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不许擅自崩人设》 第1章 [穿越重生] 《反派不许擅自崩人设》作者:今曲【完结 唐非橘穿进一本仙侠升级流文中,成了一个暗恋反派的恶毒女三。 原身家财万贯不缺钱财,但原著中因为反派搞的血流成河满门被灭,而她自己也因为反派下的毒含恨而终。 系统还要她攻略那个杀人不眨眼,菩萨面蛇蝎心的病娇大反派路行止。 她盯着面前准备嫁祸自己,借刀杀人的反派,诡异地笑了起来: “攻略啊,换种方式应该也没问题。”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 拿起刀就往路行止心口捅,一下不够还又捅了一下。 系统看的目瞪口呆,尖叫着让她停下。 她无辜摊手:“是他先找事的,我这是正当防卫。” — 为了攻略路行止,唐非橘选择了反常规形式,包括但不限于: 上一秒担心他睡不好,下一秒故意往他怀里撞,然后心情很好地看反派惨白的脸。 上一秒甜言蜜语为他送饭,下一秒就把饭掀了,让他饿了一天。 上一秒说喜欢他,下一秒说让他去死,看他心痛的模样。 系统很难评:“宿主迟早翻车。” 唐非橘不在乎,因为她玩的真的很开心。 后来,文中的病娇少年强势温柔的吻落下,她说不了一个不字。 简直和原文两模两样的。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仙侠 修真 相爱相杀 系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非橘┃配角:路行止┃其它: 一句话简介:也没说反派会爱上炮灰啊 立意: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第1章 第1章 “你去死吧。” 暮色渐沉,寒风裹着冷冽气息扑面而来,摇曳着零星挂树上的枯萎落叶。 风声刺耳,伴着腕间显目的刺痛一并袭来,疼的少女倒吸一口凉气。 手臂好疼…… 说话之人嗓音很轻,同时微微抬手,抵在女孩手腕的匕首游刃有余向上,划破了大片皮肤,霎时间浸湿粉橘烟罗裙。 疼痛刺激着神经,唐非橘登时睁眼,灰色瞳仁流露出一丝茫然,脑中仍旧天旋地转。 “什么?谁去死?” 她打了个冷颤,往回缩手,但没缩动。 抬眼入目,少年高高束起高马尾,身着银色云纹锦衣,肩背挺直,手指欣长纤细如白玉,紧紧锢着她的手腕。 “怎么,唐姑娘不想死?”少年扯出一个近乎温暖的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近乎无情:“可惜了,你必须去死。” 话音刚落,只见他调转手中匕首,不带犹豫刺向自己胸腔,少年闷哼一声,刺破的锦衣染上血红,如朵娇艳瑰丽的火玫瑰。 这人有病吧! 唐非橘瞬间清醒,顾不上脑子疼,怔在原地。 身后,很快传来一阵惊呼,在寂静入夜中尤为明显。 她侧目转头,几个身着不同的少年少女目光愤恨看着她,有些直接跨过她去看那少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不知是谁,扬着尖锐嗓音斥责,愤恨的像是等不及要送她去死,挟着冷风一齐送入她耳中: “唐大小姐仗势欺人,居然如此对待路公子!” 这一声落在她耳中,梦幻又真实,直直把她从愣怔中拉了出来。 这是哪?她穿越了? 然而不等她弄清现状,接踵而至的便是所有人的高声讨伐。 “你心狠手辣,居然如此对待救命恩人!枉顾路公子救你一命!”有人高呼。 “唐非橘你欺人太甚!这般作风真是丢尽了唐家的脸面!”有人痛斥。 “果然是生性恶劣,唐太傅当年就不该留下你!否则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祸事!”有人谩骂。 聒噪。 她讨厌旁人对她指手画脚,正准备闭眼装听不见无视时,才发现手被少年拽着,握住那冰凉到刺骨的匕首。 唐非橘一挑眉尾,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心中暗道这是开局就被人陷害了,还是被个漂亮的黑心莲陷害的。 路行止背对几人,瘦弱高挑的身体好似随时会倒下,而抬眼却是恶劣到极致的笑容,他染着血的指尖攀上她的颈侧,体温冰凉冻得她往后退。 他笑容转而阴冷,目光如毒蛇扫过少女裸露在外的皮肤,神色中的恶意不加掩饰:“唐姑娘,这个结局你可还满意?” “不满意也没关系,毕竟,你活不过几日了。” 堪称厌恶的神色从他眼中一闪而过,被唐非橘很快就捕捉到,肉眼可见的愉悦并非是因为报复,而是享受。 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少年享受别人挣扎时的目光,这种称不上正常的行为在他眼中就如喝水般寻常。 唐非橘舔了舔尖锐的虎牙,对面前人对她的讨伐不以为意,目光很快流转到路行止脸上,触及到那精致漂亮的眼睛,还有漫不经心的玩味。 她轻哼一声,扬起一个明媚如太阳的笑容,眉眼弯弯眼底溢出笑意,拔出那柄染了血的匕首,她微微扫了一眼——落手再次捅了进去。 鲜血喷涌而出,刀刃划破皮肤刺入身体,几滴血溅在她脸上,正巧落在满是温暖笑意的眼睛下,如一颗亮眼的红痣,徒增几分妖冶。 手上动作不停,缓缓将匕首送进路行止身体中,唐非橘面色不改,眉宇间仍旧挂着笑意,那是对他的嘲弄:“不满意,但我不在乎。” 第2章 目光之中,少年目光诧异,厌恶转而被几分兴味代替,抓着她手腕的修长手指骤然收紧,疼痛让她差点松开匕首。 但没有,她同样低了声音,倾身凑到他耳边,嗓音带着浓浓的挑衅,张扬道:“公子轻视别人的习惯还是改一改。” 一把推开负伤的路行止,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神情嘲讽。 反派就是反派,杀个人还磨磨唧唧做足前戏。 挺直腰背,她无视几人惊愕的目光,缓步从他们面前行过,打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方才一瞬间,她确认自己就是穿书,还穿到了一个有着与她同名同姓炮灰的一本仙侠虐恋文中,而那个被自己捅了两刀的少年,就是本文最大的反派路行止。 小臂传来阵阵刺痛,而现在黑沉深夜的林间,被她尽数无视,淡淡月光撒下隐约映照出她不悦的脸色。 她倒是不关心穿越这件事,而是刚还穿到原主刚中毒的几日,这是和她有多大仇,才能挑到这么个好时间。 思考之下,唐非橘紧握的手微微颤抖,眸中尽显兴奋之意。 穿越?还是个和反派打对抗的炮灰,可真是给了她一个好角色。 那么要怎么才能活下去呢?还真是难办,唐非橘很有致,不禁回忆起自己看过的小说。 只是那些和反派对抗的似乎除了主角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唐非橘记忆还算清晰,被自己穿的这个原身,从幼时被妖魔诅咒,体质不同于常人,从小就招一些阴魂或妖物喜爱,父亲为了她的安全请过不少能人异士,能活十几年完全就是亲人对她的重视以及宠爱。 因此性子过分娇纵,嚣张跋扈到京中大多公子姑娘都要让她几分,不然就要被她缠着骂上几句,然后挑些知道的丑事散播出去。 而这位大小姐,偏偏看上了全书杀人不眨眼的反派路行止,在他除妖之时要求同行,被这朵黑心莲下了毒,后来遇到男女主,参与主线剧情中才找到缓解方法,维续着生命。 全文对她的描述倒是很生动,或许是因为那让人厌恶的性格,也是作者笔墨不多但是刻画的很成功的一个角色。 唐非橘想起刚才路行止的傲慢,心下了然:看来已经下了毒,不然也不会光明正大告诉自己她要死了。 唉,唐非橘长叹一口气,自己可真是倒霉,不仅要忍那蛊毒,以后还要和反派斗智斗勇。 “其实,宿主可以选择不和反派斗来斗去,您毕竟只是个凡人。” 谓之系统的东西介绍着她的任务,如寻常人的任务一样,她回家就需要以完成任务交换。 “那任务是什么?”唐非橘手指绕着一缕发丝,笑容不变问他,眉眼弯弯如月牙。 显然对系统的任务很感兴趣。 “您需要攻略本文反派,攻略完成才能活着离开,才能回家。”系统机械发布任务。 “就这么简单?” “宿主请勿轻视任务,您的生命需要任务来维系。”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彻脑中,滴滴警报声警示她出口的轻蔑。 唐非橘侧目,月光照映下隐约看到被人群围着的路行止,他面色苍白,抬眼看过来时的目光含着戾气。 路行止扯起嘴角,启唇用气音轻轻说着,她没有听到,在黑夜中也看不清楚,但依然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你活不多久。“ 她单手摸着侧脸,抹开眼角下如红痣的血珠,在朦胧中笑起来。 活不了多久是么,那我就偏要活下去,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 反正她又不在乎死了活了,她也没有家。 她在现实中并没有“家”,父母早已逝去,孤身一人在世间生活,回不回去对她而言无所谓。 唐非橘脚踩到一潭浑水,浸湿了镶边银丝锦织鞋,湿鞋袜黏腻恶心,弄得她频频皱眉。 借着潭水,她看清了“唐非橘”的面貌。 原身的长相并不凌厉,面部线条柔和流畅,眼睛偏圆如小鹿般灵动,眉毛细挑更显温柔,只是她常常耷拉着眼皮,显得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唐非橘睁开眼,眼皮向上提拉,弯翘睫毛分外明显,衬得眼睛又大又圆,小家碧玉的长相给人添了几分无辜,眼眸明亮。 倒是个漂亮姑娘,只是眼光不好,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反派这个黑心莲。 根据原著来说,她现在应该是穿越到刚遇到男女主和反派后不久,既然已经被下了毒,那日后跟着他们也就有了理由。 男女主应该是去找蛊毒的解药去了,反派自告奋勇来除妖,本应该被拦下,却意外得到了女主的同意,黑心莲后来拗不过原身才同意把她带来,却没想到同时也让这群小迷弟们有了机会,借口跟了过来。 指腹摩挲着衣裳面料,唐非橘眼睛在几人身上流转,一瞬间就肯定了那些人的身份,心里有了底。 萧家小姐,李家公子,王家姑娘,白家弟弟……都是这次来送死的几个人啊。 “那宿主要救他们么?”系统提出问题,音色在寂静的夜中惊悚恐怖。 唐非橘面色诧异,不可置信它的问句,“我为什么要救他们?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可是以前的宿主在这种情况都会救……” 唐非橘懂了,提着裙子露出浅笑在黑夜中踱步,她笑着说:“那你回去找你以前的宿主们去啊,让他们来完成任务。” 第3章 救赎反派这朵黑心莲?真是好笑,还没救赎就被这没心的黑心莲弄死了。 系统陷入良久沉默,提示音滴滴几声消失不见,整夜再没了声音。 她穿越来到现在也算悠闲自在,比起那个要捅自己的反派强的很多,路行止面色苍白,胸口的匕首早就拔出丢在一旁。 枯草沾上血,晃动几下。 雪衣白衫反射月光,如霜雪洁白,散着浅淡月光,神圣如神明,心口大片血色绽开,在他身上极为突兀。 唐非橘目光定定,思索着是要现在去关心关心,还是继续原主大小姐的性子。 不过现在去关心会被当成挑衅吧。 在她思考之际,弱柳扶风的黑心莲抓着银剑咳了起来,掩面的衣裳再次被血染红,这一下弄得围在身旁的人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路公子,你没事吧。”凑过去的女子头戴簪花,抿着唇关切问道。 “无碍。”路行止敛去烦躁,抬眼尽数变成了温柔柔和,暖声应着她的关心:“是我身子虚弱,给诸位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给路公子添麻烦了才对。”一人摇头,面上尽数是自责:“早知我们跟来会让公子受伤,就不该强跟着公子。” “对啊,尤其是……姑娘,就不该让她跟来。” 路行止闻言蹙眉,制止住说话之人,言语略带不悦:“不能如此说唐姑娘,此事不是她的错。” 听的一清二楚的唐非橘:“……” 好一口香甜的绿茶,收收味,都溢出来了。 还有,你们说人坏话好歹小声点,离这么近她要是听不见就是聋了。 抬手揉着太阳穴,她轻瞌双目,略显无奈。 抬腿向几人走去,见她而来的人警惕看她,出口恶声恶气问:“你过来做什么!” “我来关心一下路公子,毕竟他刚才……” 唐非橘顿住,脸色微凝。 那人看她不继续说下去,开口疑问,“毕竟什么?” 唐非橘不理,脑中莫名出现的一道机械电子音与刚才自己的系统有着细微的差别,很容易能分辨清楚。 “宿主不能这么对那位姑娘,您的任务并不允许您暴露本性。”那个声音如是说。 敏捷捕捉到任务两个字,她稍加思考,这个黑心莲也同她一样是穿来的么? 那他脑子里的东西应该也是系统,至于任务……应该和自己的不一样。 正思索几分,唐非橘再次听见这个“系统”断断续续说话。 “您的任务是……好人,如此明目……出本性,任务肯定…失败……!” 后面就没了声音,唐非橘猜是在和它这位反派宿主斗嘴,听着传来呲呲电流,像是被气的不轻。 不过,对于这个系统口中那个不曾听清的任务她有些兴趣。 好人这个词,居然会和一个反派挂上钩子,说出去恐怕都无人相信。 “不过……” 忽然狂风大作,周围罡风四起,吹的几个姑娘公子连连后退,鬓发衣衫无一不凌乱,抱头抓着对方死死不放,生怕一个大意被吹走。 她记得黑心莲要除的无面妖在这个剧情点就会出现,她不会刚来就赶巧上时候了吧?! 冷风吹过,刺骨的冷意包裹她全身,手臂上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无一不在提醒她所想是真。 呀,似乎要交代在这儿了。 第2章 第2章 “路公子!公子救救我们!” 一姑娘嚎啕大哭,惊叫响彻整个竹林,连带着惊动枝叶上打瞌的鸟雀,叽喳着飞走。 唐非橘侧目看去,那姑娘被风吹起,双脚离地月末一公分,在空中飘浮,眼中尽显慌张无措,哀求看向路行止。 身负重伤的路行止面色苍白地抓着剑,摇摇晃晃起身看向四周,面色警惕厉声问:“那里来的妖怪,在此滋生事端!” 却无任何回音。 “啊啊啊啊啊救我!路公子救我!” 姑娘哭喊着,不一会儿被掐住脖颈,颈侧是五个青黑手印,在脖子上触目惊心,不过一瞬,少女逝去意识,头失重侧歪,失去了活力。 唐非橘蹙起眉毛,就这么被杀了?这妖怪未免太肆无忌惮了些。 失去生命的少女如瓷器般易碎,很快被看不见身影的妖怪扔下,嘴边流血落在地上睁眼看着他们,无光的眼睛好似在哭诉不甘。 为什么被杀的是她!为什么偏偏遇到了妖怪! 那妖怪不显真身,无声无息游荡在他们身边,惹得所有人心提起来,不料狂风兀而止住,卷起飘飞的竹叶也落了下来。 黑夜重归寂静,刚才就似是一阵错觉。 心并没有落下来,唐非橘等待几分,周围再无任何动静,刚才那妖物席卷而来的一阵风就好似警告,他们踏足了别人的领地。 头顶左侧坠的很,她抬手一摸,发簪冰凉歪歪斜斜插在发间,一不小心就会掉下碎裂,向上一推,那股沉重感瞬间消失。 放下手时,她才注意到小臂上已经满是鲜血,血液流在苍白的手背上,显得极其虚弱。 路行止抬眼,眸中闪过一分无情,一瞬又消失不见,徒留担忧:“小心些,这妖怪兴许还会再来。” 这些姑娘公子,都是大臣些娇生贵养的宝贝,若是死了太多,自己恐怕不好交代。 第4章 只是……唐非橘,必须去死。 他垂眸,眼睫遮住眼底的阴暗,好无情绪想。 唐非橘偏生要凑过去,装模作样扶起他,嘴上关心说:“路公子可还好?身子如今这模样除妖怕是艰难。” 路行止瞥她一眼,淡淡道:“不劳姑娘费心。” “不费心不费心,”唐非橘笑嘻嘻说:“毕竟你身上这两刀实打实都是我捅的。” 肉眼可见的,路行止脸色越来越差,不知是被她气的,还是身上那两处伤口造成。 她扶着人朝树荫底下去,动作温柔将他放在树底下,背靠树干撑着身体。 她拍拍手,满意看着黑心莲如今的模样,心中甚是欢喜。 这才好嘛,一个不会搞事的黑心莲才是好黑心莲。 “唐姑娘就不怕我杀了你?”路行止压低声音,抬眼冷冷看着她,面上是不曾掩饰的阴狠。 有铃声在竹林轻响,回荡在他们耳边,清脆悦耳,又诡异惊悚。 “杀了我?” 她重复一遍,借着月光看到路行止阴冷目光,如毒蛇攀附在她身上。 唐非橘蹲下身,一只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眯着眼睛笑眯眯说,话中却没有情绪:“路公子现在这模样,还不知道是谁杀了谁呢。” 林间无风,只剩零星几只蝉在鸣叫。 她掏出手帕,替路行止擦去手上的鲜血,动作间无不透露着精心,她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要飘走: “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杀了你呢?” 路行止看着她被阴影遮住半边脸,略微发白的唇角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让他看不清。 他收了表情,换上那副纯良无害的表情:“姑娘杀了我,又如何与太傅交代?” “请我来除妖的是太傅,我死了你们活着,说出去有谁信呢?” 谁信妖怪杀了他后会放过这群身教体弱的娇贵小姐,谁会相信一个除妖修士死去,一群手无缚鸡力的公子小姐活着。 哦? 唐非橘心尖一跳,黑心莲这是解锁新技能,不当黑莲花准备当白莲花呢? 不过也确实,路行止的实力京中那些人有目共睹,他死了根本不可能。 “确实无人相信。”她叹气,似乎不舍这个话题的可实行性,悠而转了目光到身后几人,略微思索:“一人死亡或许会被人怀疑,但是……” “世家公子小姐被妖怪杀害,不敌妖物的路公子与妖怪同归于尽,一名运气好的小姐身负重伤回到家中,被吓得失神,记不起任何过程。” 唐非橘神色认真,眼中的浅笑真实带暖意,有股不真切感。 路行止避开她的目光,收回被她握着的苍白手指,对她避之不及。 唐非橘也不恼,想起刚才自己现编的故事,双手捧着脸愉道:“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这个除了她,没有一个阻碍之人活着的结局如何? 路行止眼眸漆黑看着她,眼珠一动不动犹如木头,在黑夜中不免渗人的慌,良久后,他赞同说:“是个好结局,可惜不知姑娘能不能看到这个结局。” 是这个结局不可能实现,还是没命看到这个结局,她听不出来。 但唐非橘子并不纠结,她只知道这个黑心莲不是个安分的主,真想把匕首拾回来再补他一刀。 … 王家姑娘单名一个绯字,长相妩媚多姿,身段妖娆动人,头脑也算聪明,在京中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 风声停下,她一眼就看到那边蹲着说话的一男一女,少女笑的明媚灿烂,少年在树荫下看不清神情,看来与二人相谈甚欢。 她看一眼回神,拍着衣裳上沾满的尘土,刚骂了几句,听见有人说出路行止名字,抬头顺声问:“对了,路公子呢?还有唐小姐。” 她身边姑娘盘着发髻头戴翠玉流云钗,闻言抬头一望,没在这处看到二人,同样疑惑;“对啊,路公子呢?怎么不见了?” 此话一出,好几人惊醒,四处张望寻路行止的人影,深夜昏天黑地,愣是没让他们瞧见一点人影,连个衣角都看不见。 “在哪里!”一个身着紫衣白袖的公子惊呼,指着诺大阴凉大树下,看过去时动作顿住一下。 树干旁看不到路行止沉下不好的脸色,一身银白衣裳在月光下很是显眼,身前蹲着一身红衣的唐非橘,少女眼中映着奇异闪烁之光,在黑夜中明亮耀眼。 “她不会又要对路公子做什么吧?趁着公子受伤就凑上去,万一又伤了公子……” 王绯神色担忧看过去,拽着衣袖小声喃喃,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 身旁姑娘听到她如此说,心中顿时升起一道警铃,大步跨上前去将唐非橘推倒,跌坐在草地,震得手臂发麻。 那姑娘凑上前去,提着裙摆殷勤问路行止,毫不在乎被她推倒的唐非橘,“路公子可还好?我这里有伤膏,你擦一擦伤口吧。” 说着,伸手把白瓷瓶递过去,却不见阴影下的少年抬手。 “不必了,我这伤普通膏药不好医治,姑娘留着带在身上,若是日后受伤能拿出一用。”阴影之下,路行止温声拒绝,眼底毫无波澜。 那女子看着他的雪白银衣,面上升起一抹羞涩,支支吾吾将药膏揣了回去,眼神四处乱漂不敢看他。 唐非橘看着她羞涩的动作,心中大概懂了,这姑娘眼神也不太好,居然也喜欢这朵黑心莲。 第5章 不过多时,她察觉到一道目光,有如实质一般冰冷,好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唐非橘眼睛离开女子,朝路行止看了过去,两人距离有些远,但她仍旧能感受到那股目光消失不见,同样还有他模糊转过去的脸。 她神色平静,好一会儿才起身对那女子讨公道:“姑娘,你推了我可还没道歉呢。” 女子一惊,没想到她会直接了当问她这事,垂下头去声如蚊呐:“我,我不是故意……” 唐非橘没听清,又问了一次:“什么?” 女子被吓住,抿着唇不敢说话。 她上前,拽住女子的手腕,倾过去又问一遍:“姑娘,你推了我可还没道歉呢,虽然我这人是不讲理,但这道歉总是该有的吧。” 风声乍起,将他们吓了一跳,注意力全部被转移离开,没有一人目光在她身上。 唐非橘压下身子,听到女子小声的一句对不起,这才满意放开她纤细的手腕,转身离开。 她想着寻个地方睡下,但看着这深山老林,莫说有个客栈,就连个破旧木屋都没,让她没有一点睡意。 胳膊上伤口酸疼,一动扯到伤口就呲呲冒血,流了一整条手臂。 唐非橘心里喊疼,这反派是真一点手都不留,这一道口子差不多也得五六公分,在冰肌莹彻的小臂上狰狞如恶鬼。 越想越气,她气不过又跑去路行止身旁,使坏不让路行止睡去:“路公子这伤可还好?” 路行止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嘴上不留情说:“托姑娘的福,今日受了重伤。” 唐非橘意外他会搭理自己,更加来劲了: “别客气呀,你要是喜欢我明日多分些福气给你。” 要是喜欢她明日再捅两刀,也不是不可以。 路行止扭过头去,不再言语,任唐非橘怎么逗弄也不回答,垂着眸负伤安静坐在树下,俨然就是一副病弱公子模样。 唐非橘罕见陷入美貌中,没有任何防备被系统忽如其来的声音一惊。 “宿主任务失败,请再接再厉。 任务一,阻止反派死亡,失败!” 系统特有的诡异电流音再次出现,在她脑子里嗡嗡响。 “请宿主关爱反派,用爱和善良救赎反派的心,达成任务获得奖励。” 熟悉又陌生的广告词,听的唐非橘眼皮一抽,一瞬间好似回到了自己当年守在电视机前看美少女变身时的感觉。 后面那句话惹她发笑,关爱?爱和善良……救赎? 她好笑中掺杂着鄙夷,什么时候一个坏的彻头彻尾的反派也需要被救赎了,这和洗白有什么区别? 不过第一个任务又是什么,阻止路行止死亡?怎么失败的,而且刚开始那情形怎么看会死的也是她。 身侧一阵轻轻咳声,她看过去,路行止咳出越来越多血,在月色底下异常渗人。 “所以,他……要死了?” 第3章 第3章 唐非橘不信,缓缓眨着眼睛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一个在后期会大开杀戒几乎屠了一个城的反派怎么会现在死了,这不合常理。 这系统莫不是在诓自己。 系统并没有为她解答,如一个老式机械一样,除了发布任务会冒个头以外,其余时间无论她再怎么敲打也叫不出来。 她从头上卸了几支簪子,感到发间重量轻了才停下,掌心躺着三四支发簪,各式各样样式漂亮,重量也不轻。 随意找了棵树,唐非橘提着裙子席地而坐,价值不菲的发簪被她随意扔去,丢在草地不知什么地方。 一手托腮,袖子滑落下去,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伤口。 今晚夜色甚美,她愉悦地想。 翌日。 一夜无风,晨间空气冷湿,草尖露水凝结,顺着纹路滴落进土壤。 唐非橘眨巴几下酸痛的眼睛,眼底浮着淡青,昨夜一夜无眠醒着到现在,精神都恍惚不少。 “真是闹心…” 她揉着眉心,下意识抬眼向路行止看过去。 少年歪着头沉睡,手中抱剑,长卷的睫毛轻颤,他消瘦的下颔紧紧绷着,血淌的衣裳上都是,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 天边露出鱼肚白,日光渐渐升起,照亮陆地的阴霾。 她起身,腿麻了不少,手指被冻得冷僵,唐非橘呼出一口冷气,正欲过去看看路行止是不是真的死了,手提着裙摆,缓步前行着。 路行止忽的惊醒,清亮的瞳孔中带着些许惊惧,手指死死摁着剑鞘,指尖用力到发白,他咬着牙好一阵才镇静下来。 唐非橘看过去,脚步一顿停在原地,眼中带着趣味的探究。 反派也会做噩梦么,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梦啊,是被杀死之人临终前的哭喊,还是旁人对他的怒骂。 “路公子伤口如何?昨夜可还好?”唐非橘蹲下身去,看着他不舒服的防备姿态,要去抽他怀中的灵剑。 少年神色一厉,抬手将剑鞘从她手中抽出,力道之大带着面前人撞了过来,温热的脸颊碰到了他冰凉的衣裳,他却无任何防备。 女孩身上混杂着血腥与香甜,还有微弱的草木清香在身上,说不上好闻,萦绕在他鼻尖,占据他的鼻腔。 胸口上的伤被撞了一下,撕裂更大,路行止忍着巨疼没有再咳出血来,黑眸阴狠可怖。 第6章 “托姑娘的福,这伤恐怕好不了了。” 昨日的句式再次出现,唐非橘明显感受到他话中的暗讽。 唐非橘小心起身,看着他脸色苍白尴尬挠了挠头,深感抱歉说:“公子还是别托我的福了,再托恐怕明日命都没了。” 虽然话不好听,但是真心实意。 “罢了。” 她听到路行止忽然这么道,目光还没转走,又听到他莫名其妙开口自言自语:“……慢了也太多了。” “?”唐非橘眯起眼睛,直觉不是什么好讯号。 话音刚落,此地再次卷起狂风,林间竹叶刷刷在空中飞舞,竹林沙沙作响,被风肆意摇曳拽离,冷冽寒风刮在脸上生疼,逼的人紧紧后退。 唐非橘拽着衣裳单手扶树干,鬓发在风中乱飞,有几缕飞在脸上,恰巧遮住视线。 她抬手把发丝拨开,看向起风之地,心中冒起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 出口的话语被风卷散,不知有没有人听到。 路行止起身,从身上掏了个瓷瓶,捻起两颗药丸往嘴里塞,飘逸的银衣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柔和精致的脸如谪仙降世,圣洁无暇。 他狭长的眼眸半瞌半睁,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提着剑直面狂风。 唐非橘心一跳,黑心莲准备做好人了?这种不可能的事真的会出现。 路行止忽然转头,黑沉的眼睛沉静无波,眼角在她目光中恍惚弯了弯,嘴角扬着若有若无的浅笑,温顺的模样极具欺骗性,像只温良的绵羊。 他温声问:“可否请姑娘帮我一个忙?” 唐非橘霎时间陷入这双含笑的眼睛中,脑中没了任何想法,如一株飘浮无目的地的蒲公英,在空中飘来飘去,找不到落点。 她心觉不对,忍不住沉沦下去。 这感觉是……什么? 唐非橘脑中挣扎,身体动弹不了一点,只能看着原本温顺的少年立即变了神色,转为鄙夷。 只听他轻嗤:“果然一如既往的恶心。” 想要攥紧拳头给他一拳,却没有任何力气,她心里不爽极了。 只是还没到她挣扎着破除法术的时候我,就见路行止绕到她身后,一只手攀上朱红色衣袍,衬得他骨节愈发苍白。 肩膀被轻轻一推,她跌跌撞撞冲进了狂风中心。 “宿主在做什么?!不能这么对女三!违反任务了!您要做个好人的!!” 一瞬间法术解除,身体终于能动弹的唐非橘惊讶回头看,只看到他已经变成担忧的脸。 还有那句和表情完全不符,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 “唐姑娘帮我,喂饱这个妖怪——” “然后就去死吧。” 少女跌入飓风之中,脸上表情少有地变成惊慌失措,朱红色衣袍翻飞飘扬,在风中绽开出漂亮的景象,很快消失不见。 路行止捂着伤口,眼睛稍稍一抬,入眼的那些公子小姐还未曾醒来,也不枉他昨夜废了一番功夫给他们都下了咒,今日才能如此顺利。 抬脚踏进消失的风,那是唐非橘进去后不见的地方,他不自觉压下唇角,眸中出现从未有过的兴奋。 “不知这次唐姑娘能否活着呢。” * 很痛,这是唐非橘的第一感受。 路行止胸口上的伤没好,她手臂上那么长一道口子也没好,现在正撕裂着她外翻的嫩肉,既疼又痒。 唐非橘堪堪站稳,用力在身上撕了一条不料,单手包裹伤口,用牙齿拽着布料一点打了个死结。 她心中好笑,她猜的居然不错,一个反派被系统要挟要装作好人行善,真是好玩。 不自觉的,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最终眉眼都透着喜悦,夹杂着怜悯,遮掩不住。 反派装好人,系统发布的新型洗白方法么? 山间流淌着溪水,水流叮当响起来,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身后嘎吱一声格外清脆,传进耳中与铃声混在一起。 唐非橘回头,揉着眼睛看向声源处,声音稀稀碎碎不断传来,磨着耳朵难受的很,像是有黏腻的东西堵住耳朵,噗嗤噗嗤响着。 一个相貌妖艳漂亮的女人拿着烟斗站在她身后,呼出一口气烟雾缭绕,遮掩住她的神情。 唐非橘子不动,看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身姿婀娜。 这山中会有寻常女子? 她在心中否定,就算有也做不到刮起那阵狂风。 女人神色不明,抽着烟斗人才有了些精神,眯着眼睛打量她几眼,施施然道:“你是哪家的姑娘,这才几时就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唐非橘还在想着路行止,专注模样不像是听到女人的声音。 女人见她置之不理,等待几分没了耐心,抖着烟斗不耐烦问:“哪家的姑娘这般没礼貌,这眼神真让人不爽。” 话落,身形一闪到了唐非橘面前,一手捏着烟斗悠闲自得,一只手袭向她脖颈,看着纤长瘦弱的一只手力大无比,捏着脖子逐渐收紧。 唐非橘被她打断思绪,还未回答脖颈处就被掐住,渐渐收紧的手指几乎要断了她的呼吸。 “你……” 只出口一个字,就说不出话来。 女人并不想听她多余的话,收着力悠哉悠哉吸了一口烟,吐出的云雾呛人难忍,喷洒在唐非橘脸上。 第7章 她餍足说:“你就是唐家那个姑娘?长的还行。” 唐非橘得了空隙,贪婪呼吸着空气,艰难问出所思所想:”你找唐家那位小姐作甚,总不会是要和她坐下聊天吧。” “烦人的虫子。”女人满脸烦躁,收紧了力道。 “前几日,那个长的还不错的白衣剑修说这两日会有个姓唐的姑娘来这儿,不知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她凑上前去观察着唐非橘的样貌,目光在眼睛与唇间流连,许久才移开目光。 “不像……”女人这么说。 唐非橘掰着她的手指,闻言心中冒出一个猜测。 白衣剑修,长的好看,难不成是黑心莲? 所以他前几日就算好了,让原身“意外”死在这。 不合时宜的,她脑中蹦出这一段的原著的信息,清晰印在脑海中。 这女人……摸不是无面妖? 路行止此次要除去的妖怪,她曾是唐太傅在外的情妇,被太傅夫人发现下令乱棍打死,丢在这山间,后来被另一只无面妖剥了脸皮,死后怨念堆积最终成妖。 唐太傅……可不就是原身的父亲! 唐非橘瞪大眼睛,这可不就是仇家寻上门!不杀都不行! 挣扎着,无面妖眼睛缓缓移动,僵硬如傀儡,完全不似正常人,她诡异地笑了起来:“不太像,但你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样,我记得,这双眼睛我如何都不会忘记!” 手中的烟斗坠落在地,无面妖锋利的指甲出现在她眼中,朝着眼珠而来,细细的刺痛在脑子里密密麻麻,惊惧的情绪浮现在瞳孔中。 指甲即将触碰到眼睛,唐非橘狠下心闭眼,心中把路行止这个黑心莲千刀万剐,以解心中愤恨。 剑光一闪,无面妖手腕被整节削下,滚落进草丛。 背着光的银衣少年目含阴郁,墨色的冷眸远远看过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戾气。 瞳眸漆黑如夜,映不出一点光亮,他嗓音暗哑,对无面妖冷声道: “滚开。” 第4章 第4章 无面妖生生被削下一截手腕,痛感遍布全身,仰面痛哭,惊叫响彻山林。 掐着脖颈的手骤然一松,血液喷洒在她脸上,带着些许温热,也有黏腻,身后被惊出一身冷汗。 唐非橘缓缓眨着灰眸,静静看无面妖在面前痛呼。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无面妖捂着脸,朝他狠狠看去,目光似是要把他扒皮抽筋。 血不断往下滴着,一滴一滴浸入黄土,染上暗红血色,将土块黏合一起,像是拌了水的土壤,湿润如泥。 唐非橘很快回神,扭头看向路行止,灰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很快被淹没在遮掩的情绪中。 他会来救自己?来杀自己的还差不多。 银衣少年黑眸如夜色,看过来时让人捉摸不清他的情绪,只能看到那张冷到冰点的俊美面庞,面无表情盯着某处。 狭长的眼睛轻轻一抬,少年目带厌烦,唇角扯起一个温暖的笑容,吐出的话冰冷无情:“追月,杀了她。” 银剑“追月”与无面妖紧紧缠抖,离二人越来越远,利刃三两下划破她腰间与脸上的皮肤,渗出的血液如线珠掉落。 无面妖扯出几根银针,细小模样似是绣花针,从她手中飞出袭向追月剑,抖着剑尖,追月剑悠闲在空中飞着,得闲还冲她摇摇剑柄,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意味。 银针从剑身前飞速划过,略过它径直飞入树干之中,晃着后摆定在树中,追月剑摇着尾巴躲过,落下梨花被剑尖稳稳接住,带到无面妖面前炫耀。 “一把破剑,也敢找死!” 无面妖左右手指缝各捏银针,甩手数根针向追月剑飞去,尖细针剑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墨色汁液,牢牢抓着针尖未曾被风吹开一点。 唐非橘看不到她到底甩了些什么出去,而黑心莲反派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微微低头在她耳边她笑着说:“唐姑娘没有帮我,可惜了。” 唐非橘握紧拳头,垂在身侧被赤色袍子遮掩严实,努力想扯出一个笑脸,但垂着的唇角怎么也提不上去,她索性直接放弃。 “帮你?路公子都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有哪一点值得我帮你?” 她话语轻蔑,不曾转头看他,只知道颈侧的呼吸轻了几分,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神经质的笑声。 “哈哈哈哈,是么。” 路行止声线冷了下来,摩挲着她青紫的脖颈,动作温柔细腻:“你该庆幸我不想杀你,不过追月剑倒是喜欢你,看见你的脸就走不动路。” 手指一点一点向上,摸向她苍白的脸颊,在下颌处打转,指尖温热的温度激起她身上一片鸡皮疙瘩,久久无法散去。 “虽然我不喜欢,但真想把你这张脸扒下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另一张假面。 她出声嗤笑,动手拍开脖子上乱动的手指,打断他的话语,说:“是么,那你的眼可够瞎的。“ 秋日阳光温暖,林间时不时刮出一阵凉风,凉爽干涩。 追风剑避着银针,在空中蜿蜒盘旋,微风渐起,落花在剑尖飞下落地,无面妖脸色愤怒,抬手扬起一阵狂风,将追月剑卷入,漫无目的飘飞。 追月剑被牵制动弹不得,无面妖咧着嘴角向唐非橘看了过来,尖牙在嘴角下方锋利如刃,一闭一合能看到牙缝中黏腻的血肉,恶心感扑面而来。 第8章 唐非橘看不下去,露出嫌弃的表情,拿开路行止的手绕道他身后,面无表情指着无面妖说道:“你惹出来的妖你自己解决。” 银色衣裳映着日光,路行止神色不明,盯着追月剑的目光愈发深沉,他长睫半垂说:“姑娘怎能这样冤枉我,这妖明明就是冲着唐姑娘你来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唐非橘冷嗤,好一个与我有什么干系,颠倒黑白的倒是不轻。 “是没什么关系,但路公子希望旁人知道你这副模样么?” 她平淡说,眼睛盯着路行止青涩的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面容带着几分冷冽感,像是雪山上极寒的雪莲,纯洁无瑕,寒冷瑰丽。 路行止少眸光暗下去,少年的杀意霎时间遍布全身,心中阴暗想法不停冒出,最后被系统的警告希数摁下。 “宿主不可在外人面前暴露本性!请宿主完成任务!行善积德!”系统滴滴着警铃说,吵得路行止耳膜疼,恶狠狠让它闭嘴。 路行止抓着追月剑鞘,几乎要将剑鞘捏碎,摁着剑鞘的手指发白,用力到印出上面微弱精致的纹路。 “行善积德?你怎么不自己滚去做!”他咬牙切齿,讥讽道。 ”这是宿主的任务。”系统无视他的怒骂,平淡道出真相:“宿主可以选择放弃任务,那您将会重新回到一月前的情况,您愿意么?” “你威胁我。”路行止抬眼,阴郁情绪几乎要将整个人包裹。 “这不算威胁,系统只是在让宿主做出抉择。”系统如是说。 路行止脑中浮现出那一点粉色衣角,周边被火焰燃烧的痕迹历历在目,他能凭着这一点边角认出那是谁。 魅妖。 一个魅妖的衣裳,出现在城镇中,这对于百姓而言足以让他们恐慌。 如果要寻找魅妖的痕迹,就必须按照系统所颁布的任务去做,这种被人操控的感受……对他而言属实不好。 路行止食指与中指并齐,其余三指蜷缩一起,他抬手放在面前,哑声念咒,周身凭空出现一段红绳,两段坠着流苏穗。 红绳逐渐凝为实体,在他身边旋转几圈飞走,唐非橘正要往后退去,离他远些,就见那红绳停顿一秒,直愣愣朝她而来。 唐非橘:“?” 我让你解决无面妖,没让你解决我。 手脚被红绳束缚住,一动也动弹不得,她挣扎几下,发现绳子还会随着动作越收越紧,肋得她喘不过气。 路行止唤了一声追月剑,侧过头来对她说:“委屈唐姑娘一阵子,这绳子能护你一时三刻,但若是你要找死我也拦不住。” “……” 最想我死的不就是你么。 唐非橘不信邪,又挣了挣,发现这绳子会随着挣扎收紧,动作越大收的越紧,她不得不放松下来,自己找了个阴凉地方歇下。 路行止瞥她一眼不再管,手中捻起一张符纸注入灵力,反手甩了过去,无面妖被双面夹击,一时不慎胳膊粘上符纸,那处很快燃烧起火焰,烧焦了衣裳与□□。 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将无面妖包围,烈焰灼烧着皮肤疼痛清晰可见,她寻着周围河流,想要跳进去扑灭这火,偏生这火焰不同寻常,弹指间烈焰烧遍全身。 无面妖裹着火焰四处乱窜,面皮从脸上一点点脱落,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嫩肉,她哭嚎着捂着脸,想要把开裂的脸皮接回去。 面皮脱落,从火焰中掉了出来,转眼化作一丝浮沉,被风一吹就吹走了。 追月剑转身,剑尖直指烈焰中心的无面妖,映射着日光的剑身散发出丝丝缕缕冷意,飞速朝她刺去,速度之快看不清残影。 烈焰熄灭,露出被烧为白骨的无面妖,血肉早已消失殆尽,化为一堆枯骨。 唯一余下的,就是中心那颗褐色浑浊的妖丹,泛着浅浅紫霞躺在地上,追月剑晃去身上沾染的白灰,骄傲地摇着身子朝路行止飞来,一会儿蹭的他心烦意乱。 路行止呵斥它,抓住追月剑的剑柄:“安静点。” 追月剑立马安静,躺在他手中不再乱动,委屈模样像极了不敢出声的孩童。 唐非橘猛然想起,追月剑,原著倒是提过一些,追月剑名为追月,却是以速度著称,一瞬间就能斩杀三五只妖物,路行止本就心狠手辣,拿到它后更是嚣张。 原著中某次这个反派可是用着追月剑足足斩杀了一整个府邸的人,因此后来他屠城也无人意外。 毕竟他是反派,一个无情无义的反派。 路行止擦去追月剑剑身的血液,抬眸盯着那颗妖丹,目露厌恶,抬脚要去拾起那颗妖丹。 无面妖死亡,唐非橘心中生出疑虑。 这个节点在原著中也算重要,无面妖就这么被路行止杀死,不知是她穿越来带的蝴蝶效应,还是其他,但她总觉得不对。 周围忽然狂风大作,刮得路行止止步不前,前行艰难。 飓风中心,一个散发青年半裸着身体,弯腰捡起那颗浑浊不堪的妖丹,捏在手中打量两眼,稀奇说:“这就是妖丹啊,可惜少主废了那么多苦心,最后才只变成这样。” 说着,看也不看路行止一眼,就要飞身离去。 路行止缓慢敲打着剑柄,抬手剑劈下去,形成一道无形的刀刃冲青年而去。 青年察觉动静,淡淡瞥过来一眼,速度极快移动到别处,刀刃擦肩而过,只斩下几根发丝。 第9章 路行止收回追月剑,表情淡淡遗憾说:“可惜,没击中。” “你是哪家的娃娃,这般没有礼貌。”青年半敞着胸口,目光从他身上转向远处的唐非橘,好奇道:“这是你的情人么,长的好生漂亮的小姑娘。” “不过你这么没礼貌她是怎么忍得下去的呢~” 忽然转移的话题中心的唐非橘:“???” 谁是他情人?你再说一遍! 第5章 第5章 唐非橘面色难看,对于青年这个说法极其不认同。 情人,简直玷污了他们俩开局就互捅,互相想让对方死的纯洁敌对关系。 路行止眸光渐冷,追月剑在他手中闪着凛冽寒光,跃跃欲试想要上前,他摁住追月剑,在原地挺直腰板不动。 “哪来的妖,这样冤枉旁人。”路行止看向他手中的妖丹,嗓音微沉:“你主子是谁。” 顾及着身上伤势,与面前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妖怪打起来自己吃不到一点好处,他没有动作。 唇角向下压着,路行止估摸自己身体康复情况,丹药很快就会修复伤口, 青年一抬手,手指骨节分明,甚至称得上瘦弱,与他健壮身躯对比明显,好似一个装了别的肢体的娃娃,在一起格格不入。 骤然狂风大作,卷落摇摇欲坠的竹叶,在空形成圆圈状将路行止包围,竹叶在卷风中锋利如刀,划破他苍白的皮肤。 破处渗出点点血珠,从皮肤上滑落在土地中,凌厉目光之下是毫无血色的唇,他虚弱的身体抬起手,追月剑直愣愣劈下,将卷风斩开一道出口。 青年目露惊喜,凑过来看他劈开卷风,讶然道:“怪了,你居然能破除我的风,除了少主,还没人打破过。” “你是哪里来的修士?” 路行止提剑走出飓风中心,眼睛扫了一眼远处盯着他们的唐非橘,思索三分抬剑,一剑劈向青年。 他目光沉沉,抬眼笑着说:“我是哪里来的?你也配知晓。” 追月剑刃凌厉着冲他而去,斩开落下的青竹叶,将其劈成两半,剑刃不受半分影响,剑气锐利,一瞬便能斩断一切。 青年往后退步,在剑刃逼近前离开原地,与剑刃拉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抬手凝出一道风刃,不过瞬间甩出手去,风刃与剑刃相撞,炸开一道惊雷。 唐非橘被响声一惊,下意识想要抬手捂住耳朵,手指触碰到脸颊时,她发觉身上的红绳已经松开,松松垮垮搭在手臂上。 什么时候解开了? 唐非橘神色一凝,不管了,不重要。 她悄悄往后退走,朱红色外袍布料早已牢牢粘黏在伤口上,轻轻一扯嫩肉被扯开,布料与嫩肉分离一点,再往下就是刺激神经的刺痛。 忍着痛感,她掀起一点布料看了眼里面,几乎血肉模糊的的手臂看着可怜至极,触目惊心的鲜血映入眼帘,唐非橘面无表情放下布料,目光转向剑光弩和的二人。 双方出招狠厉,显然要制对方于死地。 唐非橘眸光一闪,悄声将身体隐入竹林,青色很快遮掩住朱红,少女消失不见。 白衣少年表情不耐,提剑向青年劈去,剑光快如闪电,他几下就让青年招架不住,追月剑横在青年妖怪身前,离脖颈只有短短五公分。 青年男人气喘吁吁,抬眼中带着一丝媚态,横过来的目光几乎没有“狠”一情绪,只能看到软软的媚意。 路行止被他这副模样刺了眼睛,面色更加厌恶烦躁:“没骨气的东西,滚开!” 青年嘻嘻一笑,一只手抵着剑,一只手忽然抓住他握着剑柄的手腕,目露可惜:“修士,我喜欢你的剑法,可惜少主不让我久留。” 他叹息一声,指腹摩挲着路行止发白的手腕,说道:“我们后会有期吧。” 话落,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腕间激起一阵酥酥麻麻,恶心感油然而生,路行止甩了甩手腕,满脸嫌恶。 心中恶念陡然升起,让他想要将那青年一箭穿心,身首分离,看他的鲜血流出满地,亡命于此。 路行止垂下眼帘,眸光在追月剑上徘徊许久,天冰宫的人,还真是冤家路窄。 他面无表情自言自语:“妖丹没了。” 微风乍起,吹起他吹下一片皎月般纯洁衣角,于空中飞舞。 破碎的话语于空中落下,消失不见。 “罢了,也就是被念叨几句而已。” 山林间鸟雀划过,数只排成一列并肩飞翔,跌宕起伏地叫声传入耳中,倒是有些别样风味。 路行止负剑而行,不紧不慢踱步于林间,踩着落叶发出清脆响声,嘎吱一声微弱无比,银衣少年盯着地上蜿蜒盘旋的红绳,面色不清。 “跑走了,唐姑娘还真是……”他一顿,后面几个字加重语气,一字一句说: ”不听话。“ 耳边传来系统略显无语的声音,奇怪的声音磨得耳膜难受,“宿主这样她不跑才怪吧,毕竟谁都喜欢温柔公子。” “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路行止嗓音凉凉,不带一丝情感道。 系统支支吾吾嗯一声,同意了他的说法。 就算是它一个系统,遇到要杀自己还给自己下套的人,不跑才怪吧。 路行止一脚踩碎落叶,银丝镶嵌的鞋边粘上不少灰尘,不明显,细看之下才能发现,身后无面妖的白骨霎时间粉碎,被风一吹消失不见。 第10章 身后动静极大,他似是没有看见,冷着黑眸缓步向前,身上白色的锦衣早已被染红,像是穿了一身红色喜袍一般。 “可惜,白费我一番苦心了。” * 唐非橘提着裙子,向前奔走,周围景色从她身边略过,竹林竹叶好似一般,在之中转了许久也未曾找到出口。 她脚步不停,悬着的一颗心始终不敢放下。 黑心莲现在应该是赢了,毕竟是本文最大反派,但赢了之后是先拿那颗妖丹还是先来找自己,她不敢确定。 就那两刀的冤仇,路行止这朵没良心的黑心莲肯定不会放过她,但肯定也不会放过那颗妖丹。 眸光一扫,唐非橘注意到远处一个青白色尸体,长长尸体周围浸着少许艳红色鲜血,在转瞬即逝的目光中极为刺眼。 那是一条巨蟒! 她注意到那条巨蟒被一剑穿过,用招极为刁钻刻薄,看样子是被一击毙命。 莫名的,唐非橘觉得那是路行止干的。 山林,黑莲花,巨蟒,无面妖。 她想起来这里的剧情了,路行止与一群小姐公子来到竹叶山,独自离开时被这条即将化形的千年巨蟒偷袭,他拿着追月剑一剑将巨蟒击毙,挖出妖丹离开,后来找上了无面妖,再后来就是今天的剧情了。 脚步缓缓停下,唐非橘揉着眉心,感觉头痛,思绪像是一团乱麻一样在自己脑中,找不到任何头绪。 如果真如原著中所言,那那两刀对于路行止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毕竟这位可是曾经从妖兽包围中负伤成功厮杀出来的人物,哪怕最后丢了半条命。 所以说,刚才的一切都是路行止在演戏。 唐非橘沉思,他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玩弄自己么? 