吃的米不喜欢了,也喜欢一些之前完全不爱的东西……所以我留了个心眼,把之前的吃食留下来了。” 这帮了大忙。 经过化验,日常食物里也被动了手脚。 甚至可以说,沈老爷子的病之所以会发作,都有这些食物诱导的原因。 这件事情,比医院换药来得更加阴毒。 方嘉良沉着一张脸,怒道:“这也太过分了!这是人命!是生命!为了钱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相比之下,沈康时反而看起来要平静一些,对沈宏恺他已经失望到麻木了。“能做到这个地步,说明他在祖宅的人还不少,上次排查居然都没有排查干净。” 沈康时已经在心里确定了嫌疑人,而这也不会冤枉了谁。 管家很快把厨师带过来,厨师在沈氏干了许久,家庭关系也相对比较清楚。 知道事情败露,厨师的反应则要来得淡定一些,说:“是我站错了队,鬼迷心窍了。希望你们不要追究我家庭和儿子的责任。” 厨师的儿子在沈氏上班。 沈康时看着他,说:“警察和法官会做出判断的。” 厨师又说:“的确是你爸爸让我这么做的,豪门之间的争夺,只有利益,没有对错。如果最后是沈宏恺赢了呢?他在沈老爷子心里,地位不一定比你低。” 跟医院的护工比起来,厨师知道得更多,是主动站在沈宏恺那边的。 厨师说:“沈宏恺和沈老爷子的口味很像,其他地方也很像。但沈老爷子最爱的芹菜,少爷你根本不喜欢。现在是你站到最后,我祝贺你。只是遗嘱真正的内容是什么,你清楚吗?” 遗嘱真正的内容…… 沈康时和关汀找到的那份遗嘱,显然是沈宏恺写的。那真正的遗嘱呢? 在爷爷眼里,沈康时自己真的具备掌管一个集团的能力吗?爷爷会把股份留给沈康时吗? 关汀知道,沈康时其实对沈老爷子的认可颇为在意,于是看向沈康时,担心他会产生动摇或者怀疑。 但没想到,沈康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说:“有事情,等爷爷醒过来了,我自己去问他就可以。” 众人都是一愣。 方嘉良是第一个说话的:“沈老爷子一定会醒过来的。” 厨师也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父子俩,真的很不一样。” 第189章 关汀想要问一问,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但厨师接下来说:“既然如此,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不止是饭菜,还有别的东西也有问题,比如这个家里多出来的什么。” 管家立刻反应过来,说:“保健品!” 沈老爷子生病之后家里的变化,除了那些食物,就是多出来的许多保健品。 把厨师交给警察,化验保健品也需要一些时间。 方嘉良找了一些渠道,三小时后拿到了结果。 果不其然,其中某个牌子的保健品里,东西也被替换过了,加了一些新的东西。这手法跟医院很像。 “进口保健品……”沈康时眯了眯眼睛,看不出在想什么。 管家则是惊疑不定:“这些……这些保健品,不是沈先生带过来的。” 沈宏恺都已经那个形象了,难得回沈宅都是在索要东西,哪里会关心沈老爷子的身体呢? 他根本没有这个心。 这些进口高价保健品,是柳亦久带过来的。 知道这个结果,沈康时竟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柳亦久他……”沈康时叹息道。 关汀:“为什么呢?” 方嘉良说:“可能是想跟沈康时结婚吧。这些事情,不都是在取消订婚之后才出现的吗?包括沈宏恺下东西、换遗嘱。在你们情深日笃的时候,可没有这些幺蛾子。” 沈康时担心关汀多想,瞪了方嘉良一眼,说:“你想说什么?难道想说我不该退婚?我根本不爱他,订婚就是个错误,我只是在修正错误而已……” 方嘉良莫名其妙,打断了他:“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这些话都是你自己说的。” 方嘉良:“我只是想说,既然时间节点如此明显,那么说明他们最初的目的也不是谋财害命,仅仅通过跟你结婚就能达成……比如搞钱?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他们原先的打算没法成功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怎么回事,还是要问他们自己。” “人心,真是再奇怪不过的东西了。” 柳亦久是什么时候跟沈宏恺勾搭上的?在国外吗? 如果柳亦久真的跟自己结婚了,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就不会危及到爷爷的生命了吗? 这些都没有答案,但沈康时心里隐隐觉得,并不会那么简单。 在柳亦久回国之前,沈宏恺和柳亦久之间就有端倪。可自己是怎么忽视了那么明显的提示,非要与“记忆中的幻影”重逢的呢? 沈康时看向关汀,这一切的闹剧,关汀都看在眼里。 可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好似与他无关。 与关汀……无关么? 沈康时心里并不这样期盼。他跟柳亦久退婚,说到底只是认清了自己而已,不应该把责任或者缘由推到关汀身上去。 但沈康时多么想要这一切都跟关汀有关啊。 接下来那么长的岁月,他都想跟关汀有关。 第107章 警局 真相大白。 沈康时对这个亲爹,已经不再留有任何善意的情感,唯有鄙夷和厌恶。 想到这个人竟然能因为利益想取爷爷性命,这厌恶中更多了一些愤恨,沈康时要亲眼看到沈宏恺受到应有的制裁。 沈康时:“……这个恶毒的人,应该在监狱度过余生。” 转念一想,沈康时未免有些冷笑,送他进监狱,甚至都是便宜了他。 沈家大宅子里此时一派兵荒马乱,都等着主心骨也就是沈康时的指令。既然已经找出真凶,沈康时也不必再装疯作傻演病人,沉稳有力地安排起来。 倒是一道许久不见的身影翩翩走进来,是一直作壁上观的沈奶奶。 沈奶奶本是沈老爷子的续弦,二人感情是有的,但也没浓烈到哭天抢地的地步。沈奶奶每日到医院点个卯,尽一尽老伴儿应尽的义务,其余时间不是在打牌,就是和老姐妹们聚会。 这样一个人,平日不争不抢,也无心卷入遗产纠纷——不管沈家谁当家,总归不会难为她去。沈康时见她过来,略一颔首致意,没多过问。 沈奶奶却慢悠悠发话了:“老爷子还没醒,我既然当了沈家这个便宜妈,今天就来说道几句。” 倒是第一次见沈奶奶这样严肃,除沈康时外,沈家众人竟然有些莫名的……压迫感? 沈奶奶:“沈宏恺是老爷子的亲儿子,所以虽然做出那些荒唐事来,老爷子也总维护他,不愿下狠手管教。” “没成想养出了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话说虎毒不食子,却没说过这儿子毒起来,竟要老子去死?” 沈奶奶平时总平易近人,在此时字字铿锵叩问,惊得大伙不敢应声。众人才想起,老太太年轻时也是颇有能量,只是年纪大了一切看淡,放由小辈们折腾,但她心里那杆秤始终还是公正的。 沈奶奶说过一番话,平静地看着沈康时:“康时,你觉得该怎样处理?” 沈康时明白,这是带着沈家人站队自己这边的意思了,虽然意外沈奶奶会做如此明确的举动,但沈康时丝毫没有忘形。 略一思索,沈康时既是给沈奶奶,也是给所有人一颗定心丸一般,声音沉稳:“报警吧。” - 后面一切都很顺利,沈家的人提供了百分百的支持,之前被沈宏恺威逼利诱而有所动摇的人,也赶紧来表了忠心。 第190章 沈康时和关汀这边有最专业的法务团队,整理出来的证据和线索收集了满满几大箱,这都将变成给沈宏恺定罪的关键。 沈宏恺早已离开沈宅不知所踪,但铁证如山之下,一个罪犯自然逃不出天网恢恢。 警方当晚便定位到沈宏恺的位置,在某高端会所。 这会所虽然装修得金碧辉煌,但并未设置什么准入门槛,里面混迹的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沈宏恺这段时间便是蛰伏在此处。 也亏得他找得到这种地方,更高档的会所——像于润、林启逸他们那些公子哥儿平日混迹的所谓“上层社会”的地方,都有严格的邀请制和低消要求,凭着沈宏恺圈内烂透了的名声,可以说是进去的门都摸不到。 警方冲进去的时候,沈宏恺正一手对瓶吹着啤酒,一手搂着个十八线小明星,手不老实地都快伸到人家裙子底下去了。 “不许动!” 一阵骚动,小明星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此时倒是没人管她,留她在角落里独自惴惴不安。 打头的警官出示证件,对着沈宏恺一点头:“沈宏恺是吧?接到报案,你涉嫌谋杀、赌博、参与毒/品交易以及数项经济犯罪,跟我们走一趟吧。” 几位警官对沈宏恺毫无客气可言,上来拎住他便要带走——此人所作所为他们早已有所耳闻,一个对待自己的亲人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可以说是毫无尊重的必要。 沈宏恺兀自强装镇定:“……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我……我告你们!” 警官不理会他的挣扎,强行将人架起来。 沈宏恺见机不妙,继续大声嚷嚷:“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们……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我可是沈家……” 他想说“沈家继承人”,但没说完便被警官身后一声冷笑打断。 沈康时现身:“沈宏恺,你还有脸提沈家?” 沈宏恺见到沈康时,急得冷汗直冒:“你,你个不孝子!纠集这些人陷害你亲爹,你这个没有良心的贱人!” 沈康时厌恶地皱了皱眉,谁是那个“没有良心的贱人”自是不必多说,他现在连多看沈宏恺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眼睛。 看到沈宏恺的丑恶嘴脸,沈康时感觉到心底升起一阵无言的空虚。 与他血脉相连的两个人,一个尚在医院沉睡,前路不明;另一个眼前的人,已是恩断义绝,反目成仇。 沈康时没来由地惦记起了另一个人……竟是到了此时,他再一次觉出那个人的分量。 不曾是亲人、不再是爱人的,那个伙伴。 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场合,他悄悄思念着关汀。 - 沈康时和警官交流几句便离开现场,留下沈康时对指天骂地地发酒疯。 警察凉凉地接了句话:“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沈宏恺本是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性格,但也不敢对着警官耍狠撒泼,叫嚣半天见无人理会,也只得乖乖闭了嘴。 这一闭嘴,又是闭得太紧了些,竟然谁也撬不出他的话来了。 自从进了警察局做笔录,沈宏恺酒也醒的差不多了,自知多言多失,他的策略便是打定主意一言不发。 如此这样顽抗,虚耗着所有人的光阴,问就是等律师。 时间又过去一天一夜。 沈宏恺突然地松了口,要求见沈康时一面。 纵使千般不愿,沈康时依然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如今他比谁都想更快地了结此事,早日将沈宏恺送进大牢。 沈康时见到的沈宏恺,是前所未有的憔悴样子。 沈宏恺自年轻时便一向油头粉面见人,如今进了警局,难得地不修边幅起来,胡子拉碴不说,头发也花白了不少,看着瞬间老了十岁。 沈康时看着他不堪的样子,愤恨中又有些唏嘘。 沈康时问:“你现在走投无路,证据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你对爷爷做的事情灭绝人性,逃脱不了制裁的。” 沈宏恺摇摇头:“我早就知道了。” 沈康时不解,那还在等什么?难道…… 沈宏恺喃喃自语:“你很聪明,康时,你一直比我有出息,老头早就放弃我,全力培养你……你赢了,你又赢了一次。” 沈康时灵光一闪,打断他的自怨自艾:“你还在维护谁,对吗?你迟迟不交代,是因为还有要保护的人。”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沈康时掏出手机,是张秘书。 “……嗯,好的,辛苦。”简短地应了几句,沈康时便挂了电话。 但再转向沈宏恺时,态度却大不相同。 “你看看这个吧,看完再决定要不要开口。”沈康时将手机推向沈宏恺面前。 听到这话,沈宏恺猛的盯住了沈康时,像是突然被唤醒的猛兽一样眼露凶光。 但他还是接过了手机,屏幕上是一段视频。 视频不长,但拍得相当清晰,似乎是一场国外的高档酒会。香槟酒杯垒成了小山,花花绿绿的钞票四处飞舞,各种肤色的男男女女沉溺在疯狂的派对之中,好一派纸醉金迷的光景。 沈宏恺被抓到之前也在会所喝酒,可和着视频中的聚会相比起来,档次可不只是低了一点点。 镜头一转,对准了一个亚洲面孔的女人,虽然有些年纪,但依然热情奔放,着装火辣——更令人血脉偾张的是,她一手搂着一位衣着清凉的男模,脸都要埋到胸肌上去了。 第191章 沈宏恺盯着画面中的女人,眼睛红得要滴下血来,声音也颤抖起来。 “她……她怎么能……这样背叛我!老子孤身回国,说是为了我们今后,她却,她却——” 画面中正是柳亦久生母,也就是多年前和沈宏恺私奔的女子。许久不见的张秘书传回的最新影像,正是她在沈宏恺回国之后的“无拘无束”快乐生活。 沈宏恺瞪着被恨意烧灼的眼睛:“贱人……都是贱人!” 和柳氏母子俩的信任全面崩盘,沈康时见沈宏恺的反应,也对他们之前的计划猜到了七八分。 ——柳母似乎是那个幕后出谋划策的军师,而军师已经见机不妙,率先逃跑自己去悠哉了。 沈宏恺见到柳母依偎在男模身上的样子,心死不过一瞬间,什么同盟什么计划通通抛在脑后。 “说,我全都交待。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弄死我爹拿遗产的计划……” 沈宏恺陷入狂乱的叙述,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问题都交代个清楚。 沈康时心中郁结,叫来负责的警官接手,想出去抽根烟透气。 沈宏恺叫住了他:“你们是不是还想找同党?我帮你们把柳亦久也抓过来,那个小兔崽子,也是个不成器的贱货……都去死,去死!” 