按照这朵黑心莲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 “唐姑娘怎么不跑了,是累了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嗓音温柔,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那种并非愉悦的,猎物落网的笑意。 唐非橘一惊,还未回神就感到一直冰凉削手的手穿过黑发间,扶上了她的脖颈,骨节分明的手指硌着她的脖子,激起一阵颤栗。 她扯着嘴角,面色如常说:“对啊,跑累了,路公子还不许我歇一歇?” 少年的轻笑声在耳后响起,低沉动听,与他先前时常挂着的讥讽不同:“姑娘说的什么话,不过姑娘对我似乎太过于戒备了,我也不是什么坏人,用不着这么警惕。” 唐非橘呵一声,让他分不清是反驳还是赞同,只见红衣少女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奇怪的温度触碰上来,烫的他不由得往后一缩,少女的力气很大,拽住他的手愣是没让他缩回去。 红衣少女傲慢地哼了一声,数落起他来:”路公子自然不是坏人,只是看着我被妖怪抓走还不救而已,只是等我要被那蠢妖怪戳瞎眼了而已,这怎么能怪公子呢,一切都是我的错呜呜。” 说着,还象征性拿着袖子去擦那毫不存在的泪水。 不就是比谁会装么,谁不会似的。 路行止一愣,被抓住的手僵下来,显然没想到这个走向,他料到这个不好说话的娇蛮小姐会找自己的事,但原以为是破口大骂没想到是这样的。” “……姑娘不必自责,我也有责任。” 唐非橘抓着他的手转身,眼睛一亮,亮眸闪着期盼的光芒,她惊喜说: “那路公子能否护着我,我这些年被那些妖怪缠身日子好不辛苦,这些天又遭遇如此多事情。” 低头垂眸,她的眼中是一闪而过的狡黠。 这黑心莲没露本性肯定有别一层原因,既然他要这样,那她陪他演一时半会儿也没关系,刚好提些无理的要求,也不算崩人设。 攻略啊,还是要先拉进关系。 系统并不觉得唐非橘这是在攻略,反而是在这个大反派的雷点上蹦迪。 路行止抽出手,看着她的眼睛察觉到了不怀好意,但脑内闹腾的系统却催促他应下,警告他不得暴露本性。 林间枝叶沙沙作响,竹叶摇曳着摆动,拉长的影子跟着飞扬,远处传来几人的呼喊声,由远及近模糊听出叫得是他的名字。 “自然可以。”路行止弯起眼眸,笑容温顺无辜,眼中闪着莫名的光: “我自是愿意护着唐姑娘的。” 第6章 第6章 唐非橘闻言,笑了起来,如春日灿阳,照的人心暖。 “好,这可是路公子你说的。” 拥有上帝视角的系统看着二人互演的一幕,心中浮现出一个字,它想要震声说出:假的! 假的!都是假的! 什么保护什么可怜,通通都是假的!这俩人演戏都不走心,它一个电子数据都能看出来,真要有人信它就把“反派改造系统”的程序改成隔壁“攻略系统”! 系统无言,还是不忍心打破这略显和谐的一幕。 说实话,自从它绑定这个宿主,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天天不是宿主在挑衅任务就是在挑衅任务的路上。 前些日子差点把人一整个府邸都屠了,任务差点就失败把他给抹杀了! 系统叹气,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这个宿主的改造有点难,恐怕整本书剧情走完宿主也不一定能从反派变成好人,真想申请换个任务世界。 青竹山常年种植翠竹,灵气极盛,最适合修行悟道,只可惜无人发觉这山中有如此大妙用,山脚下的人也只是时不时上山砍些竹子回去,毕竟这里的青竹四季常青。 第11章 这世间并修士不多,不比现实世界作者创作的修仙世界,遍地修士,这个世界的修仙之人少之又少,能筑基就算是天才,更别说再往上的金丹了。 唐非橘回想起来,似乎有两个惊才艳艳的天才,不过二十余岁就到了金丹时期的修为,也算是震惊了整个世间。 细细回想,那两个天才她有些印象,一个叫宋叁苜,是本文男主,一个是……黑心莲? 她抽了抽嘴角,作者倒也不必如此设计,为了给男主制造困难还特地给路行止这个反派也按了个天才人设。 路行止看着她走神的模样,抬手按着她的肩膀,稍稍用力,捏皱了衣衫。 顺着手臂往上,他还是那副纯良小白花模样,眼睛一眨一眨盯着唐非橘:“今日姑娘离去,徒留我一人在原地,姑娘还真是狠心。” 手指再次扶上她纤细脆弱的脖颈,眼眸逐渐深邃,看不出意味。 唐非橘不自觉偏了头,离他的手远了几分,往后挪了些才正常,她推开几步,在那些小姐公子走近之前与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怎么就狠心了,那妖怪吓人的很,我又怎么可能受得了?”她说的理直气壮,手扶上胸口处,在金丝交领处轻拍几下,安抚自己的情绪,稍显惊疑说道。 “如此说来,姑娘受惊了。” 路行止看着少女的灰色眼睛,与常人不同,她生来就瞳孔灰色,异常引妖物和仙灵的喜爱,不知是福还是祸。 灰色眼眸颜色极淡,眼中盛着的光似是黑夜中的星盏,点缀在漂亮的眼睛中,如银河般闪耀。 “我自然受惊了,路公子作为一个修士,却护不好我一个姑娘,传出去恐怕会坏了公子名声。” “姑娘说的对。” 他赞同,眼睛在她颈侧流转:“是我能力不足。” 唐非橘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捂住脖子,被人盯着这里非常冒犯,更别提这黑心莲目光一看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 … 王绯拽着宽袍不心中不安,眼睛在竹叶林中乱飘不知落在哪里,紧咬着的牙在身后人唤的一声路公子才松开。 太好了,她今早一睁眼就不见路公子的身影,就连唐非橘的影子也没见到一点,他们二人齐齐消失,让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就叫醒了所有人,慌里慌张地说路公子不见了,又说他身上伤势算不上好,几人这才随着她找了青竹山满山,这才见到。 王绯心中惊喜,太好了,终于找到路公子了。 她喜滋滋看过去,就见白衣少年与红衣少女并肩而立,二人嬉笑打闹,路行止眸中的喜悦是她不曾见过的。 攥着袖子的手一僵,她脚步慢了几分,眼中盛着的光芒渐渐落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路公子会和唐非橘在一起?为什么路公子会对她笑的那般开心,为什么唐非橘如此幸运!明明昨日还伤了公子!为什么能被原谅?! 这不公平!! 唐非橘看过去,侧身躲过路行止准备摁过来的手,侧眸眼神警告,离他远了几分。 被刻意躲过,路行止不觉尴尬收回手,读懂了她神色中的意思:离我远点。 他从容不迫,只当什么事没有,手中灵剑稍稍震动,被他悉数摁下,白衣少年目光柔软,望向向自己跑来的几人。 “路,路公子!”一少女气喘吁吁,提着裙子跑过来,看到他安稳无样后松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关心:“你没事吧。” 路行止看向她,早先脸上渗出的血珠早已被她擦去,如今只能看到一点伤口痕迹,若不细看发现不了。 他不动声色向唐非橘身后躲了几分,恰巧白玉红豆簪能挡住那一点痕迹,摇头说:“无事,姑娘怎样,你们可曾受伤?” 那女子摆手,提着裙子的手方才放下,看过来目光毫不掩饰爱慕:“不曾,还要多谢公子了。” “姑娘不必道谢。” 唐非橘表情恹恹,被夹在他们二人中间不舒服的紧,刚欲往旁边挪就被蜂拥而上的小姐们挤了出去。 一只脚半悬于空中,另一只脚跳了几下勉强保住身体平衡,另一只脚很快落地,肩膀被不轻不重撞了两下,她就这么被挤了出去。 身后隐约能听到小姐们对黑心莲的关怀,各个放缓了语气压低了声音,模样好不大家闺秀知书达理。 “路公子当真没事?” “……公子受伤,抹些……” “路公子受伤可是方才与谁争斗了?莫非是……” 唐非橘心想这黑心莲变脸倒是快,也不知日日如此烦不烦。 想来是烦的。 路行止告诉他们妖物已经清除,让他们放下心来,几人听他这么说,自然是深信不疑,他对于那会用风的青年妖怪只字不提。 他让这些人尽快回去,自己要去寻那个身亡的姑娘,说是死也要带尸体回去,几个不曾经历过世间险恶的小姑娘以为他重情义,纷纷劝说让他不要回去,但他去意已决。 他们这边热闹得很,唐非橘找了个树靠了上去,重心放在后背靠着的树干上,抱臂看过去,被热闹引过去注意。 她所在不远,也能听到些动静,黑心莲要回昨夜的地方单纯只是为了收尸,她自是不信的,但为了什么明显问他也问不出来,还不如自己想法子查。 第12章 待人群散去,她才近了一步,啧啧两声打趣路行止:“想不到路公子如此受欢迎,倒是让人羡慕。” “唐姑娘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莫要再被妖怪抓去了。” 唐非橘明白路行止不想理她,那细微的不耐与厌烦全然被她收入眼底,侧过身子躲避她的触碰,与刚才主动凑到她身旁的完全不像同一人。 食指绕着垂下的衣带,赤红衣带缠绕在白皙如玉的手指上,衬得指节细白漂亮。 唐非橘满眼挑衅,嘴上却应着:“无需路公子关心,本姑娘不惧那些东西。” 好一个阴阳怪气,这模样看的路行止心痒,想将这双灵动看着自己的目光却总是轻视的眼睛剜去。 可惜,还不到时候。 “唐姑娘可愿与我一起去将那逝去的姑娘带回?”路行止笑着问她,眉宇间不见半分喜悦之色。 唐非橘心里轻嗤,这黑心莲要真是真心想与她一起去那就怪了,肯定有诈。 她点头,凑上去拽住路行止的袖子,言语亲昵:“路公子相邀,我自然愿意,那我们现在就动身?” 路行止唇角带笑,扯回自己的衣袖徒留唐非橘在原地,她摸着下巴,心有所思,看来那东西对路行止而言约束挺强的,还能在自面前装下去。 路行止像摸像样去劝诫那群公子小姐们,好不容易维持着自己那副温凉的面容,有人不愿离开,但被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就止住声音,最后支支吾吾同意。 青竹山地形算不上复杂,但山中常年环绕着浓郁久久不散的雾气,晨间雾气尤重,这群人有些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要说离开。 少年耐着性子,将几人送出一段路程,最后为他们指了一个方向让他们顺着下山,不要回头,也不要走错。 待麻烦送走,他才恢复那阴沉忧郁模样,眉头微微落下,眼中的光亮很好消失,变回那无情样子。 他目不斜视向前,完全不管身后唐非橘有没有跟上。 嘁,装模作样的黑心莲。 唐非橘在心中腹诽。 “你回去找那死了的人做什么?”她慢悠悠跟在后面,也不怕路行止快步离开抛下自己,反倒悠哉悠哉好似旅游。 路行止说是要去寻那死了的姑娘,脚步不见一点焦急之色,他淡淡说:“姑娘可知,无面妖虽称为妖,却无控风之术。” “所以呢?”唐非橘不明所以,笑着问他。 路行止白衣如雪,只可惜胸前的血红刺眼,若飞如此可当的一声谪仙之名。 “这只无面妖总共死了不超过十年,一只刚死了十年的妖怪哪来的妖丹,妖力为何如此之强,唐姑娘不觉得奇怪么。” 路行止蹲下身,拨开衣裳,脖颈上掌印青紫,粗壮并不纤细,力气之大生生掐断了女孩的脖子。 “所以?” 凡人不接触修士,对所谓妖丹金丹这些东西一概不知,唐非橘看过原著,倒是知道些,可“唐非橘”不知,她只能维持人设。 路行止沿着掌印看下去,五指上颜色极为浓重,印子发紫在脖子上触目惊心,显然不是女子的掌印。 “那只无面妖生前为妓女,根本不会有如此强悍的掌力。” 唐非橘看过去,可怖的青紫映入眼帘,确实不像是女子的掌印。 等等。 她蓦然想起了那忽然出现劫走妖丹的奇怪妖怪,看着虽然瘦弱但武功极高,掌力强劲有力。 她看向路行止,少年也看了过来,二人四目相对,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个答案。 唐非橘顿时觉得头疼,麻烦了。 第7章 第7章 那妖怪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口中的少主想来也不好对付,至于这被放置在无面妖体内的妖丹,肯定也没那么简单。 唐非橘扶额揉眉,看着那可怜的姑娘就想起那奇怪的男人,按照寻常小说发展,这可不会是个好兆头。 偏偏这时系统又出来,发布第二条任务。 “请宿主与反派一起离开京城,同男女主开启剧情。” 开启剧情?唐非橘眼角狠狠一抽,心中暗骂,你来的倒是巧,在这时候发布任务。 男女主现在不在京城,要开启剧情自然需要出京,但问题是,她不想走剧情。 那边,路行止还在查看少女脖子上的掌印,狭长的眼睛微眯,目光在上面留连许久。 虽然不感兴趣,唐非橘依旧很给面子蹲下身凑过去,像模像样问:“所以呢?人不是无面妖杀的,你只想说这个?” “无论人是谁杀得都已经死了,是谁杀的重要么?” 耳畔朱红色耳饰在日光之下闪着漂亮光芒,一闪一闪晃了他的眼睛,宛若玛瑙石般闪耀夺目。 唐非橘面色难看,从女孩身上移开目光,满脸嫌恶说:“我跟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的,要走赶紧带人走。” 她还没闲到在这和路行止一起讨论这具尸体。 路行止微微一愣,少女起身后俯视他,眸中的目光不屑,冰冷,兀然激起他心中一阵兴奋。 他眸光暗了几分,撩起袖子轻松将尸体用白布裹了起来,手腕一转掏出一个储物戒把尸体塞了进去,一系列动作不出半盏茶时间。 他微微扬唇,却看不出其中喜怒:“听姑娘的。” 乖巧的仿若之前的阴狠都是假象。 第13章 云开雾散,残阳一点点照射大地,暖了晨间微凉的雨露。 追月剑生了灵智,此时此刻路行止按不住它,哪怕低声呵斥两句也消不了它活蹦狂跳的心,之后就随它去了,脱离自己的手再也不管。 银色灵剑哼哧哼哧凑到唐非橘身边,时不时用剑穗抵抵她的脸颊,围着她转来转去,还像个孩童一般想要凑到她怀里,只是还没过去就被路行止冷着脸打断,委委屈屈后退几分。 唐非橘见它活泼,也笑了起来,唐大小姐罕见地与一个灵剑玩了起来,拿出一副逗弄孩子的模样柔着声与追月剑说话,一颦一笑都是心情很好的模样。 “你这剑不错,机灵可爱的很。” 路行止看过来,嘴唇动了动,将要说的狠话咽了下去,换了句:“小心,它刀刃利的很。” 小心被它划穿皮肤,死在追月剑下。 唐非橘听出他其中的玩味与期盼,眼珠轻轻一转放下手,离追月剑远了些,那剑却急得直蹦跳,在她面前胡乱舞着。 她假装一惊,害怕起来:“是么,多谢路公子提醒。” 青竹山离京中还有一段距离,下山路好走,即便全是竹子二人也找到了出口。 边郊客栈很少,达官显贵不会注意这些,因此聚集了不少难民,衣着破烂灰头土脸,有的捧着一个破碗傻乎乎在街上讨饭,被拿袖子半掩着脸的小姐身后的男人推倒,摔了个狗啃泥。 只听那小姐走着拍打着身上,好似粘上了什么晦气东西,边走边嘟囔:“今儿个运气真不好,居然被个讨口子的缠上了。” 布衣男人默不作声,跟在后面护着那小姐身后。 裙摆稍长,唐非橘脚轻轻踢了两下,手上提着裙子才安稳走路,身后路行止抱着追月剑,眼睁睁看着她踢开乞丐破烂不堪的碗,转头嫌弃问他:“就在这儿过夜?也太磕掺了点。” “唐姑娘不发发善心?”他跟在后面,不经意提起。 唐非橘面色疑惑,似是不解他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发善心?又不是我让他当乞丐的,就算他要求,求得也是上苍,该发善心的也是老天爷。” 听她这么说,路行止闷声笑起来,不露笑意。 好一个发善心的是老天爷,若是林岁月在此,恐怕就要拿出银钱交与这乞儿,让他拿着银两去过日子了,自己要是说几句不值,就要被她义正言辞地训斥他一番。 唐非橘却不,她会问他为什么她要发善心,要她来做这个好人,说乞丐应该求天,发善心也轮不到她。 和自己常听到的截然不同,旁人想尽办法做个善人,她却不在乎自己是善人还是什么。 路行止垂首轻笑,眸色暗沉看不出情绪,意味不明的笑意漾在嘴角,浑身血液都在颤抖,兴奋激动。 这唐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让他又厌又喜。 手臂伤口未曾处理,经过她的撕扯又流出不少血,迟钝的疼痛警示着她处境拜谁所赐,犹如钝刀轻轻划在身上,疼的人难忍。 微微侧眸,身后的少年言笑晏晏看向她,细看能发现他轻微走神,站在原地不动许久。 唐非橘子不耐,转头柳眉倒竖,声音一扬分走了路行止的注意:“你站在那做什么,现在不走难不成要和那乞丐一起去要饭?” 犀利的指责从红衣少女口中脱口而出,娇俏的嗓音伴着嫌弃的面庞,砸了路行止一脸。 他笑容依旧,眸中光暗了几分,抬脚跟上唐非橘,不理她的出口狂言:“唐姑娘若睡不惯可换家客栈,不必委屈自己。” 唐大小姐抬眼看他,过了一瞬坚定不移说:“不,就这里。” 路行止轻轻点头,不理自己身上的血迹有多么吓人,余光中远处看到他的人都换上一副惊恐的面容,离他远了一尺多。 身边唐非橘好似没有注意到,扫了一眼那落灰生了蛛网的客栈抬脚往里走,开口吩咐他:“住宿钱你来出,回去找我爹报销。” 唐太傅算不上家财万贯,但闲钱也能买下不少铺子与田亩,穿衣吃食上从未亏待过原身,不然也不会养出一个一见到路行止就当中吵闹着要嫁给他的女儿。 唐非橘使唤人的利索,扔下一句话不管不顾进了客栈,吩咐小二打些热水与热菜,在柜台处等着路行止。 他不知在外做什么,等了许久才见他慢悠游走进来,白衣映着身后黄昏的光,衣裳飘逸翩然而起,面若观音盛着笑意。 唐非橘蹙着的眉毛舒展些许,对他一抬下巴:“付钱,然后和我去一趟成衣铺一趟。” 她放下杯盏不满地抱怨:“衣裳黏在身上难受死了,伤口还一扯就痛……” “倒是委屈姑娘了。” 唐非橘看过去,眯起眼睛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神色看似疑惑不解:“你还真愿意一直装着,这么辛苦地扮一个正人君子不累么?” “不过委屈倒是真的,别忘了我这伤是因为谁。” 看着像是在问,整句话都是对他的嘲讽与挑衅。 路行止将银钱放在柜台上,吩咐小二多准备些热水,温和的语气让小二直点头,笑着应了转身去忙。 灰褐布巾缠着头的店小二神采飞扬,好心情地还哼着七拐八拐的曲调。 哎呀,那公子生的可真好看,人也好,就是看着好欺负了些,被那姑娘骂了也不还嘴。 第14章 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路行止玩着桌上廉价的杯子,追月剑被他放在身旁,白衣衬得他宛若神明,不染尘埃。 神明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吐出的话语变了腔调,与他的面容完全不一: “我在想,如果唐姑娘死在这会怎样?” 唐非橘抱臂轻笑,眼珠缓缓看向他的追月剑,灰色的眸子倒映着他笑嫣嫣的脸:“哦?兴许会惹得客栈不安,然后被人发现我是太傅之女,路公子随意找个由头糊弄过去我爹,最后相安无事离开。” “但是在这里把我杀了,不太划算吧。” 路行止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问道:“怎么说?你知道我有许多方法脱身。” “我是太傅之女,钱财不少,在京中与那些公子贵女也有些交际,若是在京中行事,有我再好不过,更何况我还中了你的蛊毒。”唐非橘一手拖着下吧,细数着她的用处: “况且你也不想我现在去大街上嚷嚷你这幅乖巧模样是装出来的吧。” “若是没人信呢?” “有没有人信无所谓,只要揭开一点窗户纸,自然会有风把它吹落,我只负责揭开这张纸。”她晃着脑袋,头上的簪子也有了几分娇俏。 路行止袖口抵住唇齿,轻咳几声嗓音便沙哑不少,他唇角弯起,无耐笑了起来:“还真是让我无法反驳的说辞。” 只要唐非橘出去喊一声,他的任务就会崩塌,系统就会把他抹杀,还真是算准了他怕什么。 热菜冒着浅浅袅烟,浓郁的香味充斥在二人鼻尖,萦绕许久不曾散开,他们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与菜香味相斥,混在一起实在不好闻。 二人谁都没有动筷,少女无聊地背过手用骨节一点一点敲着桌面,少年垂眸擦着剑鞘动作缓慢有条不絮,引得许多人频频看过来。 “湘花阁最近不是要办什么花魁大赛,听说好多人都去了,场面大的很,这消息可是传了足足好几天。” “那这去的人可算有福了,花魁大赛三年一次,云烟姑娘拒绝了两届,今年不知为何选择参加……听说云烟姑娘婀娜多姿,当年可谓是一舞名动京城,啧啧只可惜身在湘花阁。” 男子一字眉略显严肃,持着酒杯醉醺醺说道:“还花魁大赛,湘花阁最近死了不少姑娘,听闻是惹上了什么邪祟,请人来驱邪也没用,如今哪还有人敢去那什么湘花阁?” 剩余二人摇头感叹,不反驳他的话,抓着酒坛子不顾多少就往嘴里灌。 唐非橘敲着桌面清脆的响声略带节奏响在二人耳边,后面三人的话被他们全数听了进去。 骨节分明白如嫩玉的手指一转,指尖抵在桌上,另一只手拖着下巴看着面色阴郁的路行止,不由得笑容灿烂几分。 “路公子不想么?这可是个惩奸除恶的好机会。”她叹气说:“我也想去看看那花魁大赛有何等风采,能让人如此记挂。” 路行止不语,他唇角压的很低,狭长的眼睫半敛不敛,垂在那精致的面容上很是好看,为他徒增几分柔软与破碎。 他心情阴郁并非因为唐非橘刚才幸灾乐祸的语气,而是因为系统刚刚发布的任务。 “请宿主前往湘花阁,斩除妖邪,匡扶正义,让湘花阁女子不再担惊受怕。” 这个出现的突然,又让他不喜的任务。 对面少女歪着头,笑的明媚又欠揍,虽然只听到了几个字,但能确定是让黑心莲去湘花阁救人。 反派救人,还真是期待呢。 第8章 第8章 黑心莲会答应么,或许会吧,毕竟系统任务在这;又或许不会,毕竟他最不吃的就是威胁了。 唐非橘拖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她含着兴味的目光望向路行止,完全不在乎朱红色的衣袍上已经干了的血迹,那黏腻不适感完全被她抛诸脑后。 路行止眸色转暗,又很快释怀,恢复那副纯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唐姑娘想,那边去吧,也确实该除掉了。” 哎呀,居然答应了。 唐非橘面露意外,挑眉点头,也算赞同了他的说法。 筷子一转,她夹住那快香甜的绿色糕点,慢悠悠往嘴里送着,一举一动都透着与市井格格不入的矜贵——还是系统提醒她不要崩原主的贵女人设。 甜腻感在口腔中满眼,很快味觉就只能感受到这一模香甜,她被甜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放下了那半块还没咬下去的点心。 不过她今天心情不坏,能让路行止不开心,她就开心。 黑心莲没准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他那破系统偏要逆着他来,唐非橘简直开心死了。 夕阳渡下一层暖橘,拉长了花草虚虚实实的影子,树木参差不齐遮住地平线,有人御剑朝着落日奔去,入目即是一片美景。 郊外不比京城内,光是吆喝声就大了京内不少,附近的成衣铺开得捡漏,被挠出好几道裂缝的门板依旧坚持着它的任务。 唐非橘一眼看过去,里面的衣裳简单的粗布衫没有任何绣花,一眼扫过去甚至还不如她先前身上的手帕样式多样。 她挑了一个不显眼的颜色,在身上比划两下略显不满,扬起脸问掌柜:“可还有其他料子的?” 掌柜的陪着笑,摇头诚恳说:“实不相瞒,老婆子这小店只有这些,开在此处哪里进的起那上等料子,姑娘若需要可往前再走五里地,那成衣铺的用料比老婆子这儿要好上许多。” 第15章 鬓角发白的年迈老人替她指了一个路,眼角的褶皱堆在一起,单薄的身子微微躬起,看着弱不经风。 唐非橘眸光一顿,抓着衣裳思索几分,似是在思考他们赶去五里开外的成衣铺的可能性。 然而,可能性为零。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递到掌柜的手中,随手拿起两件衣裳就要往外。 老婆婆看到手中的银丝绕花发钗,一时间急了,颤颤巍巍追着唐非橘的背影,开口喊道:“姑娘……姑娘,老婆子收不起啊。” 刚迈出门一只脚的唐非橘闻言转头,蹙着眉头满脸烦躁:“我买你这衣裳,有什么收不起的,老人家难不成还要我强抢?” “这……”老婆婆被她噎住,抓着发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路行止看过去时,红衣少女早已离开,屋内只剩他们二人,他察觉到老人看过来的目光,勾起的唇角不由得僵了一下。 应付这些老人,可比唐非橘麻烦多了。 记挂着系统给的任务,他微微弯腰对老者告辞,一句话也不曾留下。 系统责怪他放弃了巩固人设的机会,若是说两句正人君子会说的,说不定会招到老婆婆的喜爱。 路行止渐渐冷下脸,对于系统所说不可置否:“但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正人君子。” 一出门,迎面而来就是两套颜色相近的衣裳,唐非橘抱着臂冲他抬下巴:“湘花阁后日举办花魁大赛,咱们俩最好能赶上这比赛。” 扯下衣裳,路行止神情冰冷,看样子对她所说的大赛不感兴趣:“近些日子湘花阁妖邪频出,你准备去送死?” 唐非橘微微睁大眼睛,佯装惊讶:“是么,可我就是想去看一看比赛而已。” “明明最想我死的不就是你么。” 一个陈述句被她轻飘飘说了出来,本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在她口中就像是吃药一样简单。 路行止不信她的说辞,转而变了问句,垂着眼皮与她并肩而行:“姑娘说笑。” 说笑?唐非橘一挑眉梢,心中只觉好笑,也不知是谁刚见面就划破了她的手臂,还嫁祸于她。 她不欲与路行止谈论这些,手臂上的伤疤微微刺痛,虽然能忍但也难受,抬眼看过去,少年身上的血液遮盖住伤口,看不到其中全貌。 只是微微一眼,她就收了目光。 “我去买伤药,你把衣裳带回去,明日启程去湘花阁。”她目含警告意味道。 路行止一掀眼帘,出口问道:“你那么急着去湘花阁做什么?” 但他没有等到回答,目光看过去时面前早已空气无一人,唐非橘不知去了何方,四下就连一片一角阴影都看不到。 “……”跑的还真是快。 瞥了一眼手中的衣裳,他隐约能看到上面没有剪好的线头,在目光中很是扎眼。 唐非橘眼光不错,一眼就从那些粗布烂衣里面挑了两件无论料子还是做工都称得上“上乘”的,暗沉的颜色比起他们现在的衣裳要低调许多。 路行止臂间挂着衣裳,缓步向客栈走去,夕阳金光渡在他身上,发丝随风扬起又落下,随意搭在肩膀胸前,少年冷着脸宛若雪中白莲,纯洁无瑕。 巷间人们被他的面貌惊艳吸引,却在看到胸前大片的血色时下意识退后几步,面上神色转为惊惧。 又是这样。 系统看着他神色恹恹,明明心情不好却仍旧挂着那衣裳,面无表情前行。 “宿主不愿与唐非橘同行,不如现在就离开?”它试探着出主意。 路行止眸光浅浅,淡淡道:“你觉得如果我离开了,她会如何。” “不满?愤怒?”系统猜道:“想象不出来。” 他转身进了客栈,眨眼间换上一副柔和的笑容,弯弯眼角在旁人眼中格外漂亮,小二与他招呼,路行止浅浅点头,抬脚回了房间。 门“吱嘎”一声关住,他迅速卸下伪装重回阴郁,眼底染上一丝嗜血狠厉: “我猜她会疯了一样找我的下落,待到寻到之时将昨日所受之事全部讨要回来。” “……” 其实我觉得更像是你能干出的事。 系统可是知道,自己绑定的这个表面光风霁月的温润公子实则就是个杀人不眨眼还不讲道理的魔头。 要不是它说本文男女主是重要人物,死去他就什么都找不到,恐怕路行止这个疯子会把他们也杀了。 想到此处,系统一个激灵,感到隐隐而来的阴冷,绕在身边久久不散。 真是倒霉,绑定了个只会笑的吉祥物疯子。 “你最好快些告诉我断魂草在何处,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与你演什么温润公子拯救世界。”路行止阴侧侧的嗓音传来,靠在门板上面色阴沉。 他拽着衣裳,雪色白衣从肩膀上滑落,露出其中丝绸质地的里衣,可惜里衣依旧被血液染红如玛瑙色般,他缓缓褪去里衣,宽阔薄瘦的肩膀裸露在空气中。 少年青涩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在虚虚的喘气之下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月圆时妖气泄露,无论谁都会被我影响,若是你觉得这些脆弱的人类能活下去,大可多隐瞒我些时日。” 系统沉默无言许久,弱弱开口:“并非是我不将位置告诉你,而是天道不允,您必须和男女主一起寻找到断魂草,这才是天道的结局。” 第16章 天道,又是天道。 路行止心中烦躁,这个所谓的天道给系统施加了条条框框,同时因为系统又被强行施加在自己身上,束缚着他的行动。 里衣渐渐褪去,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些,他储物戒中的丹药不能让伤口痊愈,但也能加快伤口的愈合,因此他看着比唐非橘要好不少。 当然,也少不了他是修士有金丹护体的原因。 日暮之下,唐非橘不知从哪买了个扇子,一摆一摆晃着团扇,她一身红衣明艳如烈火,在人群中很是夺目。 系统叽叽喳喳要给她出招攻略黑心莲,被她无视后气急败坏说起任务失败结果,然后换来唐非橘一声好奇的嗯。 “任务失败?说说看,我也想知道你一个强行把我拉进异世界的废物系统在任务失败后准备对我这个无辜之人做什么” 她刻意加重了无辜二字,让系统猛然想起这个宿主的确是无辜,本该进入另一个世界的人因为它的失误不得不在这里与虎谋皮,在开局就被迫捅了任务对象一刀。 “这……” 它放出几声电音,制造出信号不好的假象,而后停顿几秒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尴尬:“宿主会被系统抹杀,还会以内心最恐惧的方法死去……结果就是这个。” 团扇扇出的微风轻拂过脸庞,卷起脸颊边的发丝又轻轻放下,无比轻柔。 “果然。”唐非橘毫不意外,对它多说并未放在心上:“你们系统左右离不开死活二字。” “也就会以死来威胁人了。” “宿主不能这么想,我们也会帮每个宿主实现愿望的……”它越说气势越弱,最后声如蚊呐,唐非橘听不清它说了什么。 “……”这系统心虚成这样了还不忘嘴硬,还真是敬业。 攻略任务麻烦的要死,她又最厌恶被别人掌控,最麻烦的就是用的是旁人的身体,多少有些不礼貌。 何况那黑心莲看着不是什么好攻略的人,与其攻略他让他爱上自己,还不如换个任务,随便一个都比这个好做。 杀了他,总比让他爱上自己来的快。 系统感知到唐非橘的想法,原本平淡的电子数据一惊,手忙脚乱起来,想说的话却都被憋在数据中,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它在心中呐喊: 不可以!哪有攻略者杀了任务对象的!! 第9章 第9章 京城边郊,人烟稀少。 唐非橘抓着几瓶膏药罐子对比着,好几个瓶瓶罐罐搁置在她面前弄的人眼花缭乱,索性直接就把能去除伤疤的全部买下,也不管具体都有什么用处。 一旁,药铺老板笑着替她打包,手中攥着那块翠玉簪紧握不离,从头到脚洋溢着高兴,他将东西全部递给唐非橘,贴心问她:“姑娘可提的动?我让人给姑娘送……” “不必。” 唐非橘子打断他,提着膏药面上忧心,开口好几次不曾问出口。 老板看出她有问题想问问,便唤她一声,放轻声音问她:“姑娘可是有心事?” 她重重点头,迟疑许久下定决定开口:”老板可知京中湘花阁是怎么回事?听闻那里最近妖魔频出,我一个远亲姐姐在里面还未曾赎身出来,我怕她……” 老板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听到她的解释才恢复表情,他一摆手,满脸叹气: “我们在京郊,离京城中心远了不少,知道的东西甚少,不过有妖魔不一定是真的,我听闻是个采花大盗,先羞辱那些女子一番在将她们杀死,说着就恶心。” “采花大盗?”她眨巴两下眼睛,一顿一顿点头:“不是妖怪就好,我回去与姐姐通信,让她多加小心,多谢老板告知。” “不谢不谢。” 远处山林萧瑟,秋风乍起,凉意扑面而来。 唐非橘拎着布袋里的药膏拐了几次,人烟稀少的城外很快就找到了客栈所在,风呼呼刮着,大有一整天都不停之势。 她慢步而入,脑中有些昏沉无力,眼睫微颤半垂下去。 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在山上一整天都防着黑心莲,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极限了。 眼前事物逐渐模糊,眨眼又恢复清晰,方才宛若只是一瞬幻觉。 见她走近,歇下来的小二乐呵呵迎上来,微躬着身拿着抹布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嘴上不停歇道: “姑娘,与你同行的那位公子已经回房,他让说衣裳已经放在你屋内,让你放下心去。” 唐非橘点头,晃着脑袋越过店小二,在系统担忧的嘟囔下往房间内去。 “宿主真的没事么,你的脸都是红的。” 唐非橘推开门,抓着门框愣了许久,才回神答它:“没事,只是着凉了。” 话落,她甩手关了门。 “宿主可千万不要逞强,攻略任务也可以等到身体好了再进行。”系统劝慰她:“没必要这么拼命。” 拼命? 简单的二字从唐非橘脑中闪过,许久后才想通这两个字的意思,随即笑起来,清澈的嗓音笑的系统不明所以。 唐非橘捂着脸,揭开布袋随手抓了一罐膏药,撩起衣裳就往伤口上抹,鲜血淋漓的手臂被她胡乱抹了些药,垂在桌上无力不动。 嘴角的笑意不似真实的愉悦,眸中反而逐渐闪过几分疯狂。 拼命,好久没有听到的词语了,往日在福利院的白老师也这么说过她。 第17章 她还记得白老师不止一次从她手中抽离了那个被摧毁的不成人形的玩偶,一本正经教育自己要做个正常人。 “小橘,你要装作一个正常人,这样才能有更好的未来,那你的拼命才算是有了意义。” 那时她不懂,自己拼命与未来是如何联系起来,又是为何有了意义。 即使她现在也不懂。 唐非橘扯下头上仅剩的几根发簪,随后扔到桌上滚落于地,她不曾看这些一眼,散落的发丝垂在脸侧落于胸前,轻轻一拨就到了身后。 她声音很轻,荡漾在空无一人湿冷的屋中:“白老师,可我不想当个正常人。” 若是路行止在,恐怕就要嘲讽她一句胆大包天,带着一身毒还要为了满足自己的兴奋而找死。 为什么呢,只是为了那一瞬的刺激而已。 氤氲的雾气弥漫房内,热气包裹全身融化了初秋身上的凉意,暖乎乎的裹着她全身,身上的衣裳早已不能穿,被她尽数褪下。 说起来,身上的毒还能再借题发挥一下。 翌日清晨,天际泛起点点鱼肚白,光亮顺着半开的窗隙照到脸颊上。 久违的满足感在睁眼不一会儿涌上心头,心情也随之也好了不少,唇角挂着不易察觉淡淡的浅笑。 对于一个一天没睡还要跟反派斗智斗勇的人来说,沐浴后就能躺在床上这事简直宛若天堂。 挑的衣裳很好穿,比穿过来时那身衣服要简便的多,即便样式色彩不好看,明艳的脸依旧给这身衣服增添不少颜色。 “宿主在看什么?” “不看什么。”她漫不经心回答。 唐非橘照着铜镜,伸手捏了一下脸颊算不上多的肉,松开后很快就浮起一道红痕。 唐家待唐非橘这个嫡女不薄,甚至说一有什么好的就往她哪里送,金银财宝奇珍异宝她见过不少,昨日那身衣裳就能看出来做工不凡,身上肉也不多不少,恰巧能撑起来那身衣服。 看来是个爱美的小姐,唐非橘捧着脸无聊想着,看来以后不能让脸受伤了。 系统想问为什么,迟疑许久却始终没有问出来。 … 唐非橘将那些簪子一股脑全塞进膏药布袋,最后扔给路行止,自己空着手悠闲悠闲在街上走着。 身后人虽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耐性很好,这两日如此没底线的要求他全部满足了,唐非橘觉得有些奇怪。 路行止瞧见她的怪异,敛下眸子只当没有看到:“走罢,耽搁不少时间了。” 唐非橘乱着脑袋点头,“对对对,也不知是谁耽搁时间。” 她说的是今早路行止用早膳时慢条斯理的模样,明明没吃多少但慢吞吞的用了半个时辰,也算让她对用膳的时间有了新的认知。 路行止听出她的暗讽,瞥了一眼只当没有听见。 唐非橘心说这人长心眼了,还知道无视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唐非橘无聊起来,身旁站着个大活人却不见他说话,自己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和他探讨探讨被自己捅了一刀有何想法。 她背着一只手另一只转着衣带,刚走过一道小巷就被迎面而来的人影撞住肩膀,因为惯性后仰,她一只手抓住旁边的路行止,一只手抓住撞上来那人。 “怎么回事?”她问。 男人留着胡茬,被她抓住后神色慌张,不时回头看,红血丝爬满了眼白:“有妖怪,有妖怪!死人了,她被杀了,妖怪杀人了,下一个就是我!” 他不住地喃喃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别杀我别杀我!” 唐非橘蹙着眉头,摁着他的肩膀详细道:“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依然不停地抖着,完全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她看向路行止,见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拽着人转身进了小巷,三人藏匿于暗影中隐入身体,叫人难以察觉。 “你先冷静下来,我们——” 啪嗒一声,唐非橘伸过去的手腕被大力拍开,而挥手之人毫无察觉,抱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唐非橘面色沉了下去,闪过几分阴狠。 囊中的发钗被与瓶罐堆积在一起,拿出来时废了些力气,只见冷光一闪,冰凉的银色发簪就这么抵在脆弱的脖颈上,感受着脉搏在一点点跳动。 微弱的疼痛传来,男人瞬间清醒不少,抬头就见一脸怨气的少女拿着簪子抵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肩膀,身后是抱剑靠墙而力的少年。 二人一个宛若碧玉,一个面如冠玉,放在人群中也是扎眼的存在。 “慌慌张张做什么,你说的什么妖怪?”她耐不住性子,开口就是问话。 胡茬男勉强镇定下来,咽了一口唾沫艰难道:“湘花阁的妖怪,今日又杀了一个人,那个舞妓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了声息,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出现在身后,出来时还听到他说都得死,我我……我不想死我不是故意与娘子争执的。” 不人不鬼的东西? “那东西长什么样?” 胡茬男努力回忆,抓着脑袋眼皮耷拉下去,蜡黄的脸色极其难看:“长得像是若鬼魅,羊角一样的东西长在头顶,身上一些七零八碎的铃铛挂在一起响着瘆人。” 这描述,唐非橘倒是有些记忆,原著中的低阶魅妖长相,因为法力不够,他们常居于深山,不以真面示人,又怎会在京城青楼这种人多之地出现。 第18章 魅妖在原书中贯穿全文,甚至后期作者还安排了几个低阶魅妖去挑拨男女主感情,可见之喜爱程度。 不过…… “低阶魅妖怎么会出现在京中?” 路行止与她的疑惑一样,但从她口中听到低阶魅妖四字时微微挑了一下眉,诧异她居然会知道魅妖这种妖怪。 “魅妖常居深山,理应不会出现在此,其中怕是另有原因。” 唐非橘放开男人,手抵着下巴,不管慌忙离去的男人。 书中剧情,林岁月与周礼遇此刻正调查着玄天剑丢失一事,盗剑之人途径京城还大张旗鼓地在京城中透露自己的行踪,因此才被林岁月二人追至此地。 至于路行止,也只是个获得了系统后,半途被迫加入二人的过路人而已。 “所以你是要顺着这魅妖查下去,还是只了结了湘花阁一事?” 不远处的湘花阁,全是四处逃窜的人,好些姑娘抱着对方退到门外,惊恐地看向其中。 挥着手绢的老鸨苦着脸留客,但很显然没起到一点作用,手绢被撕扯变形,可怜地垂在她手里,被远处的唐非橘看在眼中。 “一个低阶魅妖你放不在眼中,只是林岁月兴许会不满你做事只做一半的做法。”她提意见说:“不过带上我也能当个借口,你觉得呢?” “你不想管湘花阁之事。” 路行止看出她话中之意,掀起眼皮看了过去:“是你要来湘花阁的。” “哎,你别这样说。”她双手一摊,无奈说: “我只是想围观一下花魁大赛是何等风景,但对于除妖一事是能避则避,毕竟我也是怕死的。” “我倒这么觉得,你也不像是那种惧死之人。” “路公子别给我戴高帽,我只是个空有脸的富家小姐,怕死很正常。” “所以你准备如何?” 话题再次拐回来,唐非橘扯了扯有些松垮的发呆,高马尾垂在身后拽的头皮有些发疼,她走神地想着: 早知道就束个低马尾了。 漫不经心的模样映入少年眼中,无声的动作在他眼中被无限放慢,路行止移开目光,薄唇轻启: “出现在湘花阁的可以是任何妖怪,我只当今日路过顺手除了,至于林岁月那里,瞒下来便是。” “你那什么表情。” 唐非橘后退几步疑惑说:“没事,你居然会跟我说这些。” 路行止微笑:“……我可以现在就把你杀了的。” 唐非橘同样微笑:“不可以哦,不然我现在就出去揭穿你的真面目。” 一番僵持之下,路行止在系统吵闹的警报声与她胆大包天的话语中败下阵来,选择快步离开不理她。 唐非橘看着他宛若三岁孩童般幼稚的行为,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样看,黑心莲还挺可爱的。 这念头一出,很快被自己的理智摁了下去,脑中涌进了其他事情。 就他刚才所说的几句话,似乎和女主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看来还没到路行止爱林岁月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 那她就放心了,若是以后利用女主应该就不会激怒这没良心的黑心莲,自己日后应该能更放开些。 第10章 第10章 路行止的话在脑中回荡,仅仅二十几个字让她差点把标点符号拆开再重新解读一遍。 “宿主,真的有这个必要么。”系统不理解问。 唐非橘躲在少年身后,哼哧哼哧笑了起来:“没必要,但我无聊啊。“ “您不帮任务对象?他一个人除妖……” 前方混乱一片,老鸨哭丧着脸让那些姑娘回去,但害怕的发颤的姑娘们缩在一起,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路行止上前柔着声音道出来意,面对她时的狠厉此刻全部被温柔融化,化作无尽温柔。 装的倒是挺正人君子,唐非橘腹诽。 目光在他毫无破绽的笑颜上打转,很快就觉得无趣移开视线,转而看向那一身艳色纱裙的老鸨。 系统还在说着,叽叽喳喳的电子音不停说着,也不管她听进去没有。 “他要是死了我给他陪葬行了吧。”唐非橘不耐烦说,表情很快浮在脸上。 系统大惊,宿主怎能这样说自己! 但还没出口,唐非橘就被一旁委屈的哭爹喊娘的老鸨吸引过去视线。 老鸨拽着手绢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吸了一口气闷在胸口,做几个假动作后,卯足了劲哭喊出来:“公子可要给我做主啊!我这湘花阁明日就要办花魁大赛了,但那妖怪今日出现可是把我这地方扰的不得安宁,还出口狂言说什么要杀了我这的全部姑娘!” “我我,姑娘们可是无辜的,您一定得把那妖怪捉回来,不然我这是吃不下也睡不着,生怕下次又出什么事。” 路行止安慰几句,待老鸨平复下心情后才耐着性子问情况:“你说是妖物,可知是何妖怪?” 老鸨攥着海棠绣花手绢,顿了许久才艰难说:“这……我还真不知。” “不知?”路行止蹙起眉毛。 她嗓门大,粗哑的嗓音不用刻意抬高音量,缩在路行止身后的唐非橘抓着一瓶药膏罐看上面的花卉,听的一清二楚。 “哎呦喂,死了的都是那些姑娘,我自然没见过,也就是听客人们提起过几句,说长得像山羊……”朱红的红唇掉了不少口脂,她自出事后开始忙活,现在额角处有着细密的汗珠: 第19章 “哦对,长了对羊角,眼睛在夜晚还会发光,应当是个男人,约摸就这么多。” 老鸨姓张,湘花阁的人都称她张妈妈,本是一个有些学问姑娘,后来家道中落就干起了这种营生,人年过三十五就染上了一些市井中的小毛病——八卦和吝啬。 张妈妈挥开上前想要说什么的白衣姑娘,眼睛一眯眉头稍低,眼睛看过去宛若雷霆之势,镇住那姑娘不敢再吭声。 她没好气地转身训斥:“嚷嚷什么嚷嚷,那东西可是我花大价钱求来的,扔了谁保佑我?你个没用的,还不赶紧滚回去把她们带回去!” “什么大价钱?你去求了什么好东西?”唐非橘忽然冒出头来问。 老鸨被他吓了一跳,刚缓过神来看见她的脸,长相清澈如灵鹿,圆眼睛盛着日光也盛着希望,与自己湘花阁中的女子很不一样。 她一时间入了迷:“这位姑娘……” 路行止不用看都知道她在身后笑的灿烂,食指在剑鞘上不轻不重点了两下,往旁边一挪,露出身后的唐非橘。 整只出现的唐大小姐扬起一个笑容,往常别人到家里时,她不想打招呼就会笑,假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路行止忽略她,按着流程问下去:“可有来龙去脉?低阶魅妖通常不会进城,频繁来往湘花阁肯定有问题。” “也是前些日子,忽然就冒出一个妖怪把翠兰给杀了,那血溅了一整个屋子,后来他就开始频繁在我这杀人,也不知是怎么招惹住他……最近次数频繁,开始几天一次,我这儿的姑娘可都是又惊又吓。”老鸨一脸忧愁,回头冲那几个人女子吼了几句,尖锐的声音很是刺耳。 她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下人把那些姑娘安顿好,在混乱中带着路行止进入楼中。 纱帐垂下与酒气相融,弥漫着的香味并不刺鼻,淡淡的气味萦绕在鼻尖,熏的人头晕,置身于其中气氛都淤泥不少。 唐非橘抬手挥了挥,那股香味还迟迟散不去,一个劲往鼻中钻,强迫她适应这个味道。 老鸨抬手拨开碍事的紫色纱帐,侧身让过使二人看的更加清楚,里面的女子衣不蔽体,轻纱随意遮着肚腩与手臂,妆容夸张显得人异常妖冶,睁着眼睛直勾勾看着房梁,死不瞑目。 屋中没有鲜血,也没有血腥气,只有如外面一样熏人呛鼻的暖香味。 唐非橘越过二人,好奇凑上去:“没血,也没伤口,就这么死了?” 老鸨面色惨白,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扒着门框应她:“是,被那妖怪抓上的姑娘都是这样,他就只杀住在这个屋子的人,弄得我这没人敢再住这间房。” 路行止挑开颈侧的红纱,光滑的肌肤裸露出来,他侧目大致扫了一眼:“魅妖善蛊惑人心,最喜吸食人的阴阳之气,用以滋补修炼。” 纱衣落下,遮住女子惊惧的眼神。 “低阶魅妖不会想到来京城内闹事,他们没那个智力,想来是有人指控。” 香味弥漫,唐非橘捏着鼻尖,环绕打量着房间内置。 屋内摆置用料不算好,挂在门口的轻纱略过侧脸时她感受到一阵刺痛,梳妆台前散布的珠宝色泽暗沉,妥妥的赝品无疑。 梳妆台依墙而立,背后细弱的裂缝卡进一直木簪。 少女灰眸微闪,撩起衣裳走过,一把抓起那铜镜看了起来,桌上簪钗挑挑捡捡,很快就被她重新抛回去。 “所以是从热血动作片变悬疑探案片了。”她小声嘟囔说。 “哒哒哒” 几声脚步声沉闷,由远及近送入耳中,不难听出其中焦急。 “张妈妈!张妈妈!您快去看看,云烟姐姐刚刚受惊晕过去了!云儿妹妹她们都快要吓哭了。”女子眉头拧在一起,抓着丝帕紧张兮兮跑过来说。 听到晕过去三字,老鸨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颤声吼着转身就要走:“快快——快带我去,霓裳可千万不能有事!” 几步就要离开,想起屋中正“验尸搜查”的二人,扭头尬声笑了几下,道:“二位继续忙,我去看看云烟那丫头。” 话落,肥胖的身体灵活地下了正拥挤的楼梯。 唐非橘看她来去匆匆的样子,不由得怪道:“这老鸨一点也不心疼自己手底下又死了一个人,瞧这走的飞快,跟没事人一样。” 路行止倚靠门边,看着外面熙来人往,人人脸上喜悲交加,在他心中掀不起丁点波澜。 “……” 路行止不答。 她转头望过去,只见少年沉着目光看向屋外,眉梢不似往常般扬起压低,掀起眼帘露出琉璃色的眼睛,看似平淡无波下不知压着怎样的情绪。 看模样就是个藏了不少秘密的人。 窗外雀鸣两三声,婉转悦耳。 唐非橘猛然回神,扶着梳妆台侧过头,许久冷静下来—— 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 半日时光如飞烟流逝。 “你觉得魅妖为什么会进城?”黑心莲忽然出声问。 唐非橘沉默几秒钟,对这个问题肉眼可见的不想回答——其实是无法回答。 “我觉得你不该问我,我不是你们修仙之人,对那些妖的行事作风不熟。” 远处走过几个嬉笑的青楼女子,个个衣裳稀少,手臂腿腕裸露在外,从他眼前大摇大摆走过。 第20章 银铃般的笑声比唐非橘的声音很大,在他耳中却不如她的声音清晰。 “姑娘还真是谎话连篇。” 少年轻笑一声,含着笑意拆穿她。 唐非橘意外他的谨慎,在余光中的木凳上坐下去:“那你可就冤枉我了,我这人向来是有一说一,诚实的很。” 无人答话,沉默良久,屋中寂静无声。 若说诚实,路行止绝对不是什么诚实之人,以往为了掩饰自己的杀人行踪他向林岁月瞒了不少事,与这二字可是搭不上一点边。 而唐非橘,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现实中的谎话信手拈来,穿越后倒是没撒几次谎。 二人心知肚明,默着声不动作。 正是此时,一蓝衣女子快步走来,站在门外冲他们行了一礼,低着头不敢进来,使劲看着鞋尖劝慰自己。 “二…二位少侠,张妈妈很感激你们能留下来除妖,特地为你们备了两间厢房,让我带你们过去。” 两秒过去,唐非橘率先起身,愉快应下:“麻烦姑娘了。” 这姑娘显然不过十五,长相倒不像是少女模样,已经隐隐有了成熟之气,与那夸张的亮色口脂融合的很好。 小姑娘咬着下唇,听后慌张摆起了手:“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张妈妈吩咐的。” 唐非橘很轻“嗯”一声,闲聊似的问她:“你叫什么?我名唐非橘,你可以随意叫我。” “我,我叫云儿。” 云儿第一次见这么热情与自己搭话的女子,不由得红了耳尖。 唐非橘在她侧面,很快就注意到了,她装作没看见,又问:“你可知明日是否还要办花魁大赛,我听闻这花魁大赛要选举花魁,届时诸多美人一齐比舞,胜者则为本届花魁。” 云儿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怔了一下很快回道:“是,届时湘花阁会闭门一日,有了拜帖之人才能进入,观赏选出今年的花魁。” 唐非橘一瞬间注意到,她的用词是观赏。 看来她们也把自己当成物品了,怪不得那么心安理得。 厢房很快就到,云儿为她推开房门,微微躬身后退一步:“二位少侠好生休息,张妈妈说今日招待不周,明日花魁大赛还要请二位在旁护佑,以免邪祟作乱。” 唐非橘点头,目送云儿离开,站在路行止身侧曲起手臂捅了捅他:“你说,明日魅妖会不会来,毕竟是花魁大赛。” “会。” 她惊讶路行止的笃定:“这么肯定,看来对捉妖之事很有把握。” 路行止看她一眼,启唇噎她:“没把握,你太高看我了。” “……” 进屋之前,唐非橘重重叹了一口气,对着黑心莲摇了摇头,拍着胸脯似是宽慰自己: “没关系,我迟早杀了他。” 第11章 第11章 次日辰时,花魁大赛即将开始。 红纱高悬于房梁,因来往人群不时摇曳,赤色烛光在轻纱下略显淤泥,平添几分暧昧氛围,丝竹声从远处流入耳中,乐曲伴着喧闹逐渐高/潮。 “哎这花魁大赛可算开始了,你们说谁会赢?” “自然是云烟姑娘,她一舞可是千金难求,人又美,只是性子冷淡了些……”一人接话说。 身边女子为他斟酒,早已被酒气包裹的男人面色红润,大着舌头插话进来:“性格冷淡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姑娘的舞蹈,美人一舞值千金哈哈。” 长廊尽头,厢房内。 唐非橘随意抓了两把头发,自己有模有样地在系统的指挥下盘了个发型,只是稍显松垮,簪子都固定不住,只得用手托着。 “宿主再试试。”系统鼓励说。 唐非橘一气之下扯下发簪,怒到:“不盘了。” 说罢闷着声去看自己脸上的海棠花钿有没有贴好。 云儿推门而入,一眼就间攥着发簪生气的唐非橘,捂脸浅笑走去:“姑娘莫气,自己盘发就连霓裳姐姐都很少能成功,要不让我来?” 她迟疑一瞬,缓缓将木头簪子递了过去。 三千乌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垂落在素白的里衣之上,漆黑如墨仿若在白色画纸上,勾勒出衣服奇异美景。 “姑娘的发质真好啊。”云儿忍不住赞叹。 “还好。”她答得没什么力气,语气虚虚的。 她手脚既轻又快,不一会就梳了两个圆润的双髻,下面不知如何挽起,各留了一小缕头发垂在双肩,与束着发髻的嫩色发带相交叉,在半空中宛若彩蝶纷飞。 “姑娘发质好,长相也漂亮,怪不得那位公子喜欢。”云儿大功告成,站到她身侧笑着说。 唐非橘顿住正摸着头发的手,脸上情绪变化万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把这句话过了两三遍才开口不确定问:“劳烦问一下,你说的那位公子是?” 莫不是路行止? “就是昨日同你一起的那位公子啊,今早一醒我就看见他在姑娘门外,兴许是怕那妖怪来,守了一夜。”云儿喜笑颜开,看着比她还高兴:“当真是痴情人呀。” 听到这三个字,唐非橘不可避免地抽了一下眼皮。 痴情人?黑心莲若是真能成痴情人,系统可就拍手叫好了。 “云儿姑娘猜错了,我们并非那种关系。” 她准备一笑而过,收了桌上的红木发簪,指尖碰上了上面雕刻的木兰花,栩栩如生在皮肤下摩挲。 第21章 云儿惊了,朝门外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她,不可置信:“真的么!我方才路过时问那位公子可是守了一夜,他未曾否认,我以为……” 言至此,唐非橘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起身拍了拍云儿的手背,刚刚及笄的小女孩没有任何防备睁着眼睛任由她拉着离开房间。 唐非橘拉着人出门,无视斜对面看过来的路行止,送云儿离开:“不要瞎猜测……你快回去,不然张阁主该急了。” 花魁大赛大伙都忙乱,张妈妈想必也急得快要冒烟了,只是…… 云儿一步三回头,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真的很好奇这两位之间的事,她待到台阶口处才恋恋不下楼。 唐非橘看着少女的衣角隐入梯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些,手指按在腰间动了两下。 她庆幸,这姑娘还好没再说些什么,若不然路行止怎会让她安然离开。 “我说,你能不能别半夜站在别人门口?”她一进屋便满口抱怨。 少年不为所动,抱着追月灵剑站在玄关处打量她今日穿着,眼神附带几分审视意味,“你今日就穿这一身?” “什么?”唐非橘不解。 路行止冷冷开口:“捉妖。” 他这样说,她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藕粉色的裙子,裙摆长至脚踝,抹胸襦裙系带偏青,系在颜色粉嫩的荷花上,头上不知何时簪了几只盛放的鲜花,发髻下是同样嫩色的发带。 一副小姑娘的装扮,映入路行止没有光亮的眸子。 唐非橘不觉有什么,反倒提起裙摆,如盛放的鲜花一般,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飘起的裙摆隐约能看到那嫩若白玉的纤细脚腕。 她灿然笑着问他:“怎么了,不好看么?” 心脏在胸腔中怦怦跳着,如鼓雷震动不停,少女的笑颜深深映入他琉璃色的眸中,被他目光紧紧锁住。 很漂亮,宛若一只骗骗起舞的花妖。 他如此想道。 面对少女期待的目光,他恶劣的想法兀然涌上心头,浅色瞳孔微微一动,他转过头去笑的漂亮: “不好看,丑死了。” 等待夸奖的唐非橘:“……” 少女气的跺脚,她重重拍着桌子坐下,发带从颈侧滑落胸前,回头傲然指使门外的少年,支使的很是自然:“把门关了,你这个没有审美的黑心莲花。” 黑心莲异常听话,退出去时顺势带上了门。 唐非橘:“……” 我就知道和他在一起就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门外,拉着门的路行止额前被碎发遮住,眸中情绪很难被人窥见,只能隐隐看见那抿着的唇角。 他眼中光亮渐渐沉了下去,重归一片寂静无声。 指腹摁着剑鞘上纹路,直至发白也不曾离开,脸侧的发丝被吹动落下,狼狈的像是一只看到了不该看的狼,此刻满身戾气。 林岁月沉稳的多,万万不会像今日的唐非橘一样如此轻佻,说是来捉妖却打扮的异常漂亮,还以此逗弄于他。 摁下狂跳的心跳,路行止沉下脸阴鸷想着: 唐非橘,还是死了好。 … 屋中少女哼着乐曲,一点不见刚才那副激动不满的模样,愉悦的收拾着被自己打乱的发簪。 她眼睛眯了眯,看向窗棱上不知何时落着的一只素色蝴蝶。 蝴蝶颤动翅膀,好似迷路,在屋中旋转圈飞离窗户,而蝴蝶落脚旁不远,一根杂草上的雨珠欲落不落挂在草叶上,晃动几下滴下窗台。 蝴蝶振翅,变故横生。 …… “宿主总要教会反派爱,不然任务……” “爱?什么爱,我不是林岁月,没那功夫教他什么是感情。” “杀了他就要强制抹杀?你们这破电子数据规矩还挺多。” “攻略方法该由你来决策,我只是个执行者……当然,完全交给我也可以。” 她不明所以笑起来,笑的系统心里直发毛。 铜镜前,灵动如鹿般的少女眨着明亮有神的眼睛,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他曾经的过往,我知道你能办到。” 系统忍下反驳,这个宿主与以往的不同,并没有那么好拿捏,若真让她把攻略目标杀了……后果它不敢想。 “回忆碎片会在宿主需要时发放,具体时间不定,请宿主完成目前任务。” 说完,就装死不再吭声。 唐非橘手指绕着乌黑墨发,看着蝴蝶飞出窗外,逃离她的视线。 直至一阵风吹来,外面传来锣鼓喧天的响声,少女起身离开。 轻纱翻飞飘扬,丝竹声渐渐入耳。 即便昨日湘花阁有人亡命于此,今日依然热闹如旧,来人挤在一楼鞋尖顶着后跟,有人踮着脚向高台望过去。 唐非橘眯着眼睛,很快找到了脱离人群,自己一人在角落阴影中的路行止。 他毫无兴趣地从台上移开目光,即使张妈妈说的再激动人心也无法将之打动,在高喊喧闹的人群中尤为注目。 扒着栏杆,位居二楼的唐非橘挑了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待张妈妈说完开场白,又跳了两支舞她才慢悠悠地去寻黑心莲。 阴影遮住面貌,看不清深情的少年身旁不知何时占了一个姑娘,趴在栏杆上很是无趣。 “还没到压轴节目,太慢了。” 第22章 路行止不理她的嗔怪,凝视着她粉色的衣衫良久不语:“看来姑娘不准备捉妖了。” 唐非橘抬眸:“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捉妖了?” “湘花阁是你要来的。”路行止不答,只冷冷说。 闻言,她又重新垂下头,下巴放在垫在一起的手背上,圆眼睛一眨一眨,看着乖巧又可爱。 “我只说过我要来看花魁大赛,捉妖是你的事。”唐非橘甩着头发不认,在一阵惊如天雷的掌声中寻声望去,重新起了兴趣:“我来就只是单纯的欣赏美人,公子记性可真不好。” 路行止:“……” 骗子。 他不再接话,他知道唐非橘惯会挑着无足轻重的说,完全避开他话语中的真正意思,将话题引向其他。 云儿很快登场,她手握着扇柄,几下动作扇面不知何时开来,转身扇面重新合上,被衣袖半遮不掩拉起人们的探究欲。 一曲完毕,十五岁的小姑娘拖着裙子施施然下场。 二楼,唐非橘瞥过她紧张到掐红了虎口的动作,眸光微动。 “这支舞不好看。”她评价说。 路行止注意到她生涩的目光,隐约觉得熟悉:“好看,只可惜是在这个地方。” “我以为你不会同情别人。” 唐非橘忍下情绪,深吸一口气离他远了些:“我是个正常人,但这支舞的确不好看……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东西。” 路行止听出她话中带刺,满口都在暗讽他与常人不一样。 也是,他确实没见过几个正常人给自己下毒玩的。 口腔中因为毒发而溢满献血,铁锈味充斥着鼻腔,属实算不上好闻。 苍白的手指扶着墙壁,用力过大导致青筋暴起,凸起在瘦弱的皮肤上尤为惊人。 “我……” 话还未说完,几声音节被淹没在口腔中。 路行止攥着心口,肩膀颤抖虚弱,但心中冷静如水,他分神想着: 我确实算不上什么正常人,不然也不会被系统缠上了。 动作摩擦衣裳声音极大,唐非橘转头就看到他嘴角溢出的鲜血,顿时想起路行止这个疯子在原著中可是把自己当试毒的主,加上她母亲的诅咒,身上不知有多少毒素。 如今陡然吐血,灵力错乱,应该是毒发导致。 原著并没有写,路行止身上有什么毒症,但他拿自己试毒倒是真的,这一动作实在出乎她的意外。 只消一瞬,她就想明白了,路行止身上原著中未曾出现过的毒素,在此刻爆发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毒发的黑心莲,低头弯腰凑了过去,眼睛盯住他殷红的唇角,一点一点上移到那双浸着生理性泪花的眼睛。 唐非橘幸灾乐祸说:“哎呀,路公子现如今毒发,还能好好除妖么?这也太让人担心了。” 她凑到路行止耳边,嗓音梦幻又蛊惑:“要不要我帮帮你呀?” 第12章 第12章 “滚开。” 路行止面色苍白,剑一横挥退眼前的少女,手指擦去嘴角的鲜血,一如往常一般清冷俊逸,虚弱病态不再。 唐非橘避着他的动作,后退几步回了原位,手臂一抬搭在红木栏杆上,满脸可惜地看着路行止。 她佯装痛心说:“我明明是在为你好,你怎么不懂呢!“ 路行止冷笑一声,不带一丝犹豫揭穿她:“一刀捅上来还差不多。” 注视之下,唐非橘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没有否认他的说法。 若非手中无武器,她确实就上了。 可惜就可惜在此处。 唐非橘重重叹了一口气,退回原位继续看起了表演,不管脑袋眩晕的路行止。 系统非常担忧,提醒她要不要上前看看,却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他可是反派,反派是不需要人关心的,更何况他可是‘反派’。” 她刻意咬重反派二字,一句话在口中就这么变了味。 “所以宿主准备见死不救!”系统差点跳起,它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唐非橘摇摇头,沉着目光故作深沉,一出口就全然暴露:“那倒不是,我也还没这么冷血。” “所以?”系统小心翼翼求教。 “他是反派,所以死不了。”解释的简单粗暴。 系统被噎的说不出话,作者肯定不会让反派去死,但……宿主你的任务是攻略反派啊喂!! * 高台之上,云烟徐徐上台,一身烟雾紫色舞裙,袖长垂地,修身显瘦,头簪几只待开的紫色花苞,女子面若桃花,一颦一笑动人心弦。 日落西山,筝声乍起。 她抬袖缓缓落在颔下,鼓点缓慢悠长,她身姿飘逸,翩若惊鸿,鼓点逐渐紧凑,她动作也愈发快起来,宛若游龙。 台下暴起热烈掌声,许多人拿着手中的东西就往台上砸去,最终无一不是落在仙女脚边。 一曲即将终了,云烟被张妈妈拉着介绍,花魁大赛就此结束。 唐非橘草草看了几眼,转身离去。 身后路行止不知何时离开,她找遍二楼,最终在三楼初始的房间寻到他了,门外不止他一人,还有踮着脚不知在想什么的云儿姑娘。 她不疾不徐,看着云儿新奇说:“这屋子是不祥之地,你来做什么?” 云儿见她来,瞬间急切凑了过来,模糊不清地解释:“张妈妈说,有人拍下了云烟姐姐,可是她不知怎么想的,偏要云烟姐姐在这屋子里度过今晚,那客人也不反对,姑娘你和公子劝劝张妈妈,若是今晚……” 第23章 言罢,约摸明白了意思,她推开门,笑着摆手:“莫怕,今晚不会再出事了。” 安慰好云儿送人离开,她才推门而入,从墙角的缝隙中拔出昨日见到的木簪。 “这儿墙壁重新涂抹的痕迹太重了,那老鸨说谎也不知道掩饰掩饰这里。” 木簪被她甩到桌子上,路行止跟着进来顺势关了门。 “一个小秘密,随她去吧。”他不咸不淡道。 “小秘密?”唐非橘不这么认为,起身关了门窗:“你让那老鸨放个假消息,不就是为了再来这屋子里看看?我不信你就单纯是为了捉妖。” 她指着那出裂缝说:“这里面飘出来的香气怪的出奇,和屋子里的熏香混在一起难闻死了。” 说着,用手扇了扇鼻尖处的香味,却没有挥动,香味依旧浓郁如初。 她目光落在屏扇后面,四面屏扇分别绣着春夏秋冬,鸟鱼草梅聚在一起自成一道风景,绣工扎实漂亮,扇面密不透风,看不清后面的一丝情景。 唐非橘太阳穴一跳,脑中冒出一个不真实的想法:“你想让我假扮云烟?” 然后他躲在屏扇后面只等招到机会将魅妖拿下。 路行止看过来,微微点头:“还不算太蠢。” 她沉默下去,良久后抬头认真问道:“我有什么好处?” 路行止诧异于她会这么问,掀起床帐的手一顿,眸光深深看过去,笑了起来:“我会给你解药。” “你身上的蛊毒,不解可是会死的。” “蛊毒?”唐非橘想起来了,自己身上的蛊毒确实是只有特定的解药才能缓解,“你威胁我?” 路行止思量几分,点头确认她的说法:“随你,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唐非橘咬牙,垂眸敛去涌上心头的情绪。 真麻烦,这一身毒还是得尽快解了。 四目相对,她挂起一个嘲讽的笑容,面对路行止毫不收敛。 还真是不巧,她手里有路行止的把柄恰巧对方也有能拿捏她的办法,他们相互防备,随后没有一人能占据主导位。 楼外人们激情亢奋,笑声由远而近传来,声量一点不小,传入耳中刺激着耳膜。 一片慌乱之下,她平静转身,与振翅纷飞的蝴蝶擦肩而过。 “好。”她轻声应下。 …… 夜幕时分,江水潺潺流动,木桥上不再人来人往,被黑夜笼罩淹没,看不清影子。 木桥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道瘦长高挑的身影,黑色斗篷与夜色融为一体,在黑夜中难以分辨,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人,让焦急等待的人更加烦躁。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这些日子压抑的好苦,今日我便要大吃一顿,好好享用享用那些人。” 来人同样穿着斗篷,银灰色在黑夜中并不亮眼,有了月色衬托方能看出一点颜色,他望向不远处的湘花阁,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烟火之地最是热闹。 斗篷下露出的眼睛很快恢复原样,不再是那宛若野兽般的竖瞳。 黑色斗篷心一惊,瞬间汗毛倒立警戒起来,戒备地看着他。 来人浅浅笑起来,心情很好地无视他的无礼,答非所问:“少主说了,今晚是重中之重,你可以放开手脚了。” 黑衣人放下斗篷,露出扭曲可怖,宛若鬼魅的脸,哈哈大笑一声,起身离开:“那便好,因为他这几日忍得我可是好苦,今日我就要一并讨回来!“ “只是你们为何要杀他,他也没什么威胁吧。” 银衣人喝住他:“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黑衣人鞋尖一点,速度极快飞身上了房屋,他沿着房檐向湘花阁奔去,跃起落下动作连贯,在黑夜中看的艰难。 银色斗篷之下,男人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今晚,有好戏看了。” … 湘花阁热闹过去不少,但人依旧不减,男人身边无一不是搂着美人,醉酒谈天,心中欢喜。 独独三楼中间房间左右空无一人,众人躲着离开的步伐一个比一个快,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屋中女子挺直身板坐在木凳上,右手悬空细细描眉,很快一双细条精细的眉毛出现在她脸上,不显突兀。 眉心的海棠花钿越看越漂亮,一身粉群衬得她宛若十五六岁的孩童,瘦高的身体在铜镜前总是单薄。 “砰——” 唐非橘欲拿胭脂的手顿住,悬空在胭脂盒上空两秒继续动作,拿起一张幅度很小地抿了一下唇,染上了些许艳红。 身后人跌跌撞撞进门,一抬头就看见漂亮孤身一人的少女坐在妆台前,拿着上面劣质的东西一点点打扮自己。 少女长相小巧精致,与先前自己见过的那些风尘女子都不一样。 他惊讶说:“好一个美人,怪不得是今晚的花魁。” 唐非橘侧过头,只露出半边脸和精致的下颔,看的他一时间陷了进去。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今晚的花魁?”唐非橘托着下巴似笑非笑,散漫着神情问他。 魅妖大步上前,看着她的脸如痴如醉,忍不住伸手上去想要摸一摸。 “美人,如此美的人肯定是花魁了。”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 眼看着那只手就要落在自己脸上,唐非橘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她将那只手拍了下去。 第24章 “别摸我。” 那是肉眼可见的嫌弃。 魅妖悻悻收回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还挺辣,不过我喜欢。” 唐非橘:“……” 好恶心,更嫌弃了。 魅妖露骨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张开双臂扑向她,唐非橘动作迅速闪的快,让他扑了个空。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一个欲抓美人,一个等着屏扇后的人出现。 不久后,魅妖耐心耗尽,闪身来到唐非橘面前,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往那已经放下一半纱帐的床上带去。 唐非橘心中警铃大作,开口叫停魅妖,意图拖延时间:“是张……妈妈让你来的?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关系?你这小美人真是机灵,这都能让你发现。“魅妖指尖箍着她的手腕,力气之大让皮肤很快出现红痕:“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这间房与我有关系,不过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唐非橘眼睛偷偷瞄向屏扇,里面露出的一点褐色衣角一动不动,出现的少年的眼睛毫无情绪,静静看着她此刻陷入困境。 唐非橘心中大骂,这个黑心莲果然没安什么好心,他想借机杀了自己! 面前,魅妖看着她走神的表情,很是不悦:“小美人,在我手底下还敢走神,还真是心大。” 手缓缓伸向她胸前系着的青色衣带,脸上属于人类的皮肤逐渐出现碎裂消失,露出如同火烧过一样令人难以直视的脸。 “等等!”唐非橘出声。 魅妖疑惑地看过来,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心脏狂跳,她紧张地喘着气,死死顶着魅妖那只离自己只有一公分的手,压低声音嗓音确保屏扇后的人听不见:“你来这是为了路行止吧。” 魅妖惊讶,挑眉上下把她打量一番:“你怎么知道?” 她猜的。 唐非橘摆出一个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让魅妖拿不准心中想法。 “我当然知道,是他告诉我有人要杀他。”她在魅妖的目光下,慢悠悠说:”你们追他到此地,除了杀他还能是什么?” 腕上的手渐渐卸了力道,如死鱼般没有生气的眼珠子缓缓转动,最后移向她脸上,”你知道,那看来留不得了。” 周身妖气炸开,杀意逐渐出现在他眼中,枯干的手指雷霆般迅速,直愣愣向她脖颈掐去,另一只手在底下不知画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繁琐复杂。 唐非橘眉心一跳,直觉不好:“我知道,他在哪。” 魅妖动作稍顿,眯着眼睛看过来,显然不信:“你就这么把他卖了?” 她灿然一笑,嗓音轻飘飘落入屏扇后的少年耳中。 “为何不能?他来此地也不是单纯为了什么除妖,你以为他那么好心?” 此话在魅妖耳中,就是路行止来刺激另有原因,兴许,与那银衣人有关。 他渐渐松开女孩,转着咔咔响的脖子对她支使说:“带我去找他,不然我让你……”死在这。 话还未说完,身后闪着寒光的灵剑划破天空刺过来,察觉不对的魅妖急忙闪身躲开,追月剑刺空进木桩,被他侥幸躲过。 魅妖抬眼,警惕地看过去。 屏扇后的少年缓步走出,压着的眉头看不出什么好心情,只见他目光略过魅妖,到了一侧的唐非橘身上。 少年语气冰凉:“你惯是会给我找麻烦的。” 唐非橘揉着手腕,看也不看他一眼:“谢谢夸奖,你也是惯会给我挖坑的。” 差点就栽在这了,她又哪能让他那么好过。 刚才对魅妖说的那句“你以为他那么好心”出口后的两三秒,她清楚地听到了系统断断续续的警报声,那是在提醒路行止的任务接近失败。 因此,她才放下心来,赌路行止会出来制止自己,赌路行止不会杀了她。 好在,她赌赢了。 第13章 第13章 追月剑抖着身子从木桩上下来,剑尖一晃从转着方向回到主人手中,轻轻一震好似在诉说委屈。 却被路行止尽数无视。 不远处魅妖看过来,他们俩这熟稔的对话一下就能听出问题,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耍老子!” 唐非橘子无奈摊手:“那倒也不是,耍你的是他,我也只是个受害者。” 抬手朝路行止一指,一脸痛心说:“都是他出的主意,我顶多是个从犯。” 虽是实话,但说出来明显说服力也不太大。 红了眼的魅妖自然不信,赤红着眼睛怒道,双手一抬攻了过来,“你个贱人!居然敢骗我,老子要你的命!” 月色映入屋内,烛火浅浅晃动照出他夸张的长影,在地上摇摆不定。 火光刺目,轻纱飘扬,身后的床塌阻挡她后退的步伐,眼睁睁看着妖怪向自己袭来。 心跳声渐渐在耳边回响,一时间空气寂静,她只能听到猛烈的心跳加速越来越快,好像要从胸腔中一跃而出。 这是穿越的第四天,她忍不住想。 电光火石间,眼前隔了一柄映着她半张脸的剑,在火光下闪了一下她的眼睛。 刺啦一声,魅妖手腕与灵剑碰撞在一起,路行止手一低从他腕下而过,剑尖冲他命门而去。 魅妖早已料到,双臂一曲做抵挡姿态,迈着碎步后退躲开他刺上来的几招,二人周旋良久,打翻了屋中不少摆置,碰撞出不小的声音。 第25章 唐非橘躲在一个小角落里,吃着顺手从桌上拿的糖块,看的津津有味:“下手太轻了,一个低级魅妖没必要打这么久吧……哎哎哎,要输了要输了。” 下一刻,身边飞来不知什么东西,擦着她的侧脸砸向墙壁。 唐非橘咧开的嘴角僵住,停了嬉笑,沉着目光看过去,脸色非常不好。 东西是谁砸过来的可想而知,只是没想到这人这种时候了还有空来管她,看来对付这魅妖还算游刃有余。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谁要他轻轻松松就了事,最好和那妖怪打的两败俱伤才好。 少年干净的嗓音很是不悦,没什么情绪叫她闭嘴:“不想死就少说几句。” 唐非橘子啃掉最后一口糕点,拍拍手咽下去,仰着头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趾高气昂说:“你倒是空闲的很啊,还有时间来管我?你现如今能顾住自己么。” 路行止听到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话,抽空斜看一眼,少女缩在床边意犹未尽地吃着糖块,嘴角上还沾着没有擦去的糖渣,昂着头指责他。 他身体一转到桌旁,扑上来的魅妖压住桌子一角,手上不知何时一转将桌子整个掀起,连带着点心与菜式整个朝她而去。 唐非橘拍着手从床上跳下去,刚落地不远就叮当咣当一声,桌子撞上了支撑纱帐的木桩,摇摇欲坠在半空晃着。 她呼出一口气,庆幸自己躲得快。 再抬眼看过去时已经不见了魅妖身影,关闭的木窗不知何时被撞出一个大洞,正嗖嗖往里面漏风。 路行止站在窗前,灰褐色衣裳并没有初见时的白衣令人惊艳,那张脸微微一侧,削瘦的下颚就露了出来。 “呆在这,别动。” 话落,动作利落翻墙而出。 屋中,凉风刮过,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屋中只剩一人,和满地的杂乱。 唐非橘左右一看,随手拽了个棍子,掂量几下用着还算顺手,温热的烛火被她举在手心,跃动着照亮了她清白的皮肤,脖颈处劣质的轻纱下隐隐透着阴影,还有一点似黑似红的小痣,落在锁骨位置。 周围七零八落着被二人打翻的不少东西区,摔成碎片的瓷瓶与被蹂躏的落了不少花瓣的花,首饰与一地的酒菜,气味混在一起非常难闻,好在被风吹散不少。 她站在妆台原本的位置,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一尺之外倒着劈成两半的木台,铜镜上多了不少刮痕。 空无一物的位置,只能看到被涂了颜色却遮不住的裂缝,缝隙往上蔓延,开裂好几道,足足有半人高。 唐非橘用木棍敲了敲,传出清脆的咚咚响,显然是空心的。 她勾起唇角:“果然没猜错。” 那丑妖怪说老鸨与他没联系,这间屋子与他确是有关系的,看起来有关系的就是里面的东西了。 手腕活动几下,她抄起木棍用力砸了下去,轰咚一声响在耳边震了一下,手臂被震的阵阵酥麻,木板上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孔洞。 ——那是被她用力砸出来的一道小口。 她举着烛火凑近,从里面朦胧看到一点金色光芒,似是珠宝闪出来的。 她眉梢一挑,果然没错。 木棍相继落下,碰撞一声接着一声,墙壁被她砸出一个不大不少的洞,能清晰看到里面的东西。 唐非橘就着洞口看过去,里面是一尊金面佛像,只是相貌过于丑恶,獠牙错乱衣冠不整,动作倒是摆的像模像样。 她使劲扒开碎了的木板,想要将金面佛从从里面抬出来,手刚要往上,就发现这佛像不是一般的沉,她愣是没抬动。 粉衣少女蹲下身,手摸着下巴思索要怎么处置这尊佛像。 正当她思考到是等路行止回来,还是现在就把这尊可能招来麻烦的佛像独自处理了时,门外哒哒的脚步声朝她靠近。 唐非橘耳朵一动,转头看过去,同时有人推门,咣当一声冲屋内喊道: “唐姑娘!出事了!” 云儿闭着眼中气十足地吼出这一声,跑的大汗淋漓扶着门框,没听到回音的她一睁眼,和蹲在墙边的唐非橘四目相对。 还有她身下的一堆乱的不成样子的摆置,她看着混乱中的女孩,想要出口的话语堵在口中说不出来。 好像,没什么比这里更像出事的地方了。 “姑娘你……这又是?”云儿小心落脚,生怕踩到地上的东西。 唐非橘看到她眼睛一亮,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你来的正好,你家张妈妈在哪?” 云儿咽了一口唾沫,看她面不改色地问出这个问题,下意识抬手指向身后:“张妈妈在安抚今日的客人,方才一阵巨大的响声让人都乱了套。” 唐非橘闻言点点头,扔了木棍起身拍掉手上的灰尘,抬脚就往外走:“那好,你带我去找她。” “哎?姑娘不等那位公子了?”云儿快步跟上去,在她身后指路:“好奇怪,我来的时候没看到那位公子出门,姑娘往左拐!” 唐非橘提着裙摆,不过十几秒就下了楼梯,顺手撩起碍事的纱帐,看到楼下挥着手绢努力摆笑脸的张妈妈。 她眼睛一转,看向那落了一地的吃食,兴许是谁走的急了带翻了饭菜,也兴许是有人发了一通脾气把菜全部掀了。 第26章 下着楼梯,她抽空回着云儿:“见不到他正常,他是破窗出去的,不走门。” 云儿瞪大眼睛,“?!” 破……破窗!也太粗暴了。 不等她问出声,就见这位温柔似水的姑娘大步上前,拽住张妈妈的衣领揪了过去,冷着脸盘问:“三楼房间里的那尊金面佛怎么回事?” 正叫苦的张妈妈猝不及防被她这一拽,那酝酿了许久的悲伤一下子吓回去了一半,好半天没缓过神来:“什什么?” “金面佛,塞在墙里那个。”唐非橘很有耐心,又问了一遍:“你知道那里有东西,不然也不会频繁地往那房间里塞人。” 老鸨清醒过来,眼神飘忽又重复了一遍:“什么金面佛?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不知道,那好。” 唐非橘不意外她会这么说,揪着老鸨的衣领把人拽往三楼,不顾身后云儿的劝阻将人扔在金面佛像面前,对着她一抬下巴: “这就是你不知道的金面佛像,看看,记不记得起来。” 老鸨看过去一眼,瞬间慌了起来,后退几下被她堵住去路,扭着头不看:“你你你!你怎么把这东西挖出来了!罪过呀罪过。” 脚边是她丢下的木棍,上面被磕出好几道痕迹,一道裂缝从中间延伸,把粗长的木棍分成两段。 唐非橘瞥了一眼,凑过去听不清她都嘟囔了些什么,不紧不慢地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蹲下身拿着簪子拍了拍老鸨的肩。 簪子尖在她手中转了个圈,一眨眼就抵上老妇脖颈处跳动的动脉,微微扎了进去。 “你昨日装作害怕不进来,今日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却也不上来看一眼,”她喝住要上前的云儿,继续说:“明明昨日才死了人,今日花魁大赛却还是要云烟住进来,实在可疑啊。” 老鸨抹着妆粉的脸惨白,抖着嘴唇不敢接话,生怕眼前这看着面善的姑娘一个不开心刺下去。 “这佛像,你是从哪来的?”唐非橘再次问,“我没那么多耐心,不说就带着这个秘密去死。” 老鸨张着嘴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是一个佛子给我的,我半年前为了求财,请了不少人来改善风水,那佛子就是其中之一,他给了我这个佛像,说挑一间采光好的房间放进去,但不可让佛像见光,然后屋中一定要有人居住才可见效,” 老鸨咽了一口唾沫,在唐非橘骇人的目光下继续道:“我就给砌了墙里,谁能想到招来了妖怪,到现在扰的我这儿不得安宁。” “那佛子在哪?”她犹豫一秒,问。 “临别前说要去归月山山庄,但没说要去做什么。” “你既知道是佛像的问题,为何不扔了?” “这佛像虽然邪,但也确实是能招财,所以我才……”老鸨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宛若蚊呐。 “呵。”唐非橘冷笑一声,对于这个答案也不算意外,下一刻就撤了发簪。 老鸨摸着自己的脖子,觉得恍若隔世,同时不可置信唐非橘就这么放过她了。 只一眼,唐非橘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揉着手腕不屑: “我对别人的私欲没什么兴趣,问题你回答了,滚吧。” 老鸨得了命令,连滚带爬地跑出屋子,连身后的云儿也没叫,灰溜溜地跑走,一转眼就没了人影。 唐非橘压着眉毛,盯着那尊佛像看了两眼,被丑的实在没眼看,揉着眉心挑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去。 “姑娘到底是……”云儿小心翼翼发问。 “我就是个普通人,降妖除魔是路行止的事。” 云儿眼睛亮晶晶得看着她,“可姑娘很勇敢,一点不似寻常女子,就连见到这种事都能不慌不乱,真的很让我羡慕。” “……你不该羡慕我。” 羡慕她做什么,一个被种了蛊毒的炮灰,最终都是亡命之人。 云儿笑着摇头:“姑娘有所不知,我记事起就是在各种地方打杂,爹娘在我十岁时把我卖给了张妈妈,换了二十两银子,我见惯了这里的□□,十二岁便开始接客,今日看到姑娘这般勇敢的作风,总是会崇敬的。” 那是她一辈子也无法成为的模样。 唐非橘倾过身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垂眸看不见眼底的情绪:“没关系,你能坚强地活到现在就已经很棒了。”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发钗,递给了面前不过刚及笈的姑娘,放柔了声音说:“拿着藏好了,以后赎身用。” 云儿一愣,眼泪霎时间溢满了眼眶,满腔哽咽:“谢谢姑娘。” “不必谢我,你该谢谢你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强地活下去,坚韧的生命总是值得被赞颂的。 有阵风吹过,吹乱了她鬓角的发丝,在烛火下交错舞动,美得动人心弦。 云儿忍不住心跳加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非橘的脸,脸侧落泪。 风声鹤唳,有人从破烂的窗外而入。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第14章 第14章 少年冷静清冽的声音忽然飘入二人耳中,伴随的还有一个沙哑的支吾声。 两双眼睛看过去,就见面无表情的路行止提着满身血色的魅妖,粗暴地把他扔了进来。 “唔唔!呜呜呜呜呜!” 丢进来的魅妖被一条红绳捆着,束着手脚在地上如毛毛虫,回头瞪了路行止一眼。 第27章 唐非橘摸了摸鼻尖,心说这妖怪骂的还挺脏。 只是那红绳越看越眼熟,末尾下端坠着的毛穗,与未曾清洗过的泥点与记忆中那条红绳重合。 原来是前几日绑她的那条绳子,怪不得眼熟。 少年面色平静,跳窗而入:“我打扰到你们了。” 明明是疑问的句式,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肯定,还听不出任何歉意,仿佛只是在重复事实。 唐非橘瞥了两眼,没见他身上有一点伤,有些惋惜:“没,你来的正巧。” “我刚还说要怎么处置那角落里的麻烦,虽然很不想继续,不过既然妖带回来了,那我也刨根问底一下吧。” “?” 路行止没听明白,顺着云儿好心的动作朝妆台处看去,原本平整的木墙不知何时被凿出一块大洞,露出里面全金但雕的不是很好看的佛像,顺着向下,能看到即将断开的木棍——想必就是作案工具。 他抿着唇,许久后言语嫌弃:“好丑的佛像。” 唐非橘点头,罕见地认同了他的说法:“我也这么觉得。” 云儿夹在中间懵懵懂懂,只能随着她点头:“嗯嗯确实。” 唐非橘蹲下身,长裙摆在地上盛开,青色系带与粉色裙摆层叠在一起,她手指绕着头发,打了声招呼:“又见面了,感觉怎么样?” 魅妖眯着眼睛,重重哼了一声装作没听见,闭着眼无视唐非橘。 她也不恼,看着妖怪乱糟糟动物衣裳与头发,无奈叹气:“你说,如果你死了,那那家伙该多失望啊。” “你说是不是?衣焚。” 魅妖呼吸停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张眼:“衣焚是谁,我不认识。” 唐非橘笑的温柔,“真的不认识么,但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没教过你撒谎吧,不然也不会撒谎撒的这么漏洞百出。” 他骤然转头,红着眼睛看她,呼吸一下比一下粗:“你说,他是谁。” “一个修佛不成的佛子嘛,你很熟悉的,对吧。” “你……”衣焚喘了几下,呼吸吹开了眼前的头发,他睁眼看着唐非橘,不确定问:“你真的认识他?” “当然,”她笑着说,眼中澄澈明净,在五官的衬托下宛若误入此地的无辜少女,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我当然认识他。” 束缚下的手紧紧攥着,指甲狠狠掐入肉里,印出一排月牙印,他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紧绷起来,他抬头大声:“他在哪!他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为什么!凭什么把我丢在这,凭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身体大开大合的动作让红绳越束越紧,沾血的衣裳蹭着地板,很快地上全是乱血,在夜色与烛火相衬下异常惊人。 “这!”云儿小声惊呼,又立马捂住嘴。 他身上全是……血,太可怕了。 少女平静地看着面前妖怪忽然的暴起,眸中依旧柔和不变,她淡淡说:“你找不到他,从开始就找不到,不是么。” 她一字一句说:“你被抛弃了。” “我……没有!” “是么。”手托着下巴,她歪头看着不愿相信事实的妖怪,目含怜悯:“不愿意面对现实,最终能骗得了谁呢。” 凉风轻拂过发丝,掀起她垂下的一角藕粉色衣裙,在风中如鲜花肆意摇曳。 她无聊的晃着头,发钗上坠下的步摇左右晃动,又在几秒后被她稳住垂下,只微微摆动。 魅妖脖颈侧青筋暴起,现在只想冲出去把那个抛弃自己的烂人给杀了,完全没注视到少女的无聊与身后少年的不耐。 ”你说如果…哎!”唐非橘嗖一下起身,出声阻止路行止,刚叫出来他的剑已经横在了妖怪的脖子上。 “你发什么疯?把剑给我撤下去!” 剑没入皮肤,渗出一些血液,在魅妖的惊叫下更加刺目了。 唐非橘恼了,这黑心莲怎么净会添乱,她都快问出来了! 路行止转着手腕,追月剑刃倾斜几分,印入皮肤更深一些。 他压着嘴角,置唐非橘的凝视于不顾。 “麻烦,杀了就是。” 路行止弯起唇:“我对他的过往没什么兴趣,浪费时间还不如现在杀了。” 唐非橘气的心抽抽,手臂上没完全好的伤口传来顿顿的疼痛,像是蚂蚁在上面撕咬,惹得人心烦意乱。 她微微抬眸,看着这个自己只相识了不到五天的少年,那能将人骗的团团转的脸上洋溢着让她不爽的笑容,刺目极了。 心跳越重,她的思维越是不冷静。 她在心里默念,冷静冷静,不与王八争高低,这黑心莲今日拦她明日迟早…… 冷静不了! 袖中藏了许久的发簪滑落手心,一抬由着力道飞出,在空中呈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路行止而去。 少年察觉到冲过来的东西,侧头躲过,看见那发簪形状,目光也沉了下来,还不等他威胁几句,就见女孩指着那尊丑如夜叉的佛像对自己吼道: “蠢货!自己去看看那佛像是什么!” 女孩急得红了眼眶,两条眉毛拧在一起,一句话尾音高的破音,像极了那只咬了自己的兔子发火前的模样。 佛像……会是什么? 第28章 路行止不懂其意,转过头只能看到上面闪的发光的金色,和雕刻的据唐非橘而言让人丑的睡不着觉的脸,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唐非橘捂着胸口,只觉自己命数不长。 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她迟早被这只有张脸的黑心莲给气死。 眼看着路行止面带怀疑的目光,挪一步像是顶着千万斤重压力,她就气的想要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拽过去。 半信半疑的,路行止走过去粗略扫了一眼,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正要转头开嘲讽的时候忽然一顿,回头又看了过去。 金面佛像最下方,“佛”所瘫坐的贵妃椅下有一个很小的凹槽,七拐八拐的图案合在一起看不出是什么,但在他眼中却是熟悉的。 烛光让他看的更清晰了些,路行止明白自己并没有看错。 ——天冰宫的图案。 烦闷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盯着那图案足足几秒钟,死死攥着剑的手才松开。 又是天冰宫。 路行止回头,已经平息了怒气的女孩平静地望着自己,无波澜的目光好似在说“看,我没骗你。” 他心跳莫名快了些,那感觉奇奇怪怪,充斥着他的胸腔。 她确实没骗他,她说的是真的。 踢开脚边碍事的椅子,少年一如往常温润可亲,只是脸上不再挂着笑容。 “你何时发现的。”他问。 唐非橘抱着臂膀,很不满地看了佛像一眼,不知是不满佛像,还是不满人:“刚把他挖出来时。” “我又不是瞎子,那么大一块凹陷当然能看见,”她瞥了一眼不知什么表情的路行止,散了些气,却还是满口刺:“我也没你那么冲动,说杀人就杀人。” 云儿站在身后看的心惊胆战,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她忍不住上手小幅度地拉了一下唐非橘的衣袖,很小心翼翼。 前面的唐大姑娘回头,身后跟着自己的小姑娘吓得快要出眼泪了,拉着自己的袖子不放,眼里既有担忧又有害怕,楚楚可怜。 脚边的魅妖悄悄挣扎着,听见他们说着这些谜语话,一刹间,他面色非常难看,整张脸在头发遮掩下扭曲。 妈的,被那佛子耍了。 怼完黑心莲,唐非橘心情非常舒畅。 屋外尖叫漫天与慌乱混乱在一起,无一人进入屋内查看,只听蝉鸣鸟叫,与风共行。 云儿忧心姐妹,频频回头向外,小幅度动作被唐非橘发现,她不敢大声:“我担心云烟姐姐,她今早病才好,今夜还要接待客人。” 唐非橘拉开木门,瞄了一眼门外无人,才道:“去吧,这儿也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小姑娘重重点头,提着裙子跑向外面,不曾再回头看一眼。 接下来的东西,她是不该知道的。 路行止眸光锐利,盯着她的眼睛漆黑如墨,看不清情绪:“当真良善。” 唐非橘并不想理会他意味不明的话语,劣质的轻纱贴着皮肤将手臂磨的微红,微弱到足以忽视的痒意再次传来,磨着神经。 拽出乱物中的板凳,几下将上面的瓷器碎渣拍去,她才慢悠悠坐下: “我没什么兴趣在这跟你探讨什么良善,佛像你看了,总能明白什么。” 含着傲气的嗓音轻飘飘落入耳中:“我可不觉得今日之事会这么简单。” 沉默的空气蔓延,半晌也无人接话。 少女不急,坐在木凳上悠然自得地扯着头发,自己玩的不亦乐乎,少年靠在墙上低头沉思,月色撒落在他身上,徒增几分清冷。 “不是,你们都说话啊。”衣焚眼瞅着俩人不说话,开始着急,在地板上乱扭,“你们打什么哑谜?那死佛子现在人在何处?快告诉我!” 路行止冷冷扫过去一眼,吓得他立马闭嘴。 看什么看!衣焚脑中恶狠狠想着,等老子恢复了就把你动物眼珠子挖下去喂狗! 