沈康时把叫嚷声抛在脑后,点了一根烟。 第108章 抓住 沈宏恺因为看到了柳亦久妈妈的现状,沈宏恺一下子变了个人。 据警察说,沈宏恺之所以跟柳亦久合谋,也是因为柳亦久妈妈。他跟她一起私奔,在国外过得灯红酒绿,又因为一些原因,决定跟柳亦久一起暗算自己儿子。 在没看到柳亦久的妈妈“背叛”之前,他也没打算把柳亦久牵扯进来,甚至还想过要不要给柳亦久通风报信。 可一旦知道自己不在之后柳亦久妈妈在做什么,他又发狂了。他觉得柳亦久的妈妈心里没有自己,竟然背叛了自己。 听到这个消息,沈康时心里觉得十分诡异。 沈宏恺当年在那样的场面下,跟柳亦久的妈妈一起私奔……现在又是这幅做派,如果他们没有打算要沈家的钱,沈宏恺还会回来吗? 真奇怪,沈宏恺竟然有点像一个情痴。 但,当知道这一点的同时,沈康时也回想起来某一次他问柳亦久,跟沈宏恺是什么关系。 那时候沈康时已经开始怀疑这两人沆瀣一气,然而去质问的时候,柳亦久却说沈宏恺家暴、赌博,他和妈妈过得都不好。 也就是说,柳亦久一开始就是怀着欺骗自己的目的来的。自己识人不清,竟然被蒙蔽了这么久。 见沈康时一直在发呆,张秘书轻轻叫了他一声:“沈总。” 沈康时回过神来,说:“我们回去吧,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 张秘书指着审讯室,在那里面沈宏恺正在给柳亦久打电话,说是要把柳亦久引出来,还说要看他妈妈怎么做。 沈康时回头看了一眼,警察办案区域是封闭的,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沈康时的心情格外分平静,他对于柳亦久的去向、这两个人最后会怎么样,好像并不好奇了。 并不是说不在意,他们对爷爷做了那些事情,他当然希望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他主观上不再好奇了,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人要去关注。 沈康时说:“有结果了警察会通知我们的,你安排一个实习生在这里等着就好。” 张秘书:“是。” 沈康时走出警察局,上了车,上车第一句话说:“关汀他……” 话还没说完,张秘书立刻说:“关秘书今天去他自己的公司了,距离这里不远。我们要过去吗?” 沈康时想了想,说:“先去集团吧。”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集团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都堆积着。 前几天忙着处理家里的事情,集团很多场合都是关汀出现的,全权代表沈康时。 可即便如此,沈康时却非常清楚,关汀是不愿意再回到沈氏集团来的。 他最近拉了个小工作室,业务范围和人脉似乎都是娱乐圈那边的。现在事情阶段性地结束了,关汀也要去过自己的生活,搞自己的事业了。 沈康时当然怀念跟关汀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但这些天过去,他有一些明白了关汀。 关汀是一个绝佳辅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开疆拓土。他作为“秘书”跟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埋没了他的才华。 现在既然关汀想要自己发光发热,沈康时就不能过度占据关汀的精力。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工作,然后,去接关汀下班。 · 与此同时,柳亦久呆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精神极度紧张。 电话响了三秒钟,挂断。 又响了五秒钟,再挂断。 最后一直响个不停,柳亦久终于接了起来。 这是他和沈宏恺约定的暗号,代表这个电话确实是沈宏恺打来的,且非常安全。 “喂,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说那‘几只手’都被找到了。” 沈宏恺说:“没事,他们没有证据,现在只是怀疑阶段。这几天你躲起来了,可能不知道,我爸情况又糟糕了,我看他马上就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他们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管我们。” 第192章 “快……死了?”柳亦久疑惑地说。 沈老爷子情况不好,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真的糟糕到这个地步了吗?沈宏恺语气里的笑,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沈宏恺:“他们现在知道遗嘱是假的,可时间这么短,他们根本找不到真的,只能按照继承法来,我的份额绝对比沈康时要多。如果你早点跟他结婚,就更好了。” 柳亦久觉得奇怪,道:“关汀不是知道遗嘱吗?” 沈宏恺:“连你也被骗了?如果他真的听到了遗嘱,不立刻公布,在那里装神弄鬼做什么?就是因为没有听到遗嘱,才搞那些事情。你放轻松,这件事情不会出意外的。现在只要等老头死了就行。”说完这句话之后,沈宏恺微微停顿了一下,问:“你现在在哪里?不用躲了,可以出来了。” “我在摄……”柳亦久刚说了三个字,忽然觉得不太对劲,问:“那康时呢?他现在在哪里?你那边怎么那么安静?你没有在医院里等着吗?” 沈宏恺沉默了。 他说沈老爷子快死了,是为了把柳亦久骗出来。可没想到柳亦久竟然这么敏锐——的确,以沈宏恺的性格,现在肯定在手术室前看热闹了,再不济也要在周围等第一手消息。 这片刻的沉默,很快被柳亦久捕捉到。 柳亦久挂断了电话。 沈宏恺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啊,被发现了。那要靠你们抓人了,你们有充足的证据去抓他吗?” · 关汀与新的合作活伙伴们走在一起。 虽然作为沈康时的代言人,又重新在沈氏集团里搅动了一些风云,但他实际上对那种环境并不喜欢。 任何一件小事,都要牵扯许许多多方面,明明是很轻松就能完成的事情,偏偏要经历很长的步骤。 关汀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他只想要简简单单的生活,和简简单单的工作。 “关哥,今天太高兴了!进展超棒!按照这个进度,我们明年是不是就要上市了!” 关汀淡淡笑着,说:“还早呢,等上市了我们平分股份。” 关汀当然知道,现在工作室无论是规模还是业务范围,都离上市还远得很。但小朋友想做梦,他也愿意跟小朋友们一起。 孙莹然说:“姓关的,你真的不回沈家了吗?我可是听说了,你跟沈康时配合的很好。” 说来也奇怪,今天是关汀和工作室的人一起录节目,却遇到了孙莹然。 孙莹然还是在追星,只是这次碰巧追的小明星跟工作室撞一块儿了。下工之后,她也跟过来了。 关汀看着孙莹然,说:“我可以跟他打配合,就必须我去沈氏当秘书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俩非要绑定,为什么他不能来我工作室,给我当助理呢?” 关汀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淡淡的。 孙莹然愣了一下,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哇哦,原来你这么有意思啊!难怪我表哥喜欢你!” 关汀便纠正她:“你表哥有喜欢的人,至于到底是谁?你去问他吧。” 过了这么多事情,关汀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情已经看开了。 这个世界上谁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孙莹然并不在乎她表哥喜欢谁,继续拉着关汀八卦:“听说你们在找柳亦久?有什么方向吗?……别这么看着我,我自有我的渠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吧,他在国内认识的人不多,能帮助他的也就那么几个。跟沈家交好的,肯定不会。我表哥也不会帮他,那能排查的没多少了。” 孙莹然在这方面脑子都还是蛮灵光的。 柳亦久这关系网主要在国外,国内虽然有一些狐朋狗友,但孙莹然的思路没错,总有一些要被排除的。 还能是谁? 关汀本来不欲关心这件事情,但是随着孙莹然的思路,他竟然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 · 柳亦久在这个摄影棚里躲了许久。 可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怎么会有脚步声? 柳亦久一惊一乍,刚要躲起来,忽然看清楚了来人。 是关汀。 关汀神情复杂,道:“你果然在这里。” 这是柳家的摄影棚。 柳家也曾经想过要进军文娱行业,但是由于战略的原因,建好的影视城没怎么用就荒废在那里了。 关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里,但,他是第一个找到柳亦久的人。 警察未必没有手段,可他们目前只有沈宏恺的口供,行动终究是要慢了一些。 柳亦久说:“你来干什么?幸灾乐祸的吗?沈康时现在心里只有你,你满意了吗?” 关汀没有想到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柳亦久开口第一句话竟然还是沈康时。 关汀想了想,说:“说起来我有点好奇,你出国这么多年,跟沈康时一点儿联系也没有,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沈康时的呢?” 沈康时的爱来的莫名其妙,但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柳亦久的替身,勉强能说一句审美如此。 可柳亦久呢?他是因为爱吗? 柳亦久没说话。 关汀:“我对沈康时没有兴趣。如果你对他是因为执念,就放下吧。到了这一步,你们俩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你也知道的。” 第193章 柳亦久说:“你懂个屁!不是你,沈康时怎么会要跟我退婚?沈康时那么爱我,我们婚后一定会很幸福的。还有学术不端的事情,也是你挖出来的吧?少在这里假惺惺了!” 关汀懂个屁! 柳亦久这辈子,得到过最纯粹的感情就是沈康时的。而像他这样的人,也只有沈康时才配得上。 这是柳亦久第一次说脏话。 见柳亦久一副完全无法沟通的样子,关汀苦笑。 他爱沈康时爱了那么多年,也经历过被“抛弃”时刻。虽然柳亦久做了许多坏事,但…… 关汀看在眼里,到底是有些物伤其类了。 关汀:“到这一步,你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沈康时呢?真的值得吗?论文影响了事业,但这件事情会影响你的人生。……不过说这么多也没有用了,你会为你做的付出代价。” 柳亦久忽然破防:“那老头子喜欢你,想让你跟沈康时结婚,你才这么为他说话。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杀死沈宏恺吗?他到底是沈康时的爸爸,你想跟沈康时结婚的时候,没有想过要杀掉他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关汀皱着眉头,他觉得柳亦久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他过来之前不确定柳亦久在这边,但在看到人的一瞬间,就已经通知了人。 算了算,现在也要过来了。 关汀正打算离开,却发现柳亦久鬼鬼祟祟,像是想要从后门逃走的样子。 关汀来不及的多想,猛地冲了上去。 “你想跑?你跑不掉的!” 柳亦久大声喊道:“你放开我!你滚开!” 混乱之中,两个人竟然扭打在一起。 关汀死死地抓住柳亦久的手腕,虽然不知道柳亦久打算做什么,但这次跑了,就不知道要去哪里抓了——柳亦久一定会选择出国的。 关汀身体不好,逐渐有点使不上力气了。 就在柳亦久快要挣脱的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 救兵来了。 关汀惊喜地看过去,却没想到来的人是于润。 “我来接你,亦久!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你只要跟我走——”于润说到一半,看清了当前的情况,道:“关汀?你怎么在这里?!” 于润心里愤怒异常。 他知道柳亦久最近不太好过,但柳亦久一直没有向他求助,他内心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于是在柳亦久联系他,说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来了。 可一来就看到关汀在欺负柳亦久。 于润没多想,也扑了上去,要给关汀帮忙。 关汀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寒光——于润竟然带刀过来了?! 既要抓住柳亦久,又要躲开于润。好在于润担心伤到柳亦久,动作并不是很贴近,给了关汀一些转圜的空间。 柳亦久死死地把关汀按在地下,“你动手啊蠢货!他都不能动了!” 也不知道柳亦久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关汀竟然被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看见于润拿着刀朝自己刺过来,关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下一秒,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柳亦久束缚他的力量反而变轻了一些。 