唐非橘注意到他,想起什么似的对他继续问:“虽然我对你的过往也没什么兴趣,但我对你一个低级魅妖还能出现在京中这件事还是很好奇的。” “你们魅妖一族,尝尝以低中高分级,妖力越低的妖怪越不会往人多的地方入,因为你们害怕喧闹,但你却是个例外。” 魅妖浑身一僵,没想到这个人类姑娘居然懂这么多,连这些事都知道。 唐非橘一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提议:“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放你走,如何?” 魅妖扭曲着脸,哈哈哈大笑起来:“放我走?你能劝动他,你当老子是傻逼呢!” “我自然劝的动他。”她耷拉下眼皮,有些不耐烦。 衣焚转着眼珠子,心生一计:“那你让他同意,我说了就放我走。” “自然。”唐非橘朝横他过去一眼,一字一句顿顿道:“你说呢,路、公、子。” 路公子在二人的目光下转过头去,不参与他们只见的话题,沉默的不像刚才那个与唐非橘剑张弩和的人,转变的一反常态。 唐非橘心满意足,笑眯眯地看他,露出浅淡的,微乎其微的狡黠:“看,他同意了。” 衣焚:“……” 你怂什么怂,算不算个男人! 第15章 第15章 “我们魅妖一族,像我这种的常年隐居深山,不涉足人间,但不代表我们……” 第29章 他靠坐在木桩边,仰着头露出灰头土脸的脸颊,盯着房梁陷入回忆,身下一条腿曲起,一条腿打的笔直,一刹间没了颜色。 “打住。”唐非橘打断他,眉心突突跳起来:“我不想听你回忆往昔,麻烦挑重点的说。” 被打断的衣焚酝酿很久的情绪被迫终止,没什么生气地哦了一声,细数自己所遭遇之事的重点。 “我在半年前遇到那佛子,他没告诉过我名字,一直都说自己有要事要做,离开时说自己要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其余什么都没说。” “至于我的妖力……”他停顿片刻,犹豫一秒后死下心开口:”有人在几个月前找到我,给我一颗丹药说能提升妖力,后来就是现在这样,墙里那东西我不知道是谁放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只知道里面有种熟悉的妖气,能让我快速找到这个地方,才一直只出现在这个屋里。” 他总结的还算简洁,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上下牙紧紧咬着,他带着一丝希冀问:“我全都说了,你要信守承诺放过我。” 陷入沉思忽然被唤起注意的唐非橘转着地上拾起的发簪,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某处,听不进去任何声音。 “……姑娘?”他再次唤了一声,将到了嘴边的小美人三个字咽回去。 唐非橘被拉出思绪,嗯一声疑惑:”什么?” 一旁的路行止看着两人一对一答,被捆着那个很有耐心,再次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坐在凳子上那个同样耐力很足,挂着这些日子从来没有的良善笑容听他说话。 他挪开目光,自动忽视。 碍眼的善心。 “哦对,我是这么说过。”她一拍脑子,想起来了。 “对对对,那姑娘现在能放我走了么。”魅妖使劲眨着眼睛,渴求地望过来。 “可以倒是可以,” 听她这么说,衣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只是你觉得那些死去的姑娘会同意么。” 死去的——姑娘? 他脑中重复着这几个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这小贱人根本就不想让自己活!她在骗自己! “你!”他瞪着眼睛,双目中布满鲜红的血丝,怒火中烧使得身体一弹,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把伤口撕裂更大。 他好似没有知觉,开口就骂:“你这个贱人,婊子!居然敢耍老子,把老子当傻逼呢,还和他一唱一和,老子一定要杀了你们!” 身前的烛火晃了晃,在夜色中被吹过的一阵风熄灭。 寂静的空气最磨人心,一分一秒好似被放慢无数倍,一点微弱的风吹草动能都被捕捉到。 “动手吧。”少女嗓音淡淡,不含任何感情。 月色如雪,乌云悄然遮掩住一点月光,被剥开时,浅色的皎月染上了一点血色,如污点挂在前段。 “我一定……” 漆黑的夜晚把妖怪未曾出口的话一并吞没,宛若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火光再度照亮屋内,将一切映出轮廓,模糊不清的模样并不妨碍二人视线,亦不妨碍他们交谈。 少女托着腮帮,手指倒扣点着另一个木椅,沉闷又带着节奏的响声响起,送入另一人耳中。 路行止收了剑,目含奇怪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娇纵跋扈的大小姐,与他处处做对,甚至一度要毁掉自己的任务,让他喜欢不起来。 目光渐渐向下,所见之处只剩自己劣质的无可救药的衣裳。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哈——”唐非橘瞬间卸了力道,打着哈欠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瘫下去,今夜事情也太多了,她有气无力地抬眸:“看什么,还不快把尸体处理了。” 吩咐起他来像是吩咐府上的下人,没有一点停顿,用的很是顺手。 他不动,侧着身子嗓音轻轻,一双眼睛黑如笔墨,“我以为,你会遵守承诺放过他。” 唐非橘伸着懒腰,闻言意外看过去,高挑着眉梢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模样:“我以为,他这个罪人是不配得到释放的。” “罪人?” “虽然他确实提供了消息,但一个手中有数十条性命的妖怪,凭什么活下去,这对于死去的人而言是不公,他也不配赎罪。” 不公? 路行止忽然笑了起来,如果只杀了这么几个人就不配活着,那么他呢?他岂不是要被挫骨扬灰了。 看着他忽然挑起的神经质的笑容,唐非橘已经知道这黑心莲没想什么好东西了,只是她现在实在不想去管他为什么忽然发癫。 “我还以为你是个……” 最后几个字,唐非橘没有听清。 她不知道是少年没说出口,还是她没听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你以为?你一个蠢货能以为出什么。” 嫌恶的声音再次传来,路行止从中听到了熟悉的语气,瞬间被拉回神。 他没有计较少女口中对自己算不上善意的称呼,无论是疯子还是蠢货,对他而言都没关系。 他一定会杀了她的,让她死的绚丽如烟火。 “不行!!宿主赶快停止这个想法!”察觉到他意图的系统忽然蹦了出来,赶快驱散制止了他的想法。 “宿主这样任务会失败的!而且到时候您拿不到断肠草的线索。”系统提醒他的目标,想以此压制住他危险的想法。 第30章 他快速收拾着尸体,非常绅士地请唐非橘出去,在她嘟嘟囔囔离开后,看了地上的尸体两眼,不久后提着一块鼓囊囊的包袱向窗外扔去。 包袱布料缝隙淅淅沥沥渗着水,滴在窗棱上一滴很快干涸,用力看才能看出一点颜色,似乎是暗红的血色。 包袱沉甸甸往下坠,最后落入一点长着长长的杂草中,扔下之人冷冷看了一眼,便离开窗台。 木门吱呀一声关住,里面的杂乱全部被一扇门封入其内,离开前,路行止与那闪着寒光的金面佛像对上目光,目露鄙夷。 他记住了那佛像底的徽印,也记住了那个让他厌恶的地方——天冰宫。 第二日。 一楼处,暗处的老鸨咬着手绢,恨恨地看着坐在中心的女孩,却不敢赶人。 唐非橘悠然自在地喝着酒,是不是夹两个云儿刚从后厨端上来的花生米,身旁小姑娘忙手忙脚,头上都出了细汗,面前公子冷如寒冰。 小姑娘上完最后一个菜,脸上扬着笑容喜悦:“姑娘,菜好了,你们慢用!” 唐非橘顾不上身边的云儿,她这几日第一次这么头疼:“周大哥,这也不全是我的错,我就是提个建议,要来的还是路行止。” 话里话外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男人只扫她一眼,大概意思就是知道了,但他不信。 唐非橘:“……” “我真的没说谎。” 她一脸苦笑,不论解释多少句,面前这个男主角还是不信,耳朵简直就像是个屏障,无论她怎么说都没用。 她闷着头,一下一下戳着碗里的米饭,不满地嘟囔:“我今日才醒,就要被你们跟审问刑犯是的提起来,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啊。” 勘察过的林岁月确保了湘花阁无事,交代暗处动物老鸨几句等她次次应声才安心离开,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一贯冷着脸的周礼遇,和小声抱怨的唐非橘。 周礼遇见她走来,不自觉放缓了神情,声音也柔和不少:“坐下歇歇,你从昨日酉时就不曾用膳。” “不必忧心我,楼内无事了,安心便可。” 她浅浅笑起来,有些无奈的意味,淡声责怪男人:“她这两日经历那么多,总要有个时间来缓缓,你不要太急了。” 说罢,揉了一下唐非橘的脑袋,温柔如水说:“你也是,别跟着路公子往这种地方跑,很危险的。” 唐非橘胡乱点了点头,垂着脑袋小声说:“还是林姐姐好,比两个臭男人好多了。” 林岁月笑容更大了,捏着她的鼻子嗔怪:“你呀,什么都胡说。” 听着二人动静的周礼遇自然听到了她的那句臭男人,但只是动作稍稍一顿,又毫无影响地夹起了那块藕片。 “路公子呢?今日怎么不见他。” 林岁月捧着热茶,左右环顾不见人影,一眼盯上了与他在一起的唐非橘,倾过身体来问:“寻常这个时辰他早就醒了,今日怎么……” 唐非橘心说她还真不知道,就连那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她都不知,更何况他人去哪了。 她老实答说:“不知道。” 周礼遇半信半疑,抬起的眸子表达着本人的质疑:“当真不知?” 唐非橘眼疾手快夹走最后一块糯米糍粑,嚼着糍粑如松鼠一样动着腮帮,机灵可爱,她咬着筷子,笑着摇了摇头回答:“真的不知,我骗你们干嘛。” 盯着她毫无破绽的脸,周礼遇自知问不出什么沉默地扭过头。 林岁月没有发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浅浅笑着替她斟了一杯茶,娇声责备周礼遇:“别乱怀疑,路公子的事情唐姑娘怎么会知道。“ 看似责备,语气只见的熟稔却像是提醒,不带一点训斥意味。 周礼遇被她说的一顿,低低嗯一声不予反驳。 这时候倒收敛了锋芒,乖的一批。 唐非橘心中暗暗感叹,果真是女主角,连这么麻烦欠揍的人都能拿下。 她浅抿一口热茶,眼珠子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等到空气终于流通时,憋的心里难受的她终于开口了:“林姐姐寻路行止作何?” 林岁月与周礼遇避着她,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那抹神色,才安心道:“玄天剑并未寻回,盗剑之人途径京城留下的痕迹太多,我们恐怕要多住几日。” 唐非橘无所谓点点头,应声说:“多住几日也无妨” “只是姑娘的毒……我们并未找到解药。”林岁月心中忐忑,走之前答应要寻到解药,如今无终而归算是食言,让她心里总是不安稳。 唐大小姐咬着筷子表情恹恹点点脑袋,没有任何意外,盯着饭桌环视半晌扭过身体对那小丫鬟又要了一盘甜点心。 看着她不在意的模样,林岁月悬着的心更放不下了:“你别怕,我们一定会把毒解了的。” 唐非橘顺声点头,连她说的什么都没听清:“好好好,麻烦了。” 林岁月喜爱她的乖巧,心里一暖不受控制又揉了她的脑袋。 回过神才觉得尴尬,却见少女睁着一双小鹿模样的眼睛,亮晶晶地问自己:“什么?” “没……没事,只是想提醒一下,你还是不要和路公子走的太近。”林岁月尴尬转头,随意扯了个借口。 “为什么?”唐非橘佯装不解,逗着林岁月。 第31章 “这个很难说清。”林岁月转过来面对她,面色严峻:”不过你最好还是离路公子远点,毕竟他……” 唐非橘笑着,不在意转了目光。 捏着被杯子的手猛然一顿,她定了目光,小声让林岁月不要再往下说。 “怎么了?” 她目光直直,晨曦下一抹白色身影,身形瘦弱高挑,直愣愣站在屋外,扶着门框盯着他们,不知站了多久。 他眸光清冷,开口嗓音沙哑:“毕竟我怎么?” 第16章 第16章 “我却是不知,唐姑娘还有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 路行止踏着清风而入,脚步不急不缓,只听他手中追月银剑叮铃作响,伴着晨曦落座。 行过之处皆能听到铃响,过路人被铃声吸引,频频转头看过去,然而被他身上的血色所吓回目光。 唐非橘眼睛在他身上来回转动,在看到血块时停顿。 她右手筷子一合,指着跟在他身后一脸嫌恶的男孩,到了嘴边的话一转,变了语调:“你怎么还带了个尾巴回来?” 男孩拽着绣着暗花祥云纹的外衫,正昂着头的眼睛看到她夹着的藕块,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吃这里的东西!” 一声惊呼引得旁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扭着脖子看过来。 唐非橘眼角抽了一下,夹着藕片的手动也是,不动也不是。 她真的很想无视那个男的的惊叫,但男孩还在喋喋不休说着。 “你怎么可以来青楼!你可是太傅之女,你可是个女子!” “竟然还与他们在这共饮同食,你你你!你这样是嫁不出去的!” 他上前一把抢过唐非橘的筷子,在她被惊到愣神的目光下摔了下去,脚下顺带一踩,指着她骂: “你娘把你养这么大,难道就是让你在这和别的男人鬼混的!都要嫁人了还和别人亲亲我我,也不怕在京城中丢尽脸面!” 木质筷子被一踩两半,躺在鞋底从食具变味尸体。 周围议论纷起,小声指责起她的“放浪”。 唐家三小姐,居然在青楼中与两位男子一起吃饭,说出去不进会被人耻笑,嫁不出更是可能。 可她又不需要嫁出去。 唐非橘面色冷下来,盯着他的脖子思考半晌,脆弱的脖颈不知道经不经的起被发簪插入,想来是不能的。 “你是谁?” 微动的指尖被握住,她侧眸看过去,林岁月温柔的眸中泛起担忧,投过来的目光带着安慰。 唐非橘在她忧心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倒影,眸中的戾气大到几乎要将人千刀万剐,浑身全是对不知名男孩狂言的不满。 眼睛缓缓眨了几下,她抽出手掌。 “我?我你都能忘,听好了,我是尤家二公子尤之羽!我家可是……” 话还未说完,只听一声脆响,他由着力道扭了头,脸颊一侧迅速起了红肿。 唐非橘揉着发麻的手腕,看着他的目光冷意渐无,歉意说:“抱歉,我的手不太听我使唤。” 看似道歉,却没有一点歉疚的模样。 小公子颤抖着手指触碰一下脸侧的红肿,一阵火辣辣的疼就席卷他的思维,思绪都慢了几分。 他……被打了? 被一个女的打了? 因为这个认知,眼眶挂着的眼泪一下喷涌而出,指着她怒吼:“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 安静下的周围刺激着他的神经,刚才唐非橘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成了惹怒他的导火索。 秋风柔柔拂过,消不散他心中怒火。 唐非橘面无表情,接过林岁月递过来的手帕仔细擦着手指,闻言抬头居高临下地鄙夷他:”你爹不打你是因为他仁慈,我可没那么多仁慈分给一个空口造谣的废物。” 尤之羽拽着袖子晴天霹雳,他张大嘴巴瞪着眼睛,和唐非橘之前看过的惊悚漫画中的鬼有的一拼。 他小声喃喃:“你,你说我是废物,你居然说我是废物……” “怎么,难道你不是么?”唐非橘从上到下将人打量一番,看到他缀着金线的腰封就知价值不菲,嗓音与神情一并转为嘲讽:“一个连庄稼何时长出都不知,只会游手好闲吃喝玩赌的废物。” 尤之羽眼里浸着泪花,看着唐非橘眼中的嘲讽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他,他确实不知庄稼何时长出何时收割,他在学堂也确实是游手好闲,每日心中全是玩闹;但,那也不能代表他是废物!唐非橘这个娇惯的大小姐凭什么这么说他! 心中一顿,他脑内灵光一闪。 对啊!唐非橘自己都是个娇纵的大小姐,要是让她父亲知道此事,定要挨骂! 眸中渐渐升起一丝光亮,他拽着衣袖跑向外面,手脚并用爬向马车对着唐非橘大喊:“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这么对我!” 茶杯倾倒,半杯清茶滑落流在桌面上,湿哒哒滴在她脚边。 唐非橘挪动脚步避开,踩着木筷的鞋尖抬,衣角如愿没粘上半分水滴,她闻言头也不抬地轻嗤:“好啊,我等着。” * “你与他计较,也不怕他去告你的状。”林岁月叹一声气,拉着她快不往湘花阁外走,离去时抛给老鸨一袋银两。 两个少女在前方脚步匆匆,嫩色衣角划过街巷,在浓烈的日光下没入黑暗中。 第32章 “告我的状?为何?”唐非橘作不在意,轻飘飘一句疑问让她止住话头不言语。 “……尤家在京城内有权有势,若他想让你身败名裂,加之今日的误会,恐怕轻而易举。”林岁月蹙着眉头,身后木墙开裂掉了不少,被水浸湿发霉。 “恐怕你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 唐非橘目光没有焦距地散着,风声送入耳中的声音唤了她好几遍,才把她思绪拉了回来。 “怎么了?” 林岁月扶额,差点没了脾气:“你真的不怕,一点不在乎?” 唐非橘见她似是要生气,正了正色给出了一个自以为满意的答案:“不在乎,我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没关系,反正又不妨碍我活着。” 就像小时候捡垃圾堆里的馒头一样,哪怕别人对她的表情再讨厌可怜,也不妨碍她活的好好的。 “但你日后嫁不出去该……”林岁月再次担忧。 她挠了挠掌心,扬着的眉毛落下来,问出了心中疑惑:“林姐姐,嫁人真的那么重要么?” 在上一世,即使她没有嫁人,依旧活的好好的。 这一世,未曾嫁人的原身活的也很好。 所以,嫁人真的那么重要么? 她不懂:“林姐姐,我没嫁过人,成亲以后真的会很好么?会比现在还要好?” 心头一惊,林岁月差点忘了,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可能还不知道成亲的含义,她深思熟虑,最终决定给她为成亲编织一个好的幻想。 “对,和喜欢的人成亲以后你会非常幸福,比现在还要幸福。” “喜欢的人,”念着这四个字,唐非橘懵懂地点点头,随机开心说:“原来如此,成亲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的啊。” “……也,差不多。” 林岁月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抬头就看见唐非橘笑的灿烂的眼睛,只能张了张嘴再闭上。 盯着林岁月离去的背影,唐非橘若有所思思考起来她所谓的“成亲”到底是什么。 大脑正飞速运转,只听当啷一声,被路行止打断了思绪。 她缓缓掀起眼皮,毫无波澜地看着用剑鞘敲墙的黑心莲,发出了怀疑的疑惑:“你干什么?” 智商不高似的。 他又敲了一下,示意自己鞋边的血迹与剑上的血,神色不慌不忙:“魅妖妖丹没了。” 唐非橘霎时间凝神:“什么时候?” “今早。” 她关注点歪了,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所以你大早上把自己搞的臭烘烘的就是为了去看那妖丹?” 说罢,抬起手臂掩鼻挥了挥空气。 路行止目光清冷不变,甩给她四个字:“与你无关。” 少女狠狠跺脚,嗔怪他的小气。 他却想起她对那小公子的态度,依旧娇纵的厉害,哪怕对方一把就能拿捏住她。 “还是太温柔了。”他叹息。 唐非橘没听明白,猜测起来:”谁?我?我对那男的?我总不能拿个剑架在他脖子上吧,肯定会有人报官的。” 路行止语塞,再次发现自己完全说不过她这张巧舌如簧的嘴,转脸离去什么都没说。 他早就该知道,不该起管这大小姐的闲事。 自从遇到她,次次麻烦自己找来,一个接着一个烦死了。 还是死人好,死人不会给他找麻烦。 “不过,妖丹没了你告诉我干嘛?告诉林姐姐去啊。” 手里掰着从湘花阁离开事顺出的糖块,唐非橘悲伤地觉得自己应该在第二天就从山上离开,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还要听那什么妖丹的去处。 “不必告诉我,我对那东西不感兴趣。”她由衷劝说,神色从未有过的认真。 入口即化的糖块有些甜腻,意料之外地不好吃,她舌尖打着转,一言难尽地将糖咽下去。 什么破妖丹什么破天冰宫,她只想干了反派然后回去养老,享受自己快乐美好的富贵生活,这些支线任务做起来能把时间耗一大半,还不如不做……糖真的好难吃。 她口中再次蹦出对林岁月的称呼,亲昵的模样好似相识了数十载,莫名让他心烦:“你要来的湘花阁,尸体也是你要我丢出去的。” 言外之意,这事你也别想跑。 唐非橘热的满头大汗,忙用手扇着风,不理睬他。 明知唐非橘不会回答,他依然耐心地站在原地与她僵持,固执地可怕。 最终唐非橘率先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承认:“好好好,我让你干的都是我行吧,但那妖怪妖丹没了又关我何事?难不成妖丹没了就要我指挥你打去人家老窝把人一锅端了?” 话一出,把她自己给逗乐了:“也太粗暴了,更何况我们现在无凭无据,去找别人麻烦干嘛?” 说的很有道理,差点把他给绕进去。 想起任务结束系统给出的线索,再加上面前人不配合的态度,两件事的烦闷直冲脑海,堪比仙魔大战之景。 他揉着眉心,垂眸抬手将追月剑上的血迹擦去:“你会同意的。” 甩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路行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徒留唐非橘定在原地。 许久后,唐非橘动了动僵硬的手腕,罕见揪出了脑子里的系统:“系统,他是不是挑衅我。” “没有。”系统坚定摇头:“宿主放心,攻略对象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第33章 唐非橘扔了手腕上忘记摘下的饰品,就算热的没心思思考也要向它求证这个答案:”我不信,他肯定是在挑衅我。” “……” 系统沉默两秒,同样烦了:“对对对他就是在挑衅你,你找他打一架吧。” 说完极速逃跑,静音关机一条龙服务。 唐非橘张口欲言,还没张口吐槽就听见林岁月在远处唤她,大概是嫌她走的太慢让她快些过去。 高高应了一声,她提着裙子跑去,正午的阳光渡在她身上,与笑容一样明媚。 打一架不可能,她还是暗暗下手吧。 第17章 第17章 唐非橘蜷缩在床榻上盯着窗边的绣球,吸了吸鼻尖。 距离她睁眼已经过了整整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内她一动不动,浑身乏力像是锄了一天地,使不上一点劲。 她脑子混混沌沌地想:大意了,居然感冒了。 昨夜她回来的很晚,等到月上枝头才到了客栈,四人在夜市中逛了很久,她被林岁月拉着看了许多稀奇的小玩意,但最后一个都没买。 ——这全都怪路行止莫名其妙的话。 夜幕降临前,路行止特意挑了个必经之路的拐角处堵她,一身白衣隐入阴影,只露出干净利落的一条下颌线和半个身子,忽然出声吓她一跳。 “你藏这儿干什么,生怕别人知道啊。”她拍着胸脯顺气,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埋怨说。 始作俑者抱着剑仰靠着墙壁,一缕墨发垂在肩膀上,与追月剑柄交缠绕在一起,黑白分明。 他低眼扫了一下疲惫的唐非橘,清冷的嗓音没什么感情:“回去唐府,你知道要如何说。” 唐非橘笼着身上的斗篷,打着哈欠反问:“怎么说?说你想要借刀杀人要我死两次,还是说你在我身上下了毒?” “你不想听这些吧。” 被猜破心思,路行止迟疑地停顿一下,这些事情若是说出去确实麻烦,但她也不似什么好说话的,保下名声恐怕要废一番力气。 “你想要什么?”他直了截当问,假装没有看到少女眼底的烦躁。 唐非橘没心情和他在这周旋,转身扔下一句话离开,目光只能看到单薄的可怜的雪色斗篷,还是她特意挑的。 “你们过几日要走,我跟你们一起走,就这个。” 轻飘飘一句话把他砸懵了,良久才承认这句话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唐非橘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流浪。 系统实在忍不住,纠正他的说法:“那不叫流浪,那叫斩妖除魔护卫天下。” 路行止当然知道这几个字,但他们现在所经历的所做的在他眼里和流浪没有区别,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系统再次纠正:“那不是流浪,宿主对这个认知是……”错误的。 拨开缠绕在银剑上的发丝,他霎时间想起林岁月对于那把废剑的固执,心情更加不好了。 他低着嗓音轻嗤一声:“再多废话一句,我就去杀了她。” 这一下子好似捏住了系统的软肋,好半天没吱声,停顿半晌才弱弱说:“我闭嘴。” 系统暗自抖了一下,缩在空间里不敢再多说一句,只看着路行止没入黑暗,不曾惊动一人,好似从未来过。 * 唐非橘移动眼珠,甩掉脑子混乱的意识。 现在约摸是卯时三刻,晨曦透过树枝叶斑驳地照进来,在桌上留下明暗参差的阴影,恰巧有一束光落在桌上那根木质发簪上。 唐非橘强撑着起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自己给自己梳妆打扮,眼帘半垂欲睡不睡,连发带系歪了也不知道。 她系着发带,思绪早就已经飘到了十里之外。 长头发是真不好打理,系个发带都废她半天劲,也不知道这模样回去会不会被原身的亲人怀疑,只求路行止不要给她找事,要不然她就把那没良心的黑心莲给大卸八块。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她给自己收拾的差不多,虽然头发系歪了,衣带系的有些松散,但她能无视这下小细节。 秋日水冰凉,扑在脸上激起一阵颤栗,将本就没有温度的手指带的更加冰冷。 她不紧不慢,甚至有了些拖延的意味,窗外投下一个瘦高的阴影,看着比她高了足足五公分,系着高马尾站在门外。 是路行止。 她一眼就能确定,所以才恶趣味地拖延时间。 “唐姑娘,你好了么。” 没了耐性的路行止敲了她的屋门,影子随之动了一下又继续定住,不准备继续下一步动作。 唐非橘甩着自己的辫子,一下推开门就看到没什么表情的路行止站在门侧,跟个守门神似的一动不动。 因为感冒她声音染上鼻音,似是哭腔:“真没礼貌。” 略过她就下了楼梯,连身后路行止是什么反应都没看到。 也就没有看到,他黑沉的宛若夜色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奇妙的情绪。 客栈算不上大,但比昨日住的那处要干净整洁许多,屋檐角不会有成型的蛛网和挂在蜘蛛网上的蝇虫,也不会有碎了一个角却还不舍得扔的花瓶。 京城内比边郊要热闹许多,楼外咸香的饭菜顺着风吹来往她鼻尖里钻,引得没吃早膳的她肚子咕咕叫。 唐非橘自知自己身上没什么银子,只能寻个机会把身上多余的银簪当了去换些银两,要到唐府还需两日时间,她不能两日都用发簪换吃食。 第34章 她垂着脑袋瘫倒在桌子上,脑袋里播放着循环不断的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 越想越饿的唐非橘止住不听话的脑子,硬生生把脑子里的吃食全部清除,在心里默念现在的惨状。 太阳越升越高,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但一抬眼就被刺得闭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咣当”一声轻响,有什么落在她面前,不待她思考就闻见里面飘出来的肉香。 是烧鸡! 唐非橘兴奋地睁开眼,面前油光满面的东西不是烧鸡又是什么面前落座的人不是林岁月又是谁。 她灰色的眸子越来越亮,救星! 林岁月刚坐下就看到她迫不及待的模样,伸手将烤鸡往前一推,离她又近了几分。 她弯着唇角浅浅一笑,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无奈:“快吃,昨日就没吃多少,现在不吃就没了。” 真的救星!她爱死林岁月了! 唐非橘边点头边拿起一旁的筷子,即便饿的很厉害也不影响她斯文的吃相。 林岁月笑着看她,等过了好久才想起被她遗忘的人,小声挪过去问她:“唐姑娘可知路公子在哪,我寻他有些要事。” 猛然听到路行止的名字,她被呛了一下,红着脸咳了起来。 林岁月被吓一大跳,忙用手给她拍背,待到她稳定下来才坐回去,柔声说: “怎么这样了?慢慢吃,不要那么急。” 唐非橘睁着眼看着递过来的水杯,接过一口喝下,指腹摩挲着上面坑坑洼洼的缺口,顺着气定下心。 不是心急,只是忽然想起刚才脑子不清醒时似乎骂了他一句,只是走的急就忘诸脑后了,连骂的什么都没记住。 她瞪大眼睛,抓着杯子面色茫然,摇摇头说:“不知道,今早只见了他一眼,去哪就不知了。” 黑心莲也不知发什么疯,大清早就站在自己门口,窗户上的影子时不时晃着生怕她看不见,她醒来看见时还以为见鬼了。 事实证明,还不如见鬼了。 身上早已换下那身劣质的粉衣,昨夜林岁月不忍将自己的衣物借她了一件,如今穿在身上倒是比昨日舒服。 只是林岁月比她高了五公分,衣裳也比她平常穿的大了些,挂在身上像罩了一个淡蓝色衣袋,却是个好看的衣袋。 她心虚地挪过头,撩起衣袖拿手帕擦着嘴角,快速眨眼目光散乱,愣是不敢看林岁月的眼睛。 “罢了,晚些再寻他。”她叹了一口气,纤细的手指揉着眉心,两根眉毛皱成一个川字,在那张绝色脸上却算不上难看。 犹豫许久,她最终还是试探开口说:“姑娘这几日劳累,回去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解毒。” “路公子他……还有别的事要办,可能无法留下陪姑娘。” 她盯着唐非橘的脸,生怕从她脸上看到一点不甘,到时候闹起来该如何是好。 谁料唐非橘手一顿,持着茶盏僵在半空,久久不曾落下。 这几句话下来,让唐非橘听懵了。 “???” 等会儿,他没有有空关我什么事? 不是,他为什么要留下来陪我??! 空气停滞下来,唐非橘尴尬笑了两声,只能重复知道二字,堵着让林岁月问不出其他惊天立地的问题。 身上的衣裳好似扎着皮肤,她动了两下想要舒缓,可怎么也无用,最后才发现只是尴尬的难受。 越想越觉得难忍,她现在真想回去揪着路行止的衣领问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她死,但凡回答是她就杀了他。 脑中的系统注意到她的想法,气势汹汹开机发警告,三秒后怂着脑袋弱弱提醒:“宿主还要攻略反派……” 唐非橘淡定饮了一口暖茶,放下杯子扯着嘴角微笑:“没关系,攻略他和想让他死不冲突。” 系统缩在空间不敢出声,在心中大声咆哮: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你都不爱他他怎么会爱上你?!你不该绑定我,你该绑定恶毒女配改造系统! 他真心觉得,宿主比反派还反派,绑定改造系统没准比绑定他好做任务。 这一串下来,唐非橘也没什么心思,对林岁月道了一声谢便提着裙子上楼,就连脑中的系统现在心情怎样也没管。 脚步越来越快,脑子昏昏沉沉踏着楼梯,心中念着原著剧情,她不曾注意前方,也就没看到拐角处等待许久的人。 拐角处人多,她抬头时看到身前站着说笑的男人,自己离他越来越近,刹不住步伐。 等等!要撞上了! 眼看要撞上,她脑子吓得转不过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男人只有一米宽距离,在要撞上前身前横过一只手,抱着自己往后退去。 心跳如雷声震响,她愣愣看着前方,没注意到自己现在还在别人怀中。 身后滚烫的温度顺着脖子扫到侧脸,少年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她颈侧,横在她身前的手死死抱着不放,将她的脑袋摁入怀中。 少年嗓音暗哑,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急着去送死么,跑那么快。” 第18章 第18章 被他用一句话拉回神,唐非橘在他怀中微微仰头,盯着他暗沉的琉璃色眼眸。 少年后脖颈被硌地微红,在苍白的皮肤下显得突兀,眼睛在那处停留许久,凝视着泛红的皮肤。 第35章 她挣了两下,可惜少年臂力惊人,环着她的手臂精瘦有力,愣是没让她挣开。 唐非橘最终选择放弃,梗着脖子反驳道:“就算送死也得死到你手里,毕竟我这么喜欢你。” 她鼻腔微堵,鼻尖在遇到他之前被揉了两下,现在泛着粉色,与含着泪的眼眶加起来,好似要哭了一样。 要哭了的小姑娘撅着嘴巴,用食指点着路行止右边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这不正巧合了你的愿?” 她抵着少年的肩膀,抿着嘴逼问起来,浅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浅灰色的眼眸盈盈看着他,其中却看不到一点爱意。 搭在她腰上的手隔着衣服摁着皮肤,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把她抱在怀中不放,他估摸着力道,摁住不放唐非橘离开。 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抵住墙面,撑着没让他刚才撞上去,刚才拉唐非橘时他自己也不曾注意,让她在愣神中撞上了自己,蹭到了脖颈。 “吧嗒”一声。 玄关处门打开,二人眨眼间消失不见。 唐非橘没想到他会忽然动身,抓着他的衣裳紧闭着眼睛随着进来,睁眼就被他抵在门板上,一只手撑着她右侧。 唐非橘愣了愣,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 壁……壁咚? 少年面色泛红,低垂着眼睛看她,唇角扬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苍白的指骨摩挲着她暴露的侧脸,嗓音低沉不明: “你生病了。” 堪称笃定的一句话。 侧过去的脸被他硬生生扳过来,让她眼睛正对上他的,下巴泛着微微的红,被他宽大的手攥着有点难受,却挣扎不开。 她读不出少年现在的情绪与想法,失控感越来越大,惊起一阵微弱的恐惧不适,席卷全身时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唐非橘眼睛左右乱晃,现在可算不上是什么好情况,比起在这承受这宛若钝刀一样的目光和莫名的氛围与话语,还不如路行止现在横把剑在她脑袋上杀了她。 少年将她逼至墙角,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垂。 他缓缓放开手,低头与她对视:“我以为你不会杀了他。” 被放开的突然,唐非橘一时没缓过神。 他清冽的嗓音如入耳,唤醒了她的思绪,终于不是神游状态。 他? 唐非橘茫然一瞬,手腕间的匕首滑落手心,轻松一转到了路行止的脖子旁,位置颠倒,唐非橘一手抵着他的肩膀一手刺着他的皮肤。 发簪尖抵着皮肤凹下一个浅浅的小坑,清晰地感知到活动跳跃的动脉。 她脸上挂起不悦,抵着他颈侧的发簪又深了些:“下次离我远点。” 脖子微微的刺痛被他全部忽视,他眼中只能看到唐非橘浸着泪的眼睛,心里泛起一片波澜。 他不知那是什么,也不知她口中的喜欢是怎样,只能茫然问:“喜欢是什么?” 一下子前言不搭后语问了三个问题,唐非橘也被她搞懵不少,动作渐渐停下来。 她扬着的眉梢落下,转而化为凝重。 她总不能说,自己也不知道。 她又没喜欢过别人,怎么知道喜欢是怎样的? 强烈的胜负欲不允许她答不知道,说了就好似输了一样。 “咳咳,喜欢,喜欢就是看到他就想同他在一起,哪怕杀了她也必须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唐非橘笃定说,昂着小脸一脸骄傲,一点没发觉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对,这就是喜欢。” 跑神间手腕一松,唐非橘干脆将手撤了下来。 路行止半信半疑,一瞬间又恢复了那清冷不近人情的模样,后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她揉着脖子,浑身松懈下来,耷拉着眼睛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我当然会杀了他,不过原因我觉得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另外我是个人,生病是人之常情,还有你刚才又是发什么疯。” 莫名其妙的,真要问喜欢这种事回去随便抓个世家小姐,谁不喜欢他。 路行止看着比她还懵,不过很快又成了平时模样,冷清清的不接受所有人,将她的反问视为无物。 唐非橘耸耸肩,并不在意。 好吧,反正当事人也不在意。 “林姐姐找你。” 她想起林岁月,离开前顺口提了一嘴,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重重的关门离开。 她也不纠结今天的反派为何这样,那断续的系统机械音已经给了她答案。 “宿主为何……不能杀了!任务失败的话您……也拿不到”前半段断断续续,后半段却听的真切:“你听我的,装傻,不装傻装晕,这可是我在攻略组那边学习的法子!” 想到此,她捂着嘴闷声笑起来。 看着确实像是攻略组的办法,不过黑心莲演技太差,还有个脑子不太好只会出馊主意的系统,实在是骗不了她。 路行止如她所想,此刻正黑着脸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垂着眸子浑身阴沉,听着系统不停地忏悔。 “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以前那些宿主在另一个人胡言乱语的时候都会关怀的,谁知道这个炮灰不按常理出牌,一生气就要杀了别人。” 语速越说越急,电音冒出来不少,在他耳中吵闹的厉害。 系统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谁知道她这么没同情心,这个女配明明非常喜欢宿主,怎么会对宿主出手,肯定是哪出了问题!” 第36章 路行止捡起地上掉落的簪子,流苏簪斜躺在褐色木板上,正好阻隔开裂的缝隙,将其分成两半。 簪子并不是特别重,在手中也算有些分量,尖锐的银丝抵着指腹,在指尖划出一道红痕。 “任务我做了,我不想再听到除任务外的东西。” 簪子被他轻轻一捏,转眼间就碎成了两半,落在木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嗓音好似裹着蜜饯,甜腻腻地让系统汗毛倒立:“她若是真喜欢我,那为什么不为了我去死呢。” 系统颤颤巍巍缩回空间,招呼不打一声缩了回去,抖着机械指头删除刚才路行止的录音,把数据扔进回收站里面。 太可怕了,哪有人让别人为了自己去死的?! 路行止也没想得到答案,踩着簪子慢悠悠出了门,恰巧撞上要敲门的林岁月与周礼遇。 举着手的林岁月平静地放下手,两手抱拳作辑,怎么也不愿挪动一步:“路公子,我有些要事,可否进去说?” 银衣少年眉头向下压,清冷的眸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平淡地拒绝:“不能。” 没想到被拒绝,林岁月微微一怔,正要接着往下说的嘴磕巴了一下,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卡在喉中,被硬生生截断。 她张着唇,磕磕巴巴开口“为,为什么?” 说完就后悔想离开了,真是的,路公子又没什么义务听自己讲话,拒绝也正常,多问那一句为什么干嘛,她到底在干什没什么啊!! 林岁月心里打了退堂鼓,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可到底还是没动一下,站在原地不动。 “玄天剑出现在归月山庄,断魂草我已经有了消息。你最好信守承诺。” 男人上前将林岁月护在身后,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亮,隔在她和路行止之间。 竹叶于青衣上恣意生长,银冠束墨发,玄剑敛锋芒,眉眼如画似谪仙。 周礼遇挡在林岁月身前,迎着暖烘烘的阳光,周身却如十月冰冷。 他冷声提醒:“有人比我们早了一步。” 比他们早了一步拿到了断魂草,又在无声无息时隐匿。 断魂草对他有多重要,路行止心里还有些数,只是被威胁的心情越发不好,没什么心情很与他们二人周旋。 路行止后退回去,一把关住门隔绝三人的谈话,只能听到从门板内传出的闷声:“用不着你提醒。” 周礼遇和林岁月面面相觑,男人脸色冷下去,林岁月注意到他不对,轻轻扯了一把他的衣袖,摇头摇头。 周礼遇心中的怒气一下散去了大半,始终如一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化开的冰冷如三月春风,在她心底漾起一片温暖。 “路公子会信守承诺的。“不知是安慰还是劝解,林岁月摇头,顺着楼梯向下走去,略过黑暗空挡的拐角。 关上的门停在面前,周礼遇指腹摩挲着手中的剑鞘,不知在想什么,他转头看了一眼透着火光的窗纸,转身离开。 隔壁开着窗的屋内,少女吹灭了面前摇曳的烛火,轻笑一声轻蔑说: “看,他根本就不喜欢她,我说的没错吧。” 第19章 第19章 深秋。 唐非橘裹着橘红色夹袄,吸了吸微红的鼻尖。 难受,感冒三天还没好,修真界的丹药对她一个普通人也不适用,只能全靠自己身体好。 她捧着暖烘烘的手炉,坐在马车里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点着脑袋。 一侧喋喋不休的小丫头见她被冻得缩成一团,出去拿了斗篷放下帘子进来关切问:“小姐,斗篷还是穿着吧,不然回去就要发热,夫人就要急了。” 唐非橘摆摆手,靠着墙壁打瞌睡,说话含糊不清:“不穿,那东西裹着跟个球一样,你再给我拿个手炉,我暖暖手。” 小丫鬟心里急面上也急,求助看向一旁的蓝衣女孩,希望她能劝劝自家小姐。 那蓝衣姑娘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小丫头自知没人能劝动自家小姐,拧着眉头出去寻暖炉去了。 走出马车内后在心中叹息,心里凉如秋风。 这可如何是好,夫人最见不得小姐受苦,如今小姐为了生活没了好几根银簪,还生了病,回去夫人可要急了。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埋怨唐非橘,小姐也是,非要和路公子去除什么妖,他们修士动不动就刀剑,要是被伤到了可要如何。 马车内,唐非橘迷迷糊糊盯着小桌上冒热气的清茶,脑子里混沌不清,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茶是哪来的。 ——哦,是刚才那个叫春桃的小丫头刚找到自己时,见她感冒为她冲的,只是摆在那足足半个时辰,茶都换了不知几杯,她也没尝过。 她眯着眼睛,舔了一下干裂的唇角,盯着那杯茶问林岁月:“林姐姐,何时能回去?” 林岁月掀开窗帘露出一条缝,冷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吹着唐非橘又打了一个冷颤。 她立马放下窗帘,转头看到唐非橘即将阖上的眼皮,放轻了声音:“快了,约摸还要两刻钟,你再睡会儿。” 唐非橘得了伤风她也是今早才发现,早上与周礼遇一起去找大夫开了药回来,就看到刚才那小丫头抱着唐姑娘哭的稀里哗啦,让她手足无措在原地。 还是唐非橘把小丫头扒拉开解释,她才知道这小姑娘是唐家人,来寻唐姑娘的。 第37章 眼瞧着她就要睡去,林岁月闭上嘴不再说话,眼神示意周礼遇将另一个窗帘放下。 手中暖炉香熏着脑袋,唐非橘眼皮一下一下往下点着,强撑着脑袋顶在墙角,眼前陷入黑暗,意识逐渐消散。 铜炉熏香袅袅升起,很快飘满了整个马车。 唐府大门,两位主人在前,身后几个侍女无一不是低着头。 女人一身浅色紫衣,头戴金银缀花,锦衣面料飘逸轻盈,裙摆处的粉色月季栩栩如生盛开,尽显雍容华贵。 身侧的男人着玄衣带金冠,衣摆缀着不显眼的金线,海浪云纹秀在宽袖处,不细看很难发现。 唐夫人眉眼生的凌厉,不笑的时候就不怒自威,许多人见了都心生胆寒。 她行事素来雷厉风行,昨日听说女儿一夜未归,便派人去寻,不曾想到了地方却未间人影,上门拜访与他们同行之人也得不到任何消息,心便急了起来。 直到昨日才有了线索,一路到今早才查到人在何处,火急火燎地就派人去接应,到现在未归。 唐姥爷在身侧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脸色,在一片寂静中忽然咳了两声,大着舌头说:“婉儿莫气,阿橘如今也十七八了,出去作何她心中有数,哎我刚寻到一株上好的月桂花,不如随我去看看?” 唐夫人迎着冷风,轻飘飘斜他一眼,端庄的神色变化一瞬,开口逮着他厉声训斥:“你还有心思赏花,女儿消失几天倒是不急,还能连喝两日酒。”她话峰兀然一转,慢悠悠继续说: “我看你那些酒不错,不过好酒不可多饮,明日我便派人把酒搬出来全卖了。” 提到卖酒,唐姥爷急了,那可是他宝贝了好多年的酒,怎能说卖就卖?! “不行不行,婉儿啊,那些酒可是我存了好多年的,上好的!卖了可不值。” “不想卖酒就滚回去,看看你二女儿在做什么,一天天没个正行,也不怕带坏学堂里那些孩子。”唐夫人揪着他的耳朵破口大骂,直到红了脸才甩手放开。 耳垂又疼又热,唐姥爷搓着耳垂,站在她身后嘿嘿笑起来:“囡囡聪慧,我昨夜去看她,还在读书嘞!” 说起二女儿,唐夫人就更愁起来,一手扶着脑袋让唐姥爷滚出去:“囡囡读书,你也不看看读的是什么书?你见过哪家女子读兵法的!你这个当爹的也好意思说!” 唐姥爷一个大男人几次被骂也不生气,在她身边扶着为她整理鬓发:“女子读兵法有何不可,婉儿莫气,囡囡开心就好。” “你你你!”唐夫人被他气的说不出话,甩了袖子转头不理他。 嘿嘿乐的唐姥爷扶着她的手臂,为她顺气,悠然眼前一亮,“阿橘回来了,婉儿不必担心了。” 眼瞧着马车越来越近,由一个黑点逐渐能看清轮廓。 红棕色鬓毛的快马哒哒停了蹄子,哼哧哼哧停在唐府大门,无人它左右胡乱动起来。 掀起门帘的姑娘长得小巧碧玉,眉眼弯弯笑起来俏皮可爱,一身橘红色长裙在她身上如盛开的鲜花,衬得人肤色皙白。 唐非橘紧紧抱着手里的暖炉,眯着眼睛缓慢下车,脸颊的绯红一看就是没睡醒。 冷风一吹,她往回缩了一下身子,慢慢探出上半身,半眯着眼下车。 脚刚着地就听到一声粗犷的嗓音,兴冲冲叫着自己。 唐非橘脚步一刹,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清醒,抬头向那边看过去。 “阿橘!” 男人冲他招招手,眯着眼宠溺笑起来,走过来还不忘拉一把身边的女人。 若她想的不错,这看起来没个正形的应该就是学堂的教书太傅,也是她的爹爹。 简单推测出男人的身份,她又转向一侧板着脸心情看起来非常不好的女人。 这严肃的模样,想必就是她阿娘了。 原著中唐夫人可是以一己之力就能让谣言压下的人,可见其雷霆手段;想着想着,她的目光又落在唐太傅身上,转而悠悠想着: 他都出轨了居然没被唐夫人打个半残,不知是恢复力强还是“她”阿娘不舍的下狠手。 唐夫人正对林岁月三人道谢,什么金银珠宝的谢礼就要往外搬,一转头就看到唐非橘独自抱着手炉出神,站在冷风中也不嫌冻得慌。 她拉下脸,脸色不好地冲她呵斥两句:“站那准备冻成雪雕,一个两个不省心,回去自己领罚。” 莫名其妙被骂的唐非橘:“?” 不是,她干什么了? 唐夫人本以为她会立马拽着裙子跑过来抱着她撒娇,哼哧着让她不要生气,这可是唐非橘为了躲避责罚一贯的手段。 但没想到撒娇没等来,等来了一脸茫然的小女儿站在寒风中指着自己发问:“我,领罚?” 这副模样落在唐夫人眼中可是实打实的挑衅,只见她眉梢一挑,寒声无情说:“不然呢,赶紧和你爹回去,我与三位还有要事,莫在这讨人嫌。” 一句接着一句砸下来,唐非橘被她的话砸的脑子懵了。 嗯,嗯? 她讨人嫌了? 谁说的! 哦,她阿娘说的,那没事了。 转头又柔下声音对林岁月说:“多谢三位了,小女年幼不懂事,给诸位添麻烦了。” “哪里,唐姑娘果敢,助路公子顺利除妖,怎能与孩童比较。”林岁月赶紧摇头,对着她满口夸赞,说完还朝她看了一眼,看神色像是让她放心。 第38章 唐非橘接收信号,微微点点头表示懂了。 放心,女主角出手,她怎么不放心。 不过…… 脚步刚走两步,忽然一顿回头,眼睛掠过唐夫人看向面无血色的路行止,犹豫着艰难开口:“阿……娘,路公子受伤,我带他去找些伤药。” 唐夫人听后一惊,在路行止身上徘徊两圈,见他一身白衣无任何血污,干干净净宛若世家小公子,不像是什么受伤的模样。 她半信半疑地问:“公子伤的可重,可需我让人去请个大夫回来。” 少年垂着眼睫,笑起来如一个瓷娃娃一样,只是脸上没有血色,被风一吹看起来易碎又可怜。 他配合地咳了两声,嗓音虚若:“不必,小伤,只需些药膏便可。” 看他咳得厉害,唐夫人不敢再拖,让唐非橘赶紧为他寻膏药。 路行止被她火速拉离现场,生怕晚一秒就要再被训一通,连身后唐姥爷的招呼声也没听见。 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的唐姥爷挠着脑袋,瘪着嘴吐槽:”拿个药膏走那么急,也不说去看看我这个阿爹。” 不管阿爹的某人急匆匆拐到长廊,待到身边没人才停下,撩开额头的碎发喘着气: “我说,咱俩也算扯平了。” 路行止站在身侧,静静看着她泛着薄红的脸颊,眸光漆黑低沉。 他不说话,唐非橘就一个人喃喃自语。 “你把我身上的毒解了。”她舔了一下干裂的唇角,筹算着提议:“我不纠缠你,往日的一切一笔勾销,如何?” 没有等到反派的回话,唐非橘疑惑地抬头,只能看到他平静无波的面孔,完全不崩一点清冷人设。 唐非橘气笑了,现在装什么人设,他不会真以为他在自己这儿还有人设可言吧。 路行止往远处看了一眼,淡淡道:“我没有解药。” 再说,黑心莲的人设不……等等—— 她眼睛用力眨巴两下,几秒后瞪大,长着嘴震惊: “什么?!!” 她抖着唇瓣,上前一把拽住路行止银白色的衣领,咆哮出声音:“你没解药!” “你玩我呢!现在跟我说没解药!” 这哪是反派,她现在气的恨不得回去再捅两刀,直接把他捅死得了。 没良心的黑心莲点点头,云淡风轻说:“没解药。” 唐非橘气的咬牙切齿,瞪着那双漂亮眼睛刮着他身上,素白的指尖忍不住颤抖。 她骂道:“我当初就该捅死你,你还活着可真是个奇迹。” 亏她还对黑莲花改观了,现在。 改观?改观个屁!这蠢货只练毒不练解药,真是没一点良心! 气的脸通红的人恨恨在心里想,该把搞死反派的计划提上日程了,这个世界从今天开始有路行止没她,她与反派不共戴天! 事件另一个主角没什么表示,就连情绪波动也少的可怜,他停顿一下慢慢说: “解药天冰宫应该有。” 秋意裹挟着落叶吹来,干燥的冷风刮的脸疼,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悦。 唐非橘:“……” 我长得很像傻子?让他觉得她看不出这显眼到极致的算盘。 未曾想到他微微倾身,炽热呼吸打在她耳边,暖乎乎的。 “我还有另一种办法。” 唐非橘冷笑一声,让他闭嘴:“我对第二种办法不感兴趣,麻烦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解药——谢谢。” 出于礼貌,她还是礼貌加了自己常用的谢谢二字。 然后不带停顿地,接着道: “不给,我就现在把你的头按进泡菜缸里。” 第20章 第20章 路行止看着她灰色的眼睛,诡异地沉默一秒。 按进……泡菜缸? 他有点惊叹于这位大小姐的出口狂言和她对于惩罚不挑的精神。 泡菜缸,被按进去可算不上是什么让人会心情好的事。 他笑容凝固一秒,确定唐非橘没有在开玩笑:“姑娘惩罚还真是让在下……意料之外。” 何止是意料之外,路行止都以为她会拿着匕首一刀捅上来了,却没想到她会说出把人按进泡菜缸。 出乎意料的,让他难以接受。 看到路行止宛若听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的表情,唐非橘满意地笑了起来:“是么,我还有更能让你意料之外的,想听听看么。” 举起手就要给他掰着指头细数,什么喂鸡养鹅通通都要往外说,以路行止的洁癖程度是完全接受不了的。 毕竟谪仙一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还不等她介绍,少年剑修就斩钉截铁道:“不必,姑娘这一套还是留着审问旁人时再用吧。” 唐非橘不可置否,毕竟她一个颜狗,对着路行止那张脸还是有些下不去手的。 但她还是怒了,开口胡言乱语:“你说没有解药,但毒药是你做的也是你下的,必须你给我解!”唐府三小姐昂首挺胸,扬着尾音盛气凌人说:“我可不管,你若是解不了毒也别想走,给我留下来当面首!” 面首,属实侮辱路行止这个剑修了。 但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反而神色淡然又重复了一遍:“留下来?” 少年微微稚嫩的嗓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看着她的眼睛肉眼可见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第39章 空气凝滞下去,气氛不尴不尬地环绕着他们。 不知多久,路行止抬起眸子,神色认真说:“比起让我留下来做解药,你还不如期待我找机会杀了你。” 三十六计里,唐非橘平生最吃激将法,听他这么说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好啊,我奉陪。” 她灰眸半眯,含着十足的挑衅意味:“你来,我让你杀。” 口气比他曾经遇到过的妖怪还狂妄,简直坐实了外界传言她娇纵到不可一世的传言。 “噗嗤。” 路行止不明所以笑了一声,乖乖悄跟在她身后,看着比谁都可怜无辜。 完完全全的一个单纯小白花,除了唐非橘没人会知道他是个白切黑的雪莲。 黑心雪莲抵着眉心笑起来,抬手抚平被攥皱的衣领,装作一副明月清风的模样:“我以为你会让我放过你。” 虽然唐非橘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能不吃亏就不吃亏,亏了也要赚回来的样子,但按照往日被他威胁的人,都是会痛哭流涕地求自己放过他们。 他还挺想看唐姑娘哭着求他,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傲慢。 她拍拍宽袖的灰尘,婉拒瑟瑟发抖上前要领路的小丫鬟,带着路行止向长廊尽头而去:“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半垂的发烧扫在她脸颊上瘙痒不止,唐非橘半垂眼睫,转着纤细的手腕,吧嗒响了一声。 她弯着眼角挑衅说:“本姑娘这辈子都不会求人。” 橘红色的衣袍在冷风中翻飞,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最终落回去安安稳稳待着,与之一起的还有少女同样飞起的头发,宛若画中美人。 路行止盯着她狂妄的眉目,弯了眉眼。 橘红色,的确很衬她。 说是要寻药膏,唐非橘带着他在府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地方,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了起来。 已经第三次转回这颗梨花树下,第三次看到那小丫鬟惊诧的脸。 路行止脚步顿住,满是不耐烦:“唐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唐非橘抓着头发,僵在原地想要躲避这个问题。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不认识路所以才乱转的。 扶着梨花树干,她清咳了两声,有点尴尬说:“带你熟悉一下府中环境,以免日后走丢。” 但路行止不吃她这一套,黑色的眸中毫无波澜,不带感情地戳破她:“漫无目的地转悠,怕不是迷路了。” 被戳破心思,唐非橘启唇就要反驳,但发现无从反驳后又垂下脑袋。 她妥协了:“迷路又怎样,我家这么大还不允许我迷路了?” 这嚣张的质问,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路行止笑了一声,罕见地没有呛她:“允许。” “?” 唐非橘觉得不对劲,这黑心莲今天怎么这么配合? 她疑惑地朝路行止投去探究的目光,少年的脸上挂着干净的笑容,眼睛一眯像是现代博物馆中的天使般纯洁,透着圣洁。 他的目光复杂难懂,唐非橘似乎从中看到了好几种情绪。 怜悯,惋惜,玩味,恶意。 全部都在他的神情中。 她猝不及防开口:“你是在可怜我么?” 离她一米远处,路行止被问的一愣。 唐非橘没得到答案,自顾自说起来:”为什么,因为我中毒了?还是因为我倒霉遇见了你?” 依旧没有回答。 两个都有,路行止在心里暗暗回答。 如果没有遇到他,这个大小姐就不会这些日子遭遇这些,也不会身负剧毒。书雌 他舔了舔唇角,在心中无奈。 没办法,谁让她运气这么不好,偏偏遇上了他。 少年清淡的嗓音响起,出口的却并不是安慰:“原来一个自负的大小姐也需要怜悯么?” 唐非橘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她同样笑的温柔:“不需要,大小姐只需要别人的仰视。” 简直傲慢到无可救药。 他莞尔,的确,大小姐只需要被仰视,从来如此。 风悄悄刮过,梨花枝丫轻轻颤动,不多时落下许多纯白的梨花,如雨般密集。 猝不及防淋了一场梨花雨,唐非橘满头都是纯白,抬头一看,黑心莲也好不了多少,身上落了不少花儿。 她拍着身上的梨花,一下一下从身上拍下数朵枯黄的花。 两人狼狈地如出一辙。 躲在暗处的小丫鬟找到空隙,急忙上前说出来意,语速快的仿若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三小姐,公子,夫人在前堂等二位用膳。” 用膳? 刚把自己扒拉干净的唐非橘一愣,仰头看了一眼天上悬挂的太阳,这才察觉早已饿的咕咕响的肚子。 腹中传来阵阵空虚感,消耗掉的食物无法提供能量,让她现在连抬手都是费劲。 原来已经午时了。 等等,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她带着黑心莲在这院子里逛了整整一个小时?! 路行止显然对这件事不是特别在意,转头对小丫鬟笑了一下,温声说:“多谢,我们马上过去。” 然后就看到那青碧色衣裳的丫鬟红着脸跑开,离开前愣是不敢看他一眼。 “……” 黑心莲没用的魅力忽然出现了。 第40章 唉声叹气中,唐非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忽然失去掌控倒了下去,意识变得混混沌沌,模糊地接受着外界的信息。 她听不太清声音,只知道眼前的黑暗让人感到烦躁,她在黑暗中跑啊跑,一路没有尽头,好似一个虚无的牢笼。 她无聊地蹲了下去,躺在那里看着算不上天空的黑色世界,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就这样,就这样死掉就好了。 这样就没人会再来烦她,这样那些讨厌的人都会…… 不! 唐非橘抓起襦裙,颤抖着腿再次站了起来,背上什么都没有,却让她感到浑身不适。 她不能死在这儿,她要出去! 发了疯一样的狂奔,死寂到渗人的寂静,一如既往地黑暗,每一点都让她精神紧绷。 越来越远,她看到了一点光亮。 黑暗中的少女加快速度,靠近了那点光亮,她扑在光亮中,重重跌倒在地。 “嗯哼。” 身下人发出一声闷哼,她觉得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垫着,像极了她以前家里的大抱枕,抱着舒服极了,但抱枕也会有体温么? 答案是不会。 唐非橘睁眼,面前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世界,还有一双格外漂亮但阴沉地可怕的眼睛。 她目光渐渐向下,黑心莲一手抱着自己,另一只手撑在草地上,一只腿还被自己压着,很难直起身子,还有她似乎脑袋嗑上了黑心莲的下巴,那里此刻一片微红。 被人撞了满怀的路行止面色阴沉,身侧动物手忽然紧紧攥起,低着眉眼看着怀里一脸懵的少女。 他薄唇轻启,忍着怒气说:“该起来了吧,唐姑娘。” 后面三字刻意被咬重,身下温热不断,唐非橘被刺得瞬间跳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别在这质问我,晕倒又不是我想要的。”唐非橘拾起躺在地上的追月剑,扶掉上面的土块:“还有,我会压到你身上才更离谱吧。” 在她认知中刚成年的反派抿着唇,咬牙阴侧侧说:“我就该杀了你。” 本该暧昧的气氛因为这句话一扫而空,不愿甘拜下风的唐非橘抱臂冷眼看着面前的反派:“好啊,你现在就可以。” “据我猜测,刚才的晕倒就是毒性发作,以后恐怕我还要经历很多次这样莫名其妙晕过去的情况,只要毒不解,我就永远不会好,” 唐非橘拿剑柄点着路行止的肩膀,一下又一下,“这就是散神香毒性发作的一种,对吧。” “没错。”少年冷静的嗓音传过来。 唐非橘骤然松了手,释然一笑。 怪不得他没有解药,原著中出现的至毒之一,就连林岁月中了也只是艰难地活着,在后期想尽了法子才解毒,她又怎会这么轻易就问反派要到解药呢。 一种莫名的怒气涌上心头,霎那间覆盖了理智。 她转身去拽着路行止的衣领,睁着眼睛恶狠狠说:“我才不管是什么毒,我只要解药。” “没有解药,你就留下来给我当面首,我死你也死。” 然后对上了一双映着阳光,一动不动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唐非橘被气的牙痒痒,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一声严厉的喊声,唤地她身体一僵。 “你要谁当面首?你要谁和你一起死?!” 第21章 第21章 木筷不知第几次碰上了瓷碗碗底,撞击声回荡在不算冷寂的屋内,却依旧引人注目。 “阿橘!” 主位上的女人不满地瞪着她,“还不谢谢路公子救你一命。” 训完转头面对路行止,涂着艳红色口脂的嘴唇笑了起来,没了刚才的锋利:“小女愚笨,不知礼数,公子莫要与她计较。” 说完看了过来,给她使着眼色。 一时间,整整四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唐非橘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但自家阿娘的话还不能不听,只能挂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咬牙对路行止说:“多谢公子……救我一命。” 听这声音,后牙槽都快被咬碎了。 路行止弯着眼角,在系统担忧地目光下淡淡回道:“不必谢,这是我该做的。” 看模样着实开心。 唐非橘握紧的拳头掐着掌心的软肉,几道月牙痕迹露了出来,周围的皮肤隐约发红。 还该做的,她气的脑子嗡嗡的,握着筷子的手差把菜掀到他脸上。 在抬头看到唐夫人笑的灿烂的脸的时候,硬生生忍了下去。 “路公子心善,一路上也曾救过不少人,救唐姑娘也是举手之劳。”林岁月出面打着圆场,打断了唐非橘单方面的剑张怒喝。 唐夫人察觉到什么悠悠看过来,刚才还满脸“我杀黑心莲”的女孩瞬间乖巧下来,静静扒着自己碗里的米饭。 路行止一如往日,那副纯良的模样让唐夫人越看越喜欢,用完膳后说什么也要塞给他些银两做报答。 一顿饭下来,林岁月在中间当老好人调和,唐非橘时不时挑衅一下路行止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周礼遇独自一人静静吃饭,唐夫人看着几人相亲相爱的模样甚是欢喜。 但最终不开心的还是唐非橘,她跺着脚气呼呼往房间走,扔下一脸懵的林岁月离开。 路行止慢悠悠跟在她身后,抱着追月剑观赏起了周围的植物。 第41章 她七拐八拐,不知拐到了哪个角落,双腿站定看着面前的破败到简直离谱的墙皮,脑子麻了。 说实话,这么大院子让她一个路痴去找房间,根本就不合理。 偏偏身后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找不到路了?”少年嗓音极其好听,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时间分不清是嘲笑还是单纯的开心。 “不曾料到,唐姑娘居然会路痴。” 剩下的,皆在笑容与不言之中。 唐非橘转过头,木着脸踹了一脚身边的石碑,气红了脸:“路痴怎么了,路痴我也能回家,瞧不起路痴啊!” 往下说着,她的脸越来越红,约摸自己也知道不对,转过身子与那灰色石碑面面相觑。 头一次见她这幅模样,路行止忽然对她接下来的反应好奇起来,忍不住接着逗她。 “哪里,这是污蔑。” 唐非橘红着的脸淡下去了些,惊讶地想;呀,你居然还知道什么是污蔑呢? “要不要我带你回去?”他接着说,眸中闪过一丝伶俐的光芒,“不过需要报酬,我不喜旁人公子公子地叫我,日后你莫唤我公子,如何?” 唐非橘眼睛亮起的光一下子淡了下去,黑心莲让她叫他的名字,疯了吧。 她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幻觉也不愿相信是真的。 路行止耐心出其地好,与她在这站了约摸一盏茶时间还不急,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有种下一秒就要拿刀摸她脖子的感觉。 他又重复问了一遍:“不愿么?姑娘难道是嫌弃么?” 忽然被扼住脖颈,唐非橘没缓过神,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脑子乱糟糟地回他:“对啊,就是嫌弃,你说叫就叫,我是狗么。” 她在路行止面前翻了个白眼,把能作的死全作了一遍。 他忽然松了手,任身前的少女跌在地上。 笑的残忍的反派点着唐非橘眉心的海棠花钿,一字一句说:“我给过你机会了。” 没反应过来的唐非橘:“?” 这货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路行止咧开的嘴角越来越大,她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可以说张扬的笑容,只能听路行止再次莫名其妙说:“祝你好运,唐姑娘。” 希望你还能像那时一样能躲过。 唐非橘还不明白他是何意,眨眼间就消失不见,连个人影都没留下。 还不等她搞清楚状况,原本晴朗的天空暗沉下来,抬头只能看见阴沉沉的乌云与时不时的电闪雷鸣,几声闪电透过云层传来微弱的轰鸣声,响彻云霄。 她惊起一身冷汗,攥着袖口定了定心神才继续向前走。 前方路漫长的好似没有尽头,一草一木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放慢了动作,尽收眼中。 第三次了,她揉着脑袋想,这是第三次经过这颗要枯死了的树和这块石碑。 唐非橘摸着起了鸡皮疙瘩地后颈,再次与这块石碑面面相觑。 烦人,黑心莲怎么还不去世,他这么欠到底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冷冷想,如果可以,她可以现在就提着刀去路行止房间给他脖子上来一刀,保证还没缓过神来就让他闭眼。 身上的疙瘩越来越多,让她烦躁的心更上一层。 乌云黑沉沉压下来,她拿着树枝戳着面前的枯树,心里把路行止骂了狗血淋头。 一只涂着蔻丹的青白手指搭上了她的肩膀,轻飘飘地力道落在身上宛若千斤压顶,差点让她直不起腰。 一声阴冷的嗓音凑过来,带着冷气在她耳边问:“你知道,我妹妹在哪么。” “!!!” 唐非橘一个激灵,转身就把手中的木棍甩了出去,差点打在身后的女鬼身上。 女鬼站在原地不动,笑着把嘴咧到耳根处,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牙齿和牙龈,就连舌头都看不见,但她吐字却很清楚。 “你见过我妹妹么,你见过我妹妹么。” 披头散发的女鬼一直重复这一句话,一双放大了瞳孔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就像是在盯私人一样。 “你见过……” 她再次重复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打断: “没见过。” 唐非橘打着哈欠拒绝听她说话:“我没见过你妹妹,也不知道你妹妹在哪,你可以走了么。” 女鬼显然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人打断说话,原本冷的不行的一张脸逐渐化为厌恶,盯着她坚持不懈说:“你帮我找找妹妹吧,我找不到她了。” “不行。”唐大小姐狠心拒绝。 “你帮我找找妹妹吧,我找不到她了。” “不帮,不找,你自己找去。”唐大小姐再次拒绝。 “你帮我找找妹妹吧,我找不到她了。” 唐大小姐不耐烦了,“你聋么,我说了不找。” 每一个惹怒她的人都逃不开她的人身攻击,这是路行止从第五天的时候悟到的道理。 女鬼逐渐面目扭曲,她放大的瞳仁晃动起来,抓着头发开始撕扯,崩溃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我妹妹!你还我妹妹!一定是你杀了我妹妹!” 僵硬的手朝她脸上袭来,长指甲参差不齐,有的断了一半有的弧度圆润,在一只手上难看到了极点。 女鬼速度很快,只消一瞬就挪到了她身前,睁着那双渗人的眼睛大叫:“你还我妹妹!你还我妹妹!” 第42章 唐非橘侧身躲着,堪堪躲过但速度慢了一些,脸颊被她的指甲划到,伤口渗出几滴细小的血珠。 唐非橘脸色难看极了,侧身躲到她身后伸手抓过去,乱糟糟的头发在自己手中,指尖下的头皮凉到刺骨。 凉意蔓延到指尖,她拽着女鬼的头发差异了一瞬,在女鬼动作的前一刻摁着她的头像枯木树干砸去。 “砰!砰!” 枯木树干粗壮,女鬼头骨很硬,砸下去明显感觉到震动。 手臂震得发麻,唐非橘看着女鬼翻过去的白眼,明显一副晕死过去的样子。 她戳了戳女鬼僵硬的脸,有点无语:黑心莲就准备让这个女鬼杀了自己? 忽然感觉被看不起了。 “喂,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唐非橘松手,女鬼一把摔下地上,荡起一片不小的灰尘。 她抬头望天,依旧的黑沉郁闷,闷的胸口喘不过气。 女孩垂眸俯视地上的无名女鬼,无聊的几乎要走神:“难不成是路行止召唤来的?不用器具就召唤鬼怪,这不符合设定啊。” 她小声喃喃,没注意到地上慢慢转着眼珠子的女鬼。 “啊啊啊我杀了你!” 女鬼忽然暴起,双手捏着她的脖子用了狠劲,在纤细的脖颈上掐出好几道青紫色的痕迹。 她掐着唐非橘怒目圆睁:“你还我妹妹!我杀了你!” 一阵窒息感传来,她呼吸越来越艰难,只能艰难抬手去摆脖子上的手指。 女鬼力气很大,她用足了劲也没掰开一根手指,反而让自己没有多少的力气全部被消耗干净。 艹!要死了! 唐非橘心里把系统和路行止骂了个遍,用力睁着眼睛让自己没有陷入昏沉,但耳鸣逐渐变大,刺激着脑子的想法。 我要是活下去,就把黑心莲给切片喂鱼! 她恨恨地想。 眼皮越来越沉,唐非橘出神地想着,谁家穿书不到半个月就要死了,她可真是倒霉,碰上了这么个废物系统。 意识昏沉之迹,她觉得有什么从自己面前飞过,擦着她的脸过去。 随之而来的就是女鬼的惊叫声,还有一个冷到极致的声音: “滚开。” 第22章 第22章 日上三竿,深秋的太阳并不是特别热,照在身上暖暖的。 春桃握着拳头紧张地站在屋门外,趴在门边仔细听了半晌也没听到一点声音,不由得更加忧心了。 这都第五日了。 她叹了口气,在杵在门边一动不动。 姑娘自从上次晕倒起来,就谁也不见,无论是林姑娘还是路公子,就连夫人也不见,这些日子饭也很少吃,可是让夫人急坏了。 小丫鬟抬起细条的眉毛,看着屋门泛起了愁。 这可如何是好,小姐这样下去不吃不喝不见人,身子一定会垮的。 她试探性抬手,敲了敲木门,期待自家小姐能像往常一样边发脾气边让她进去。 只可惜事不如愿,只传来自家小姐闷着的声音:“我社恐别来叫我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出去的!” 春桃放柔了声音,努力劝慰她:”小姐您出来吧,林姑娘等了你好几日了。” “不见!”唐非橘捂着脑袋坚定拒绝:“你让林姐姐别等我了。” “周公子说林姑娘要与小姐商议要事。”春桃继续努力。 “不听!”唐非橘不为所动:“我不听!我不要听要事!” “路公子也说想见一见姑娘,为前些日子的任性道歉。”春桃嘴上不停。 面前紧闭的门哗一下被拉开,露出里面自家小姐白瘦的脸,还有满面的憔悴。 “小姐!”春桃惊喜,同时心疼。 这才几日,小姐怎么就成这幅模样了。 唐非橘忽略她一脸担忧,正色对春桃严肃说:“你告诉他,我希望下次听到他的名字是在他要死了的时候。” 说到最后两个字还象征性勾了一个可怕的微笑,“还有,我不接受道歉,任何人的,任何形式的道歉都不接受。” 春桃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抖着嘴唇欲哭无泪。 一只手悄悄抓住唐非橘的袖子,稍稍用劲将人拽住:“姑娘,您就去看看吧,夫人她担心您,近日头疼得很,您去看看好不好。” 唐非橘揉了着春桃的脸,捏着她脸侧动物肉轻轻捏了捏,低头看着比自己低了一头的小丫鬟认真说:“你不要一劝不动就拿阿娘来说事,你家小姐我身体好的很,在屋子里闷不坏。” 春桃眼眶含泪,泪汪汪的可怜:“小姐……” 唐非橘受不了她这一套,惩罚似的又捏了一下她的脸,屈指敲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不许哭,你去告诉林姐姐,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是!”小丫鬟眼睛一下子亮了,欢呼雀跃起来:“我马上去禀告林姑娘。” 说完一溜烟就跑走,只留给唐非橘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唐非橘看着她轻快矫健的步伐,与刚才带着哭腔的可怜小姑娘完全不是一个人,忍不住在心里好笑。 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再装一会儿。 林岁月得知唐非橘终于肯见人,心情肉眼可见地更加明媚了一些。 她摸着身边冷冰冰的剑鞘,压着的眉毛舒展开,喜上眉梢说:“阿遇,她若是知道有人能缓解她的毒,可会高兴?” 第43章 周礼遇斜坐在阴凉的凉亭下,闭着眼回她:“或许。” 林岁月仍然开心,眉眼间的喜悦快要溢出,慢悠悠赶来的唐非橘不明白状况,也能看出一些她的开心。 她笑着调侃林岁月:“林姐姐遇上什么喜事了,我也想听一听。” 蓝衣姑娘抬手摸着自己的侧脸,脸颊微红,“有这么明显?” 唐非橘笑的如沐春风,厚着脸皮坐在她身边,忽视看样子要睡死过去的男主角和端坐着喝茶水的路行止。 “明显啊,眼睛都要笑弯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凑过去,眨巴着眼睛好奇问了起来:“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 她靠的很近,呼吸都落在林岁月脸上,没被别人靠这么近的林姑娘悠的脸上一热,红了脸: “你体内的毒,阿遇找到缓解的方法了。” 唐非橘诧异,重心却偏了。 阿遇? 几天没见感情发展这么迅速?!她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很精彩的一部分。”系统在她脑子里嗑着瓜子,乐悠悠说: “宿主不知道,林岁月和周礼遇又去寻玄铁剑的时候误入一个深山老林,然后一人受伤另一人照顾,消息得到了,感情升温了,可不就成现在这样了么。” “啊?” 系统的叙述过于平静,让她现在的头脑风暴缓和了一些,还没仔细去想,就听见系统如同村头怨妇一样抱怨: “唉,如果我的cp也能进展这么快,而不是每天想着怎么杀死对方就好了。” 被内涵的cp其中一个本人:“……” 唐非橘冷静:“我觉得,你不如盼我什么时候能够反杀路行止。” 系统语塞,它是真的不想再搭理这个宿主一下了。 电子数据心情乱码,缩回去不再吱声。 “唐姑娘?唐姑娘?” 她被林岁月唤回神,举着茶水的手停下,里面的茶香香味浓郁,闻起来就是一副好茶。 茶香滑进口中,唐非橘掩饰尴尬喝了一口,猝不及防被茶水苦到,口腔中的苦味直冲脑门。 她艰难咽下茶水,定定心神笑道:“是么,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余光中路行止没有任何动作,唐非橘分神在心底悄悄打着算盘。 前几日黑心莲送给她一份大礼,这几日她总要回礼一份才对,只是要怎样的回礼才能与之相衬呢。 不等她往下细想,远处跑来一个急匆匆的小厮,对着她作揖躬身,急忙说:“三小姐,夫人唤您去大堂议事。” 唐非橘眨着灰眸,一双眼睛在光下非常好看,犹如瓷娃娃般昳丽。 “什么事?”她对小厮口中的议事没什么兴趣,举着茶盏例行问了一句,准备找借口推脱。 小厮静了两秒,头低的更低了:“是……是,是您。” 唐非橘看不得他这幅磨磨唧唧的样子,搁置茶盏正眼看过去:“你说,不要口齿不清。” 小厮咽了一下口水,这位小姐是什么脾性全府上下谁人不知,他哪里敢得罪,只是夫人的话又不能不传。 于是挺直腰杆子,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是您的婚事!” 什么玩意?! 唐非橘被那两个字惊了一下,霎时间头皮发麻地看过去。 原身不过才十几岁,在京城中因为性格无人敢与之交好,唐夫人商议哪门子的婚事,商议和谁成亲? 她敢嫁,人家敢娶么! 她牙惊得打颤,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小厮只听到她冷的能冻死人的声音:“什么婚事,阿娘怎么忽然关心起我的婚事了。” 那小厮挠了挠头,被她吓得白了一张脸,好一会儿才接腔说:“是,是宁亲侯世子上门提亲,夫人说要您也去看看。” 唐非橘咬着牙扶着桌子,双腿惊得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她脑子混乱想:看什么,看看那世子合不合她的意?就算不合她阿娘还能把人拒了不成! * 竹帘之下,窗外翠叶迎风摆动,连带着鲜花也晃了几下,在阳光下自成一道风景。 唐非橘急匆匆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模样,只看到脸就愣了一下。 这人,长得好面熟。 玄色衣袍袖边缀着金丝边,海浪纹在绸缎一觉,配着墨色衣裳很是好看,光挪动到他身上,照的那素白的手指骨节分明。 少年生的一副好样貌,剑眉星目,星眸中流转着独属于少年的朝气。 世人皆知宁亲侯世子尤燕白桀骜不驯,整日不是一身黑色就是一身红色,尝尝喜爱拿着一柄水墨扇大摇大摆示人。 唐非橘心中疑惑,自己并未招惹过这一号人物,原身也不像是能攀上宁亲侯世子的人,怎么今日偏偏就有了提亲这个东西。 现在这情况不是能让她愣神的时候,她压下心中惊疑,乖乖巧巧行了一个规矩的拜礼:“世子,娘唤我来可是有什么重要事?”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问。 唐夫人知她心性,袖子掩着勾起的唇角的笑起来:“阿橘来了,今日唤你来是想看看你对自己未来的婚事是如何想的,你也不小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若有心意的公子可告诉阿娘。” 唐非橘没想到唐夫人这么开门见山,几句话的信息差让她思维都慢了不少。 若说心仪的公子,她倒是没有,怎么说也才穿过来半月,哪来的时间去找什么中意之人。 第44章 不过说起来,原身倒是有一个,不过那个她一点也不想提。 她思忖几分,把那句没有咽了下去,话头一转旁侧敲击问:“阿娘觉得哪家的公子好,不过女儿还小,况且二姐还未定亲,现在操办我的婚事,还为时过早了。” 她说的的确不错,家中二姑娘还未许人家,就操办老三的过于着急,这么说也是合乎常理,只是这宁亲侯世子……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唐夫人一琢磨,心里差不多有了主意,转向不过十九岁的少年解释:“三姑娘说的不错,家中二姑娘还未许人家,何况阿橘现在对成婚也没什么想法。” 尤燕白转着手里品相上好的扇子,闻言弯着的眉毛忽然压了下去,抬起眼睛看过来,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 尤世子不高兴,转着扇子起身敲了一下唐非橘的肩膀,兴致没了大半:“你都及笄了,到了年纪为何不能成婚?” 平白被人敲了一下肩膀,唐非橘脸色也拉了下来,称不上多好:“你及冠了么,还没及冠的小屁孩也想娶我,小世子还是回家多吃几碗米饭吧。” 她这态度绝对算不上多好,只是一个太傅之女,对世子如此逾矩无理,若是他心情不好能现在就让她尝尝什么叫宁亲侯世子的怒火。 只是这小世子被骂却不恼,反而来了精神,原本被磨灭的兴致被一句话挑起来,拿着扇子围着她转:“我还有两个月就及冠了,意思是到时候就可以娶你了。” 尤世子虽然能文能武,但这脑回路却是不同寻常,她这一句话又让他有了发散的空间。 “也就是说你愿意嫁给我,只是碍于我不曾及冠,”尤世子自己把自己哄高兴了,心里甜滋滋的,弯着眉眼毫不吝啬他的夸赞:“阿橘真聪明,还会为我着想。” 他的阿橘太好了,长得好看人也好,还好让他遇到了。 尤小世子这边心里甜的发腻,唐非橘与他想的截然不一,就差把这孩子疯了五个字挂在脑门上了。 “系统!系统!这小世子怎么回事!”唐非橘在脑海中咆哮,“怎么忽然蹦出一个提亲,还有原著里有宁亲侯世子这一号人么!” 系统不负所望地没有出现,停了几秒才出现,它捧着书本焦急翻阅起来,差点急出汗来: “不会呀,原著里没有宁亲侯世子这人的戏份,也只是提了一嘴幼时与原身见过,只是再见时今非昔比,一生一死。” 唐非橘脑子冷静下来,既然原著中没有提及,那一定是她穿来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她也才来了不过半月,哪里和什么世子打过交道。 灰色的眸子落到他喜滋滋的眉眼间,她越看越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忽然,唐非橘脑子灵光一闪,想起前些时候遇到的那个没礼貌的华贵小公子,看着比这位世子要小上一岁,再加之这相似的面容,她心里冒出一个不切实际地念头。 这俩人,该不会是兄弟吧。 尤燕白心情好极了,开始自顾自地说起回忆:“前些日子我见了唐姑娘,觉得姑娘不论是行事作风还是性子都与我不谋而合,当日姑娘一身粉色衣裙,在人群中比鲜花娇嫩,又比烈日灿烂,本世子一眼心动,因此来到贵府提亲……” 粉色衣裙。 唐非橘脑子炸了,旋即肯定了这位世子就是那日那个没礼貌的小公子的哥哥。 尤燕白还想再往下说,被唐非橘喝住。 “婚事岂能儿戏,世子今日来恐怕宁亲侯不知,若是传到宁亲侯耳里,世子恐怕是要许久出不了门了。”她摁住不断跳着的眼皮,冷声打断。 尤小世子没想到她连这都知道,惊讶着展开扇面:“我今日来也只是看看阿橘的想法,若是阿橘同意,那我便等到及冠后再来提亲,届时许你十里红妆,保准……” “世子。”唐非橘再次打断,“我还没有成婚的想法,世子若是真要寻个人成婚,世家小姐爱慕世子的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没想到她会如此反驳,尤燕白以扇掩面,肆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阿橘还真是有趣,不过既然阿橘不愿,那本世子也不强求,等到阿橘愿意的时候再登门拜访。” “我不会和世子成亲的,您再寻良人吧。”唐非橘抓着袖子,低声拒绝。 这一句话将尤燕白堵死,他笑着的脸也冷下来,如腊月寒冰。 “那阿橘想要和谁成亲,还是说已经有了心悦之人,私定终身了?” 他想起那日与她共食的那个男人,清冷出尘,衣裳算不上什么好料子却一尘不染,端坐着宛若书中谪仙。 那日的唐非橘娇娇俏着反驳男人的话,远不如今日态度冷硬。 他记得那个男人叫什么,似乎是叫什么周礼遇。 听见此话,唐夫人面色也冷了下来,起身盯着尤燕白不悦:“世子怎可这样说,我家三姑娘纵使再怎么无礼,世子也断然不能这般污蔑她。” 大堂内三人气氛如冰点,大堂外三人无声地沉默,站在门外将对话全听了进去。 林岁月想走,她扯了扯周礼遇的衣裳,悄声说:“先离开吧,里面的事让唐姑娘自己处理。” 成亲之事,断然是他们也没有办法。 路行止眸光晦暗,抱着剑靠在墙上等着唐非橘的应答。 他有些好奇,这位唐姑娘是否会答应呢。 第45章 初秋的风有些凉,吹在身上还算舒服,一点一点吹走他心中所想。 ——毕竟,嫁给宁亲侯世子也不算什么坏事。 屋内。 唐非橘动了动手指,心里的烦躁几乎压不下去,思绪百转千回,最终落在了路行止坑害自己时。 路行止,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 灵光一闪,她忽然有了想法。 “小女子确实有心上人,但也还未私定终身!” “!” 此话一出,唐夫人在主位上几乎要炸了,这丫头怎么敢在这时候说这种话!还嫌麻烦不够多是吧! 她身前的世子也是一副惊诧的模样,他没想到唐非橘真的有心上人,只是方才接连被拒心中有些恼,因此才没了分寸说出那些话。 唐非橘很满意现在的情况,看着面前的二人眼睛一弯准备徐徐道来,她嗓音独特,柔下来宛若春风吹过,没了往日里的尖锐刻薄。 麻烦是吧,路行止也别想跑! 少女慢悠悠继续:“我的心上人就是路公子!” 第23章 第23章 走出门的唐非橘神清气爽,徒留神色恍惚的尤世子在身后屋中。 唐夫人尴尬地不知所措,抬了抬手开口欲劝,看到他出神的表情,顿住动作。 天知道这孩子刚才都说了怎样语出惊人的话。 什么”路公子人长得好看又厉害”“路公子心善温柔”“路公子对她不同于旁人”是张口就来,气的她差点吼出口让唐非橘闭嘴。 她站在原地维持着表面的笑容,只需要一瞬那虚伪的假笑就会破裂,碎成一地渣渣。 尤燕白恍惚着思绪,没想到她真的有心上人,并且对心上人的称赞如此之高,怪不得不愿意接受他的求婚。 “世子,时候不早,侯爷怕是要担心了。”唐夫人适时开口,语气中的逐客令显而易见。 尤燕白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苍白着脸笑了一下,努力让语气平静:“多谢,今日之事是我莽撞,过些时日再来提亲。” 唐夫人听到他前半句,以为这位骄傲的世子爷准备放弃三姑娘,点点头准备送客:“小女不知礼数,冲撞了世子,既然世子不愿与小女结亲,那……” 等等。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 这小世子刚才是不是说还要来提亲?! 她有些惊恐地看过去,只见那俊俏的少年郎点了点头,一贯扬着的嗓音破天荒地柔了下来:“今日是我之过,惹得唐姑娘不悦,过些时日景安再登门赔罪,只望到时唐姑娘能原谅。” 景安是他的字,京城中人人皆知,他只喜被旁人唤大名,京城中无人叫,也无人敢叫。 据说早些年的时候,有姑娘用了心计贴上来,不知死活地唤他的小字,惹怒他生生在雪地里跪了四个时辰,回去时发了高烧做了噩梦,自此再也不敢往他身边凑。 尤燕白是个混世魔王,在京中仰慕他的女子不少,但也碍于性格不敢接近,家中弟弟比他娇贵,没他不着道,因而受宠也多,喜欢他的人也多。 今日这般好说话,倒是让唐夫人惊讶:“世子说笑,今日怎是世子的错,用不着什么赔罪一说。” 唐夫人只想他日后别来了,自家姑娘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万一冲撞了他唐府可担不起。 尤燕白扯着嘴角勉强笑着,上马车离开的时候差点被绊一跤,思绪不知飞到了几千里之外。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车水马龙,当了十几年霸王的尤世子陷入了沉思。 今日的唐姑娘,与那日见到的很是相似,那不折不屈的热烈性子是他从未在任何女子身上见过的。 今日她唤他小世子时,他虽然感觉到了被冒犯,但那一瞬间的惊喜盖过了愤怒,反而有些心悸。 这样一个鲜活明艳的人,是那样好;若说旁人是鲜花,那唐非橘就是烈日,照的人心里暖烘烘的。 尤燕白撑着脑袋,想起那日少女骄傲的模样,他越发觉得唐非橘好,想要将她据为己有,从此再也无人打她的主意。 这或许就是,旁人所说的“一见钟情”吧。 — 快步逃离的唐非橘心情很好,甩着衣带在一蹦一跳地走在小道里,郁郁葱葱的树叶遮挡住阳光,留下斑驳的林荫。 虽然她出来时屋外已经无人,但她能保证路行止已经听到那句惊为天人的话。 她琢磨着,若是那小世子放弃了还好,若不放弃恐怕日后就有她麻烦的了。 唐非橘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世子看上她哪了,无礼傲慢娇纵在她身上一样不少,换个其他人都对她避之不及,这人倒好,往她身前凑。 唐家小道修缮的非常美,假山流水宛若山水圣地,来往的人只坐在这怕是都能看上一整天。 唐非橘看也不看一眼,踱着步子慢慢往前,身后跑来一个急冲冲的小丫鬟。 “小姐!“春桃满脸惊喜,看着她的眼睛一闪一闪:“小姐得了世子亲睐,日后肯定能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头顶的太阳有些热,但比起这小丫头说出的话算是不足挂齿,唐非橘曲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 第46章 “你这小丫头不要胡言,什么话都往外说,今日是我,明日换成别人可就要打你板子了。” 小丫头捂着头委屈,愤愤不平说:“小姐不是别人,而且小姐被那些人污蔑,受了许多罪,怎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他们!” 唉,她在心里轻叹一声,这小丫头倒是忠心,只是毛手毛脚让人烦。 她背着手往前,正色轻轻斥她:“那也是你家小姐该想之事,你个小丫头做好本分,主子的事莫要插嘴。” 若是那天因为这张嘴惹了事端,一百个她也救不了。 春桃撅着嘴跟在她身后,乖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秋日很凉,春桃这个粗神经很快也意识到,自家小姐只穿了身轻纱罗群就出来,现在冻得微微发着抖。 哗啦啦—— 树叶被风吹动,刮在脸上不疼却带着微冷。 她暗骂自己是个没眼力见的,小姐冻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懊恼着和自家小姐认错,不等小姐回答就往回跑,说是什么要回去拿斗篷。 唐非橘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跑。 秋风刮在身上确实冷,被她一提醒原本没没什么感觉现在也冷了起来,站在原地两只手搓着手臂。 今日之事属实出乎她的意料,不过最后没看到路行止的表情也确实遗憾,本就凉的手更加冰冷,她霎时间后悔了。 动作间,身后来了一个人,并未掩饰自己的行动。 唐非橘提起精神,小心警惕着身后的动静。 “叮——” 一双手还未碰到肩膀,少女转身掏出袖中的匕首迎了上去,短巧的匕首撞上银色的剑桥,发出叮铃一声,响在耳边犹如闹钟,直击灵魂。 正当防卫的少年掀起眼皮,目光落到她发着抖的指尖上,想起不久前听到少女饱含恶意的话语。 她说,她喜欢的人是自己。 可是哪有人会对喜欢的人出手的,哪有人会要杀了喜欢的人呢。 很快二人收了手,路行止扫了她颤抖的身体一眼,迟迟不肯递出手中的橘色斗篷。 这斗篷来处说来话长,刚才他途径小道遇到取东西回来的春桃,但她一脸慌张显然另有急事,急忙拦下他递给他一个薄斗篷,说自家小姐衣裳薄要用这个挡风。 知晓来龙去脉的少年沉着眸子思索几秒,最后接了过去,皙白的手指抵着衣裳料子,摩挲几下停住,将恶劣的想要撕碎它的想法悉数忍了下去。 最后只是弯唇一笑,温柔如春风:“我会交给唐姑娘的,不必姑娘再跑一趟。” 说完转身离开,身后的春桃如同煮熟的虾,戛然红了脸庞,痴痴盯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姑娘倒是敢说,连那种话也说出来哄人。”路行止站在她身侧,不冷不热地挑起了一个话题。 “呵。” 