不止如此,还有刀摔在一旁的声音。 “关汀!你怎么样!”沈康时的声音。 关汀诧异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沈康时及时赶到,把于润踢到了一旁。 由于惯性原因,柳亦久也跌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啊!!”柳亦久痛苦地喊叫着。 血从柳亦久身下蔓延开来。 第109章 两颗孤单的心 柳亦久像一块破抹布一样失去了生机。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关汀和沈康时还没有从刚刚的打斗中平复下来,而于润则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摇摇晃晃站定,恍惚如坠梦里,看着自己手上还泛着寒光的凶器,以及……上面崭新的血迹。 这一切都不真实得仿佛只是一个噩梦,于润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盯着看,好像所有应该有的情绪都被从躯壳中抽离了。 好像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于润双膝突然卸力,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闷闷地一声响,打破了房间中这焦灼的沉默。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不似能从人类口中发出的嚎啕,不如说是咆哮——“……亦久!!” 于润捶地,“我……你……这都是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他俯下身抱住柳亦久痛哭,甚至顾不上在意满脸横流的涕泪。 柳亦久的气息已经微弱,眼神也失去光彩,不再能对他做出一丝一毫的反应。血液还在不断流失,带着他的生命一起,而于润手忙脚乱地保护着那处伤口,做着徒劳无功的努力。 “我干了什么……我不想的,亦久,亦久……”于润哆哆嗦嗦地将纷乱的现场弄得更加一团糟,柳亦久像个破娃娃一样无知无觉地倚在他怀里,没有任何反应。 “亦久,亦久你醒醒,你醒醒,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于润好像在喃喃自语,又好像在对着怀里的柳亦久说话。 “亦久,你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家从京市搬过来,我第一个认识的就是你。” “我小时候调皮,不学习,爱闯祸,你不一样,你总是干干净净的,又有礼貌,又懂得多。” 第194章 “那时候我只知道最新款的游戏机去那帮小孩面前炫耀,而你说起滔滔不绝的都是什么人类、尼罗河、法典,你讲那些东西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我那时候就想,你是多么好的一个人,我愿意把你捧到天上去,谁也不能违逆你。” “可是我总觉得,我不配……是,我有很多钱,我家不比柳家差,可是我是一个烂人,我配不上你。我也不痴心妄想,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比什么都开心。” “我可以为你出头,你看不惯谁,我帮你揍,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弄来。” “后来你看上沈康时……是,他处处都比我强,我也觉得你们相配,至少比你站在我身边更配。” “我看你越来越好,越来越厉害。真希望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啊,那时候你总是……意气风发,我喜欢你亮着眼睛说那些,不论我听不听得懂。” “后来,你似乎越来越不快乐,你看起来好累。” “我只想让你开心,能让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需要有人陪,我随时出现,你喜欢沈康时……我就祝福你们。” 于润的声音轻了下去,哀哀地只剩恸哭。 “他们说我舔狗,我不在乎的,能让你好好的,我可以一直舔下去。你醒醒啊,亦久,再看我一眼就好……” …… 很快,于润的抽泣声低了下去,屋子里蜂拥而进许多人,各种穿着制服的人走马灯般来来回回忙个不停。 于润脑子一片空白,只木然地跪坐在地上,有人把他的手掰开,他看着人急匆匆将柳亦久抬上担架,送上门外闪着灯的救护车。又有人过来将四处痕迹一一取证,把那把带着血的刀收进袋子里。 最后,有人在他面前停下,递上了手铐。 - 沈康时和关汀默默无言。 两人之间流动起了一些很难说是默契还是别的什么的一些东西,这让他们无需多说一个字。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们便可以明白对方心中之所想。 以前……也是这样么?关汀感觉之前被攥紧的心脏,好像不知何时已化为温柔的抚摸。 那些难以释怀的东西,好像也变成了清风或者流水,悄悄流走了。 沉默片刻,沈康时问到:“刚刚……没吓到吧?” 关汀摇头:“没这么脆弱。” 倒不是关汀天生有一颗强心脏,实在是最近大风大浪经历多了……便是再大的事,好像也扛得住。 更何况是两人一起面对。 沈康时:“抱歉,又让你卷进这样糟糕的事情中。你……身体本就不好,不该经历这些。” 沈康时心中是有些自责的,自从起了保护关汀的心思,他总希望这些糟心事和关汀越远越好,可是不知怎么的,他越想远离,却越会被缠上来,连带着关汀一起,越陷越深。 但不得不说,沈康时心底是有些隐秘的窃喜的。窃喜于这些能够将他和关汀牢牢纠缠在一起的、剪不乱理还乱的关系。 这心思并未外显,他更多的是担忧。关汀此前流产与抑郁的经历也总让沈康时揪着心,生怕一时不察而引出什么他绝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关汀本人倒是无所谓得多:“没有关系。” 这话不知是确实无所谓,还是只是敷衍,沈康时不能确定,便伸出手去找到关汀伶仃的手掌,轻轻握了一下。 这一握好像是有几分定神的功效,关汀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都过去了,该结束了。” 沈康时:“嗯,这场闹剧是该结局了。” 关汀竟有闲心打趣:“的确是场狗血豪门连续剧,你们沈家……可造了不少孽。” 这话沈康时无法反驳,唯余苦笑。 沈家人……从爷爷开始,给了沈宏恺不切实际的期待,却没有给他该有的培养,直到他成长为那样行事荒唐的一个恶人。沈宏恺不提,而他沈康时自己,也曾经因为没有认清自己的心,而无知地伤害身边爱着自己的两个男人。 沈康时:“你说得没错,沈家没有人懂得爱是什么,在错误的土壤里,也开不出正确的花。” 听到这样的话从沈康时嘴里说出,关汀有些讶异,便起了打趣的心思:“你是说沈家人不懂爱?” 沈康时注视着关汀的眼睛:“所有人都只信着自己理解的‘爱’,然后在这个名义下不停地做着错事。” 关汀便也迎着他的目光回望过去,一眼仿佛要看进沈康时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那……你呢?” 沈康时仿佛知道会有这么一问,突然严肃了三分:“我在学会爱。” “我……以前以为,爱是鲜花,是跑车,是资源,我相信自己给出去的是爱。可是直到真正失去的那一天,我才知道自己我错了,大错特错。” 这些话沈康时想说很久,却从来没有机会这样认真地面对关汀说出来。 “是你的离开,教给我什么是爱。” 关汀的手仍然握在沈康时手中,关汀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沈康时郑重地说着这些话,手中却在无意识地把玩着关汀修剪得圆润的手指甲,不小心泄露着心里的紧张。 关汀全都察觉到了,这样的沈康时令他感到一种笨拙的新鲜,甚至有一些……可爱? 这个不合时宜的词跳上关汀的心头,令他自己也有些诧异,他似乎在重新认识和审视面前这个男子。 第195章 他们经历过漫长而复杂的关系……少爷和被收养的孩子、单方面的爱慕者、上司和秘书、床伴、仇人、伙伴。 如此多复杂的关系,一度让关汀觉得窒息,他理不清,也不想理清,他只想要远远离开。 但如今,剥去所有这些外壳,此时牵着手的,不过是寻常的两个人罢了。 一个学着爱的人,一个渴望爱的人。 和两颗孤单的心。 - 突然沈康时和关汀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这两人日常都是消息处理不完的类型,手机常年保持静音状态,只有几个特定的人打过来才会有响铃。 如今真凶已经落网,沈家的残局已收拾完毕,还会有什么大事值得这样着急? 两人神色一凛,对视一眼,同时拿起了手机。 ——沈康时:“方嘉良,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医院出什么事了?” ——关汀:“奶奶,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声音从两人的听筒同时传来。 “沈老爷子,醒过来了!” 第110章 进展 沈老爷子醒了。 这消息非同寻常,自然引得所有人关注。 沈老爷子这一次醒过来,沈宏恺已经在警察局了,柳亦久也身受重伤,可以说是天翻地覆。 沈老爷子刚醒过来,方嘉良陪在一旁。沈老爷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含糊地说了好几个音节。 方嘉良握住他的手,说:“沈老爷子,你现在身体不好,一次只能进来一个人。你想见沈康时吗?” 沈老爷子点点头。 沈康时进来了,在一片仪器的滴答声中,沈老爷子的呼吸很微弱,但也很清晰。 沈康时说:“爷爷。” 沈老爷子还不能说话,但他躺在那里,看向自己唯一的孙子,心里清晰地知道,沈康时变了。 沈康时成长了。 沈老爷子看着沈康时,眼神里似乎有很多想要说的话。 沈康时已经问过方嘉良,方嘉良说沈老爷子身体的其他数据还不错,这一次苏醒应该不是回光返照之类的现象,这令沈康时放心不少。 他几乎可以说是沈老爷子带大的,自然对爷爷感情深厚。即便爷孙俩之间有一些分歧,那也只是分歧而已,绝不至于生死。 沈康时对沈老爷子说:“爷爷放心,公司里一切都好,你放心。我和关汀……也很好。” 沈康时说的是他和关汀,而不是他和柳亦久。 再加上那微妙的停顿,沈老爷子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移向病房外。 沈康时:“关汀就在外面。不过方医生说你现在应该好好静养,等你休息之后,再叫他进来,好吗?” 沈老爷子也的确有些累了,缓慢而安心地闭上眼睛。 沈康时从病房里出去,看见了许多人围在一起。 这一次来的人,比沈老爷子出意外时候来的还要更齐整一些。 见沈康时神情平静,所有人都迎了上来。 “老爷子,还好吧?”有人在问。 方嘉良说:“声音小一点,病人需要安静。这是医院,不是开发布会。你们要说话的,都离开这条走廊!” 自从发现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之后,方嘉良就变得很狂暴了。 “病人的情况,我刚刚也跟你们说过了。你们找沈康时能问出个什么来?难道他比我更懂治病吗?” 关汀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里,看着方嘉良黑化,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想不到方医生还有这一面啊。 沈康时知道方嘉良在点自己,他顿了顿,看向关汀。 关汀此时已经低下头查看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讲电话,看起来是正事。 于是他也没有叫住关汀,而是带着乌泱泱的人,去了走廊的另一头,不打扰方嘉良,也不打扰关汀讲电话。 关汀手机里,其实是徐应。 徐应小心翼翼地打听:“关哥,沈老爷子真的醒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关汀:“什么怎么办?是红姐让你来打听的吗?” 徐应嘿嘿笑了两声,道:“红姐让我来表达一下关心,她说我们娱乐圈的人,跑到医院去肯定不好,会有很多不必要的关注,但出于礼貌,关心还是要的。所以……” 徐应竟然就这么直接大剌剌地说了出来,关汀已经能够想象到红姐的反应了。 关汀于是道:“你可以告诉红姐,这份心意已经收到了,我会代为转达的。” 徐应却还没挂电话,期期艾艾地说:“那个……关哥,下面这个问题是我自己想要问的,接下来你还会回沈氏吗?你那个工作室怎么办?” 关汀说:“你有没有朋友在沈氏工作?你知不知道,沈氏有一条潜规则,从集团出去的人,无论是辞退还是辞职,都不再接受了。” 沈氏作为大集团,建立了充分的人才储备库。工作是双向选择的事情,沈老爷子最看重这个,这是从他还在的时候就流传下来的潜规则。 徐应:“可是关哥,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啊,如果你想要回去的话——” 徐应顿了一下,他反应过来了,“哥,你其实不想回去,是不是。” 关汀没有说话。 · 沈老爷子醒过来之后的第四天,才终于可以小范围内公开“接客”。 第196章 方嘉良不允许一次性进去太多人打扰,那些人便一小批一小批地进去,跟沈老爷子汇报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那些人来来去去,沈康时也进去过好几次,关汀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说来奇怪,在沈老爷子遭遇危机的时候,关汀和沈康时一块儿打配合,把集团堪堪维持住。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大功臣,或许是时候该回来了的时候,关汀却极为低调地不再出现了,不知道每天究竟在忙些什么。 又是三天过去,该来的人都已经来过了,沈老爷子的病房里也渐渐有些门庭冷落的时候,关汀才出现了。 