唐非橘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衣裳,咬着牙低声说:“借公子挡一挡,我可不想嫁去宁亲侯府。” “哦?去做那世子妃有什么不好?”路行止真诚问。 那可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她却避之不及。 唐非橘冷笑一声,被冻的脑子不清醒说:“好,既然当世子妃好,那你替我嫁?” 路行止:“……” “罢了,”她轻飘飘的语气又飘进耳中:“也不指望你能给我出什么好主意。” 哪怕知道这姑娘是个欠揍的性子,乍一听到这话里话外都是挑衅的话,他还是没忍住抽了一下眼角。 路行止僵着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姑娘若是不想被他纠缠,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对你没兴趣,只要新鲜感下去,届时便不会再来。” 说的有道理。 唐非橘非常认同,但坏就坏在,她也不知道那世子喜欢自己哪。 不过,她现在不想和这人探讨自己怎样才能逃离那个麻烦世子。 “前几日,你为何态度转变那么大。”她问披上斗篷问。 路行止满脸疑惑:“你说我回去救你?不过是觉得你死在那有些可惜,想给你一个更加盛大的死法。” “不。”唐非橘戳着身前的花,否认说:“在那之前,你的态度奇怪的很,一会儿要和我休战的模样,一会儿又把握扔给了那个女鬼。” 她浅浅点评:“简直比三月的天还擅长变脸。” 路行止回忆起来,那日似乎是系统提议让他和她的关系缓和些,日后做事会比较容易,他当时不知脑子犯什么混,居然还真的答应了。 想在想起,只觉得当时没让那女鬼杀了她真是可惜。 没等到回答,她继续嘟囔:“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没一个是好人。” 虽然她自己也不是。 “喂!” 肩膀被人戳了一下,路行止抬眼果然看到了唐非橘的脸,精巧的脸皱紧眉头看着他,不知思考着什么大事,心事重重。 “做什么。”他嗓音不知为何有些哑,眼睛一躲又看到她纤细的脖子,上面还有前几日未曾消下去浅淡的青紫。 第47章 “去给我寻解药,毒是你下的,就别想跑!”她停了半晌,接着质问:“还有天冰宫一事,也给我解释清楚,他们为何要杀你,还有散神香的解药是不是只有天冰宫才有?” 路行止握住她乱戳的指尖往后退,拉开一大步距离。 他淡淡说:“解药确实只有天冰宫有,只是要从他们那里拿到解药,难如登天。” “至于我被天冰宫追杀……我在天冰宫长大,逃出来时留了个大麻烦在那里,自然就被他们追杀了。” 唐非橘:“……真是不出意外的被追杀原因。” 不过他在天冰宫长大,为何原著中没有写?就连系统也没有提及? 第24章 第24章 天冰宫是什么地方,囫囵吞枣读了整本原著的唐非橘可以给出一个确切答案,那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天冰宫在人间不论黑白,行事全凭心情好坏,不论黑白,救过的人不少,杀过的人也不少。 唐非橘怎么也不曾想到,黑心莲居然是在那种地方长大的。 她记得原著中对天冰宫的一点描述,对于有用的人就留下,每日经受各种残酷的训练,有时吃不饱穿不暖,但也还留了一条命。 若是没用的,就各种方式虐杀,什么火烧什么碎骨都是家常便饭,还有五马分尸这种酷刑也会用,看下来斩首居然是里面最温柔的一种死法。 天冰宫…… 她不由得一哆嗦,一想起这个名字就有种被毒舌盯上的感觉。 绝望而窒息,想逃也逃不掉。 那是潜意识里的害怕。 唐非橘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沉默着转头就往外跑。 这种躲避的姿态,路行止一眼识破。 他曾经看过无数遍,那些孩子对他的畏惧,那个女人时不时的疯癫,被他戳破后的恼羞成怒,深深地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一刻也不曾忘掉。 但他不明白的是,唐非橘在躲避谁呢,是天冰宫,还是……自己。 唐非橘快马加鞭跑出树林,捂着胸口用力地喘息,感觉到一种新生的感觉。 还好,还好。 她心里庆幸,还好没听下去。 天冰宫,她惹不起,路行止以后肯定要与天冰宫的人交手,那些人全都是变态,自己又怎么玩的过他们。 她全身都是凉的,捏着衣裳的指节紧紧用力。 原著里,路行止杀了原身后不久,天冰宫就派人将整个唐府满门屠杀,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曾经辉煌的府邸变成了不详之地。 天冰宫在她这儿可没什么好印象,唐府一家无辜之人惨死于他们手中,纵使她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如此。 她现在只想能避则避,能躲一时是一时。 黑心莲这个中心人肯定不能动,自己断然也不能与他们产生任何交集,只是任务在前,虎狼在后,该怎么…… “三小姐,” 小丫鬟唯唯诺诺走过来,看面孔是个没见过的丫头:“我家小姐请您到屋中一叙。” 唐非橘理了理心情,“带路吧。” 小丫头没想到如此顺利,以为自己又要被罚挨骂,惊了一瞬立马带路。树呲 唐非橘的目光匆匆略过小丫鬟身上唯:一的亮色,黄缎簪花,性子懦弱却正直,可不就是她二姐姐身边最疼爱的小丫鬟。 世人皆知唐府二小姐身子孱弱,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美人,每日连出府邸都是难事,没人想到这位病美人熟读孙子兵法,对这些事颇有见解。 见到真人,果然如唐非橘子所想,是个美极了的大美人,与她的长相恰恰相反,是个眉目凌厉面庞精致的美女。 唐非橘对美人纵使异常耐心,处在玄关处不动,没等到她搭理自己,自己便自找没趣进了屋中。 她能感觉到,从她进来开始,屋中的气氛就很微妙,这种微妙的感觉,与其说是两姐妹关系不好,不如说是她们关系很差劲。 “三妹妹坐罢,可惜我这屋里没茶,不能好好招待你。”唐清悦提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一眼扫过去什么也看不清。 她没偷窥别人的习惯,落座于对面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道:“二姐姐好没趣,请我来却不给茶喝,爹爹前几日可是送来了不少茶叶。” 唐清悦停笔,慢慢抬头,漆黑的眸子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妹妹瞎说的本事倒是增长不少,我这屋里何时有过茶叶。” 唐非橘吐着舌尖,俏皮地终止了恶作剧:“好吧,许是我看错了,我给姐姐赔罪。” 她确实没看到什么茶送往这屋里,只不过借题发挥看看这两姐妹关系如何。 现在看来,关系可算不上好啊。 相对而坐,唐清悦冷眼看着她,收了手里的纸笔:“不必。” 自认理亏,只能小心着说话。 唐非橘不准备和她谈什么家常便饭姐妹情深,敲着桌面进入正题:“不知二姐姐唤我来此是何意?” 空气诡异地沉默一下,那名叫秋水的小丫头意识到什么,转头离开还贴心替他们关了门。 她眼睁睁看着唐清悦似乎松了一口气,出口艰难:“我想问一问,路公子近日如何。” 唐非橘:“? 她不是很明白,按照剧情来讲,唐清悦别说喜欢路行止,俩人就是连见面都没见过,为什么她忽然这么问。 第48章 带着疑虑,她还是回答说:“吃好喝好玩好,总不会亏待了他,没什么好关心的。” 唐清悦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盯着她微红的脸颊,唐非橘有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想法:她二姐不会真喜欢上黑心莲了吧?! 她急忙问,向唐清悦索要答案:“姐姐关心路公子是?” 可千万别真是,暗恋反派是没有好结果的! 但没想到,事情完全没有出乎意料。 唐清悦羞涩着脸,简直一比一复刻了她曾在电视剧中看到的未出阁地少女被蒙骗后死心塌地的情形,和她这样子简直一摸一样。 唐清悦转过身子不让她看到表情,不悦:“妹妹别管!妹妹帮我要一份路公子所阅书籍的名单,我将屋子里那副挂画送给妹妹,如何?” 原来如此,是冲着黑莲花来的。 原来如此,唐非橘明了了,那挂画应当是原主喜爱,才能被当做交易筹码。 “姐姐想知晓为何不自己去问?” 反正黑心莲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对你动手,只要别惹怒他就没什么大事。 唐非橘指尖刮过光滑桌面,刺啦一声难听至极。 “要我去也没关系,我不要姐姐房里的挂画,” 身前少女停下,睁着沉静的黑眸抬头不解:“那你要什么?” 那挂画唐非橘早先就很喜欢,只是父亲早就赠与了自己,不会说将她的东西再送给妹妹,只能再去寻一副,可怎么寻唐非橘都不满意,只要自己房里那一副。 后来她才知道,唐非橘要的哪里是挂画,不过是看她不顺眼,偏偏要她难堪罢了。 唐清悦磨着砚台中水墨,一下一下似轻似重,隐去了神色。 “我这里除了挂画,没有能给妹妹的东西了。” 她虽是庶出,唐家待她也不薄,只是自己这里的东西,这位三妹恐怕看不上。 “姐姐替我办件事,我不要挂画,如何?”唐非橘故作无奈,表情难办:”姐姐应该也听说了,那宁亲侯家的世子着实难缠。” 唐清悦蹙起眉:“世子想法,我又怎能干预。” “事情不难办。”她食指点着桌面,有节奏地敲打:“只需要让他知道我有心上人,让他放弃便可,左右也就是陪我做一场戏。” 这话说的很是轻巧,只是那宁亲侯世子,单这一个身份便是他们不可及的,这这般算计若被拆穿简直就输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这三妹妹,今日还真是出乎意料地胆大。 唐清悦放下笔,如玉清透的指尖叠着那张信纸,动作不疾不徐。 “好,不过妹妹就不止要帮我抄写那份书籍名单了,还要路公子衣食住行的喜好。” “好。” 公平合理的交易,也是挑不出什么错的。 跨出房门的唐非橘脚步轻盈,迎着光不曾回头看一眼背后,被阴影遮住表情的唐清悦,将那信纸放到烛火上。 火舌一点一点卷上纸张,眨眼间将之吞没焚烧,化为灰烬。 躲了许久的秋水这才敢出来,看着小姐沉默寡言不由得愤愤不平:“三小姐那样欺辱小姐,您也是好心,换做旁人早就告到老爷那里了。” 啪啪两声。 唐清悦拍开手上的余灰,淡淡说:“仅这一次,再议论主子就自己下去领罚。” 秋水惊了一下,忘了自家小姐最忌讳他们议论主人家,刚才一时心急忘了,只知道抱不平了。 捏着茶叶包的手戛然一紧,心尖提了上去:“秋水错了,是秋水逾矩,请小姐责罚!” 深知身边丫鬟性子的少女眼一下不抬,只吩咐说:“将那只黑色的信鸽拿来,我再抄写一遍内容便送出去。” “是。”秋水躬身恭敬。 “五日后的清河宴,给王家姑娘回信罢,我去。” “是……” 等等。 五日后的清河宴小姐不是准备拒了么,怎么今日又要去了? 她想不及其中缘由,慌忙接下命令:“是,秋水现在去办。” 清冷阴暗的屋中仅剩一人,少女背影单薄可怜至极,倾泻而入的光芒一点点被关上的门阻挡在外,最终只剩一片阴暗。 一声清脆的铃响,从她身上响彻房内。 * 回到房中,打量着屋内的东西,唐非橘一时有些烦恼。 这些衣裳首饰,总不能全带走,那自己是出去除妖还是搬家,而且肯定会被路行止笑话。 她琢磨琢磨,提起纸笔哗哗写下几句话,飒爽地递给刚回来的春桃: “把这个给路行止,人不在就放在他房中。” 春桃懵懵结果纸条,点点头呆呆地走了。 “?”小姐什么时候和路公子好到能传纸条去对方房中了? 屋中仰着头看话本的唐非橘抬头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尖想起了纸条上的内容,自己倒是笑了起来。 真期待他看到纸条的反应。 唐非橘可惜,今日之后,自己和路行止恐怕彻底无法正常相处了。 第25章 第25章 “小姐!小姐!不好了!” 熟睡的少女被惊慌的吵醒,压着被褥起身。 第49章 窗外有风,吹着窗棱上摆放的绣球花一动一动,没了往日圆滚滚的形状。 灰眸初睁眼时朦胧,她揉着眼睛慢慢坐起来,起床气就要发作,被闯进来的春桃几句话打断。 “小姐!外面都在传您不知礼数,打伤了宁亲侯家的小公子,现在可如何是好!” 春桃急急忙忙,看到她正揉着脑袋,脚步急停刹住。 唐非橘正脑袋疼,才消化完这句话又听春桃支支吾吾: “小姐……夫人刚说要见您,现在正恼着。” 唐非橘手一顿,眼睛半眯起来看过去,只瞧见春桃紧锁着的眉头和抿着的唇,背着光有些模糊不清:“什么?” “哦对,还有还有!”春桃一拍脑门,想起另一件事赶快说道:“还有宁亲侯世子爷,据说今日准备与孙家小姐定亲,宁亲侯还没多说几句,世子爷就说有了心上人,” 唐非橘预感不妙,捋着发丝的手停下,聚精会神听下去。 “——说的是小姐您的名字。” 一句话在她耳中放慢速度,一个一飞进耳朵里。 唐非橘看着她一张一闭的唇瓣,脑子炸了。 “什么?!” 这小世子脑子没问题吧,把她往火坑上架! 春桃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更加不敢往下说,目光瞥到她的眼神后又颤抖着开口:“那,那世子爷还说,您您也有心上人,还拒绝了他,这之前有人说您往□□死过一个姑娘,现在小姐在城中怕是……” 怕是人人喊打。 唐非橘心里接话,咬牙揉着发昏的眼睛,掀被起身下床穿衣一气呵成,马马虎虎梳完妆后推开门就往外走。 光照在脸上,外面是明暗交错落叶纷飞的世界。 笼内的金丝雀抖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翅膀昂首叫了一声又一声,落在耳中婉转动听。 躬身打扫的黄衣婢子专注扫着底下枯黄的落叶,听到声音转头,见是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立马垂首惊惧: “三小姐!奴婢马上去……” 唐非橘将门完全推开,迎着日光在廊下问她:“阿娘呢?” 黄衣婢子看了一眼身后努力使眼色的春桃,小心翼翼开口道:“在,在大堂,正和老爷在议事。” 唐非橘点点头,火急火燎向着屋外奔走,心里盘算着前两日的事情。 那张纸条送过去,路行止却不曾来找过她,如今已经三日,他不会这么沉得住气。 到底是为什么。 唐非橘疑惑,满心困惑得不到解答。 长廊不长,也不短,正好让她跑的出汗,正好在她气喘吁吁时结束。 屋中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沉寂,反而传来几声笑意,听声音可不就是自己阿娘那嗓子,她不自觉皱起眉。 不对劲,出了这种事阿娘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她抬起步子,抓着裙子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害怕惊扰了几人。 “林姑娘?”路行止注意到她,打断了唐夫人爽朗的笑声看过来。 他对面是林岁月与周礼遇,主位与副位上是唐姥爷和唐夫人,唐清悦与他隔了一个位子,身边没有人。 这一声,五双眼睛都聚在她身上,唐清悦没什么情绪地剥着手里的板栗,手边堆了一堆壳。 十只眼睛下,她冲少年点点头,投去警告的眼神,淡定自若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副位上的唐夫人咳了一下,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出声:“来的这样晚,快坐。” 唐非橘机械地点点头,浑身僵硬坐了下去。 一顿饭吃的食不乏味,听着唐夫人欢快的语调和热闹的气氛,她判断出今天那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不然唐夫人怎会不家法处置她。 带着心事吃完整顿饭,她思绪还飘着。 进来收拾的丫头伸着脖子,瞄了一眼,小巧的瓷碗中还剩许多米饭,上面还留着几根青菜和豆腐。 待人全部走后,就连唐清悦也没留下,只看过来一个探究地眼神,就急匆匆离开了。 怪了,她今日急什么。 副位上,雍容华贵的女人揉着太阳穴,精致的脸染上几分疲惫,垂着眼睛没有注意她。 与其说还没注意到她,不如说还不到和她算账的时间。 “今日的传闻娘会找人压下去,但往日那般作风日后给我改了。”唐夫人直了截当,没有一丝犹豫说。 唐非橘知道现在不是她能随便作的时候,点点头认错:“女儿日后会改的。” 唐夫人犹豫几秒,接着道:”你应当知道,宁亲侯世子现如今放话说非你不可,而如今又流言四起……告诉阿娘,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她端正坐直,反问:“阿娘是如何想的?想让我嫁给宁亲侯世子么?” 按理来说,宁亲侯家有钱有权,嫁过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知侯府中人好不好相处,但这些在她这也没什么必要。 唐非橘贯彻的就是好相处就处,不好相处就不处的理念。 怎料还没得到自家阿娘的答案,就被脑子里装死的系统吼了一通:“不可以!宿主不可以答应尤燕白!如果任务失败宿主是会抹杀的!” “尤燕白性子骄傲,是个混世魔王,宿主与其和他在一起,不如看看反派,反派长得好看,而且还会对你好嘞!” 第50章 听完系统对路行止不着道的夸赞,她罕见地沉默下来。 长得好看? 要说长相尤世子也不赖,潇洒俊俏,妥妥一个恣意少年郎。 至于对她好…… 她像是需要这玩意儿的人么? 系统卡了壳,试图准备再找出一些反派善良的动作被她一句话叫停,面上不支声,心里缓缓点赞。 它都忘了,自己的宿主不像别人家的,容易忽悠。 自己家这个不好骗,就差把我不信三个字写下脸上了。 唐非橘脸色一言难尽,怀疑系统对于伴侣的挑选条件过于低:“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能把‘对我好’当做筹码来说的。” 就算是相亲的媒婆胡诌也是往才华和魅力上诌的。 没了解过现代人类对伴侣的要求,系统完全自闭,蔫哒哒说了一句“反正不可以和尤燕白在一起”缩回脑海里,继续装死。 唐非橘好笑。 这么不讲理,她只是干个攻略任务,又不是一辈子和路行止绑在一起了。 这边,唐夫人观察着她的脸色,没看到一点排斥,慢慢放下心。 “事到如今,阿娘是想让你嫁过去的,宁亲侯在京城朝堂内都说得上话,对你和你爹都有好处,日后悦儿出嫁也能容易些,” 话到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唐夫人却又话锋一转:“今早你阿爹来找我,说你从小娇生惯养,宁亲侯夫人强势,世子贪玩,若嫁过去恐怕要吃好一阵哭。” “你阿爹说,让我问问你的想法,你爹不想让你嫁过去。” 嫁到那宛若能吃人一般的侯府,在里面被磨平所有棱角,看着夫君妻妾成群,最终郁郁寡欢含恨而终。 唐非橘沉静,牙齿咬着脸侧的软肉,促使自己脑子能清醒。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浓烈的爱意,比以前的任何恨都让她难以想象的深刻。 她抿着唇,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拒绝说:“我不想嫁,爹也不想我嫁,娘应该也不想我嫁吧。” 唐夫人一动不动,默认了她的说法。 她确实不太想让唐非橘嫁过去,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在宁亲侯府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只是她不可能承认:“你前些日子说爱慕路公子,这两日就去和人坦白,莫要再拿路公子挡枪,若是让世子知晓没你好果子吃。” 唐非橘嘴上应着,实则没往心里去:“全听娘的。” 出了门,她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往旁一扭头,看到凑过来满脸急切的春桃。 不禁想起早上被强拽起来的难受,气哄哄地揉着春桃的脑袋。 春桃脸被揉的变形,依旧听话站在原地不躲不闹,只断断续续问: “小姐,小姐可被夫人责罚?方,方才路公子让我,转转告小姐去后花园一趟。” 至于去干什么,却并未和春桃言明。 唐府并未过多修缮后花园,只是搬了几个花盆与废掉的假山象征性地摆在那,看起来不至于过于丑。 说是后花园,其实和杂物堆也差不多,因为来人少的缘由,东西也是东一个西一个,上面还落的满是灰尘。 唐非橘提着裙子,谨慎地往后瞅了一眼,无人跟来,这才慢步前进。 前方路不长,杂草丛生的地上独独中间有石块铺就,成了一条不长也不宽的小路。 她踩在青砖石上,生了青苔的砖石不算太滑,鞋底踩上去稳稳落下。 一抬头,远处是白衣负剑,清俊纯良的少年,再阳光底下背着手正看她,身后是一片光明大道。 少年眸中黑沉沉一片,似乎蹙着眉毛,不知是离得远了,她看不清路行止眼中的情绪。 一蹦一跳到路行止面前,唐非橘不满这地方难走,撅着嘴不悦:“找我作何?还选在了这偏僻地方。” 听春桃说,这后花园少说有半年没来人了,在这会面是准备和她一起荡个灰头土脸回去? 路行止动了动嘴唇,“宁亲侯世子非你不可,唐小姐嫁么?” 唐非橘抱着手臂,扫了他两眼心明了,阴阳怪气回去:“宁亲侯世子这么好,你怎么不嫁?” “哦对,你是个男人,他不会娶你。” 话罢,她笑的让人心痒,鼓着脸嘲讽。 路行止不想和她争论这些,系统准备的一大堆开场白套路让他全部丢弃,直言: “你说要我陪你作一场戏,我可以答应,只是我想要的酬劳可并不便宜。” 没想到那张纸条的回音会在现在出现,唐非橘意外地看他两眼,随即爽快道:“若我能给就给,不能你大可拒绝,我另寻他法。” 她骄傲昂着头,显然不需要路行止的夸赞,平静地目光看过来也没让她生气。 路行止诧异她居然没有纠缠,要说出来的话就在嘴边打了转。 “……我要你陪我去归月山庄,去寻断魂草。” 同行去归月山庄? 唐非橘心里欢快起来,这下好了,甚至不用自己找借口和他们一起走了,机会自己送上门来。 她点点头,故作矜持地想要拒绝,被拆穿后脸不红心不跳地狂言:”好,我和你们走,你说的承诺也要兑现。” 第51章 “好。” 反派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她明白。 可是,也没人能确定她是不是守信之人呀。 “那就拜托你了,我未来的暧昧对象。” 第26章 第26章 两日后,日头正好。 凉亭下冒着袅袅茶香,桌上摆了三四盘点心,桂花糕桃花酥一个比一个整齐,躺在洁净的盘中任斜阳烤晒。 少女一身云纹海浪银袍,内搭丹青色内衬,头上簪着粉色嫩花发簪,与开的正盛的花一同再亭内,娇艳不分上下。 她饮着未凉的暖茶,估摸了一下时间就差人去请路行止,待小厮走后将袖中的信件抽出,压在杯盏之下。 清河宴今日开始,王绯请了京城内有名有姓的姑娘家,几位能吟诗作对的公子也被请了去,其中包括她二姐唐清悦。 但独独没有请她。 唐非橘捏着点心,不由得叹气起来。 唐非橘啊唐非橘,你在京城内名声是有多不好,人家对你这么避如蛇蝎。 清河宴办在清河,清河最适合游山玩水,诸多公子小姐都会挑选此地宴请旁人,为的只是这一抹清丽景象,因此而得名。 王绯慧眼识珠,前些日子得了些名贵画作,本想在路行止面前大出风头,为此还特意去将那些画的来源画师全部了解清楚,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来的只有唐清悦一人。 她捏着将要被撕扯烂的帕子,接过唐清悦的贺礼,不死心问:“今日怎的唐二姑娘一人来?阿橘妹妹呢?路公子和林姑娘在唐府可会无聊?” 这几句话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为的是谁,什么阿橘妹妹和林姑娘也不过是顺带捎上,打掩护罢了。 她身后的丫头埋头,不敢说她这话的意思过于明显。 唐清悦笑吟吟地答,眼睛弯的更甚:“三妹顽劣,闹着要与路公子一同办事,林姑娘有正事在身,自是没有闲暇时间。” 这话一出,周围静了一静。 贵女们表面平淡无波,心里几乎抓狂的要死。 唐家三小姐还真是运气好!那样会带来不幸的怪物居然也配缠着路公子! 至于林姑娘的正事,在她们心里是比不上那提着剑散漫的俊俏少年郎一点。 “王姑娘今日还需招待客人,我便不拖延了。” 唐清悦不欲与她谈论下去,点到即止,携着身后正茫然的小丫头匆匆离去。 身后,是嫉妒的目呲欲裂的王绯。 唐非橘,我要你身败名裂! 这边,路行止被小厮好说歹说带到凉亭,一挪眼看到亭中颇有闲情雅致的唐非橘,正赏花吃茶,好不自在。 “唐姑娘好兴致,还有心情赏花。” 他抬步上阶梯,一晃来到唐非橘面前。 唐非橘见是他,嗤笑一声掐了一枝枝杈朝路行止甩去,脆嫩的树叶即将碰到他时,被兴冲冲出鞘的追月剑斩了个利落。 少年没蹭住一点,那树叶甚至没有飘到他衣裳上。 她更加恼了,扯扯嘴角推开蹭上来的追月剑。 被无故推开的银剑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只能灰溜溜跑回主人身边,垂着剑尖一副受欺负的模样。 唐非橘咬了一口桃花酥,只瞥了一眼。 好剑,但是戏太多了。 路行止显然也烦,低声不知说了两句什么才让他乖乖回到剑鞘中。 周遭安静下来,有眼色的小厮不知不觉中离开,顺便拦住前来报忧的春桃。 “赏个花而已,又不是杀人全家,要不要这么意外。” 她拿起那封信件,拇指和食指捏着,轻轻递过去。 “我托人查了,谣言是尤二公子传出来的,昨日被尤燕白发现,在家训了一顿。”她啧了一声,“尤燕白的人也没那么好用,也就比我早查出来半日。”书赐 路行止盯着少女莹白的指尖几秒,缓缓接过,展开扫了两眼,不知看到了什么一顿,许久才反问:“所以?” 唐非橘浅浅品着茶,乐呵起来:“所以需要你来,尤燕白不好对付,光是几句流言蜚语可没那么容易让他放弃,需要一些猛料。” 他折起信封,落座于对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太阳慢悠悠从东边往西边跑,影子也跟着晃动,空中时不时传出几声鸟叫。 唐非橘生的漂亮,路行止想起系统曾说过的话。 [要知道,唐非橘可是美人榜前五,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便性子差了一点,难道就不能因为她的美貌原谅她么?!] 他承认,系统说的不错。 精细立体的五官在阴影下依旧漂亮,它五官并不算大气,反而有些小家碧玉,弱柳扶风,多有几分落花之恣。 唐非橘很漂亮,一眼就能撞进人心。 “你要我陪你做戏,扮演你的情人?”路行止冷冷揭穿。 “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情人爱人无所谓,只要能帮上忙就是好人。”她眨巴眨巴眼睛,满脸俏皮说。 望着路行止没有波澜的眼睛,她想起往日见过的沉水,没有一丝波动,她没忍住心思,继续探究地望着: 第52章 “说实话,宁亲侯可不是我能得罪的人,即使前几日我那般放肆拒绝过一次,也还能用我不识人来圆,只是日后呢,日后我再拒绝打了尤燕白的脸,那就是不知好歹,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我想到了你,恰好你想要我去天冰宫,恰好只有你能用,恰好我和你比较熟,所以才想出了这法子,而且又不是真动手动脚,顶多就是抱一下而已。” 此刻的唐非橘并没有意识到,现代人礼节性的抱一下在修真古代时是异常亲密的行为。 现在的她只知道,这个人要是不帮忙,自己的任务和美好未来全会消失不见。 这一连三个恰好,让路行止始料未及。 他捏着写了密密麻麻字体的信封,只扫了一眼开头,蹙起眉毛:“所以你自己找的麻烦,要拉我一起进火坑?” 竹亭外的春桃越过拦人的小厮,悄悄探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阴影下笑的漫不经心的小姐和黑着脸的路公子。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位路公子的反应像是无奈地愤怒。 唐非橘提起轻盈的裙子快速起身,三两步跨到他身边,抽出那张密信,放在烛火上燃烧殆尽。 “你的顾虑和这件事应当没有关系,只是一个小事,我猜你不在乎。“她松开手,任最后一点碎屑随风消失:“不愿意答应我的原因,我猜是你对我的不满。” “从你第一次见到我,到后来我接连捅了你两刀,再到后来湘花阁你被逼出现,都是你对我不满的原因,就连到现在你也不愿意给我解药解了这散神香。” 她轻轻提起那壶搁置许久不曾开封的酒壶,象征性替少年斟了半杯酒,不多不少。 她再次弯起眼角,不同于前几次的嘲讽蔑视,精致的眉眼软了下来,多了几分柔情。 “可是这怎么能怪我呢,不论是蛊毒,还是那一刀又或是湘华阁,都是你先生了事端,我不过是小小的反击了一下而已。” 无论是她未曾穿来之前,蛊毒是路行止因为自己内心的阴暗下的。 刚穿来的那一刀也是他先动的手,自己不过是如他所愿。 至于湘华阁,他路行止能借刀杀人,她为何不能利用一下那个不靠谱的系统任务呢。 在这刀光剑影的世界活下去,总要利用合适的资源。 白衣少年黑下去的脸恢复原状,清俊的眉眼被翻旧账时微微动了几分,很快归于平静。 他嗓音越发清冷,有种骇人的冰冷:“所以这是报复?” 这种情况下拿那些事出来,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威胁。 拿这种不为人知的,能影响到他任务的秘密出来,只为了能威胁他答应这个荒诞到离谱的交易。 放在以往,路行止定然不会答应,没准还会把提议的人脑袋砍了第二天挂到府门前示众。 但面前这个人动不得。 他摁下要发作的脾气,闭了闭眼重复问:“你在威胁我?” 唐非橘非常意外,刚要反驳又觉得他这么说也对,索性大方承认:“你这么想也行,无论是报复还是威胁,总归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太阳高挂,她盯着晃着涟漪的清茶,觉得时间有些久,便抛出了最后一个鱼饵: “玄天剑与断魂草一同在京城出现过,至于在哪,就要看路公子的态度了。” … 王家在京城内也算数一数二,王家独女也在美人榜上排的上名次,来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许多。 这清河宴已经过去大半,宴会上贵女公子门结交相谈甚欢。 王绯容貌端庄,端的一副深闺大小姐模样,做事分寸恰好不失礼数,在宴会上也是结交了不少好友。 只可惜心里想的那个人不在,她自然也没有多高兴。 一个满头发钗簪花的少女掩面而来,眼神缺落在独自一人的唐清悦身上,目光有些轻飘飘的:舒茨 “这唐二姑娘身子可真是不好,这才不久便成了这幅模样,不过据说唐三小姐的身子不错,可惜一双眼睛灰白,如同怪物。” 王绯一个眼神也没给她,趾高气昂接话:“唐非橘身子再好也是个会惹人厌恶的怪物,唐二嘛,一个女子读什么兵法,与她那奇葩妹妹也不无区别。” 这几句话,明晃晃在说,唐三是个怪物,唐二也是个奇葩。 簪花女大笑起来,捂着肚子还不忘嘴上回应,极其认同:“王姑娘说的是,王姑娘说的太是了。” 许是笑声感染力强,王绯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二人的动静很快引起旁人注意,许多公子小姐频频投过来目光,其中自然有唐清悦的。 她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两个妙龄女子,眉心稍稍一压,觉得不对劲。 太怪了,这么久还没动静不像是王绯的作风。 还不等她接着想,就听见王绯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长廊下传出,流进众人耳朵里。 “唐非橘勾引男人的手段倒是不错,只是路公子都不搭理她,前几日除妖唐非橘还伤了路公子,一下子捅了两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53章 原本安静的众人一下子炸了,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唐三小姐原来是这样的人……” “怪不得所有人不起喜欢她,活该!” “路公子太惨了,唐非橘凭什么伤了人还不道歉,还死不要脸缠着路公子!” 处在舆论半中心的唐清悦冷静地看着谣言从无到有,平静地饮了一口茶,实则已经头皮发麻。 王绯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德行,也敢这么往人身上泼脏水! 第27章 第27章 拐角处,听了许久的少年放开快要被捏碎的请柬,冷着眸子从阴影中出现。 他一身青衣如新生嫩竹,立于风中不摇不摆,挺拔的身姿让人无法忽视,不偏不倚成了视线中心。 “这一出好戏可真是好,王小姐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一出戏搭了这个戏台子?” 尤燕白冷着脸说,面无表情的脸色吓得在场所有人不敢说话。 一群人没一个人敢说话,全部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王绯本来就没想闹大,看到尤燕白的呵斥脸白了不止一个度,笑容自然维持不下去,抿着唇低声反驳: “姐妹们不过是开个玩笑,世子殿下言重了。” 一旁的簪花女脸上刷一下没了颜色,看到王绯投过来狠厉的视线,硬着头皮气势不足地附和她:“是,是呀,我们都是闹着玩的,殿下这么说可是……” 尤燕白扫她一眼,冷声打断,“言重?我看王小姐污蔑旁人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有没有言重。” 一瞬间,十几人相聚在此,却无一人敢言。 宁亲侯世子是个什么脾性,就算不知也早有耳闻,尤燕白虽然是个混世魔王,却也嫉恶如仇,最看不得的就是污蔑之类。 今日清河宴,他还特地命贴身侍从拿了身低调的衣裳,细细整理挑选了半个时辰才出门,只为出现不砸了场子,也为了能在唐非橘心里留一个好印象。 没想到到了此地,心中人没见到,倒是让他撞上了这种事。 少年束起的马尾垂在绣着锦绣云纹的青衣之上,三千青丝漆黑如墨,衬得少年人面庞愈发俊郎。 他慢悠悠踱步过去,面无表情盯着女子昳丽的脸,黑靴与沉木碰撞摩擦,发出的阵阵闷响如同行刑前步伐缓慢的刽子手。 王绯掐着身旁女人的手臂,强壮镇定站在原地,手下却是已经青紫的莹白手臂。 女子忍着痛没有惊呼出口,后退两步躲在她身后,眼神慌乱不知在看何处。 小世子眼神环绕她们一圈,侧了侧头笑起来:“两位姑娘都是女子,应当知晓女子被污蔑清白会如何,何况这种勾当,传出去对二位也没什么好处。” 继而,他扬声说:”诸位,方才之事算是个‘玩笑’,还望诸位莫要放在心上。” 奇怪飘飘一句玩笑,就给刚才的事定了性。 只是他是世子爷,在座的每一个人敢反驳,躬身应是,拽着身旁好友逃离此地。 他们也从中稀里糊涂明白了他的意思——玩笑嘛,当个乐子,不要说出去。 王绯放了手,上前对他行了一个礼,暗含感谢:“殿下今日教诲,绯儿谨记于心。” 宁亲侯家得皇上青睐,地位权势都在王家之上,她惹不起,也不能惹。 尤燕白没与她周旋的心思,招呼身后的男人把贺礼献上,打开盒子是个靛蓝色的青花瓷瓶,能看出烧制之人手艺精巧细致,做工堪称完美。 他摆了摆手,心思逐渐跑开:“今日之过算我没看见,只是你若是这般树敌,日后的路可不会太好走。” 她们这些女子想要的,无非就是寻个好人家,寻个有权势的嫁了,能给父亲家族添荣。 但恰恰因此,频繁树敌才会让这条路过于艰难。 王绯维持着的笑容一顿,接过盒子抱在怀中看着垂下的红穗,扯下嘴角底底道:“绯儿知晓,只是唐三姑娘行事乖张……” 尤燕白揉揉眉心,在心里对着她狂吼: 本世子当然知道她行事乖张!哪有女子会甩别人一巴掌?哪有女子会调戏别人?他又不是眼瞎! 但想到她身边的那三人,又不自觉觉得正常。 他更加用力地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荒谬。 她这种行事自然不好,虽然他很有兴趣,但也断然受不了这么性格鲜明的女子,他觉得,唐非橘应当再柔些,刚柔并济才是最好的。 这些他都没有说出来,敷衍了王绯这个主人几句就匆匆离去,看样子急得很。 凉亭之下。 温茶早就已经凉了,白衣公子也已然离去,只剩敲着石桌悠闲渡日的唐非橘。 少女身披红色大氅,倚着红木栏笑看秋水流逝,身侧有雀鸣相伴,好一幅美人赏秋图。 春桃掐着时间过来,手中还提着一壶刚温好的茶水,见只有她一人诧异几分,随后恢复原貌笑着凑过来:“小姐还要茶水么,春桃替小姐续上。” 唐非橘晃着纤细白如玉的手,头也不抬无所谓道:“随你,我再赏一会儿,你再去拿些糯米糍过来。” 刚续上茶水的小丫头听见吩咐应了声是,转身开开心心地跑去厨房去,一下子拿了不少,在心里嘀咕: 第54章 小姐今日难得心情好,还邀路公子一同赏景,可要多拿些,不能坏了小姐兴致。 此刻心里悠闲的唐非橘只当她是又生了什么奇怪想法,笑了一下转而思索起林岁月此刻在做什么。 约摸是和周礼遇在寻那玄天剑吧,只是那剑被盗走后在京城辗转几手,为什么后来去了归月山庄? 那佛子和这剑又有什么联系? 唐非橘眯着眼,生了朦胧睡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似是要睡去,但思维仍不断运转着。 是啊,这横天而降的佛子和玄天剑有什么关系呢? 赶回来的春桃见她这样子吓了一跳,好说歹说才将人哄回房中,待睡下时已夜幕降临,接近酉时。 次日,唐非橘揉着发酸的脖子起身,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头,仍觉恍惚。 不知是不是昨日白天那番谈话的缘由,她这一夜里重复梦见路行止拿着那柄银剑交到她手中,低垂着眼睫似是祈求说: “你不是想要报复我么,那就杀了我吧,阿橘,杀了我吧。” “阿橘,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 一遍一遍,宛若梦魇。 真要说起来也算是梦魇。 真是疯了,她锁着眉头想,居然会做这种梦。 路行止要是能主动让她杀了他,那也能让系统开开天眼了。 刚起床发懵的唐非橘稀里糊涂跟着春桃穿衣束发,半闭着眼睛看也没看春桃往自己头上插了什么东西,只觉得头上一沉,坠的头皮一疼。 抬眼看过去,自己头上不止一个发钗,明晃晃插了满头。 唐非橘无言,许久转头:“这是什么新时代流行造型么?” 春桃没反应过来,摸不准她的意思:“啊?” 什么新时代?什么造型?小姐在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罕见地好声好气:“把这些东西去了,我还不想当一个行走的首饰铺。” “哦哦。”春桃立马把那些东西拔了。 看着那些发钗一个个从头上离开,唐非橘不仅头皮一松,心里也一松。 好险,差点就顶着这满头东西出去了。 春桃微微弯腰替她画上一个精细漂亮的花钿,在脸上很突出,衬得眉眼多了几分精神。 大功告成,春桃格外喜欢:“小姐今日绝对能夺得世子殿下青睐。” 唐非橘扶着鬓角的手一顿,猛的转头:“尤世子?” “对呀,”春桃替她将衣裳打理整齐,站在身后眼睛弯弯,在这温暖的房间传入她耳中,却犹如雷劈:“世子殿下今日前来,说是要和姑娘一同逛街,夫人也同意了呢!” 春桃替她着急,这小丫头看着瘦弱,实则力气大的很,她一个被拽的一个趔趄,扶着门框站住身子。 她娘可不就同意了么,那可是宁亲侯世子,再怎么也是不能得罪的人。 想她纵横网文这么多年,这种情节也不是没看过,只是出现在自己身上可就没看的时候那么爽了。 这种闲逛的情节要么暧昧,要么就狗血。 非要在其中选一个的话,她宁愿选狗血。 三两步跨过长廊,直奔对面那扇红木门前,还不等她敲门,就已经见它自己打开,迎面出现的是半披着头发的少年。 少年今日用一根木簪半挽着头发,一身雪色衣衫如同腊月寒霜,那双眸子漆黑如墨,一眼望过去拒人千里,任谁也不敢靠近。 正要开口的唐非橘看到他的脸停了一下,不出半刻恢复平常,扯着嘴角笑起来:“路公子,好巧,一起出门逛街啊。” 半披着头发的路行止垂眸看着少女稚嫩的笑颜,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在看到她今日穿金戴银,更加贵气的锦衣绸缎穿在身上,明显一副打扮过的模样,这种感觉就更加重了。 他后退半步,才答道:“没兴趣。” 唐非橘挑眉,面上笑意不减,只是不达眼底。 她笑道:“没关系,有没有兴趣都一样。” 反正最后都要同我出去。 唐非橘意味不明地将人一把拽了下来,转而碰到他右手坚硬的剑桥,硌着自己的手臂有些难受。 她看了一眼,果然修士剑不离手。 春桃跟在身后不敢说话,她不知道小姐为何总冒犯这位路公子,偏偏这路公子好脾气还不生气。 手臂上一股力气出现,他毫不费力被拽出门,压着剑鞘的手稍稍一挪,不时又挪了回去,一如不曾发生过。 路行止跟在她身后,也不恼,乖顺的任她动作。 唐非橘心里诧异,慢下脚步与他并肩,探头疑惑:“我还以为你会撒泼打滚不和我走。” “撒泼打滚是三岁孩童才会做的事。”他淡淡说,嗓音不疾不徐:“要我帮什么忙?” “哇。”唐非橘很给面子地惊讶了一下,紧接着指了指尽头的屋子,想也不想干脆说:“帮我打碎一个青少年的美好幻想就行。” 路行止望了一眼,暂定截铁拒绝:“不帮。” “?”唐非橘抓着他的手一紧,拽着人停下,满脸都写着荒唐俩字:“你昨日答应我的全都喂狗了是吧。” “昨日是昨日的,今日是今日的,宁亲侯世子你惹不起,不代表我就能动,”他眸色低沉,反手握住唐非橘的手腕,感受着手下跳动的脉搏,一字一句说:“我可不想和朝廷惹上关系。” 第55章 看着他的眼睛,情绪竟不似有一点假的。 唐非橘骂道:“骗子!” 路行止无所谓:“反正在你这我也得了个蠢货的名头,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唐非橘:“……” 少女没想到这人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如小鹿般灵动可爱,心中想的却是: 我当初为什么没一刀捅死他? 第28章 第28章 路行止看出她心里的怒气,松了手笑起来,悠悠道:“当初若是你一刀捅死我,就更拿不到解药,今日之事也没人陪你演戏。” 这么算下来,路行止的用处居然还不止一点。 想到此,没法如自己所愿杀了路行止,唐非橘心情更加不好了。 只是再不好的心情也要忍下去。 她闭了嘴,任这黑心莲如何逗弄也不肯张口,铁了心不与他说话。 路行止笑了一下,在系统心惊胆战的目光下停住恶趣味,与往常一般无二。 提起来的一颗心落了地,系统擦了一把汗,后知后觉。 这宿主又差点暴露人设!差点人设和任务全没了! 路行止本人没多大感触,反而轻轻瞥了一眼自己快要被捏烂了的袖角,和少女愤恨刀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目光,不觉懊悔。 这唐非橘,逗起来还挺好玩的。 二人随风而入,风声乍起晃掉了不少树上枯黄的枝叶,如舞蝶在空中落下一道优美的弧度,乘着风去往水坑中心,泛起一道涟漪。 今日风不算小,也不算大,进屋前唐非橘已经放开白衣人的袖子,途中还多次暗中提醒“少说话,少气人。“ 警惕意味到达了顶峰。 品着热茶的唐夫人看道一早风尘仆仆赶来的女儿,心中多了几分柔软,似是一汪春水因为她这颗石子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命人接下唐非橘手中的大氅,看见身后的路行止一点意外没有,吩咐下人多上两杯热茶。 端庄的夫人笑不露齿,眼睛略过和路行止凑在一起紧紧一点不分开的唐非橘,心底觉得头疼。 这丫头,演得也太过了点。 但表面她还是维持着那副模样,不冷也不热:“阿橘和路公子来的急,喝杯茶暖暖身子。” 尤燕白从唐非橘进门开始视线就黏在她身上,可谓是一刻不离,不带掩饰的目光从她身上挪走到了身边的少年,转而化为一抹厌烦,又被藏下去。 他同样笑起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孩喝了一口嘴边的茶水,盯着唐非橘满是笑意:“燕白今日突然来访,让夫人费心了,今日我来也是想为前几日之事赔罪,家中阿弟做出的事,污了姑娘名誉,是尤家之过。” 拉着路行止,她顺着二人坐了下去,刚拿起桌上的糯米糍往嘴里塞就听见这句话,不由得笑出声来。 尤燕白看过来:“阿橘?” 她一只手拖着下巴,侧了头漫不经心笑眯眯说:“世子先别急着和我拉近关系,我倒是很想知道,我这名誉被毁后尤二公子一个主谋是这样的?” 这意思,明显就是想看尤之羽是如何被处置的。 “家母罚子羽去乡下一年,好好磨炼一下心性,子羽自小娇生惯养,去了乡下恐怕要吃好一阵苦。”尤燕白淡淡补充。 唐非橘绕着头发,听完没太大表示,不在意地点点头,表示知道。 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话虽然说的好听,可去乡下算得上什么折磨,比起一个女子的声誉可差了了,但谁都能看出来这话里话外都是护短,她也就不在追问,没什么意义。 唐夫人眼见气氛尴尬,三人谁也不理谁,路行止进门更是一句话不说,另两个一个想说一个明显不想理。 她便出来打圆场:“今日天气也好,城南的市集繁华,三姑娘去市集替阿娘买些针线回来,记得只要听雨亭那一家。” 被叫到的少女向外看了一眼,万里晴空没有一片云,晴朗到她或许穿的再薄一些也不会冷。 还不等她应声,尤燕白就很自然地接话:“好呀,我和阿橘一起,正巧逛一逛市集,解解闷。” 两道期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唐非橘顶着压力,被迫应:“好。” 唐夫人动作很迅速,几刻钟便备好马车,急忙忙地把她们送到门外,一双眼睛里看着她加油打气,莫名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要上战场了一样。 她心下笑起来,面上正色严肃,点点头和这两个在她心里没一个靠谱的男人上了马车。 唐府的马车算不上金碧辉煌,没有什么金银镶嵌,只是简简单单的马车,燃着一点好闻的木质香,飘在整个马车里。 唐非橘半掀侧边的竹帘,灰色漂亮的浅眸盯着外面一闪而过的车水马龙,不自觉眯起眼睛。 心上人在眼前,尤燕白怎会坐以待毙,他黑色的眼珠落在那升起的香烟上,慢慢开口说:“阿橘可喜欢听书?落雨阁的说书先生说得好,去那里消磨时间是不错的。” 说罢,小心看过去一眼。 只见唐非橘慢慢转头露出一个奇怪的眼神,圆溜溜的眼睛带着困惑,直言问出心中疑惑:“世子殿下,你为什么喜欢我?” 第56章 尤燕白被问怔住,下一秒才答:“阿橘性格好,所以我才喜欢。” 唐非橘呵呵两声,笑声意味不明暗含嘲讽。 性格好?整个京城恐怕也找不到一个和她这样性格坏的人了。 她不咸不淡继续问:“是么,可是我们一共才见了不到三次。” 其实真要说的话,满打满算也才三次。 