关汀带着花篮、水果和保健品,出现在病房门口的第一瞬间,沈老爷子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还在生我的气吗?”沈老爷子说。 关汀笑了笑,说:“生什么气,我怎么不知道。” 沈老爷子说:“气我把你放在康时身边,从最开始就存着算计。” 关汀愣了一下,这是沈老爷子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说起这件事情。 关汀对沈老爷子的心态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沈老爷子到底是给了关汀优越的生活水平,另一方面沈老爷子养自己同样是出于算计,他想给孙子找一个绝佳的助力,所以自己这么一个暗恋沈康时的家伙,就成为了第一选择。 被人这样精妙地“放好了位置”,怎么会没有怨恨呢?关汀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东西。 只是他自己贱,是他非要喜欢沈康时,是他占着秘书的位置非要做到最好,是他自己轻而易举地钻入这明谋。 关汀把这股情绪压抑着,心里催眠自己需要报恩。 可现在,沈老爷子对他道歉,他竟然有一种竟会如此的错愕感。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轻快的解脱。 关汀道:“这件事情我早就不气了。” 沈老爷子说:“那就是气过了。” 话音刚落,关汀和沈老爷子对视,忽然都笑了出来。 关汀觉得好笑极了,捂着肚子有点直不起腰,眼里也多了一些泪花。 “什么时候的事情?”沈老爷子说:“你最讨厌我那阵子,是什么时候?” 关汀想了想,说:“想不起来了,应该是上学的时候被那群二代欺负吧。如果您没有把我接过来上学,我根本就遇不到他们,不会被任何人瞧不起。” “不过现在不会了。现在我不在乎了。” 也没有人会看不起他了。 沈老爷子沉默一会儿,道:“对不起。那时候我没有注意到这些,如果知道的话,我会安排的。” 关汀摇摇头。 这不重要。 沈老爷子说:“我是不是很失败,不会养小孩?” 这语气颇为感慨,关汀没说话,听沈老爷子说。 沈老爷子继续道:“不止你,我养宏恺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他长歪了。他跟着很多人学坏了,逃学、找女人、混社会……我连他逃学都不知道。我真的不会教育小孩,养出来了那么一个废物。” “这次如果我死了,也算是报应了……”沈老爷子叹息。 关汀不知道说什么,他虽然能说会道,但对于感叹沈宏恺这事,他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 想了一会儿,只能说:“沈康时还好。” 沈老爷子笑了一下,说:“是啊,康时还好,至少没有走上歪路。这段时间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是你和康时一起,守护好了这个家。到头来,你果然是最可靠的孩子。” 关汀没接这句话。 沈老爷子说:“你已经从沈氏离开,并且跟康时没有任何关系了。听说你跟简家那孩子不错。你为什么要来帮助康时呢?简家那孩子……没有说什么吗?” 沈老爷子这话必然藏着试探的意思,关汀想反驳自己对沈康时没有任何想法了,可不知为何到了此刻,张了张嘴,也只是沉默。 沈老爷子继续道:“这话可能是我不该问了,但看在我是个病人的面子上,就不要生爷爷气。你跟康时——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关汀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病房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汀汀,你过来啦?” 是奶奶的声音。 关汀回头望去,却发现不只有奶奶,还有沈康时。 奶奶过来串门,是沈康时陪奶奶过来的。 关汀和沈康时对视一眼,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丝尴尬。 关汀火速移开了眼神,盯着地板看。 “奶奶,你怎么来这里了?我打算看完沈老爷子,就过去看你的。”关汀听见自己在解释。 关奶奶看了看关汀,又看了看沈康时,觉得真有意思。 姓关的在沈老爷子病房,姓沈的往关奶奶家里跑得勤。 关奶奶:“没关系,来看谁都可以。咱们这不是遇见了吗?小沈这几天经常来看我,沈老爷子不也没说什么?” 沈老爷子说:“有了心上人就忘了爷爷,康时你看看你……唉。” 虽是唉声叹气,可语气却是欣喜的。 关奶奶:“年轻人是不是管这个叫恋爱脑?” 关汀无奈:“奶奶,你又刷什么了?你现在的网速比我还快。” 没想到沈康时却说:“嗯。” 关汀:? 沈康时:“其实,当恋爱脑也不错,对不对?” 第197章 关汀:“……一点也不好。” 关汀自己先前是恋爱脑,为此受过的伤害,他连回想都不愿意。 沈康时看着关汀,说:“嗯,从现在开始,我来当恋爱脑。” 关汀顿了顿,说不出话来。 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关汀知道自己应该觉得无奈,或是别的什么。但这一刻,他望着沈康时认真的眼睛,竟然心跳空了一拍。 沈康时的恋爱脑,是之前对待柳亦久那般吗? 想到这里,关汀的心跳又平复了下来,恢复了那种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抗拒的脸色。 沈康时看到这个,心里微微痛楚,却明白是自己应得的,抿了抿唇。 两个长辈看着小辈,虽是这样有些相背的模样,但放在人生的长河中,这种程度的追逐倒显得像是调情了。 两个长辈均是面带微笑,一副磕到了的样子。 关汀看着奶奶,说:“奶奶,你别多想,我现在完全不考虑感情,心里只有事业。” 沈康时打蛇随棍上:“但我们这个年纪,的确是也比较重要。” “——那么,我有一份工作上的事情想跟你谈一谈,可以吗?” “……”关汀看着沈康时,对方的眼神正经无比,好像没有任何的私情。 关汀发现,自己有一点看不懂沈康时了。 沈康时这副表情……是要说正事没错吧。 想了想,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情,特意避开反而显得别扭。 于是关汀说:“可以,沈总什么时候有空呢?” . 沈总平常忙得很,现在却很好约。 关汀说个几个时间,让张秘书去选择。 张秘书的消息还快回了过来,是关汀给出的选择里最近的那一个。 张秘书是关汀一手带出来的,对接起来非常丝滑,甚至还有一种当初并肩作战的默契在。 关汀一下子晃了神,问:“那天沈总的车几点出发?” 张秘书顺嘴回答:“下午五点,可能有点堵车。” 关汀:“五点?按照路况,五点半走应该来得及。” 张秘书:“沈总想提早半个小时到,他很重视您,担心意外。” 听到这句话,关汀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沈康时的秘书。 这段对话……不该由他问。 张秘书却没意识到关汀停顿的原因,稍有疑惑地说:“关秘,您时间合适吗?是否需要调整?” 关汀回过神来,低下头说:“不用。就这样。” 无论张秘书是故意说给他听,还是顺嘴说出来的,那都不关关汀的事情。 沈康时不会故意在这种地方做表现。 关汀那天也早到了些许,没想到沈康时已经在了,甚至似乎好像等了有一会儿了。 关汀落座:“你什么时候到的?” 沈康时说:“没多久。” 关汀自己却知道,自己刚好提早了半小时,那只能说明……沈康时又提前了。 似乎看见关汀在思索,沈康时连忙补充道:“我今天下午没有安排,不小心来早了一些。你呢?没打乱你的安排吧。” “我定下的时间,怎么会打乱?”关汀看着沈康时手足无措的样子,竟觉得有些新奇。 关汀:“那么,沈总想谈的生意是什么?” 沈康时望着他,说:“要不,先吃完饭?” 他想要跟关汀多呆一会。 关汀一愣,忽然有些反应过来。 既然是说生意,那也没有在吃饭前,就直入主题的。 是自己没有把这次会面,当作完全的生意。 回过神来之后,关汀微微低着头,说:“嗯,那点菜吧。” 沈康时能看出关汀的情绪骤然发生了改变,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他有些忐忑,说:“我已经点好了,现在应该该上菜了。” 话音刚落,侍者就端着菜品过来了。 关汀是做惯了这些的,能够轻易看出,沈康时在菜品的搭配上花了很多心思,足以见得重视与尊重。 不止如此,这些菜品还都比较契合关汀的口味。 关汀低下头,给张秘书发了条信息:【菜是你点的吗?】 沈康时格外关心关汀的反馈,见他扫了一眼就不再看这些菜品,自然心跳到了嗓子眼里:“怎么了?不太合心意吗?” 此时张秘书的消息也回了过来:【是沈总自己点的。他问了你喜欢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你好像不挑食。】 关汀:“我们今天是来谈合作的,沈总,你作为沈氏集团的话事人,不用投谁所好。” 沈康时心里一紧,有些难过地说:“对不起,我猜你喜欢这些,没想到猜错了。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吗?” 这些喜好,都是沈康时绞尽脑汁回想出来的。 张秘书说关汀不挑食,但是人都有喜好,沈康时连蒙带猜,也只能想出这些。 没想到还是出错了。 关汀抿了抿嘴唇,说:“……先吃吧。” 这顿饭,沈康时觉得太短。 几乎还没看够,就已经要结束了。 关汀又搬出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问:“沈总,现在可以来谈谈生意了吗?” 沈康时顿了顿,拿出一份文件:“希望这份文件,你看了不会生气。” 第198章 ? 生气? 关汀接过来,打开一看,却发现是沈氏集团的任命书。 关汀没有细看,直接合上了文件夹,说:“如果是这个,就不必讨论了。” 沈康时点点头,说:“我猜到了。” 关汀倒是觉得奇怪:“你既然知道我不会答应,又担心我生气,那为什么还要给我看?” 沈康时顿了顿:“人,总是会有一些渺茫的希望。我想我今后不会因为今天而后悔了。对不起,让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关汀垂下眼帘,竟然解释道:“这份合同至少是对我能力的肯定,我不会因此生气。只是我不想再回沈氏工作了,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沈总,你愿意听听我的计划,做我的投资人吗?”关汀看向沈康时。 沈康时上一秒还有些沮丧,此刻忽然又振奋起来。 “你说。” 关汀未来的工作计划,是想成立一个影视方面的工作室。 上次给徐应的电影攒局,没感受到考古的魅力,倒是觉得娱乐圈还有意思。 无论是录综艺还是拍电影,都有其独特的新鲜感和魅力。 “……综上所述,我认为我的工作室还是有一些潜力和发展空间的。只是当前我想做的这个项目,需要一些资金投入。” 关汀其实已经拉了一些资金,但对于他想要的效果来说,还是有些欠缺。 关汀有许多搞钱的途径和方法,但他还是对沈康时提起来这个计划。 如今两个人的关系如此纠葛,但关汀依然相信,沈康时有他的判断,不会为了情情爱爱而盲目投入。 他也想看看,自己的项目在沈康时眼里是什么样。 沈康时听完之后,沉思片刻,说:“可以。沈氏如果投的话,有几个条件。” 听到这句话,关汀就知道,沈康时是认可自己计划的。 关汀笑了起来。 第111章 工作室 关汀的工作室开业大吉,忙得就没停下来过。 创业最初总是艰难的,但关汀似乎没遇到什么太大的困难,除了成立公司的琐事,实际业务推进起来都称得上顺利。这天便又接到人牵线,说有新电影联系,指定要关汀做制片。 电影是新立的项目,但看主题和拟邀演员,都颇具潜力。关汀收到邀请没着急答应,先大致看过剧本,结论也是颇有前景,并不是什么一拍脑袋搞出来的胡闹玩意。 项目不错,但并不能打消关汀的谨慎考虑。牵线人算是圈内合作过数次的熟人,关汀说话便也直来直去:“在制片方面,我算是纯纯的新人,这个项目怎么轮得到我?” 对接人对关汀相当恭敬客气,闻言笑道:“关总真是说笑了,上部电影拿奖到手软,也算是在圈子里打下名头来了,咱们这一行可不以年龄论资历。” 关汀监制、沈氏投资、徐应主演的那部片子,称得上是低开高走。虽说是在一片不看好声中被推出来的,但后劲却很足,档期续了又续,国内外大小奖项也有不少提名——虽说每到拿奖到手软的那种程度,但也刷足了脸,连带着关汀在电影圈中也有了些知名度。 毕竟这一行,最欢迎的就是敢想敢闯的新鲜面孔。 对面说得有理有据,关汀虽不否认,但也并未全信。他自然不是那种会在马屁声中就忘乎所以的性子,心知事在人为,天上掉下来馅饼,自然是有人在天上扔。 “关总也不必担心初次合作的磨合问题,温导和宋导本身私交也不错,圈子不大,大家都熟悉。”对面看出关汀的犹豫,继续补充加码。 这温导是新项目拟邀的导演,也已经谈到七七八八基本敲定;至于宋导,则是关汀之前合作的那位电影导演。 关汀立刻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这么说这次是劳烦宋导引荐的?” 对面打了个哈哈:“关总能力宋导一直赞不绝口,想必合作顺利。”没有正面回答关汀的疑问,但八九不离十,关汀心中明白了大半。 宋导在圈内颇有名望,即是他来介绍,关汀断然没有拿乔的道理,心中也估摸着有数,便不再推辞,顺水推舟应下了。 关汀:“劳烦王先生今天跑一趟,替我向宋导、温导问好,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详谈具体细节。” 这便是应下项目邀约的意思,联络人见有戏,也大松一口气,他带着务必说服关汀的任务来,心中还惴惴不安着。 具体项目内容还需得关汀和导演来沟通,两人又一番商谈,定下来会面的时间地点。 到约定的时候,关汀如期而至,果然是宋导和温导。 和宋导经过一整部电影的磨合,两人已有了写默契,宋导对关汀印象一直很好,也乐得做这个中间人。 温导则是近年来风头很足的新锐导演。同样是拍文艺片,与宋导偏向纪实的风格不同,他则是以诗意的镜头语言和独特的作品气质为大众所熟知,个人风格更明显。 但温导本人却并非传言中很难搞的文青模样,相反则是冷静又干练,沟通起来异常顺畅。 三人相谈甚欢,合作聊得也顺利,酒过三巡——虽说看在关汀酒量不好的份上,大家也就碰杯意思了一下。宋导:“今天其实还有位客人。” 温导打趣:“是谁这么大牌,让我们宋导、关制片同时好等?” 第199章 宋导笑道:“倒不是故意耍大牌,据他本人所言,是因为担心自己不受欢迎——” 温导闻言奇了:“喔?” 关汀倒是一听便有预感,此人怕不是他那位——最熟悉的陌生人。 还能有谁?逆着光走进来的这位,身姿挺拔、气度摄人,正是沈康时。 宋导遥遥举杯:“沈总,好久不见。” 沈康时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客气寒暄过后,双眼便往关汀身上粘。 “关汀,好久不见。” 或许是怕关汀抗拒,刻意生疏的语气让关汀有些好笑:“沈总,上周我们才见过呢。” 见关汀并没有抗拒的意思,沈康时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微笑起来:“哈……” 沈康时突然过来,其实心中也有忐忑。他明知关汀芥蒂未消,可如果让他从此不能再天天见到关汀,他又百爪挠心一般受不了。 思来想去便出此下策——也不算“下策”。没有条件便创造条件见面,电影可以投,饭局可以约,只要能再和关汀搭上线,一切都好说。 沈康时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旁人见到的多是他威风八面的样子,难得见到如此被人撩动情绪的模样。宋导此前和沈康时打过不少交道,联系到他听说要和关汀见面便突然自请加入饭局的态度,还有哪里不明白的道理? 这分明是上演的一场追妻大戏。 宋导和温导交换一个八卦眼神,便都懂了。 这边关沈两人丝毫没有在意二位导演的小动作。沈康时乐得演不熟,关汀却毫不留情戳穿:“沈总最近工作不忙?” 有些暗讽沈康时多事的意思,听在他耳朵里,却有些别样的意趣。 ——他这话酸溜溜的,是嫌我来迟了?沈康时迷迷瞪瞪地想。 或许自己的恋爱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只要看着这个人的脸,就总想和他发生点什么。沈康时脑子里七荤八素,嘴里却还是尽职尽责地演不熟:“确实谈不上忙,沈氏近期很平稳,业务很稳定,我来考察考察新业务。” 关汀:“喔?那这新业务,沈总结论如何。” 关汀说话再怎么夹枪带棒,沈康时的眼睛里兀自柔情浓得要滴下来:“很不错,有前景。沈氏进军电影业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关汀:“这倒不假。” 沈康时:“沈氏投资电影眼光不错,沈氏走出去的人才个个顶尖。” 这一番胡言乱语,又是自夸又是暗暗给关汀戴高帽。沈氏的眼光,谁的眼光?自然是沈康时他自己;沈氏走出去的人才——那自然意指关汀。 转着圈儿把自己和关汀夸了一遍不说,也有点暗示关汀是沈氏栽培、暗戳戳卖乖邀功的意思。 这一点点的讨巧卖乖,关汀倒是没反驳,毕竟他出来做这个工作室,的确是多亏了有在沈氏的经验打底。 当初那些过往,竟也化为了新生活的养料。 关汀想到有些释然,看到沈康时这难得一见的讨好姿态,又起了些逗他玩的心思——可能这点心思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很自然地便顺着沈康时的话说了下去。 “沈总自然是高瞻远瞩。” 话一出,关汀自己也有些愣住,他好像自然而然地和沈康时开起了玩笑。 沈康时却一下子沉稳下来,言语真诚:“不必这么见外,没有你们——尤其是你,做不到这些。” 关汀只笑而不语。 气氛到了这里,两位导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笑嘻嘻地举杯。祝词说了几句,便借故离开了。 都是聪明人,知道这两人说话,必然有不愿意令外人听去的部分,于是导演们心照不宣地将空间留给了沈康时和关汀。 包厢中静了片刻。 沈康时笑笑:“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关汀继续装傻:“沈总……有什么话要说吗?” 沈康时对他这明知故问的得意样子又恨又爱——他多久没有见到这样一个生动的关汀了呢? 他的确有很多话想说,他想说,关汀,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他想说,关汀,我想你。 但沈康时知道,这样的言语只会将关汀推得更远,他已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于是出口变成了不咸不淡的关心:“你最近很忙,也很有精神。” 关汀笑道:“是的,刚起步,杂事很多,但很充实。” 沈康时犹记得关汀状态最差的那时候,蜷在小小的房间里将自己与世界完全隔绝的样子。他曾经以为,如果这样就能将关汀紧紧锁在身边再也不要逃走也好。 如今见到关汀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恍然忆起才知道自己做了何等蠢事。 沈康时:“看到你的样子……我很开心。” 这话发自内心。看过一朵真正有生命力的鲜花,才知要将它折下是多么愚蠢。他希望关汀好好的,如果……身边有个自己,就更好了。 这话沈康时也没有说出口,如今他的隐忍和耐心悉数给了关汀,化作小心翼翼的呵护。 关汀:“小公司,起步不易,多谢沈总关照。” 沈康时:“不必……嗯?”猛的抬头,关汀冲着他微笑。 关汀都知道了? 宋导原本就是沈康时牵线,温导更是他七拐八弯找来的关系。关汀的工作室开张大吉,沈康时在背后暗地没少使劲。 第200章 又是资源又是人脉,沈康时不要钱地往里灌,还生怕关汀发现,尽量做得不显山不露水。 但听关汀意思,他竟是早就发现了,并且……不介意么? 沈康时按捺住欣喜若狂。愿意接受他的示好,便是关系缓和的第一步,无论这示好是什么形式。 但也怕关汀误会自己小看了他的个人能力,沈康时连忙表态:“没有别的意思,同一个圈子就这么大,能帮则帮也是朋友义务。” 关汀笑着摇摇头:“知道是你,我倒也没有那么清高……既然沈氏看好我们小工作室,也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我便甘之如饴。” 沈康时提心吊胆的心情有些放松下来:“我做这些,你不抗拒?” 关汀:“我视为正常商业合作,既然是商业合作,定然不会让沈总失望。” 关汀话说得疏离,但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沈康时反倒是听出了些并肩作战的伙伴意味。 沈康时:“相信你不会让人失望。” 你从没有让人失望过——沈康时看着关汀的眼睛,在心里说着。 – 既然合作已是板上钉钉,沈康时喂资源便更加光明正大。 同样变得光明正大的是沈康时对关汀的追求。用“蹬鼻子上脸”这词大抵不合适,但沈康时知道自己是有些死皮赖脸的。 关汀的工作室不大,开业不久,门口还摆着一溜业内好友送来的花束。 在众多“开业大吉”“蒸蒸日上”“前程似锦”中,还有新鲜的私人花束天天准时准点送过来。 “关哥——给你的欸!”关汀助手是个很活泼的新人姑娘,学东西很快,关汀也没什么架子,由着她整天关哥长关哥短地叫。 有时候让他想起徐应成名前,可怜兮兮地喊“关哥”求助的样子,现在想来只剩忍俊不禁。 新人姑娘打断关汀回忆:“又是13:14分准时送来的花束,没有落款。关哥,你这个追求者真是……浪漫又神秘啊。” 这神秘只是对外人而言罢了,关汀自然知道来源,沈康时每天换着花样送鲜花来,雷打不动在13:14的时间点,别的一句不多说,像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今天是什么花?”关汀闲来一问。问出口才觉得诧异——他原以为自己不在意。 原来潜移默化有这样大的力量,沈康时竟然不知不觉就细细融进了自己的生活中。 “喏,我也不认识……”新人姑娘拿过花束:“看上去不算起眼,可是搭配得很温馨。” 关汀看到花束会心一笑,是雏菊与勿忘我。 勿——忘——我。沈康时也开始玩这样幼稚的花语游戏了么。 - 日暮时分 关汀还忙着,窗外突兀响起了两声汽车喇叭。 工作室所处之地向来僻静,关汀皱眉望出去,竟然是沈康时。 或许是开来了他车库里最骚包的一辆跑车,还戴着夸张的墨镜。 关汀:……? 沈康时远远的做口型:接你下班—— 关汀:“手头事情还没处理完……” 话是婉拒的意思,沈康时却不是会这样被轻易打发走的人。只见他干净利落地下了车,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沈康时:“本来想接你下班,一起去兜个风——既然你还在忙,那么可否赏脸plan b?” 话说得轻松自然,好像两人从无嫌隙。 沈康时没有给关汀反应的时间:还没吃晚饭吧,不如休息半个小时。” 关汀本想拒绝,可肚子却不合时宜。 “咕~” 沈康时笑了:“你的胃已经同意了,你也别拒绝。” 沈康时拎着东西抬腿往里走,工作室里其他人已经下班,安静空旷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人。暮色微微洒进来,夕阳的暖光涂抹在沈康时身上,有种奇异的温暖。 沈康时大喇喇找到桌椅,打开自己带过来的东西。 热气腾腾。关汀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康时一样一样地往外拿饭菜和点心。 沈康时:“就知道你一忙起来肯定废寝忘食……你之前不是还低血糖晕倒过?还是不记得吃饭,我来监督。可不能……” 关汀打断:“所以你带这么多?”再客气便显得矫情了,关汀邀请:“一起吃吧。” 沈康时计划通,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不免偷笑。 关汀以为是沈家大厨的手艺,吃了几口,却尝出微妙的差异来:“这个是庄叔的拿手菜,却比庄叔做的口味要略清淡一些……” 沈康时紧张:“是吃不惯吗?特意调整过,我记得你口味是要稍微清淡些。” 关汀暗自讶异:“难道,这些菜是你做的?” 沈康时:“是,现学的。以前你对我了如指掌,但我没了解过你爱吃什么……这些也是找庄叔学的,他们竟然比我更熟悉你的口味。” 沈康时有些惭愧,说话便气短了下去。 沈康时并非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而是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即使是简单的做饭。 而面对关汀的点评,他的心里竟然浮起了些许紧张。 第112章 番外 番外1:回忆篇 \8 \8 刚刚失去父母的关汀,整个人都很恍惚。 沈老爷子说要接他来a市的时候,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第201章 “我爸爸妈妈,是怎样的人?” 虽说关汀父母工作光鲜,工资不菲,但对于关汀来说,也只是一段更加富足的“留守时光”。他跟父母的沟通仅限于长假,与视频里的只言片语。 沈老爷子沉默片刻,神情有片刻的怅惘与难过。 “你父母……是很好的人。他们很善良,工作也很努力,同事和领导都很喜欢他们,我也是。他们是公司里最优秀的员工。” 关汀望着沈老爷子,他相信面前这个人是真的为他的父母在难过。 关汀想了想,问:“我以后也可以去你的公司工作吗?” 沈老爷子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时候的关汀从没有过想过,这句话居然会成真。 沈老爷子把关汀带到了a市,关汀的奶奶本想留住关汀,但她一个人要肩负起教育小孩的重任,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只好由沈老爷子这么做了。a市教育资源好,也繁华,关奶奶想,她孙子终究是要飞出去的。 关汀成绩优异,沈老爷子直接安排他进了沈康时所在的贵族学校,还安排在一个班。 那个班上都是一些二代子弟,后来经常打交道的林林总总,都是在这里认识的。 在沈老爷子的安排下,关汀和沈康时坐同桌,拆散了沈康时和柳亦久。或许这梁子,就是那时候结下来的。 只是那时候的关汀,尚且注意不到这些。他还沉浸在失去了父母的悲伤之中,有时候上着课还会流下泪来。 班上的同学跟他不熟悉,都觉得他矫情敏感又脆弱,是故都不怎么跟他一起玩耍,他算是被孤立了。 这一天下课,沈康时朝门外走去,关汀照例跟在他身后。 柳亦久站在沈康时旁边,时不时回头看向关汀,道:“沈康时,你现在身后是长尾巴了吗。” 沈康时亦回过头,看见关汀出神地盯着地面,无意识地往前走。 “喂!”沈康时皱着眉头,猛地向前,拉扯了关汀一步。 关汀回过神来,一辆车擦肩而过。 关汀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睛,沈康时反倒惊魂未定,大声地道:“走路小心一点!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 见关汀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沈康时心头无名火起,拉着关汀的胳膊,把人塞到了自己和花坛中间。“你走里面,免得……” 沈康时这时候想说的是,免得你也出车祸了。说话说到一半才想起对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边的原因。 不就是因为……关汀父母出车祸了吗。 看见关汀此刻的反应,沈康时的心难得软了一下,换了个说法—— “免得出事了。” 关汀望着沈康时,眨了眨眼睛,终于有了些色彩:“谢……谢谢你。” 关汀很快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但从后续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回过神来了。 沈康时继续走着,同时眼神时不时看向关汀。 柳亦久落后了几步,站在原地看着沈康时和关汀的背影,沈康时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柳亦久脸色越来越阴沉,忽然开口道:“沈康时,你想去看音乐会吗?我有两张门票。” 沈康时:“今晚的门票吗?为什么现在才说?” 