只是她不知道湘华阁那日这位宁亲侯府大公子也在,以为唐府提亲才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可我对姑娘一见钟情二见倾心,无论见多少面自然都是喜欢的。”尤燕白堪称爽朗地嗓音说出了让唐非橘几乎沉默的话,但他本人好似没有察觉,反而将手中的折扇递了过去,笑若灿阳。 唐非橘象征性笑了笑,只当他在放屁。 她活了二十几年,最不信的就是一见钟情这种答案,说出来在她眼里就是敷衍。 气氛越来越尴尬,唐非橘眼珠转到被自己强拉上车冷脸的黑心莲身上,一时玩心大起。 “路公子今早还说要陪我一起去买胭脂,只是不知城南哪家铺子的胭脂好,我还未去逛过,世子殿下知道么?”她慢悠悠问,娇俏地嗓音绕着二人耳边循环不散。 离得最近,路行止也最不想听到她的声音,索性闭眼装没听见。 被问到的尤小世子本该心情很好,只是听到那一句路公子之后脸色刷的下来,犹豫几秒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继而悠悠道: “城南临河,一家胭脂铺价格公道实惠,其中可挑选的样式也多,阿橘没准能找到什么想要的。” 得到结果的少女不出意外点点头,继续沉默下去。 一间马车无一人说话,寂静的气氛直到城南街巷才缓和一点。 下了马车,唐非橘目不转睛盯着下面画的栩栩如生的糖人,掂了几下手里的碎银子,不得不移开视线。 真是倒霉,早知道多带些银子出来了。 她叹气一声朝着胭脂店而去,走的越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胭脂店装潢并不奢侈,装饰风格都很低调,一些木材用的只是中等品质,可来往的富贵人家的人却很多。舒赐 一个个小姐穿金戴银挤在这几间小房子内,涂着嫣红的口脂和旁边人窃窃私语,时不时有几声娇笑。 怪了,原著里可没有提到这个地方。 唐非橘面不改色地塌进去,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小厮很快迎了上来:”姑娘来买胭脂?正好这个季度有新品,姑娘可要看看?” 恰巧进门手边的一个小盒子,包装精致完美,和外面看到的一整栋楼的风格完全不同。 她拿起来左右看了看,随意答着小二的推销:“新品?那拿上来看看,还有那几个,我也要看。” 她随手一指,转头把手里的胭脂递给了路行止,但少年只是垂着眸子冷冷看着她的动作,许久也不曾接过。 唐非橘递的手都酸了,看他迟迟不接那心里压下去的恼意翻涌上来,一双圆眼瞪着他满是威胁:“你再不接就要错过一个好东西了。” 路行止满心茫然,半信半疑地接过去把盒子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不对,正要开口呛几句她忽然定住眼睛,看着上面小小的一个图案不动弹。 抱着双臂的少女欣赏着这一幕,顺手捞起旁边一个胭脂盒悠哉悠哉地在手上试了试颜色。 她对着光看了看,还算满意。 还行,颜色不错,挺好看的。 尤燕白看着相处熟稔但气氛怪异的二人,心中觉得奇怪。 他们二人这相处方式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哪有相爱的人会这样和自己的爱人说话,这姓路的也不像是喜欢阿橘,看她的眼神跟仇人一样。 他站在阴影角落处又看了几眼,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 肯定是阿橘不接受他才会随便拉了个人找个理由来搪塞自己,装也装的不像。 他上前拍了拍路行止的肩膀,眼神里有些同情:“公子对胭脂不熟吧,这种包装的东西一般都是……” 前方,路行止感到身后的动静,忍着要拔剑的想法甩开尤燕白的手,淡淡看过去一眼。 尤燕白却被他锋利的神情震住,抬起的那只手僵在半空中,久久不曾落下。 真是日了狗了,他没事管什么闲事。 路行止将胭脂盒放回去,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说:“不熟,也不劳烦世子介绍了。” 口气狂妄自大。 尤燕白咬了咬牙,撇了头替唐非橘寻胭脂去了,只留下挂着浅笑不嫌事大看戏的唐非橘,倚在门框上有些吊儿郎当。 “看出来了?”她散漫问。 那金属盒下的图案虽然小,但别具一格的是下面的颜色非常鲜艳,凹槽里面似乎是渡了一层金,想看不见都难。 路行止嗯了一声,眼睛在上面又打转一圈:“所以你不是不管天冰宫的事?” 他这么一说,唐非橘想起自己似乎的确说过不想掺合进这些事里,那时自己还特别笃定能尽快把黑心莲给搞了。 现在…… 不理也罢。 她清了清嗓子,随意扯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命都快没了去找解药不合理?不过我的确不想管,但不是身上还有蛊毒,本姑娘年纪轻轻还不想英年早逝。” 第57章 顿了顿,她又幽幽道:“这事你也跑不了,别想跟我撇清关系。” 第29章 第29章 胭脂铺午后人越发多了起来,人挤人让原本初秋自带的凉意也暖了几分。 唐非橘随意挑了几盒还算顺眼的胭脂,付了银子让小厮一齐打包带走,自己则是悠哉悠哉出门逛起了市集。 后方匆匆跟上的尤燕白惊讶于她的干脆利落,面色疑惑:“只要这几样?会不会少了些?” 不怪他是这种反应,要知道,往日里自己见过的女子那个不是在胭脂铺这种一待就是半个时辰,一刻钟就出来的不能算是少见了。 他根本就没见过! 唐非橘同样疑惑:“够用就行,买那么多回去供着当祖宗么?” 不等尤燕白回答,就听她接着继续说:“还有殿下,您是世子,没必要来陪我逛街的。” 她都抗拒的这么明显了,这小世子有时间缠着自己还不如去再找个姑娘培养感情。 “我不。”尤世子摇头拒绝,握着扇柄点着另一只手的掌心,神色认真下来:“阿橘,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万一呢,万一相处下来你能接受我呢?” 唐非橘深吸一口气,婉言说:“可我有心仪之人。” 说罢,意有所指地朝路行止看了一眼。 暗示意味不要太明显。 路行止:“……” 路行止微笑:“没错,我也喜欢她,世子还是不要横刀夺爱了。” 这谎话编的,他要是信就有鬼了。 尤燕白大惊失色,眼神在他们俩之间徘徊。 唐非橘本以为他就此相信要放弃了,没想到他拿着扇子一敲脑子,大彻大悟。 “你俩骗鬼呢。” 唐非橘扯着嘴角笑,心说他俩不是骗鬼的是骗人的。 尤燕白虽然混蛋,但脑子也还算好使,稍微一观察就能看出来他俩之间细枝微末的不自然。 这种细节如果没被注意他就真的会认为二人是一对相互钟情却害羞的恋人,一旦被注意到就让他觉得 ——这俩人的演技真的不行。 “我倒也不是什么傻子,”他看了一眼唐非橘僵硬的不愿意牵上旁边少年的手,觉得好玩:“你们之间……” 话未完,远处一男孩策马而来,玄色衣袍在空中翩然翻飞,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到了近处他一眼看到惹眼的尤燕白,拽着缰绳停下马步。 尤世子也常骑马,没被这阵仗吓住,只是看到马上人的脸不免心虚起来,飘着眼睛不敢直视他。 黑衣男孩瞪了他一眼,扬声骂起来:“哟,这不是世子殿下么,居然会在这逛集,怎么着,是我府上的茶点不好还是吓人伺候的不好,让殿下宁愿在这吹冷风也不远去我府上赴约?” 尤燕白尴尬一笑:“我记错了日子,本想今日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若是有明日便给你送过去,怎想记性不好弄混了日子,是我之过,是我之过。” 少年气哄哄哼了一声,一瞥看见旁边正扶着人仰马翻的卖糖葫芦的老者的唐非橘,一时间心如明镜。 这姓尤的,扯什么记混日子,摆明了就是来追女孩的! 真当他眼瞎啊! 他又骂了几句,待心里气消下去大半才道正事:“今日侯爷让人传话过来,说你不务正业成日偷鸡摸狗,要送你去禁军手底下磨炼。” 男孩说着,越往后越咬牙切齿:“还说若是我等再顺着你那样花天酒地,就和我爹说把我也送去禁军,那可是禁军!进去了出来得丢半条命,我谢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禁军在朝廷上势力不小,正因如此筛选也极其严格,有命进去还真不一定有命出来,就算出来也得丢半条命。 更何况这几日禁军燕大人不知为了什么忙的焦头烂额,正是烦躁的时候若是此时把他塞进去,那可不就是要了他的命! 尤燕白听完脸色也白了几分,他在心里狂嚎: 吾命休矣! 走的时候,世子殿下精神都恍惚了几分心不在焉地与唐非橘道了别,与那小公子一同离开。 唐非橘看着二人一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进了禁军是不是就没时间缠着我了?” 路行止看了一眼,想起了听说的禁军的传闻,虽然认同却还是眯起眼睛:“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你的演技烂到家了。” 她抓起一旁的糖葫芦,丢下一块碎银给老爷爷,狠狠咬下一颗红润的山楂。 “你精通杀人之法,演戏却烂成这样,我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我的震惊了。” 路行止看她一眼,浅浅笑着:“是么,我还以为你找我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种情况。” 糖葫芦很快见了底,她嚼着最后一颗山楂,愤愤地想: 谁知道你这个反派演技这么烂!装好人的时候不是挺好的!还骗了不少人。 但自知理亏,她转身朝马车走去,背影隐约能看出气愤。 “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早知道你演技这么烂我就换个人了。” 第58章 换个人? 路行止不知为何有些不满,眼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越来越远,他舔了舔尖锐的虎牙,敛下眸中的阴郁。 不知为何,有些想将这人拉回来,掰着她的下颌…… 然后呢? 他有点茫然,掰着她的下颌然后呢?要做什么? 他是觉得要往下做什么的,但却不知到底要做什么。 左胸腔的心脏一下一下强有力地跳着,在目光触及那一片橘色衣角的时候更加快速,砰砰几声在耳边如同惊雷炸开。 他站在原地,等秋风吹的自己发热发懵的脑子冷静下来,才抬脚离开。 “公子!” 一个衣着粉群面色娇羞的女子手握翡翠发簪朝他走来,一小步一小步仪态极为端庄,看着他的眼神有几分痴迷。 她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和路行止对上目光,又匆匆撇开:“公公子,敢问公子可有婚配?小女对……” “不曾。”路行止端的一副温润模样,柔声回她。 女子眼睛一亮,“那公子后日可有空,后日京城会放花灯,不知能否与公子一同赏灯。” 他婉拒,嗓音也冷淡几分说:“不了,后日我有事。” “那……” 路行止黑如墨水的眼睛看着少女,烦躁的嗤笑一声,随即目光狠厉道:“滚。” 女子被他这模样吓到,捂着嘴后退几步撞到后面的木凳,小腿一痛才反应过来,提着裙子拔腿就跑。 生怕他下一秒拔刀似的。 始作俑者看着女子离开的身影,目光渐渐滑落道她粉色的襦裙上,下面用精密的针脚绣了几朵粉嫩嫩的荷花,盛开在裙摆处。 他目光一顿,不过三秒收了回来。 不如那日唐非橘穿的好看,他飘着思绪想。 眼睛也不如她的亮。 也没有她那样的明媚。 更没有…… “你愣在哪干什么?” 远处,他听到有人叫他。 一抬眼,自己心里想的少女就坐在马车里,掀着竹帘拖着下巴看他,似乎好一会儿了。 只见她眼珠一转,恶劣道:“路公子这么喜欢站在冷风里,不如就徒步回去吧。”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眼尾微微上扬,圆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状,眼神里总会流露出几分明晃晃的恶意。 眼睛却依旧灿若星辰。 真好看,他忽然这么想。 徒步是不可能徒步的,路行止最后还是坐上了马车,倒也不是她突发善心觉得留他一个人在风中不太好,会不会发烧什么的。 “宿主怎么能这样!反派也是个人啊!宿主真是铁石心肠无情无义!”系统带来了对她地控诉。 她不觉得,铁石心肠且无情无义的唐三小姐靠着暖烘烘的马车璧上,伸着懒腰舒适地无视了他。 “宿主!!!” “你嚷嚷什么。”唐非橘撇了撇嘴,“这么喜欢反派你当初绑定我干什么,直接绑定反派让他自己攻略自己得了,何至于在这跟我斗智斗勇。” 系统:“……” 电子数据气结,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路行止动作快,还不等她吩咐马夫驾车离开就上了车,只是这次却坐离她远了好些,俩人之间在坐一个她都不成问题。 唐非橘也不想与他争论什么座位问题,只是问:“什么时候启程,去归月山庄?” “过几日。” 她不满啧了一声:“太慢了,你不是要去找断肠草,时间这么久也不急。” 路行止只是笑:“不急,左右都受了十几年,多这一时片刻没什么。” 顿了一下,他又说:“林岁月告诉你的?” 这边打着哈欠的少女点点头,懒洋洋地吩咐外面的车夫启程回去,靠在墙上软了骨头,不欲理睬他。 相处时日多了,路行止知道她只是单纯不想理自己,倒也不恼,抬手指了指外面飞奔而过的棕马。 “我倒是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归月山庄?你一个唐家小姐不在家待着享福,跟我们去冒什么险?” 唐非橘嚼着嘴里的果子:“你怎么忽然这么多话?这种东西林姐姐问起来还正常,你问出来就像——” “像什么?”他追问。 唐非橘想了想:“像个金盆洗手成日没事干的老妈子。” 不亚于带大金链子一身黑衣脸上全是刀刀疤的□□老大一脸和善地问你需不需要帮助——跟做梦似的。 第30章 第30章 唐府。 唐非橘吩咐春桃备了不少笔墨纸砚,甚至让她将自己私库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挑挑捡捡挑出几个称得上实用的几个让她备下。 唯独里面一些金银首饰,唐非橘动也没动。 她特地问了春桃几句,这唐三小姐最爱的就是首饰衣裳,这些零碎东西加起来装了满满几大箱。 反观那些个笔墨书本,只有小半箱不说,还全是崭新的,恐怕自从拿到后连拿出来看都没拿出来过。 第59章 春桃在后面记下来她说的东西,但看着那些书满腹疑惑,在她身后小心翼翼问起来:“小姐怎么忽然要把这些东西送给二小姐?这些不是小姐自己找姥爷要的么?” 唐非橘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看着小丫头揉着脑袋仍旧满脸不解,便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吓唬她: “小丫头不许多事,再多问就把你卖出去打杂。” 春桃被她吓了一跳:“春桃不多嘴了!小姐不要把我卖了,春桃最离不开小姐了。” 唐非橘哼哼两声,继续打听,“二姐平时不是最爱这些么,我今日送去些缓和一下关系,不然总不能这么僵着,日后若是有事相求也好开口。” “可是……” 可是小姐不是最看不上二小姐么? 春桃更加茫然了。 唐非橘瞪她一眼,“没有可是,小丫头哪有那么多可是,快去办!” “是!” 这小丫头看着马虎,但办事效率也还算高,不一忽儿就回来报信,说唐清悦收下了,后面就没了什么。 “真的什么都没说?”唐非橘问。 春桃捏着盘子,见她吃完了手里的糕点将盘子往前送了送,听到问话手抖了一下,苦着脸说:“真的没了,二小姐什么都没说。” 就是秋水,也不知道报什么不平,把她拉出去训了一顿,说什么二小姐往日那样隐忍小姐却还要去招惹,怎么就不能放过二小姐。 她心里也替自家小姐委屈,明明小姐有心和好却还要被误解,怎能如此! 唐非橘不知春桃在心里为自己鸣不平,一只手拖着下巴想了一下,猛然记起自己答应唐清悦的事还未曾办。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抓起盘中最后一块绿豆糕送进嘴里,快马加鞭赶往路行止的住处。 自从那日逛完回来,她一面也没有见过路行止,就连人影都没看见。 要不说路行止是反派呢,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红木门结结实实地紧闭着,屋中应当燃着灯,能看到细微的烛火晃动,却看不见其中的人影。 她又看了两眼,纠结许久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任何回音。 唐非橘叹气,看来是不在了。 这黑心莲也不知道成日里都在干什么,简直神龙不见摆尾,生怕别人找到他的影子。 “吧嗒”一声,有重物落地。 她嗖一下扭头,在接触到来人时瞳孔地震。 “看什么,这要求可是你提的。” 路行止拎着昏死过去的女鬼,随手一扔把她甩了出去。 女鬼凌乱的头发散了一地,头咣当一下磕在地板上,连着弹起来落下去又响了一声才重归平静。 唐非橘盯着女鬼闭着的眼睛,指着她脑袋上晃眼的一个伤口问:“你刺的?” 路行止正推门,闻言回过头来,神色略显诧异:“有那么难猜?” “那倒也不是,只是伤口过于粗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杀猪的砍得。” “杀猪的”听完冷笑一声,站在门后挡住暖色烛光,手握着沾了血的有些冰凉的追月银剑,狭长的眸子半眯着: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你把她弄进去了。” ”?你在开玩笑么?” 她眼睛在自己和女鬼之间来回移动,平压着的眉毛忽然太高几分,音色也染上了几分不可思议:“我,抬她?” “嗯。” “你疯了。”她肯定说,“你肯定疯了。” 路行止只静静看着她,刚与鬼怪厮杀过一番的少年眉宇间存着未消的锋利,平日里经过伪装柔和的五官一下子立体,存着显然的攻击性。 好似一直野狼顶上了一只白兔,凶狠的狼只是静静等待着捕食的时间,能将兔子一击即中。 迎着他的视线,唐非橘身上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名叫危险的警钟在脑子里敲了好几下,全身都在叫嚣着远离。 她搓了搓手臂,小声嘟囔起来:“果然疯了,真是倒霉。” 她原本想着,这事也要拖个三五天才能办成,哪想这才第三天,他就把人……啊鬼给办了,甚至还贴心的没给杀了。 看着地上宛若死了的女鬼,她顿时觉得一阵头疼。 不是她矫情,真不是她矫情,关键是哪个人会想去搬一个以前快要杀了自己的女鬼?! 她正觉得束手无策,忽然侧面刮过一阵风,眼前让人头疼的鬼骤然消失不见,她一转眼,可不正在屋中少年身旁! 少年睁着漆黑的眼睛示意她进来把门关上,自己在无人看到的时候转身入屏风去将外跑换下,顺手捞了一件灰色外衫。 唐非橘顺手关门,打量起来少年瘦弱的身体。 明明看着比她还脆皮,但力气胆量却是谁也比不上的,就连林岁月也不一定有他这勇气——谋杀太傅之女。 不过,这样好像也正常。 一个反派会不择手段很正常,一个反派为了交易做事很正常……但是一个反派会忽然反悔自己把鬼提回去吗? 唐非橘想不到答案,只能在心底无限困惑。 第60章 苦思良久没有答案,她甩了甩头索性不想,蹲在地上看着女鬼凌乱却仍旧能看出往日姿色的面容。 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一眼看见换了身衣裳的黑心莲。 这场景…… 她忽然觉得好熟悉,她和路行止,地上躺着一个妖鬼,甚至就连妖怪也是路行止绑回来地。 这一刻简直是完美复刻那一日了。 她忽然笑了一声,顶着路行止疑惑的目光指了指地上的妖怪,忍着笑说:“把她弄醒吧,我还有点事要问。” 其实尤燕白找上门的那日她就想问,为何唐府会有这么个女鬼,还天天嚷嚷什么找妹妹,不找就要攻击人,这样一个女鬼留在唐府可不行。 那日马车里她开口提了这个问题,意料之中的路行止知道女鬼的存在,她识趣的美欧接着问是不是故意想要她死,只是要求路行止能把这女鬼除了,如果可以留条命让她问几句话就行。 但他却反常的很,刚听到要求就应了下来,直接惊住了当时还绞尽脑汁想是做交易还是直接威胁的唐非橘。 带着满脸茫然,她又为了确信问了一遍,“呃没有要求?” 然而只收获了反派黑心莲罕见的冷脸。 如今,反派倒是不冷脸了,只是看着那手起刀落,一把将剑插进鬼手利落的动作,也不似心情很好。 接着,只听一声尖锐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 唐非橘捂着耳朵,面不改色地想,这个叫醒方法有点太残忍了,不过实用是真的。 女鬼猛然睁开眼,眼白在眼框里占据了大半部分,本就小的瞳仁骤然一缩,惊恐地盯着前方笑的灿烂的女孩。 是哪个贱人! “嗨,又见面了。” 她听见女孩和她打招呼。 一侧又是少年不耐的嗓音,从高处徐徐飘来:”快点,不然一会儿死了。” “哦。” 不情不愿收了笑容,唐非橘探头离她进了些,低头看着那熟悉的好似在哪见过的脸,将她的脸又抬了一点。 很面熟的五官,她隐约能想起在哪见过。 思索几秒,她恍然大悟般:“我知道了,你妹妹是不是也死了?还成了妖?” 听见妹妹,趴倒在地上的女鬼忽然暴起,伸手去抓她的袖子,在快要碰到时被她抬手躲过。 “你见过我妹妹!你没有救她!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救她!你这个贱人,贱人!都是因为你妹妹才会死!都是因为你我才会死!” 她向后躲着,看着女鬼癫狂的胡言乱语,注意到了“你”这个字。 唐非橘半蹲着,小腿有些发麻,但还是忍着继续往下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猜猜,你妹妹是个青楼女子,你也是,某一日你的妹妹遇到了一个男人,男人花言巧语哄她骗她,后来她怀上了孩子。” 女鬼目呲欲裂,抓住头发陡然尖叫起来:“不许说!不许说!贱人贱人,给我住嘴!” “她好高兴啊,兴冲冲地跑去男人的府邸,告诉他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期盼着男人能为她赎身,然后成婚做一对令人艳羡的璧人——只是没想到,她到了府邸,迎来的是下人的打骂,还有男人妻子的侮辱,男人的妻子下令将她剥皮抽筋,挣扎中腹中孩子不保,流产了,而自己也死在了荒郊野岭,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见到男人一面。” 女鬼抓狂了:“不!不!不!我的妹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作为姐姐为妹妹抱不平,来到唐府想要讨一个公道,但没想到那时正值中秋,你没有见到男人,也没有见到他的妻子,只是被几个小厮拉走摁进水缸里,溺死了。” 唐非橘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小腿肚,又道:“因此,你们姐妹二人,一个成了鬼,一个成了妖。” 女鬼满满恢复平静,待她说完,扯着眼睛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是,你说的对,我妹妹是个傻子,那个男人说什么都信,最后被人扒皮抽筋不人不鬼地丢进山林里,最后被那些畜生给分尸了,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她跺了跺脚,眼神分了一些给女鬼正血流不止的手心和肩头,不自觉加快了语速。 “那你那妹妹伙同天冰宫一事你应当也知道。” 女鬼刷的抬头,一动不动的死鱼眼死死盯着她,好似要戳出一个窟窿。 唐非橘舔了一下嘴角的干皮,心里大概有了底:“你应该也知道,天冰宫有一个妖怪,穿的骚里骚气,在收集妖怪的内丹,他们和你妹妹有过联系,你这个做姐姐的,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一旁的少年干脆利落地拔出剑,路行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几个问题,大概串成了一条线。 天冰宫在收集妖怪内丹,同时还要拿到玄天剑又要杀了自己,看起来很杂乱的几件事要是同时进行,完全是可以的。 血流了满地的女鬼没有任何痛觉,趴在血泊中噗嗤噗嗤笑起来,臃肿的手指扒着脸皮,指缝里露出她诡异难看的眼睛。 第61章 她语调阴森,尖锐可怕的嬉笑飘入唐非橘耳中: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会杀了你,也会杀了路行止!” 第31章 第31章 自从她记事起就知道她没有名字,妹妹也没有,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春秋,直到后来有人找到她们,对蓬头垢面的两个小娃娃说: “乖乖,跟姨回去,姨不让你们挨饿受冻。” 稍大一些的小姑娘紧紧攥着妹妹的两只小手,灰头土脸望着肥胖臃肿的女人,懵懂地点了点头:“好。” 她不知道自己和妹妹会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两人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年仅八岁的小丫头只知道自己和妹妹不能再饿下去了,她们会死在全是垃圾的小巷里。 女鬼仰起脸,灰白的脸上滑下两行血泪,滴答落在身体下的血泊中,与之相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厉鬼的狠厉。 “哈哈哈哈,老天真是和我作对,他们杀了我,明明我已经是鬼了,我已经是鬼了,可我还会流血,还会感觉到痛。” 她发疯撕扯着自己脑袋上乱糟糟难看的头发,一手血全部抹了上去,根根分明的头发结成块状,黏糊糊粘在一起。 她应当是疯了,唐非橘在心里这么想着。 应当是吧,早就已经死了的鬼泣不成声,抓着自己干裂的脸皮挠出好几道划痕,蠕动的嘴里念念有词,癫狂地呢喃着“疯言疯语”。 “我死了,对啊我死了,我为什么会死,我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死的是我,为什么妹妹要去找那个贱男人,为什么!为什么呜呜。” 唐非橘指尖动了一下,覆上了血块半干不干的追月剑,哗啦一下握着剑柄抽出来,不稳的剑剑对准了女鬼的“心脏”。 木窗半开,不时吹进来一股冷风。 这动作忽如其来,就连路行止也没反应过来。他半睁着眼睛瞥过去,锋利剑刃没入女鬼干瘪且伤痕累累的身体,划开衣裳撕裂皮肤,随之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女鬼全身,犹如被千斤巨石粉身碎骨般疼痛,让她浑身痉挛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唐非橘冷眼看着手舞足蹈的鬼,指尖细微颤抖着握住剑柄死死不松,她清晰感受到手中剑似是喜悦的抖动,每一个颤动都刺激着她脆弱敏感的神经,将她从愣怔中拉了出来。 剑下的妖邪不再抽搐,指甲狠狠扣着地板留出几道很长的浸满血液的口子,没了生命垂首倒下去,额头重重磕木板上。 她咽了一下口水,缓缓将剑抽出来。 死了,死的好快,她杀了一个鬼,一个称得上无辜又可怜的鬼。 注意到她飘忽到远方的眼神和思绪,路行止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角落里绣着一株梅花,开在雪白的方帕上。 他轻而易举将女孩按在椅子上,心里腹诽这个金贵的三小姐胆子不小,能抽剑杀妖;又好笑她接受能力如此弱,还逞能抽什么剑,杀什么妖。 这样想着,仍不忘替她擦去手里的鲜血,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少女的手腕,拿着手帕一点一点擦拭着少女纤细的手指,动作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扯出了三分笑意:“太鲁莽了,什么都没问出来呢。” 唐非橘顿顿的脑子转了一圈才正常思考,看着他的动作盯了几秒,猝不及防把手抽走,蜷缩一下很快背在了身后。 她眼神移到地上的尸体上,恍惚答:“问不出来了,留着也没必要,还是杀了吧。” 路行止起身,笑了一下:“还挺果断。” 接过递过来的手帕,她仔仔细细把手擦了个干净,这才注意到血染红了帕子上的梅花,二者共成一色。 她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掩饰自己的慌乱:“你听过一句话么,” “什么?”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唐非橘想起自己在网上曾看到的一句话,直接照搬了过来。 见她还有心情诵几句诗,路行止乱糟糟的内心忽然平复下来,不知从哪又掏出一个帕子递给她,指尖抹了一下她的脸颊。 白净的手指刚离开就多了一抹红色,宛若一朵红梅花盛放在指尖。 他抬起手凑过去,又指了指唐非橘刚被摸过的脸,嗓音平静如水:“还有,再擦一擦。” “哦。” 她擦着自己的侧脸,想起刚才这人不知从哪掏出来的这手帕,不禁有点好奇:“你随身带这么多手帕?”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呢。 路行止又变出一张符纸,注入一股灵力甩到鬼尸身上,霎那间一抹蓝色火焰熊熊燃起,只消片刻将女鬼的灵体焚烧殆尽,只留下地板上摊了一片的血水,渗进地板狭小的缝隙中。 干完正事的黑心莲回头,看着唐非橘惨败的脸色一顿,顿时回神:“平常也就带一两个,今日的算是被你全用完了,唐小姐可记得赔。” 切,不就两条手帕么,真小气。 “还有,那句诗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路行止收拾的动作很快,并没有让站在门外的唐非橘多等,反而在她玩的正开心的时候推门而出。 她扫了一眼路行止一尘不染的衣裳,目光渐渐落到他身后干净整洁的地板,瞳孔微震。 第62章 这不合理,仙侠世界也要尊重常识的好嘛! 为什么她以前在家里做完家务就是满头大汗和灰尘,活像在灰里滚了一圈出来的。 路行止感受到她的目光,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把匕首扔了过去。 唐非橘:”?” 她举着匕首,满脸疑惑:“干什么?” 少年点着她被划伤的手臂,意味不明道:“防身。” 唐非橘举着匕首看了两眼,薄薄的刀应当是刚开过刃,从上到下看起来都是新的,除了刀鞘上有两道细微的划痕,不轻不重不深不浅,莫名让她想起了那女鬼长而坚固的指甲。 匕首在太阳下闪着寒光,不小心晃了一下她的眼睛。 她眯起灰色的眸子,打量几眼扔回去:“我不要。” 在路行止发火前,她探过身去伸手指着上面几乎微不可见的划痕,扬起一个贱兮兮的笑容:“我不要次品,看这,都有划痕了。” “……” 路行止低下头,果然看见了那些痕迹,只是那痕迹浅淡到几不可见,论哪个常人都无法注意到。 但偏偏这个挑剔的大小姐看到了。 他静默两秒,启唇冷冷:“我看你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有点颜色就要开染坊。” 最后总结:“惯的。” 莫名被骂的唐非橘:“……” 我就说该再给他一刀。 二人的大战在开始前被火急火燎赶来的林岁月制止住,空气中的硝烟味戛然而止,最终在女孩担心的眼神中偃息旗鼓。 林岁月拿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几行小字,扒着她肩膀的唐非橘在她耳边放轻声音问:“这是什么?” “玄天剑的消息,还有归月山庄庄主的邀请。” 路行止目光落过去,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邀请?” “不知道。”蹙眉盯着那封邀请函的林岁月揉着眉心,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其中的缘由,自暴自弃地把信封递给路行止:“他并未言明,只三言两语带过了。” 周礼遇拍拍她另一侧肩膀,冷硬的表情软和下去,神情安抚说:“许是新奇我们,他常年与商人朝廷打交道,不知江湖上事很正常,或许也是对玄天剑有了风声才做此事,莫要钻了牛角尖。” 肩膀上缓慢的轻拍有种莫名的安心,林岁月转头朝他笑了一下,心里的不安消下去不少。 接过信封,路行止三两下拆开,眼睛顺着那几行字读下去,意思一句不漏缺任何符号,却并未从中看到什么。 “庄主知道我们在寻玄天剑?”路行止收起信问。 林岁月迟疑一下:“知道,因为我和阿遇寻剑时并未特意隐瞒,现在此事应当有不少人知道。” 唐非橘冒头:“可是鬼月山庄离京城近百里地,消息传的这么快么?” 林岁月:“也不算太快吧,我同门的师姐在江洲也有些消息,听她说已经有不少人知晓。” 而江洲,距京城约有千里,消息传到哪里和全国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区别。 路行止:“……” 唐非橘:“……” 她偷偷敲了一下系统,看着林岁月不确定问道:“哎,你要不绑定女主吧,我看她攻略路行止肯定比我快。” 系统提着一口气下不去,差点被她这一句话气死。 女主在原著里就已经攻略反派了,我还绑定她干什么!! 他颤颤巍巍让唐非橘闭嘴:“麻烦宿主好好走剧情,不要在非必要时刻骚扰系统!” “哦。” 很快,四人敲定下来后日启程,只有唐非橘一副游离神外的表情,看的她旁边的林岁月担心不以。 唐非橘揉了一下自己已经不流血的伤口,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开心:“好耶,那我明天回去收拾东西。” 留给三人一个纤细的背影。 林岁月渐渐露出担忧的神色,再次蹙起眉头忧愁说:“让她跟去真的可以么,毕竟是个普通人……” “毕竟她身上还有毒,跟去——我能护住你们。” 旁边递来一个香包,绣着棵歪歪扭扭的月季,针脚杂乱毫无章法,甚至有几个颜色绣错了地方。 猝不及防被丑到,她笑了一下,担忧之色已然离去。 “你绣的?” 周礼遇嘴硬:“不是。” 林岁月柔柔笑着,并不打算拆穿:“谢谢,很好看。” 再望过去,身形高大成熟的男人耳朵尖已经红的跟煮熟的虾一样。 而唯一在长廊阴影下的路行止,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静静注视着她摇晃的发丝和一摆一摆的衣裙,从他的视线中渐渐离开。 他微凉的指尖动了一下,等待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闻指尖上上残留的味道,只可惜上面除了血腥味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刚才靠近她时闻到的清香气。 他反应过来,似是被刺激到了快速地放下了手。 一个念头好似随着风,轻飘飘地卷入他脑中,在脑子里刮起一阵狂风暴雨占据着他的思考,盘旋不落。 我也算……次品么? 第32章 第32章 “什么?!” 唐非橘从床上蹦起来,扒着门框将站在门外的春桃拽进来。 第63章 这小丫头从第一天见到自己就愁眉苦脸,没几天是笑着,现在也是,畏畏缩缩顺着她进屋然后皱眉不敢说话。 她抓着春桃的手,把人带到桌子前摁着她坐在椅子上,俯身凝神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阿娘要给我干什么?” 春桃被她吓了一跳,缩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我偷偷听到夫人说,要给小姐您定亲!” 定亲…… 唐三小姐犹如雷劈,耳朵被这句话再次震得耳鸣,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神情恍惚地想,啊真好,又到了我要撒泼打滚的时候了。 难道她以后要一直以这种形象生活在唐府人心里么? 远方系统的声音幽幽传过来:“没关系的宿主,原主也是这样在唐府生活的,您干出再撒野的事他们也不会意外。” 唐非橘沉默下来,开口干涩的嗓音有些难听,应当是早起身体并未缓过来。 ”这难道是什么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么?” 系统用良久的无言回答了她的疑问。 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还没从巨大的冲击力缓过神来,就听到身下的小丫头看着她僵下去的脸斟酌开口:“路公子,他也说对您有好感,而且他们两人正在商议,似乎非常认真。” 她敏锐地捕捉到那两个本不该出现的字,在心里掀起一阵惊涛巨浪,难以平复。同时,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把她炸的脑子直发懵,掐着春桃肩膀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指尖几乎嵌入她的肉里,印出一排月牙。 “啊!”春桃痛呼一声。 唐非橘下意识松手,脑子里噼里啪啦的声音才淡下去,她目含歉意慌乱说:“抱歉,我……我先去找路行止。” 说完提着裙子就往外面跑,只留给春桃一个慌慌张张的背影。 “啊?”站在原地的春桃回过神来,揉着肩膀露出疑惑的表情,目光茫然起来:“可是您不是爱慕路公子么。” 红木廊下,一抹淡色纤细瘦弱的身影一闪而过。 唐非橘心不知为何慌了起来,双脚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余光能瞥见自己跑过后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丫鬟。 定亲?为什么是现在?路行止又来凑什么热闹? 她抄近道越过花圃,奔跑时带过一阵微风,刮得梨树垂下的那朵摇摇欲坠的雪白梨花飘然而落,被杂草包裹隐匿,看不见丁点颜色。 那扇半开的木门被她猛的推开,一股浓郁的木质沉香味扑面而来,与她身上清甜的花香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两股香味融合一起,倒散发出别样的气味。 顺着往上,是唐夫人的一脸诧异和路行止平淡的目光,还有二人正相握的手。 唐非橘头皮发麻,盯着两双手抬起自己幽幽的眼睛。 情况不太妙,但没关系,兴许还能救一救。 唐夫人见她过来,素来严厉的人忽然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阿橘快来,路公子跟我说了你们的情况,娘就在想……” “我不嫁人!是他也不嫁!”她扬声打断,嗓音抑扬顿挫。 忽然被吼了一嗓子的唐夫人愣了一下,转而笑起来,眉毛一弯笑的花枝乱颤。 “哎哟,你听谁说的嫁人,就你这性子娘怎么可能放心让你出嫁,嫁出去恐怕也要时不时给家里添麻烦。” 会给家里添麻烦的唐三小姐脑子蒙了,带着怀疑询问的目光移向全程没说过一句话的路行止,动了动眼睛: 我娘说的是真的? 路行止挂着笑容的脸点了点头,是的。 忽然,一股名为羞愤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让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见人,尤其是这个姓路的黑心莲。 瞧着脸上飞了一抹薄红的唐非橘,他唇角往上又勾了一些,绽开一个灿烂无辜的笑容。 他满心愉悦。 面皮挺薄,还动不动就脸红。 唐夫人看着二人的互动,捂着嘴没出声,待到时机差不多,她轻咳了两声开口。 “别再那站着了,路公子今日一早前来与我说了你们要离京的事,你这丫头,要走也不和娘说。”唐夫人嗔怪道:“路公子告诉我你们的关系,娘想着也行,你若是喜欢娘不反驳,出去做个伴也有人照顾,不至于把自己饿死在荒郊野外。” “啊?”术次 什么关系? 唐夫人满脸喜悦,拍着她的手吩咐说:“你和路公子好好相处,切莫耍小孩子脾气,娘去找你爹为你们准备东西。“ 唐非橘硬着头皮点头:“哦哦好。” 转眼唐夫人掩着下半张脸离去消失,步子里还带了些轻快。 她静静心神,扭头问另一位当事人:“你和我娘说了什么?她怎么怪怪的?” 另一位当事人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只是告诉她我们明日离开需要的东西,要去做什么,还有……” “还有?” 他恶劣的勾了勾唇角,刻意放慢了声音:“还有你喜欢我。” 唐非橘:“?!” “你对我我娘编瞎话能不能心虚一下。” 他静静盯着唐非橘的眼睛,缓缓开口:“你喜欢我,所以和我在一起了,这个剧本不是你给我的?” 第64章 唐非橘脑子空白一下,不出声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她也没说要在唐夫人面前演戏啊。 她顿了一下,还是放弃和他争论,只低声骂:“没良心,也不知道和我商量。” 火光下,她纤细的脖颈泛着淡淡的红,羞愤的情绪已然下去,只剩下那微微的颜色昭示着少女刚才的情绪外露。 他盯了几秒,始终不肯移开目光。 抬眸看到他的眼神,唐非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但没摸到什么,再抬头反而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但她说不出哪里怪。 她被看的不舒服极了,随便抽出一本书盖在路行止脸上,隔绝了那到炽热的视线她才觉得没那么难受。 “别看我,回去收拾东西,没事瞎出来干什么,我还以为你要翻天了。” 差点以为要从娘那里吧你的头提回去,真是吓死人了。 扒下脸上泛着油墨味的书,路行止余光扫到了蓝色书封上的几个大字——风流女将俏书生。 看着就不正经。 他盯着那几行字,在心里默默回应了她的话。 确实,要翻天了。 * 翌日,黑云压顶,风声鹤唳。 马车简单的装饰与唐府的富裕有些格格不入,但配上路行止编的并不富裕的游侠这一身份却是非常相称的。 唐夫人虽然严厉但刀子嘴豆腐心,也有细心之处,她准备了满满一车的东西,有衣裳吃食阴凉,处处齐全。 列出的一长串单子看的唐非目瞪口呆。 她转头盯着那几箱大东西,举起手一个一个点下去,最后整整数出了五大箱! 唐非橘觉得,她不像是去降妖,倒像是去度假的。 但身边另三人没有任何意义,简单拜别唐夫人与唐姥爷,只留下一句会拼命护着唐姑娘便上了马车,留下后面的十几人目送离开。 唐夫人身后,身体孱弱的少女惨白着一张脸,借力扶着一旁的丫鬟勉强没有倒下去,默默记下了她们要去的地方。 ——归月山庄。 马车行程缓慢,出城后的路上有些颠簸,走过之处会荡起一层浅浅的灰尘,落到车后过路费行人衣裳上。 此地没了京城的喧嚣,多了几分清净,树梢上几只鸟雀鸣叫相互附和,一点风吹草动便惊得它们振翅而飞。 唐非橘被颠的有些难受,抓着羊皮地图边走神边看,窗外的景色也没心思欣赏,强忍着胃里的恶心没吐出来。 她耷拉着眼皮,没骨头似的歪倒在林岁月身上,忍着难受开口:“林姐姐,还有多久啊。” 林岁月看着她白如鬼的脸,安抚地摸了摸头,拿起一杯茶递给她:“按这种速度差不多要三天,快喝了压一压。“ 茶香飘进鼻尖,并没有压住胃里翻腾的难受,反而让她觉得更加难受,马车一个起落差点吐出来。 “不要不要,你喝吧。” 唐非橘有点绝望,没什么力气地倒了下去,撩过一旁素净的手帕盖在了自己脸上,一副拒绝沟通的模。 三天,她还要难受三天,这简直就是折磨,还不如让她下车自己走! 如她所愿,马车最终停在了一个客栈旁,只是荒郊野岭的客栈不如京城,甚至比不上京城边缘的。 抬头能看到破旧的生了蛛网的墙角,门上数不清的划痕交叠在一起,还有几个形状不一的小洞漏风,好的是没有一推门就荡起一阵灰。 唐非橘抓着路行止的袖子,犹豫两秒认真开口问他:“非住不可?” 袖子硬生生多了几道褶皱的少年用力把袖子拽回来,瞥她一眼抬脚进去:“如果你想睡在树上我没意见。” “……那我还是住这儿吧。”她一秒变脸,在两个选择中做了选择。 她收拾好心情抬脚进去,刚跨进门槛鞋尖要落地,一阵风忽如其来刮得她裙摆飞扬,但身后却并没有风。 是屋子里的! 她霎那间抬头,看到前方飞来一柄大刀,闪着光的刀剑对着她而来,只一下就能从她身体中横穿而过,毫不费力。 前方争吵的几人没想到门边还有个人,猛然停住争吵往这边扭头,有人想救但却只前进了一步,瞪着眼睛看着武器快速接近少女。 唐非橘瞳孔地震,往后推了一步。 那刀离自己就只剩了半尺! 第33章 第33章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少女姣好的面容染上了惊惧之色,目光一眨不眨盯着接近自己的刀具。 滴答滴答。 时间缓慢地走动着,她看到目光里人们的动作都放慢变缓,林岁月慌张地转身和前面几个壮汉的茫然,还有路行止无动于衷的冷静。 滴答—— 她看到桌上滑落的酒水滴落在地上,吧嗒一声渗进土地里。 滴答—— 她看到少年冷静的表情动了一下,很快很微小,让她难以捕捉那到底是什么情绪,但却始终没有抬手。 滴答—— 她或许要死在这里了,也不知道系统能不能给自己收尸。 这样想着,她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前方锋利尖锐的刀尖。 “咣当!” 第65章 金属碰撞声在她闭眼时哗然响起,睁眼看到那飞来的大刀被打到了一边,刀尖狠狠插入墙边,斜立着不倒。 面前是举着追月剑的路行止,他面色不变,额头却渗出一滴冷汗,滴落在肩膀上。追月剑尖仍在小幅度晃动,灵剑小声轰鸣,似乎在诉说自己的委屈。 路行止看过来,嗓音关切:“还好么?” 她回神,暗地里掐了一把自己的手,直到痛感刺激到神经才点头,故作平静:“没事。” 哗啦一下。 柜台前拿着酒坛的老板娘趔趄一下,手里的酒坛子从手里滑落直直摔下去,落地碎成几块,酒水融进地里。 她环视了一圈,梗着脖子怒骂:“闹什么闹闹什么闹!当老娘这儿是练武场啊!一个两个长得人模狗样,都是群二货!” 末了又转向门口等我唐非橘,快步过去陪笑道:“哎呦姑娘真是抱歉啊,今日这是特殊情况,姑娘是要住店么,今日算我的,不要姑娘的银子,只管安心在这儿住。”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瞅着唐非橘慢慢有了表情的脸,斟酌着是否要继续往下说。 她瞪了一眼扔刀过来的壮汉,笑了一下阴阳怪气道:“那便谢谢老板娘了,刚才也是紧急,不过我刚进门就有这份见面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对我有什么意见呢。” 