柳亦久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关汀,说:“那你去不去。” 沈康时竟然回头看了关汀一眼。 沈康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背后传来了沈宏恺的声音。 “康时,你跟亦久聊什么呢?” 沈康时转过身去,看见沈宏恺和柳亦久的妈妈一同出现。 两个人明明是开着不同的车,却是差不多同一时候到的。 柳亦久跑向妈妈,说:“妈,你怎么来接我了?” 女人笑着说:“碰巧跟沈爸爸遇见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要去看 音乐会吗?” 柳亦久说:“你不是有两张大师的巡演票吗?给我吧,我跟沈康时一起去看。沈康时喜欢这个大师很久了,是不是?” 柳亦久报了个名字,是鼎鼎大名的音乐家。沈康时虽然有一些兴趣,但也没有到“很久”的地步。 柳亦久对沈康时使了个眼色,沈康时于是说:“是的,听说很久了,没想到今天正好在这边巡演。” 沈宏恺推了推沈康时的脑袋,说:“你一点儿音乐细胞也没有,听什么听。回去写作业,你奶奶今天过生日,你要跟关汀一块儿回去。” 沈康时说:“那你呢?” 沈宏恺:“我找个地方逍遥快活去了。她是我后妈,又不是我亲妈。我看见她就烦。” 沈宏恺跟后妈不对付,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沈康时没有说话了。 柳亦久瞪大了眼睛,说:“你们俩一起回去?不跟我一起去看音乐会了?” 女人一把揽过柳亦久的肩膀,说:“那跟我去看吧。” 沈宏恺看着女人,意味不明地说:“噢,你们母子去看音乐会啊。” 女人说:“难得的亲子时光,不得好好享受,哈哈。” 沈宏恺摊了摊手,说:“那这么看来,是我打扰亦久和康时的二人世界了。” 柳亦久涨红了脸,说:“你说什么……!” 女人带着柳亦久上车,一块儿离开了。 沈宏恺看着沈康时的目光,说:“你想跟亦久一起去看音乐会吗?” 第202章 沈康时回过神来,说:“只是比较难看到柳亦久的妈妈过来接他。看音乐会,可以下次再去。” 这时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关汀终于说话了。“对不起,我下次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到这里,如果关汀还什么都看不出来,也就太笨拙了。 沈康时斜眼看他:“你一个人回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到时候爷爷肯定会骂我。你以后上下学都跟我一起。” 关汀呆呆地看着沈康时,沈康时:“看什么,上车。” 关汀顿了一下,默默跟在后面,上了车。 沈康时:“系安全带。” 沈宏恺开的最新款豪车,关汀并没有坐过。他不清楚安全带在在哪里,所以摸索了好一会儿。 可沈宏恺并没有注意到后座发生的事情,车子已经启动了。 沈宏恺的车子拉风,车速也嚣张。 关汀的父母就是出车祸才去世的,关汀没来得及见到父母最后一面,但已经坐过无数次噩梦——他坐在失速的车厢里,和父母一起共赴死亡。 可直到这一刻真的到来,关汀才发现,他很害怕。 他紧紧地拽着衣角,指节和脸色已经发白。 仿佛是注意到关汀的境况,沈康时对沈宏恺说:“开慢点,我可不相信你的车技。” 然后又倾身过来,帮关汀系好了安全带。“是这样系的,记住了。” 沈康时的存在感很强,手臂绕过关汀整个人去寻安全带的时候,又仿佛是把他整个拥住了一样。 关汀完全不敢呼吸,直到沈康时坐回了原处,才终于慢慢地呼吸着。 他用眼角余光去看沈康时,沈康时此时靠在椅背,随意地拿着手机,应该是在跟柳亦久聊天。 刚刚的一切,只是沈康时无意中做出来的事情。他也从未注意到,在他和柳亦久旁边的关汀,是一个有心跳、会心动的人。 关汀听到自己的心跳杂乱无章,但从此刻,他也明白自己的心跳对于沈康时来说毫无意义。 此后的十几年,关汀都维持着这样寂静的心跳,沈康时似乎永远也不可能听到。 似乎。 · 番外2:创业篇 关汀跟沈氏集团“分手”之后,竟然真的没有再“复合”,而是自己搞起了工作室。 这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关汀对沈康时的迷恋,所有相关人士都看在眼里。从前那样的委屈都忍得下去,巴巴地凑在沈康时身边,现在沈康时终于愿意看他一眼,他竟然敢不感恩戴德的扑上来? 当然了,也有人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东西,当然要拿乔拿个够。这个时候装装样子摆出高姿态,对自己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不管旁人怎么说,关汀这个工作室算是就这样开下来了。 从综艺开始起步,借着简文彦的资源和徐应的义气,关汀有不少娱乐圈的资源。再加上他本人长袖善舞是很会说话的那种类型,玩转娱乐圈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 就这样,人脉叠着人脉,关汀工作室就这样非常轻松地坐下去了。 所有人都等着看关汀和沈康时的戏要唱到何时,可没想到看着看着,关汀的工作室竟然越来越大。 从广受好评的综艺,到大成本电影,无一不取得了很好的结果,关汀本人甚至还导了一部小小的文艺片,入围了某电影节的主单元,虽然没能拿奖,但对于他这种半路出家的人来说,也算是很不错的收获了。 关汀本人因为外形好、履历漂亮,还上过好几次热搜。当然也有人扒他来历,说他就是来娱乐圈试水的权贵子弟,不然为什么起步阶段这样顺利,做什么都有铺天盖地的宣传,根本就是不差钱的主儿,明显就是来玩票的。 当然,这样的质疑很容易被言简意赅地打脸——“你也不看看他的男朋友是谁!” 而关汀的男朋友本人,更是大张旗鼓。每次关汀的工作室有什么新作品,宣传的物料都摆满了沈氏的楼,连沈氏自己投资的作品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关汀收到消息,便看见张秘书发来的照片。 沈氏大厦的正门,全部贴着关汀拍的那部文艺片海报。由于外墙上也贴了,并且还没来得及处理,现在竟然还有人在那里拍照打卡。 张秘书:【师父,这是你的迷妹吧。最近这些都是你毒唯,不嗑你和沈总的cp了。】 沈康时在公司大群里狂发红包的那一天,公开承认了他和关汀的关系。那一天热搜上全是他们俩相关的词条,徐应还蹭了不少热度。 那阵子cp粉如雨后春笋一般疯长,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关汀的个人粉倒是长得更快。 关汀无奈:【我早就跟沈康时说了,要把这个撤下来。他没让你做吗?】 张秘书:【沈总有别的考虑,我是打工人,只能吃老板的(摊手)】 关汀:【……】 消息回过去没几分钟,沈康时竟然打视频过来了。 关汀愣了一下,接起来。 画面里,正式沈氏外墙上的那幅海报。 沈康时说:“这个不太好看,换张别的吧。” 关汀说:“早就让你换掉了,这样子你不觉得有点丢脸吗。” 沈康时:“这有什么丢脸的?你这部电影拍得很好,我特别喜欢。” 第203章 关汀的首部作品,自然是由心而发,拍的他和沈康时的故事。从关汀的角度展开,沈康时也感受到了很多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 那天首映礼,沈康时没有看完,提前离场。关汀以为自己拍得不行,正沮丧地去卫生间里寻沈康时,刚一推开门,就被沈康时完全抱住了。 沈康时声音闷闷的,说:“对不起。” 沈康时埋在关汀的脖颈间,关汀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 是眼泪。 沈康时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关汀还是第一次见沈康时哭成这个样子,一时之间新奇大过于安慰,将沈康时扯开,盯着他看:“你哭了?” 沈康时倔犟地转过头:“没有。” 可眼泪还挂在脸上,擦掉了也还有红眼眶和哽咽的声音。 关汀更觉得有趣,问:“你哭什么?这不是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吗?” 沈康时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便又要流了下来:“对不起……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以前真是太混蛋了。” 见沈康时这时候真的陷入进去了,关汀连忙说:“这些事情我早就不在意了,你不要难过,之后我们好好的。” 沈康时当时沉默了,将关汀揽入怀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那之后,沈康时就变成了高调的宠夫狂魔,张扬地把爱意贴满沈氏大厦的每一寸。 关汀虽然觉得有些窘迫,可这样鲜活、浓烈的爱意,同样存在于生活的每一处。关汀便知道,沈康时在尽力表达自己的感情。 …… 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关汀问:“既然你很喜欢,那为什么要换掉呢?” 沈康时说:“这张海报上,是你的男主角。” 关汀疑惑道:“我拍的电影,当然要放我的男主角。” 沈康时:“他是你工作室签下的第一个艺人。” 关汀:“当时他有合同纠纷,我觉得他演技不错,所以处理了一下。这件事情你也帮忙了。” 沈康时又说:“他演的是你,他很懂你,他还说你是他的伯乐。” 这些话隐隐约约有点耳熟。关汀仔细一想,竟然发现了源头。 ——这不是那些乱嗑cp的小姑娘说的嘛。 说来也奇怪,关汀这部电影小范围内传播之后,有很多爆料与小道消息也就散播出去了。又由于他的电影有一些自传性质,关汀的粉丝也就分成了三拨。 第一波是关汀本人的毒唯,会考古他之前在综艺的各种表现,以及在沈氏工作时候的种种工作照,为关汀的精英气质所倾倒,觉得他是一个很能体贴他人、能力很强的偶像。 第二波是关汀和沈康时的cp粉。这部文艺片相当于从关汀的视角去写他们的过去,观众一边被电影情节虐得死去活来,一边又从现实里嗑糖,主打一个苦尽甘来,先苦后甜。 第三波是关汀和男主角的cp粉。男主角从关汀的视角,演得令人无比心疼代入。而在采访之类的场合,男主演数次表达他对关汀的感激。伯牙子期的故事人人都爱,男主角对关汀的箭头也是格外明显,很多人会觉得,比起沈康时那样的“渣男”,还是男主演跟关汀更合适。 刚刚沈康时说的这些,就是第三波粉丝经常挂在嘴边的内容。 关汀立刻反应过来了:“是徐应发给你的?” 徐应现在发展得还不错,有关汀和沈康时的资源,加上简文彦偶尔的指点,演技和资源都上了一个台阶,进入了事业的正向循环。 关汀和徐应关系还不错,久而久之,徐应也就敢跟沈康时开玩笑了,竟然还给沈康时发这种东西挑动他的神经。 更令关汀觉得惊讶的是,沈康时的神经竟然还真被挑动了。 想到这里,关汀扑哧一声,竟然笑了出来。 沈康时立刻道:“你笑什么?你不想这张海报换下来?” 关汀:“没有没有。直接拿掉吧,也不要放别的东西上去了,太招摇。” 屏幕那头,沈康时一言不发,就静静地看着关汀,眼神似乎不是很友善。 关汀:“怎么啦?” 沈康时眯着眼睛:“该不会是你不想你的男主演被换下来吧。” “哪里来的飞醋。”关汀笑着说:“那你想换什么?” 沈康时毫不犹豫:“我们俩的合照。” 似乎是怕关汀听不明白,沈康时继续道:“我们的结婚照。” 关汀:“我们哪里有结婚照?” 沈康时:“那就去拍。” 关汀刚刚想说什么,忽然注意到沈康时的表情非常认真。 关汀停止了开玩笑的语气,看着沈康时说:“你认真的?” 沈康时说:“很认真,我们订婚这么久,你再不给我说法,其他人要觉得我被你甩掉了。” 早在半年前,沈康时就向关汀求婚了,关汀答应了。 沈康时本想举办订婚宴,但关汀听到这三个字,就会想到那次订婚宴上发生的事情,于是拒绝了这个提议,只是两个人默默戴上了订婚戒指。 自然也有诸多猜疑和疑问,问到沈康时那里的,沈康时都迫不及待地直说了,颇有一股“你怎么现在才问”的架势。 反倒是关汀低调得很,有人问起也只是三言两语简单作答。 第204章 再加上电影的内容,沈康时很担心关汀会不跟自己结婚。 沈康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委屈和担忧。 关汀这样熟悉沈康时,自然明白沈康时在想什么。 “唔……”关汀看着沈康时,说:“你就是这样求婚的吗?” 沈康时呼吸停滞了。 他第一反应,是关汀想要拒绝自己。 可看到关汀脸上的笑容,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了。 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声音难得有些颤抖:“我……我今晚定了沿江饭店的包厢,你有空来吃饭吗?” 关汀看了沈康时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好吧,那希望今晚有惊喜咯。” 话音刚落,关汀那边有下属找他有事,关汀只能挂断了电话。 沈康时结束电话之后,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站起来,要张秘书去确认包厢的事情。 …… 这天晚上,沈康时的求婚自然是成功了。 只是关汀拒绝了“把他俩结婚照放在沈氏外墙上”的提议,而且是十分地斩钉截铁。 沈康时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特意为他们俩设计的那款戒指,放到了沈氏外墙上。 那款结婚戒指很快成为沈氏珠宝的代表作,成为爱情的象征。 · 番外3:其他人的后续 -柳亦久- 柳亦久没能逃跑成功,被于润误伤之后,就在医院里养伤。 脱离危险期,满足收容条件之后,警察便上门,将柳亦久带到了公安局。 柳亦久和沈宏恺的手段很简单,若不是那阵子事情比较多,也没人料到他们竟然会真的对沈老爷子下手,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那个地步。 沈康时唯一不理解的,就是柳亦久为什么会跟沈宏恺掺和在一起。在沈康时看来,沈宏恺是破坏了两个家庭的人,要不是沈宏恺,柳亦久也未必需要去国外学习和生活。 沈康时不想见柳亦久,托律师问了这个问题。 柳亦久的答案出乎沈康时的意料:“我为什么要恨沈宏恺?他和我妈一起出国,之后一直住在一起。他们俩是真心相爱的。我留在国内,柳家也不会给我什么东西,他们有自己的继承人,这一点我跟你不一样,沈康时,我不是家里的唯一。等我出来之后,你还会等我吗?” 如果说听到前面一番话,沈康时还有些动容的话,听到最后,沈康时已经完全确定了,他跟柳亦久根本不是一路人。 柳亦久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抑或是他一开始就是这样,对沈康时来说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后来柳亦久托律师带话,想让沈康时去看看他,或者去听庭审,沈康时也没有去。 现在柳亦久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伤害了爷爷的人罢了。 -徐应- 徐应后来跟简文彦合作拍了一部电视剧,那时候付宁跟简文彦已经是半公开的状态,圈内有一些爆料,简文彦也都没有处理。 徐应八卦极了,缠着简文彦问:“简哥,你跟你经纪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简文彦眯着眼睛回想一阵子,最后摇摇头,说:“一段孽缘。” 徐应小心翼翼地说:“那你跟关哥……” 简文彦敲了徐应的脑袋一下,说:“在想什么呢,我没有出轨,也没有利用你关哥。我跟付宁的事情……他知道的。只是我的确对不起他。” 徐应揉了揉脑袋,说:“我以前还嗑过你们的cp,现在可算是be了。” 简文彦:“……这话你别让沈总听到,他会吃醋的。” 徐应才不怕,只要是跟关汀有关的cp,他全都能嗑。关汀和沈康时、关汀和男主角、关汀和简文彦,甚至关汀和张秘书,他都能迷迷糊糊地来一口,可谓是包容并蓄。 他不仅要嗑,他还要发给沈康时一起看。 要不是关汀说,徐应怎么也想不到,沈康时是会偷偷跟关汀撒娇的类型。 但这些,简文彦都是知道的啊。 看着简文彦的表情,徐应忽然反应过来了:“等等,如果我让付宁哥知道了呢?” 简文彦温柔的笑意里藏着刀子:“那你就等着死吧。” 徐应打了个寒颤。 cp,不能乱嗑。 ——全文完—— 第113章 大结局 沈康时紧张得要命地等着关汀的点评,但关汀仿佛浑然不觉一样,咀嚼得慢条斯理。 一口饭恨不得嚼个四十八下,比最懂养生的老中医还养生。 沈康时心里七上八下,望着关汀的神色又爱又恨——目光焦灼地锁定在那两片随着咀嚼轻轻开合的唇瓣,简直看得痴了。 关汀暗自笑出声来:“别看了沈总,土豆都被你盯穿了。” 关汀吃完轻轻放下筷子,然后有条有理地把餐具摆放的整整齐齐;又慢条斯理的拿出餐巾纸把嘴和手擦干净。 一套动作无比优雅地做完,才转向沈康时下达评论—— “很美味。难以想象竟然是沈总第一次下厨。” 沈康时大喜过望:“……的确是第一次,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有机会我常做给你吃。我听庄叔说你还喜欢吃……” 他高兴得有点过了头,丝毫没有意识到往常的他并不会这样喜怒形于色,而关汀静静地看着这不常见到的沈康时的模样若有所思。 第205章 沈康时浑然未觉,他的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填满——从未想过,能够得到关汀的肯定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仅仅是一句肯定而已。 饭倒是已经吃完了,也到了关汀该下班的时候。 但沈康时没说要走,两个人便谁也没提,静静地坐在饭桌前看着夕阳落山。 关汀的工作室并不大,吃饭的地方也稍显局促,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安静下来,顿时有一股淡淡的尴尬浮现上来。 这尴尬只是对于沈康时而言——关汀自然知道沈康时的心思,沈康时现在对他的追求完全是摆在明面上的毫不遮掩。 即使心中再坐立难安,沈康时这时仍然表现得不不动如山。这样稳重,反而让关汀怀疑他是否别有所图。 但沈康时还能图什么呢?目前怎样看来,他所图的也无非只有关汀这个人而已。 像是看出了官厅的疑虑,沈康时很有绅士风度地站起了身。 沈康时:“关汀,我正在追求你。” 这话有些突然,关汀猛地抬头看着他。 沈康时特别喜欢关汀这样盯着自己的感觉——这样一双无害而温柔的眼睛里面,满满的全是自己的身影。 仅仅是这样,也让他感到满足得不得了。 满足是一回事,追人也有追人的礼貌。沈康时拿出了十成十的绅士风度,继续说话:“我既然追求你,当然是图你这个人,但你并非没有拒绝的权利。” 以往,沈康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那一个,关汀是他的下属,是他的秘书,也是他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那个人,这样的关系里,关汀哪里有过选择的权利? 而今天他说了这句话,代表着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完全变化了。 不再是上司和秘书、老板和员工、少爷和收养来的孩子。更不会是主人和狗。 情势逆转之下,沈康时面对关汀反而有些紧张而卑微。 他虽然放言让关汀选择,可内心并非成竹在胸。沈康时几乎是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有别的心动人选吗?” 关汀一时无话,他看出沈康时的转变,而接受也需要时间。 关汀从小就不是那种心大的孩子,什么样的馈赠都需得掂量三分,何况是一份失而复得的爱呢? 重来的爱,是否还会甜美? 而这沉思在沈康时眼中看来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婉拒,他顿时有些慌张了。虽然没有说出声,但是心里直打鼓。 我明明盯的这么紧,难道还能有别人?——沈康时心中开始飞速盘算:林启逸?关汀似乎对他兴趣不大……简文彦?这人似乎另有情感纠葛。难道是徐应?!徐应那个小东西,之前就和关汀称兄道弟的,难道他也想来横插一脚…… 沈康时在脑子里把一行人排排坐点了个遍,面上表情变幻莫测。 关汀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不由得笑出了声。 关汀笑道:“别瞎猜。我现在并不想谈恋爱,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人都毫无关系。” 沈康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硬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谁?” 关汀笑笑不答,只是接着说:“比起恋爱或者结婚依附什么人,我更想做出自己的一点东西来……现在这个小小的工作室已经开起来了,对影视这个方向我也挺有兴趣的。既然沈总认可我的能力,不如更多点支持我的事业吧。” 沈康时顿时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给出保证。 “……当然支持。不论是我还是沈氏,都是你永远的后盾,不用担心。” 沈康时想说,只要是你关汀,有什么想尝试的东西都可以勇敢的去做。 沈康时还想说,我想看你意气风发的样子,开心的样子,志得意满的样子,那样鲜活的你。 ——那个难过的你,受伤的你,被伤害却不会大声哭出来的你。虽然是那样脆弱和惹人怜爱,可是希望再也不要出现。 关汀只是把话题又绕回到工作上,侃侃而谈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关汀从不是只会夸夸其谈的人,他说的那些计划十有八九都是很好落地的商业想法,沈康时也听得进去。 只是一边跟他聊着这些工作内容,一边心里却此起彼伏地有些旁的想法。 关汀顿住:“沈总,你在走神。” 沈康时:“……抱歉。” 关汀拿着ipad,在说接下来的业务规划,那双很好看的手在屏幕上滑动,而沈康时的视线像羽毛一样拂过那双手。 他很想伸手紧紧握住那双伶仃的双手,但爱有时是忍耐。 这跌宕起伏的心情,有些酸涩,又有些雀跃。 沈康时心想:我又初恋了? 对工作狂关汀来说,忙起来是最舒适的状态。关汀的生活一日比一日充实,也就是说一天比一天忙了。 接着是接连不断的进组,关汀又来到了早已熟悉的影视城。 关汀这次是前来考察,后续要推进的两个电影大概率都会在这个影视城内落地,因此需要做的前期准备工作很多。 好在关汀对这地方已经十分熟悉——来来回回过许多次,且不说圈子本身就小,官厅浸淫这许久,也算是半个资深业内人士了。 所以在影视城里走上一走,遇上个把熟人又有什么稀奇? 关汀抵达不久,就遇上对面过来的老熟人。 第206章 都说红气养人,这话真不假。徐应早已没有刚入行那些瑟缩样子,当时因为色厉内荏,便故作高冷来掩饰不自信,莫名地却弄出了个“清冷”的标签出来。 后来渐渐地才“露出本性”,徐应原本那个傻不愣登的开朗性格反而反差萌,开得起玩笑又会来事,上综艺圈了好些粉。 徐应见到关汀还是那个黏黏糊糊的样子,一见面恨不得扑上来。 ——也难怪沈康时怀疑他对关汀别有居心呢。 但那属实是沈康时多想,徐应乱七八糟的心思不少,唯独对关汀却没有过什么僭越,更何况关汀几乎是他偶像。 这份尊敬他却几乎不露于形色,相反对关汀开口就是没大没小地每个正形:“哟,这不是关总吗?看到这雷厉风行的样子,就觉得可靠。说说今天来视察什么产业?” 徐应语气超夸张,但关汀知道他没有恶意,就是故意开些玩笑,于是官厅也起了逗他的心思。 关汀脸色严肃:“你呢小徐,你倒也自己靠谱点,别老想着别人来帮你收拾收拾烂摊子。最近又让红姐给你善后什么了?” 事实上徐应最近洁身自好得可以。他现在大大小小也奔上了一线,忙得私生活一点不剩。不是在接连进组,就是在余下的时间紧张地跑综艺和通告。关汀心知肚明他的这份职业追求,故意反着说。 这也是两人的关系足够亲密,否则在外人听来倒像是在阴阳怪气。他们俩自己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是插科打诨的玩笑话罢了。 于是徐颖应也腻腻歪歪:“我就是不懂事,毕竟有关哥替我兜底,我靠着我关哥有什么问题?” 关汀绷不住笑出声,伸手点他额头笑骂:“你就作吧。” 少见到关汀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两人之间的氛围莫名有些温馨,虽然不是结识多年的好友,但这份默契属实难得。 闲话说了不少,徐应一转话锋:“刚刚都是玩笑话,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关哥再替我操心啦……倒是关哥你勇敢的向前冲吧,做你想做的事去。” 徐应有这份心,关汀也便笑盈盈应下,只当是一番客套。 徐应却没停:“关哥,有什么大胆的想法也无妨一试,你真的是很有才华的人,不必束手束脚——至少沈家能为你兜着底呢。” 这话不假,自从沈老爷子醒来,将关汀简直当自己家亲孙子一样,要什么给什么。自然关汀不会主动提什么要求,那就看着能塞什么就给什么。 再加一个沈康时如今倒贴得人尽皆知,恨不得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他。 关汀自身素质过硬,人品也没得挑,沈氏再怎么捧着他也没人眼红,只作一段业内美谈,徐应拿这个来说笑也不算什么。 但关汀自己多少觉得该矜持些。于是客气了一下:“何出此言?” 徐应立刻十分刻意的做出了一个掩嘴惊讶的动作:“哇哦,我是不是剧透了?”配合假意慌张的眼神乱扫,好一个偷感十足。 关汀看笑了:“你又带着什么说客人物来的?” 徐应立刻嘻嘻笑开:“嘿嘿,被你看出来了。沈总说让我务必在你面前,为他多多美言几句。” 关汀乐不可支:“你这工作完成得是不是有些粗糙?” 徐应摇摇头:“你要知道,关哥。沈总是老板,关哥是我哥呀,人该站在哪边,我自有安排。” 徐应半开玩笑地说着真心话,关汀却懂他言外之意。 在很长的时间内,关汀并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生活都投入到了工作和爱情里。 最后却是工作和爱情差点毁了他的生活。后来他陷入深渊,在深渊里却意外交到了朋友。 虽然一开始看徐应并不太顺眼——不过是个矫揉造作的小明星罢了。可是在最难的那一段时间里,却也是徐应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温柔托举,让他不至于坠落谷底。 这样的一些扶持,关汀铭记于心。 但徐应显然不想邀功,所有的情谊都只藏在玩笑话里,一切都是淡淡的。 徐应假意嫉妒:“沈氏给你排的资源,都快排到下一个世纪去了,哼……” 这些关汀早就知道,但沈氏与他是有来有回,他受之无愧。 沈氏后续有好几个大电影项目,虽然他没有直接当制片人,但大制作后面都有他的身影。 关汀风评不错,之前成绩也耀眼,和沈氏算是强强联手,这资源他并不白吃;沈氏走对了路,一路风生水起,风评估值都是水涨船高。 关汀自信:“沈总眼光确实不错,我们工作室虽然小,但可是潜力股,与我们合作,沈氏这次赚了。” 徐应惊讶道:“难得见你这么不谦虚。” 关汀微微一笑:“本就不需要妄自菲薄,我会证明我们就是最好的选择。” 徐应拍手赞叹:“真好啊……沈氏也好,你也好,终于走上正轨——还有,你最近和简文彦前辈还有联系吗?” 徐应今天说话跳脱得很,因为有一阵没见到关汀,恨不得把所有新鲜事都一股脑地报告给他。甚至徐应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对关汀的信任和依赖到了这个地步。 说起简文彦,关汀倒是反应了一秒。这个名字,好像在生活中消失了有一阵子了。 关汀答道:“最近和简总见面不多。上次处理沈家的事情,他有问需不需要“上面”的背景帮忙,但我觉得没有必要,婉拒了。” 第207章 徐应:“沈家的事情,你们的确处理得相当利落漂亮……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徐应突然换上了一股贱兮兮的神色,带着谜之八卦的语气:“别的消息,别的消息你知道吗?” 关汀微微皱眉思索:“说起来……他们公司和我们工作室也聊过合作,不过最近很忙,单子太多,先婉拒了。” 徐应闻之扼腕叹息:“你就这样给拒了……?那可是影帝!” 关汀:“近期排不过来,后续有机会再说,也不是不会有合作。” 徐应偷笑:“正合沈总的意啊,他给你塞这么多单子,估计就是防着这一手……” 简文彦和关汀那一段儿徐应清楚,便借着这由头打趣他,难得地在关汀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红晕。 不过很快徐应又把话题拉回来:“我也不是想说这个,我想说的是——啊,说曹操,曹操到。” 简文彦一身民国时期留洋知识分子的打扮,头发往后梳成亮亮的背头,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完全不显得油腻,只是更衬托出眉眼的精致。身上穿的则是全套的定制西装,加上贵气十足的金丝边眼镜,颇有一些当时新兴知识分子的气质。 显然是刚下戏呢——简文彦出演的这部献礼剧集,最近讨论度也颇高,他在其中饰演的角色更是万众瞩目。 他这一路过来光芒四射的魅力值,路过的蚂蚁都得被迷晕。定然是不会辜负影迷的期待。 简文彦直直的朝着关汀和徐应这边走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关汀,深情的能滴下水来。 颇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在关汀耳边响起:“这位先生,我能邀请你共舞一曲吗?” 声波微震入耳,在影帝的完美加持下,空气似乎也有一种撩人的魔力。 但关汀只是笑骂:“简影帝,收了你那神通吧。” 简文彦哈哈大笑,一瞬间从民国剧中走了出来,恢复到日常的声线和做派:“怎么,这都迷不住我们关大制作人?” 关汀:“被迷死了!别演啦——不过,你看着状态确实不错,想必近来过得挺好。” 虽说这故事中关汀也曾经有一席之地,但意外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失落或者意难平。简文彦在关汀心中更多只是一小段路同行过的“旅伴”身份,于是放手得也爽快利落。 简文彦心知肚明,但之前的事情算是他利用了关汀,令他多少还是心存着些惭愧。 关汀大方道喜,他便也不忸怩,大方告知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最近……确实过得挺好。”说罢神神秘秘地掏出两个红色信封。 徐应原本就打算拉着关汀讲前辈八卦,到这时顿时眼前一亮:“前辈……你和付先生要结婚啦?!” 简文彦微笑递出请柬,喜悦简直要从油亮的头发丝里溢出来:“欢迎两位携伴光临。” 关汀:! 原来简文彦和付宁的关系竟已修成正果,关汀连忙道喜:“恭喜!” 简文彦喜滋滋应下,但看着关汀还是颇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的事情,有些利用了你……我不知道算不算一种感情上的欺骗,但实在是对不起。” 关汀倒是在自己心里早就将此事翻过篇去,闻之也毫不在意:“早就说了,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啦……” 简文彦还想说些什么,关汀没给他道歉的机会。这种事情,哪有什么必要非要分个对错呢? 关汀:“我并非毫不介意,但现在的祝福也是真心的。情路上谁能没点坎坷,能做你们的助推,我也很荣幸。” 关汀说的是心里话,简文彦暗暗感动,但又不愿场面弄得过于矫情,于是假装皱眉:“说这种话……和我生分了是不是?” 见简文彦又演上了,关汀笑倒。 但立刻敛容正色接戏:“那……简总是想要我说出你的小秘密?” 简文彦一时语塞。 毕竟关汀……倒是真的知道他的小秘密! 徐应看着这两人有来有回地对答如流,完全摸不着头脑。 简文彦无奈,只得继续假装生气。 关汀哈哈大笑:“我会去参加你的婚礼的,祝福你,最帅的新郎。” 话音未落,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另一侧耳边冒出来:“他是最帅的新郎,那我呢?” “沈康时?!”关汀吓一个激灵,但一秒认出了身边人的声音。 简文彦给了关汀一个友好的眼神,很快便脚底抹油溜了:“哈哈,你的男伴出现了,期待看到你们一起出席喔。” 徐应惯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人。虽说沈康时在关汀面前如今已化身百依百顺小绵羊,但对徐应来说可不是,他看见这位沈总,依旧发怵得很。 “前辈——上次你说可以给我安排一个客串……”徐应假装和简文彦聊戏,连忙一溜烟跟了上去,溜得无影无踪。 关汀:“沈总怎么突然大驾光临?这边影视城里沈氏的戏还没有开拍,不需要这么超前吧?“ 沈康时不满:“怎么我过来就只能是来工作么?不能有些别的事……你脑子里就只有工作。“ 关汀:“那沈总是有何私人事务?” 沈康时恨关汀是块木头:“我还能有别的私事?我来看你。”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令关汀扶额:“我……我又不是演员进组,只是来做前期考察而已。” 第208章 沈康时今天不仅有些粘人,还有些无理取闹。 “你在这里我就来探班,谁说只有进组的演员才能被探班?”关汀不解风情,沈康时气闷。 “好好好。”关汀忍俊不禁:“那现在看上啦,沈总还有什么安排?” 想到刚刚简文彦和关汀的亲密互动,沈康时莫名有些吃味。又想起先前和关汀在工作室共进晚餐时的对话。问道:“你不是说现在只搞事业,不谈恋爱?那刚刚怎么还和他走的这么近?” 原来是冲着这个来的,关汀明白沈康时又在胡乱吃醋,不由得有些好笑。 关汀拿出简文彦的红色炸弹,在沈康时面前晃悠:“他都发结婚请柬了,你还在吃什么飞醋?” 沈康时其实只是想找个理由和关汀多待一会儿,于是病急乱投医拉简文彦背锅,但看着关汀对自己纵容的样子又实在很爽,便又耍起赖来。 沈康时:“结婚了……也不见得保险嘛。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结婚了还在乱搞。” 关汀无语:“简总和付宁青梅竹马,他们可是真爱,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别乱讲。” 沈康时作不可置信伤心状:“你向着别人?!” 关汀:“……差不多得了,沈总,再演就ooc了。” 两人笑作一团。 笑罢,沈康时正色:“那么,关先生,我能有荣幸作为你的男伴出席这场婚礼么?” 关汀笑眯眯作邀请状:“这一位置确实空缺,就劳烦沈总赏光了。” 沈康时狂喜地在内心尖叫,但面上绅士风度不减分毫。 沈康时:“多谢抬爱,沈某一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婚礼现场盛大而浪漫。 一场婚礼将简文彦和付宁的相识、相遇、相知深情演绎,在场无人不被他们的爱情感动到落泪。 简文彦也特别感谢了他的友人关汀——自然,其中那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细节略去不表。 此时,关汀对简文彦早已真正的放下,对于他来说,见证这两人终于获得幸福,其实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而他心中的那些芥蒂早已不再重要,更何况简文艳也已经是他重要的朋友。 当然每一场婚礼都少不了夸张抓马的事情,而本场的戏精场面全交给了简文彦那一位夸张的表妹孙莹然小姐。 在交换戒指和婚礼誓词时,孙小姐是哭的最惨的那一个。 倒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坏心思,实在是他为这两人爱情感动。其实孙小姐算是他俩的cp粉,但是磕了那么多脸却没有个结果,便早已放弃,更何况后来出现了个关汀,横生枝节 ——没想到柳暗花明,还能见到happy ending的这一天,简文彦和付宁竟然真的走上了婚礼殿堂。 孙小姐喝的酩酊大醉,已经失去了意识,在婚礼上抓住人就亲。 见旁边是个帅哥,孙小姐便不管不顾的扑到人怀里,眼泪鼻涕抹了高定西装一身,嘴里喊着我又相信爱情了。 而这个倒霉蛋不是别人,正是孤身一人没带男伴的林启逸。 林启逸可是服了孙小姐这个小祖宗,像块讨厌的橡皮糖,甩又甩不掉,扒又扒不开。 孙小姐像个八爪鱼一样的缠在林启逸身上。张嘴闭嘴都是什么“相信爱情”,倒显得他像什么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林启逸无奈对对众人连连摆手,解释自己和此人并无交集,情场老手林二公子从未如此慌张。 孙小姐大醉之下已经不省人事,林启逸连忙捞过被孙小姐带来的小明星,将人塞到他怀里。 这小明星并非熟脸,和在场众人也并无交集。这人其实是孙小姐之前打榜给流量时意外捡到的隔壁练习生。 后来打榜的事情没结果,这小明星也阴差阳错没能出道,兜兜转转去做了个小演员,可是并没有大红大紫。 小明星虽然踏进了娱乐圈的大染缸,但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纸醉金迷的场合。 孙小姐是小明星第一个认识的“贵人”,小明星其实心中对孙小姐暗暗有倾慕之情,但发乎情止护理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孙小姐对她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也不太上心,只是带过来玩玩儿。 小明星不知所措地搂着大醉的孙小姐,而孙小姐已经醉得认不认不清人,乱糟糟地喊着帅哥,见他软软的可爱,□□着捏了捏他的脸蛋:“这是谁?还挺清纯……” 小明星脸色爆红。孙小姐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走,姐姐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关汀酒量一向不好,因此在喝酒这件事情上非常的有自控力。 这一整场他都十分安静,只有在誓言的那一刻轻轻的捏住了酒杯。 结婚誓词念起。 “……无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 “……相互拥有、相互扶持,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都不能分开。” …… 沈康时轻轻的侧过头去看向关汀。婚礼现场除了舞台中央,其余地方的灯光熄灭,而关汀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这一刻沈康是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他一个字也没有吐露。 关汀摇晃着杯中的酒液,而沈康时静静的举杯。与关汀的酒杯轻轻相碰。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碰杯后关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并非是什么高度的酒,可关汀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第209章 沈康时深情地注视着他:“这杯酒我先不喝,以茶相代。因为等下我想开车带你去个地方。” 关汀一愣,“带我去个地方,去哪里?酒店吗?” 这话语中似乎有些苦涩,沈康时知道他是想到了过去的某些岁月。 那些关汀和他在酒店纠缠的日日夜夜。 沈康时知道官汀还在介意。他并不回避曾经的荒唐。 沈康时说:“我为曾经的事感到抱歉。如果你还在介意的话。但今天不是。” 沈康时牵起官厅的手离开婚礼现场。 已是夜晚,两人驱车上山。 夜风吹过,关汀的头脑逐渐清明,本身酒度数不高,些许酒精也已被初夏的凉风吹散。光听想起在自己最痛苦的那个春天,他也曾经来爬山。而那个恍惚的午后,差一点让他自我了断。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那个山旁边那么近的地方,是他与沈康时在童年时校园春游的地方。 车子绕过一个山坡,来到了空旷无人的山头,月光很亮。 这里竟然有一个房车营地,关汀感到惊讶,他不知道在本市这里也兴起了这样的风潮。 沈康时踌躇:“我不清楚你是否喜欢露营。” “但是我知道你喜欢在这种自然的地方,这会让你感到放松。” 关汀轻轻嗯了一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沈康时对他的了解好像又多了一些。 沈康时说,上次你和简文彦去露营。你在外边睡着了,你睡得可真香。沈康时微微一笑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事情关汀有印象,他记得迷迷糊糊中自己被谁抱进了帐篷,原来竟然是沈康时。 好像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隐隐约约的串在了一起 关汀侧过头去,月光洒在沈康时的头发上显得格外的宁静。 沈康时说,可是我一夜都没有睡着,我从来不知道思念原来是这么难熬的一个一件事情。 沈康师说,原来一个人即使在面前也可以这样的思念。 好像在月光下,所有的思绪都可以摊开来晒一晒月光。两人聊起从前,聊起花开,聊起未来 聊到天色泛白,两人从没有这么多的话可以讲 一时嬉笑怒骂,回顾前半生 关:啊……太阳好像升起来了 沈:趁天亮之前,请让我向你表白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认真,但今后会一直这样的认真 我愿意为你千疮百孔的心负责,你愿意再一次信任我吗? 关汀嘴唇微张,沈康时压抑着吻上去的冲动,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而新的一天,太阳正冉冉升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