留着满脸胡子的壮汉被被好几双眼睛围着,粗糙的手挠着黑黝黝的脸,不好意思:“对不住,对不住呀丫头,是我太激动害姑娘陷入险地,给姑娘赔罪,今晚膳食我请!” “好!”唐非橘眯起眼睛,柔柔笑了起来:“大哥爽快,我不计较。” 手腕被碰了一下,冰凉的剑柄又戳了两下手背,她抬眼,撞进一双黑沉沉不含任何情绪的眸子里。 路行止不戳破她害怕的事实,只是用剑柄轻轻点着她不断抖着的手指,忽然笑起来:“真不怕?” 她握紧拳头,没了刚才的气势:“怕,怕死了,你要是再晚点我就真怕了。” 说完翻了个白眼。 路行止笑而不语,不准备反驳她的说法。 * 晚膳算得上丰盛,味道不如唐府却也说得过去,能在这荒郊野岭吃到这些也算是运气好了。 络腮胡壮汉就坐在他们旁边,时不时瞅过来几眼还自认为自己很隐蔽,直到听到归月山庄四个字忽然一拍底下的桌子转了过来: “归月山庄我知道!那的庄主人老好了,时不时就会给底下人发些救助金,遇到庄子里面穷人家也会施舍一些,前些日子还救了一个快要饿死的小娃子带回去呢!” 正往嘴里塞糖的唐非橘转身看了过去:“大哥对归月山庄很熟悉?正巧我们要去那里,可否打听一二?” “可以可以,这些事问我也算是问对了人!”壮汉爽朗地笑了一声,豪放道:“不过几位去归月山庄干什么?那里近些时日应当没什么好看的。” 归月山庄一开始便是以景色闻名,大多诗人女子都会特意在夏日里前去,只为欣赏一番百花争艳的美景。 但一到寒冬腊月里面不仅没了花草,就连湖也结冰成块,漫天地成了一片白茫茫,与在京城时别无二致。 这个问题戳到了林岁月和周礼遇的一根神经,二人双双抬头看了过来。舒磁 壮汉猛地身体一僵:“额是不是不好说。” 唐非橘咽了嘴里仅剩一点的糖块,喝了口茶润完嗓子说:“也没什么,我们四人是好友,恰巧我在家里犯了些事被赶出来没地方去,前两天一琢磨就想去归月山庄看看,也算躲一阵子,这不就来了。” “至于他们几个,就是和我一起来找点东西,找完东西等我爹娘气消了就回京城去。” 壮汉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对她举了举酒杯,一口饮下:“姑娘好胆量,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的女子。” 唐非橘笑了一下:“没事,以后你见到的会更多。” “哈哈哈姑娘说话真好玩!” 她又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疑惑问:“还没问大哥姓名,我姓王,您叫我大花也行。” 王……大花? 听到这儿,不止壮汉,桌子旁边的林岁月扯了一下嘴角,竭力往下压着不合时宜的笑意,周礼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去给林岁月顺气。 吃着花生米的路行止闻言筷子顿了一下,夹着的花生米蹦了出去,跳了记下落在地上,滚了一圈黄土。 他抽了抽嘴角,第一次见这么给自己编名字的。 壮汉有点疑惑,但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又有点尴尬,说:“姑娘这样的相貌也不像是……” 唐非橘嘿嘿一笑:“我娘说贱名好养活,她不在乎寓意那一套。” 他还是有点不信,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三两句略过后跟她继续兴致勃勃地攀谈。 “庄主最讨厌别人欺骗,我听说是之前被人骗过,所以后来才会这样……” “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就是别乱跑就行,山庄礼不比京城妖怪多的很,没准就要被妖怪抓去吃了。” 少女托着下巴听故事似的,找到空隙就提问:“我听说庄主也是个妖怪啊,李全大哥您说是真的假的。” 第66章 李全想也不想点头,“当然是真的了,庄主倒是不在乎有人说他妖怪的身份,就是怕有些人因为他是妖怪而芥蒂,哦对,你们去了可千万别往这上面提。 她懵懂地点点头,继续听络腮胡壮汉絮叨下去。 明月高悬。 唐非橘打着哈欠拜别李全,壮汉在那头约着说明日还要给她将东西,但她一句也没往心里去。 壮汉消失在拐角处后,她放下了打哈欠的手,整个人从昏沉沉忽然变得精神,双眼都大了一些。 她推开门往里走,里面坐着一个白衣如雪的少年,面前搁置着两杯热茶,还有小二之前上来准备的点心。 撩着裙摆坐下后,无人动弹,她觉得没什么趣味。 路行止敲了一下桌子,压低声音淡淡开口:“怎么样?” “还行,没什么不对。”她想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捂着额头摇了摇:“看着不是假的,但我觉得不能全信。” 路行止反倒问:“为什么?” “那么一把打到就冲我来,不偏不倚要往我身上扎,我又不眼瞎也不是傻子,还不至于看不出来,他说自己以前在归月山庄做过事,又说被赶了出来,但那刀上刻着的那么大一个月字我还是看得见的。”她愤愤地说,想起李全今晚跟哄孩子似的那与其就让她恼火。 想起晚膳时李全边说边走心的样子,他摇了摇头。 还是太自大了,不把他们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你想怎样?”他接着问。 唐非橘默了一下,无所谓起来:“随你,反正明天又问不出来别的了。” 路行止不语,捧着杯子将茶全部喝下,留下干涸的没有任何水分的杯子。 * 房门被推开后快速关上,李全随手把大刀扔了一边,左右环顾没人后才拿起纸币,在上面刷刷写了两行卷成条状塞进小筒里,让白鸽带着飞走。 他抹了一把汗,放下提了一整晚的心脏,松下一口气出去。 那小丫头还真好哄,还好自己演的还行,没露出破绽,就是她后面那个小孩眼神渗人的慌,差点就让他提到跑路了。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不停闪烁着离开时有人找到自己时说的话。 “给你五十两银子去外面传个话,若是遇到……一定要传书回来。”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五十两,那可是十两银子,若是有了这五十两那他今年都不愁吃穿了。 若是回去,没准还会看在自己足够好用的份上多给些…… 贪婪的想法在脑子里生了根,许久下来他脑子里全是那五十两银子,一直环绕在自己眼前久久散不去。 烛火快要燃尽,他抬头看了一眼月黑风高的天空,舔了舔唇角灭了烛火,准备躺倒床上睡去。 而刚灭了烛光,就听到几声清脆的叮当响,就在房间里传出,他转头害怕地看了一下,模糊看到窗边似乎有个人影。 一转眼又消失不见。 他揉了揉眼,觉得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但放下手时,黑暗寂静的屋子里,就在他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脖子里还嵌入了一柄刚开过刃有微小瑕疵的匕首。 李全惊恐地看过去,却没有看到他的脸,只能在漆黑的夜色中,在宛若毒舌一样阴狠的注视下昂着头开始嚎叫: “啊啊啊啊啊!” 第34章 第34章 归月山庄。 银杏叶落了满地,金灿灿的黄色铺满一整条街,犹如渡上了一层发着光的金漆。 整整颠簸了两日的唐非橘下车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刹那就被美景吸引过去目光,连自己翻涌的胃也汹涌地不成样子。 路行止走过来,似是不经意问:“舒服了?不恶心了?” 唐非橘瞪他一眼,一手拍了上去,在他白色的衣裳上拍出一道褶痕:“要是让我想起那感觉我就吐你身上!” 他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离她远了不止一星半点。 少女心道果然如此,抱臂早有预料似的冷哼一声,然后单方面和他绝交十分钟。 山庄门口泥泞不堪,蹲在地上蜷缩着的三个大汉浑身上下全是泥点,破烂的衣裳在秋天灌了一袖口的风。 门前挂着一个骚包的门匾,用毛笔字在上面提了四个歪七扭八的大字,挂在正中心和奢华的府邸有些格格不入。 唐非橘仰头盯着那几个字,捅了捅一边的路行止,“这写的什么?我哪个也看不懂。” 路行止同样真诚地讽刺她:“不用你看懂,要是看懂就不会挂在这上面了。” 她好奇瞅过去:“为什么?” 路行止淡淡:“归月庄庄主素爱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说什么三条腿的椅子,又或者什么没底的花瓶,还有这常人看不懂的字体,所以你要是看懂了它就不出现在上面了。” “那你看得懂?”唐非橘反问。 “不懂。” 少年抱着手臂站在她身侧,清清冷冷的嗓音比秋风而不及,混着风能冻死人一样,还能时不时闻到他身上莫名其妙地药香,绕在鼻尖风一吹就散了。 第67章 唐非橘呵呵一声,无语凝噎。 那你装的跟很懂似的。 她不懂这个明明刚开始还算正常,但现在已经演变成时不时就要装个b的反派到底在干嘛,为了彰显一下自己的反派身份吗? 下车缩着肩的林岁月披着不知从哪来的大一号的外衫,站在后面柔柔笑了一下。 “庄主一开始题的就是山庄的名,用不着费心去猜。” “哦。” …… 唐非橘在从身上摸了几块碎银子,拢着衣裳走进那几个流浪汉,风模糊了那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她只能听到自己喊了一声他们。 几个大汉倏的一下回头,三双相似的没有光亮的死鱼眼一眨不眨盯着自己,脸上肉块僵硬动了一下,灰就扑哧扑哧往下掉。 她开口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流浪汉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干涩的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你也来,祈福?我么,来祈福,来要钱。” 唐非橘:“祈福干什么,为什么会来这儿要钱?” 流浪汉啃着硬的如同冰块的白面馍不理她,一口咬下去,嘎嘣一下牙崩出去一颗,就那么落在他面前。 他也不管,胡乱擦了一下嘴继续啃。 唐非橘摊开手,露出里面的碎银子,只见那几个视她如无物地壮汉眼睛一瞪,丢了手里的馍就要扑过来。 她一闪,壮汉扑了个空,脸着地摔在地上。 唐非橘扔着手里的碎银,抛在上空又落在手心,她瞧着三个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弯着腰对他们诱惑道:“你回答我问题,我把这个给你们,如何?” 壮汉眼一眨不眨盯着那几块银子,震声说:“好!” 她狡黠一笑,问:“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祈福?为什么又在这儿要钱呢?” 趴着的壮汉吃顿地指了指府邸门口,呵呵笑起来,露出一点单纯的贪婪:“那里,保平安,有人,会发钱。” 意思是,山庄主门口有东西能保平安?他还会出来发钱? 怎么想也不可能。 摇摇头否定他的说法,她将手里的银子递了过去。 流浪汉宝贝似的抓着银子不放手,正抓着看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一齐凑到门前乖乖蹲在角落里盯着门缝。 “吱呀”一声。 大门慢慢开出一条缝,风顺着门缝进去卷了不少尘土在门上,飘来风小小的呼啸的声音,还有几声怒喝。 “干什么呢!蹲在这找死啊,一群没用的畜生!”开门的侍卫一眼瞧见蹲在地上的几个壮汉,脸瞬间拉下去,三两步过去一脚踹在他们身上。 “滚滚滚,在这蹲着碍眼死了,快去找个地死了!” 壮汉看着人高马大,但瘦骨嶙峋的身体挨不住他一脚,腹部一痛跟着后仰过去,后脑勺磕在地上出了满地血。 他的伙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继续扒着门,表情好像看到了救赎一样。 “钱,钱,钱!” 他们张着嘴喊叫着。 人群拥簇着的男人剑眉狠狠一压,对着那侍卫就是一脚,把他踹倒后还不忘骂两句:“什么东西,叫了多少遍待人和善不能动粗,老子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侍卫倒在地上,在冷风里颤着身子一下一下磕头,用力的几尺外的四人都听见了,看过去时那侍卫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威风,额头上磕了一个大包,嘴上求饶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男人挺着圆滚滚的大肚腩,挥挥手对下人使了个眼色,后面的老者立马会意,命人将这侍卫拉了下去,又给了流浪汉些银钱。 得了银钱的流浪汉欢欢喜喜跑了,好似得到了什么宝藏。 唐非橘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他,眉毛野蛮生长,厚唇上有一颗黑痣,体态圆润如球,面相有些恶也爱发脾气,刚才那一阵算下来也是个好人。 她百分百确定,这人就是归月山庄庄主。 不等她开口,庄主就提着衣裳宽胖的下摆走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定在面颊微红有些发热的林岁月身上,眨着细长的小眼睛看过去:“这位就是林岁月姑娘吧,今日一件果然秀气,美人果然是美人啊。” 周礼遇长臂一伸,将林岁月拉到自己身后,在庄主愤慨目光下冷声开口:“岁月近日突然染病,庄主还是不要往前,莫要被传染。” 庄主压下眼里的不悦,挠着头尴尬笑起来:“哈哈不知姑娘染病,方才得罪了。”随即又自然而然换了话题,“严某月余前就听说几位的英勇,特邀诸位聚于此地,只为一睹几位尊容。” 林岁月小声道谢:“还要多谢庄主告知玄天剑的踪迹,不然我们二人要在京城内寻上好一阵子。” “哪里哪里,算我日行一善,攒攒阴德吧。” … 跨过大门,唐非橘被风沙迷了眼,揉了好久酸疼的眼睛才把沙子揉出来,再抬头已经落后一大截,行动比上其他人缓慢不少。 她急忙追赶,余光中忽然出现一张模糊的黄色符纸,贴下门口隐蔽无人能看到的地方,一股诡异感涌上心头,拖住了她前进的脚步。 第68章 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那流浪者的所说的能保平安的东西就是这个。 黄色符纸紧紧粘在门上,鬼画符似的的画用朱砂画在上面,黑红相间在黄色符纸上,透出一丝诡异的阴森。 她看过去,刚想要看清楚便被后面的侍卫催走,只得匆匆扫一眼。 进门的唐非橘不安感更重,一遍一遍想着那张符纸,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她想起了那张符纸真正的用途。 ——那是反画的平安符! 她曾经见路行止画过,还好奇的上前问了这是什么,而黑心莲的解释是:平安符可以保平安,但反过来画,则是能剔除他的平安,只剩灾祸于身。 唐非橘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他们哪是在祈求平安,那分明就是在引灾上身! 她上前两步,拽住路行止的衣袖使了个眼色。 这山庄有问题! 顺着她示意一瞥,路行止看到了角落里熟悉的符纸,心底一沉。 面上仍旧不解:“做什么?” 周围人闻声看过来,唐非橘没有声张,扯着衣服上不知什么时候破的洞给他看:“我衣裳烂了,你给我补补。” 看过来的几个下人收回了目光,窃窃私语这一对似是爱侣的恋人有多么大胆。 路行止指着那拇指大地小口子,装也不装了:“这么大洞,不知道的还以为烂的能装一个你呢。” 侍卫们无声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就是就是,这么点破洞补什么,这小娘们真是事多。 唐非橘收回冷冰冰的手,情绪渐渐淡下去:“哦,不补算了。” 然后加快脚步绕过路行止,挽着林岁月的胳膊开始撒娇。 冷风里的少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在风中独自凌乱起来。 看完全程的反派系统只庆幸自己不是攻略部的,不然非要让这个宿主气死不可。 前面不急不慢走着的唐非橘挥着林岁月礼貌的问候,眼睛翘着她腰间的佩剑,莫名想起昨日路行止拿的那柄有些瑕疵的匕首。 那确确实实是把好匕首,可惜她当时脑子一热为了调戏路行止没有接下。 她脑子缓慢地想着,自己也确实该有个防身的东西了,也该学些防身的武术。 眼珠一转,唐非橘扯了扯林岁月的手臂,热切道:“林姐姐教我剑术怎么样!” 林岁月一愣,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起这个,正想同意却忽然想到她的身体:“你没有灵根,学剑会艰难很多。而且你的身体也支撑不住长时间的——”训练。 她拍了拍胸脯,冲林岁月自信保证:“只要林姐姐肯教,我就能坚持!” “我唐非橘子说到做到!” 肯定的语气让林岁月有了些久违的熟悉感,眼前倏然浮现起数年前师门中桀骜不驯的,单挑全宗门还胜了的大师姐。 眼角有些湿润,她还没来得及抬手,就被少女拿着帕子给擦去了。 少女言笑晏晏,宛若六月骄阳:“林姐姐可愿意教我,我学东西很快的。” 林岁月拿食指点着她的额头,小声嗔怪她的无赖: “知道我吃软不吃硬就撒娇,真是……我教你,只是到时候不能喊累。” “好!” 林岁月说到做到,简单和庄主说了几句话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形后她就找了个借口带着唐非橘离开,只剩下周路二人和庄主大眼瞪小眼。 走前她偷偷给周礼遇传了音,告知自己还有些事,庄主就拜托他了。 周礼遇很有分寸,待她们走后就自然的接过庄主的话头,带着唐非橘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方便她教学。 “学剑肯定要先会握剑,能将剑在手里灵活如风才能‘舞’。”她抽出剑桥里的软剑,在手上挽了个剑花,然后快速劈出去,一招一式干净利落。 唐非橘瞪大眼睛看着她,呆愣住了:“我能学这个么?”树祠 一套剑法下来,林岁月收了软剑入鞘,回头看到眼睛亮如繁星的唐非橘:“可以,不过这套剑法以快狠为主,我不是很熟练,不过路公子的剑法与之差不太多,想学这种剑法也可以去找路公子。” 唐非橘撅着嘴巴,说起路行止的坏话一点不心虚:“他不好,他不如林姐姐,我想让林姐姐教我。” 林岁月笑着点她的脑袋,轻声说:“我擅长的剑术不是这一类,不必为了讨好贬低路公子。” 唐非橘小嘻嘻反驳:“不是讨好,是真的。“ 天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署雌 新砌了石灰的墙后,鸟雀歪头看着树下的人,扑哧两下翅膀飞走了。 少年纯白色衣袖下拳头紧攥着,面色是自己察觉不到的阴沉,身边树叶沙沙晃着,惹人心烦。 他抬手。 嘎吱一声掐断了脸侧的枝丫。 第35章 第35章 次日清晨。 腰酸背痛的唐非橘揉着肩膀坐起来,眼皮一沉一沉打着架,差点一头栽进枕头里再睡过去。 倒也不是山庄主安排的房间有问题,而是昨天她说完要学剑之后,林岁月就拉着她,让她练了一下午。 第69章 就只是重复挥剑的姿势。 林岁月的软剑并不重,甚至比路行止的还要轻许多,但她挥到最后别说拿了,手握都握不住剑柄。 “哎呦!” 唐非橘痛呼一声,酸疼的手指停了下来,垂在被褥上抬都抬不动。 她唉声叹气,学剑好难! 若是要这样算,那他们得练多久才能学成现在的模样,岂不是要好些年……路行止儿时又惨又可怜,也没时间练剑,又怎么练成现在的实力呢? 系统哎呀一声,安抚她的心态:“反派是天才嘛,实力增长的比别人快也能理解啦。“ “不是,不是这样。” 系统:“?” 系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只能带着短暂被缓解的情绪缩回空间里,继续看自己的言情cp文去了。 唐非橘盯着天花板,喃喃说:“你一团数据,当然不懂。” 天才又怎么可能不需要努力呢? 唉声叹气完,她艰难地下床穿了衣裳,磨蹭半晌才梳洗干净,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如昨晚一般狼狈。 有一瞬间,她是后悔自己没带春桃那小丫头出来的。 虽然吵闹是吵闹了些,但有些事交给她做还是放心的。 窗外一阵阵冷风吹来,她走过去正要关窗,眼睛一斜看到杂草上浅淡的霜痕,散着冷意在空气中冻在草叶上。 她这才猛然回神,原来已经冬至了。 说起来,上次过冬至她还在缩在家里的懒人沙发上思考自己明年这时候是要吃饺子还是吃别的什么,谁能想到饺子没吃上,倒是吃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点心,甜的人发慌。 悲从中来的唐非橘正要关窗,忽然眼睛顿住,灰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前方,一股寒意从脚底快速爬满了全身。 窗外,一只流着血的没了五官的“人”缓缓眨着充斥着血红的眼球看着她,模糊的肌肉扯动,咧出一个看不出来的,血腥的笑意。 这明显的不是人,而是只对她生了杀意的鬼! 唐非橘僵硬地动了一下脖子,忽然发狠捞起旁边的东西用力朝外面砸过去,另一只手把木窗快速合上,逃似的离开了屋子。 一开门,外面是等待许久的路行止。 她停住脚步,险些撞上这个黑心莲,有些尴尬地和他对视。 说实话,她现在是不太愿意遇到路行止的,毕竟自己还没想好要怎么“攻略”这位未来的反派,对于这项业务她的熟练度为零。 唐非橘尬笑两声,没话找话:“呃早上好,你杵在我门口干什么?” 在外许久身上染上不少冷意的路行止抬眸,情绪沉郁冰冷:“林姑娘说你要学剑,让我来教你剑法。” 想不到林岁月什么都和路行止说,唐非橘心里拒绝面上也不好否认,只能应着:“是,我确实要学剑。” “为什么要学剑?” 唐非橘子懵了:“啊?” 她想了想道:“我要是说是为了世界和平天下安康,为了斩妖除魔这些,你信么。” 路行止摇摇头,这些话要是从林岁月嘴里说出来还有几分可信度,只是从她唐非橘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大大降低。 “不信。” 唐非橘耸肩:“那不就得了,我突发奇想学个剑你怀疑什么,哎你那追月剑不错,借我耍两天?” 被唐非橘这一通插诨打岔,他没了心情,情绪持续阴郁下去。 “那便走吧。” “去哪?”唐非橘子茫然问。 路行止走在前面,脚步一点不慢,甩了后方少女好几步,拉大二人之间的差距。 “宴会,庄主说为了迎接我们。”他觉得麻烦,低着嗓音不情愿:“倒是做足了表面功夫。” 唐非橘跟加快脚步跟上他,害怕落下直接上前拽住他的袖子,用力拽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直到二人并肩也不肯撒手。 被迫放慢脚步的人满脸怨气回头,被走神的少年搞得更加心恼。 他不知自己在恼什么,只知道勉强艾灸这个人总是让自己不舒服,从一开始遇到到现在,每一个动作都在牵动自己的情绪。 烦躁地皱着眉头的少年眼神里的狠厉却在回眸时不自觉柔软几分,心底却有一股异常的情绪。 路行止不自觉抚上胸口,感受着心脏剧烈汹涌的跳动,一切都好似平常,但心底那股道不出的情绪却让他无法忽视。 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难受。 唐非橘眼睛一瞥,转了几下眼珠心生奇怪,一言不发拽了一下他的宽袖,脚步一转换了方向。 她随手拦下一个年轻的侍卫,捂着眼睛泫然欲泣,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大哥,劳烦你去通报一下庄主,我与这位公子今日有些要紧事,便不去赴宴了。” 那侍卫一眼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看她哭的伤心就看破不说破,装着啊了几下安慰她:“姑娘莫哭,好男人什么时候找不到,切莫为了旁人落泪。” 唐非橘哭的可谓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只见她又落下几滴清泪,心如死灰地点头:“嗯嗯,大哥你说的对,劳烦你了。” “哎哪里,不劳烦不劳烦。” 第70章 侍卫严眼里带着几分怜悯,离开时路过路行止还不由自主地瞪了他一眼,心里逮着他从头骂到尾。 可见她装的有多么成功。 唐非橘从眼角抹了一滴泪下去,哈哈笑起来:”我这演技还是有进步的,起码能骗得过人了。” 转头又打量起这个破败的小巷子,高高的墙壁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墙皮脱落没有一处完好,角落里还有不知从哪来的污水和臭味,遍布了整个巷子。 唐非橘捂着嘴,用手挥了挥周围的空气。 越往里走臭味越重,尽头是一个矮矮的、破烂的只有七八岁孩童能通过的木门,往上看是数米高的院墙,还有辽阔的被截住的天空。 她求助地看着路行止,但人却不为所动。 真是……用到他的时候就装死。 本该在看言情小说的系统适时冒头,出主意说:“要不宿主你撒个娇?没准他就同意了。” 反复思考完这句话的可行性,唐非橘被熏得几乎宕机的脑子一热,拍板决定—— 就这么干! 纤纤素手不怀好意地抓上路行止的袖子,指尖在他腕骨处轻轻摩挲,带起一阵痒意。 她眨巴两下小鹿眼,摆出一副纯洁无辜模样:“路公子。” 路行止猛然抽回手,受了刺激似的,反应极大:“你干什么!” 唐非橘也懵了:“我不干什么,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被撩拨的少年人别扭地转过脸,死倔着不肯看她,只得热着脸转移话题:“你要进去?” 主动的人反倒没了刚才酝酿出来的气势,一打岔就跟着他的思路走:“对,你带我进去。” “怎么带?” 唐非橘指了指上面:“飞进去,你轻功应该不错吧。” 很显然,被调戏了的路行止并不是很想带她上去,看出他想法的唐非橘伸出的手忽然停下,收了回去。 “不带不带,我自己想办法。” 低声嘟嚷着责怪他:“面善心冷,下次不找你了,哼。” 娇滴滴轻哼一声,软下来的嗓音听的路行止头皮发麻,脑子一片混沌。 她是在撒娇么? 唐非橘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倔强的,从一开始反手捅了自己一刀到后来威胁他,他一直以为她从不会示弱。 就算有也是演出来的。 而刚才,那娇嗔样子丝毫不像是演出来的。 路行止心思乍起,意有所指问她:“还会有下次么?” “不,没有下次了。”唐非橘冷下脸对着他。 “没有下次,有也不会找你了。” 唐非橘被他气个半死,自己搁这儿暗示了半天,结果人家根本不懂,还问她下次? 呵,下次她就去找林岁月,让她带自己进去。 而路行止还不知道,自己在唐非橘心里又多了一个没心没肺的标签,此刻正有点懊恼自己一时嘴快,又惹恼了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唐非橘的情绪,但满心剧烈的跳动让他知道,他不厌恶这种感觉。 他给自己找台阶:“我带你进去,里面应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也想看一看。” 而唐非橘满脑子都是没心没肺,黑心莲,攻略他不如回去养老,一点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少年叹了一口气,微微低头凑到唐非橘耳边,嗓音低沉好听,如黑夜中忽然刮起的微风,令人畏惧却忍不住拥抱。 “别想了,我错了。” 第36章 第36章 正想要怎么说服林岁月和她一起来暂时当个侦探的唐非橘身体猛然顿住,听到这句话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棒,脑子嗡嗡的。 刚才谁道歉了?路行止说什么了? 她抬头,盯着路行止黑沉沉的眼睛,坚定地开口:“你再重复一遍刚刚说了什么?” 路行止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又道了一遍歉。 唐非橘面上宛若大敌当前,心里却乐呵。 多稀奇啊,反派道歉,真是百闻难得一见啊。 最后他还是带着唐非橘用轻功进了院子,一只手臂横在她腰间,紧绷的肌肉触碰着她软嫩的小肚子,耳尖悄悄红了大半。 唐非橘只感觉到她一下子被人带飞起来,又一下子落地,很新奇的感觉,比跳楼机让人觉得舒服,也没有跳楼机那么惊险。 被人用轻柔的动作放在地上,她稳稳落地,转身没有一点害怕拍了拍路行止的肩,赞许说:“路公子轻功果然了得,居然能带我飞这么高。” 路行止无奈的扒下肩膀上作乱的手:“别捣乱。” 她觉得新奇,这人前几天还是一副恨不得要杀了自己的模样,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可别是被人夺了舍。 正想一探究竟问出口,身后就有了一阵巨响。 唐非橘兀的回头,看到身后被木车上倒下的袋子压垮的男人。 他用力呼吸着,一张脸上的凹陷遮都遮不住,黑眼圈明显的好似涂了一层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非橘上前想要把人拉出来,可惜压的东西太重,男人无法脱身。 似乎意识到自己快要绝命于此,男人想到了自己家中的妻儿与年迈的母亲,没忍住哭了出来:“眠儿呜呜,眠儿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我今日恐怕是要死在这儿了,呜呜呜我不想死啊眠儿,我还想再见你一面。” 第71章 唐非橘看了眼他几乎变形的腿,朝路行止使了个眼色。 男人还要再哭,忽然身上一轻,压断了的腿细微地感知到上面没有东西,轻轻动了一下,他愕然回首,看到站在阳光底下一剑劈开木车的小少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少年身后窜出一个女孩,微微弯腰递过来一只手,冲他笑的俏皮:“你没事吧。” 男人刚要伸手,猛然意识到自己手上全是土灰,缩回来在衣服上擦了好几下,仍旧没擦干净:“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是我的过错。” 没想到少女手伸过来,越过他粗糙的手指,轻轻一挑掀开了手臂上的布料。 衣服下面,青白交错的伤痕叠加在一起,在干瘦的小臂上一路眼神到肩膀,结的痂横在身上看着触目惊心,一眼能想象到他曾经的皮开肉绽。 他一下慌了神,把衣裳拉下去,讨好地冲少女笑着:“姑娘是要去找庄主?庄主不在我们这儿,姑娘去外面找侍卫……” 唐非橘打断他:“他打你们?” 她盯着那些伤口觉得荒谬,外面传言的归月山庄的庄主是多么好心,又是发钱又是做善事,还主动出钱修堤坝,简直把能做的好事都做了,但私底下却是个会把下人打的皮开肉绽的。 她深吸一口气,待路行止出手帮他接好腿骨之后才沉声问:“你们为什么在这?这些东西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用一层一层箱子装着,还有些金属碰撞的声音,还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进行装运。 男人苦着脸,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就是来做苦力,里面是什么没人见过。”说罢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又劝解他们二人:“二位大人快些走吧,你们是庄主的客人,若是让热门知道你们在这是要拿我问话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庄主的客人?”唐非橘却问。 男人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唐非橘笑着指了指一遍的木车,“那东西都被他劈了,你总不能说是你摔得吧,说出去又有谁信?” 她这一说,男人心里犯了难。 这丫头说的不错,这车他要是说是摔得可没人信,但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与这些个外人混在一起……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不敢想自己的结局。 那可就不是抽几鞭子就能了结的事了。 男人越发焦躁了,正当此刻,唐非橘又悠悠开口,为他寻了个解法:“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能说的你说,不能说的你不说,事成之后这些东西这位公子帮你装过去,如何?” 男人艰难站起身,眼神在地上乱飘,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 路行止却有异议:“我觉得……” 下一刻就被唐非橘点着腰侧小声威胁:“听话,不然我回去宣传宣传你的真面目。” 心脏好似被羽毛尖扫了一下,痒痒的,他感觉到被唐非橘用手指点着的腰侧有点热,隔着好些布料感受到她的指尖,似乎还有指尖温热的温度。 他觉得腰侧有点麻,惹得他心猿意乱。 “……好。” 少年嗓音沙哑,最终应下了这对他而言无趣的条件。 得了确保的唐非橘朝男人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显然是“我没骗你”。 男人不好再拒绝,只能点点头,带着他们小心到了一个角落,周围全是废弃木箱,完全遮掩住三人的身影。 “你想问什么?” 唐非橘想了想:“你家庄主可是真的有那么心善?那些行为可是真的?” 男人:“我不能确定,但庄主对那些人态度确实算不上很好,给钱倒是真的,不过也都是看一眼就离开,倒像是打发。” 她点点头,继续问:“那这山庄离可有什么奇怪的事?” 男人想了想:“也没什么其他事,不过倒是有一点,庄主他不是人类,是妖怪,我是大管家他们谈话时偷听到的,也或许是因此他会找一些妖怪进来,就算有什么动静也肯定都是那群妖怪搞得。” 唐非橘垂下眼帘,沉默思考着这句话。 …… 出了小巷,没了那熏天的臭味,她感觉一身轻松。 唐非橘抓着脑袋上拔下来的发簪,拿着它在空中对着身后的路行止比划:“他回的七零八碎的,重要的倒是一个不答,没什么用的反而和我侃侃而谈,这人当我瞎呢?” 她用簪子尾戳着手心,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看轻:“我长的有那么好骗么?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跟在身后的路行止扯了一把树叶,从上面折下树枝枝叶,看了一眼又无聊地扔掉,眼睛始终不看她。 唐非橘火气又上来了,窜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二人之间的距离仅剩一个拳头,近的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声。 少年心好似漏了一拍,附和她道:“嗯,有问题。” 唐非橘点着他的手臂,想起了早上看到的鬼:“这山庄里绝对不止表面看到的那些鬼,今早有个鬼在开窗的时候和我对视了一下,全身黑黢黢的,似是烧焦的样子。” 路行止抬眸:“居然没被他伤到?” 唐非橘摇头:“伤什么,他离我几米远,也就远远看了一眼,不过不保准他还会不会来,也幸好我今早关了窗跑得快。” 第72章 白衣少年浅笑一声,没有回答。 还知道要跑,也不算太傻。 * 黑夜降临,好似拉下了一道巨大的帷幕,遮掩住白日里的所有事物。 刺啦一声划破静悄悄的空气,唐非橘盯着再次回到自己手里的精致的匕首,轻轻推开门。 手里的正是昨日自己嫌弃扔回去的匕首。 原本想找个机会把这匕首要过来防身用,还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才行,没想到方才黑心莲直接把它甩了过来,还说什么留着没用,就当行善。 唐非橘觉得好笑,路行止行善和天上掉黄金没有区别,想想就行了。 刀刃在黑夜中反射出微弱的光亮,她手腕一动,刀光一转划过一个黝黑的,站在黑夜中死死盯着自己的“人”。 她顿时汗毛倒立,用力一推门,月光随着倾泻而入,照亮屋中情况。 她也看的更加清楚了。 木桌前站着的“人”浑身焦黑,几块没有焦黑的地方里面是鲜血直流的嫩肉,他全身上下都爬满了蠕动着的蛆,动一下就掉了一地。 赫然是一具死了很长时间的尸体! 唐非橘头皮发麻,瞪着眼睛脑子飞速思考 是和他在这儿打一架,还是现在跑去找路行止? 眼瞧着尸体动了一下,她来不及细想,身体比脑子反应快速,手腕一甩关门拔腿就跑! 她还不想上赶着去送死! 顺着廊道左拐,凭着记忆找去路行止的房间,心脏在胸腔里加速跳动,砰砰几下像是要跳出她的身体,在耳边犹如鼓雷声。 唐非橘提着裙子再次加速,头上簪子跑落几个也没注意,一心向前不敢回头。 寂静的黑夜中,不知为何只有她一人,在这院中奔跑,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鸟雀。 忽然! 暗处伸出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臂稍稍用力,不费劲地把她拉了进去。 她刚要骂却发现嘴被捂住,腰间还有一只手横在身前,背后贴着一具温热的躯体,还有他身上传来的浓郁的血腥味。 “!” 是谁,现在这个时候会是谁! 脑子飞速转动,她咽了一口口水,想也不想抬起手臂向后攻去,身后人早有预料,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扭,让她无法动弹,想骂却被捂着嘴无法发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 唐非橘正骂的厉害,就感到手腕上的手一紧,嘴上那只手松了一点,可她仍旧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几声单调的音节。 身后少年凑近她耳边,压低虚弱沙哑的嗓音警告她: “别动,是我。” 第37章 第37章 脸上和手腕上的手皆是一松,路行止放开了她。 唐非橘终于能呼吸,想要开口骂他吓死人又顾及身后追来的尸体不敢大声,瞪着一双灵动的眼睛表示自己的不满。 “……” 无声的沉默。 她想问很多,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受伤了,为什么没有任何意外。 但她最终都没问出口,只是保持着现在的沉默。 唐非橘知道,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但很显然,没关系不代表他不知道。 路行止又咳出血,拿手帕擦也没擦干净,最后索性把帕子丢了,带着唐非橘飞身上墙跨过好几个院子,踩着瓦砾在黑夜中奔走。 他们落地是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里,杂草横生结满蛛网,没有一点人生活的痕迹。 不过她是差点摔下来的。 路行止轻功很好,本不应该如此,但好巧不巧今日他受了重伤,白日里纯净的衣裳染了大片血。 少年罕见地有了一副狼狈的面容,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太阳穴,一双眼睛清淡看着她。 唐非橘咬着牙跌跌撞撞把路行止搬进了屋里,随便找了个板凳让他坐了下去,安顿好他后开始看着他的伤口发愁。 “怎么回事?山庄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庄主和侍卫眼睛都是瞎的么!”她气急,张口便骂了起来。 路行止抬头看她:“恐怕是早已知道,今晚也算一个试探。” 呼啸的晚风顺着四处破洞的墙一下子刮了进来,刮得唐非橘气的发懵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她咬着牙,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那明天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这样还待在这儿做什么,受这庄主的气么?! 蹲在地上的她气哄哄的折了细枝,一甩手又扔到旁边,左右都写着满脸不甘心。 “不。”路行止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白色丹药,小小一颗捏在指尖,递到唇边一溜烟就滑了进去,让人只看清了颜色。他不赞同唐非橘的说法,想起今早二人回去后庄主若有若无的对他们行程的打听,心中升起一抹厌烦:“这样只会让他觉得我们是个软包子,该索要说法还是要索要说法,不过为了玄天剑,还是不要闹那那么大。”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唐非橘否定刚才自己那一套说辞后也想到了如此,只是心中还是存气,劝解不了自己。 她起身朝外面看了一眼,抿着唇出去找了几块木枝回来,发泄了自己一通火气,才让路行止把火堆点燃。 二人围在燃烧的火堆旁,温暖驱赶了一些寒冷,让他们熬过了这是一小段时间。 第73章 修士的自愈能力很好,即便伤口无法短时间内愈合,但受到的伤害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丹药的作用呀逐渐减小,只剩一点疼痛。 唐非橘眼睛盯着他不再流血的伤口,有些羡慕。 真是一个强健的身体,她毫不怀疑,如果有了这样一个身体上去替别人挡一刀也不会出什么事。 至少在这个刀光剑影的世界能好好活着,不至于一刀就被人给捅死了。 不至于像两年前一样。 她垂下眼帘看着地上即将熄灭的火堆,托着下巴出神想着,灰烬里忽然蹦出一声小小的刺啦声,让她迅速回神。 没什么的,那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她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 二人回到山庄内时已经天亮,天际鱼肚白越来越多,直到覆盖了大半边天,清晨的风吹得树枝哗啦啦响,在东日还算得上好听。 庄主看到他们时的表情含着诧异,意外,眼睛在他们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圈,却独独没有歉意。 唐非橘一眼发现他表情不对,偷偷盯了半个时辰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 一个正常人看到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可不会是这幅表情。 发现了这个小细节,她表面开始发脾气,把跋扈大小姐的模样塑造的活灵活现,一盏茶时间至少挑了庄主好几处错。但庄主也不是个吃素的,把她的刁难全部化解不说,还给了一个巨大的补偿,若是不接都要说她不知好歹。 她犯了难,转头悄悄与路行止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睛里读到了一句话——计划开始! 唐非橘掩面不解,垂着眼睛故作柔弱:“庄主可知道那晚出现的是什么东西?这偌大一个山庄里居然有这么个东西,你居然还什么都不知道,那这山庄可还安全。” 犀利的话语让庄主无法接话,只能呵呵笑两声道了两句抱歉,说完又转向林岁月谈起了玄天剑一事,不明了的态度让唐非橘疑心诈起。 出了门,她就急匆匆把路行止拉走。 唐非橘压低声音:“这庄主有问题。” 路行止“嗯”了一声,跟在她身边。 “你知道?” 路行止斜过目光,反问:“你没看出来?” “……” 看出来了,那也顶多就是怀疑他对咱们图谋不轨,哪想他还要人命呢。 她张了张嘴,把要说的话咽下去,又起了一个话头:“那他肯定知道门外的平安符有问题,还有那个尸体没准也和他有关系,不过他这么对付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还千里迢迢送书信过来告诉我们玄天剑的位置。” 路行止却道:“千里迢迢送消息也不代表是什么好心人,昨日那么大的事今日还能装作不知足以间其心不纯,只是我手里并没有他的情报,不然稍稍一探就能全查出来。” 唐非橘抱着手臂,摇摇头:“心思不纯是肯定的,但他也不像是要玄天剑或者其他的法宝,难道还有什么宝贝是他得不到的?”她说完,看着路行止的眼睛顿住,缓缓凝重:“等等,确实还有一个宝贝。” 她对上路行止的目光,实现接触的一瞬间,好似一道电流闪过打向一个平静的湖面,激起波涛汹涌的风浪。 路行止很显然也想到了,她抿着嘴思绪凝重下去。 ——还有断肠草! “可还他要这个干什么,断肠草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不惜杀人也要留着。” 看过原著的唐非橘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一个能增强功力还能化解剧毒的草药,珍贵又难得,自然是万人争抢,然而作为一个涉世未深的深闺大小姐,她还是符合人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兴许是为了功力,也兴许是为了别的……”路行止揉着眉心,嗓音淡淡,又忽然止住。 一切被云雾遮挡住的东西好似有了一道裂缝,他窥见了其中一点真相,又被打回来。 或许是为了她,那个随时都想要他死的女人。 但是,她不会在乎这一株断肠草…… “怎么了?”唐非橘探过头来。 路行止摇摇头,情绪淡淡说:“没什么。” 而后加快脚步向前,丢下一脸疑惑的唐非橘。 唐非橘:“?” 他怎么回事? 不过她还没从上一个情绪中缓过神来,推门就见自己留了满地血的屋子里面,好几个人身上全是血液,头发也粘了血黏在一起,黏在一起难受的紧,被压着的是正是昨晚的鬼尸,倒在地上如同死鱼般挣扎。 “怎么回事?”她听到自己平静的嗓音问着。 一个盘着丸子头的青年行了一个礼,说出来龙去脉:“庄主命我们捉拿这具尸体,没想到姑娘回来的这么早,让您看到了这污秽。” 唐非橘眼睛一眯,却问:“他身上的东西呢?” 青年满脸茫然,“姑娘说的什么东西?” “昨晚我听到他身上有金属碰撞的声音,沉闷的好似两个铁块敲击在一起,绝对不是铃铛——你们没看见?”少女用手比划出一个小方块,说道。 青年摇摇头,捉拿妖怪的其余侍卫也摇头,对视一眼皆说没见过,模样不似作假。 第74章 唐非橘点点头,侧身让出位置让他们把尸体带走,经过时那令人反胃的尸臭味直冲脑门,熏的她连连皱眉。 青年断在后面,看着点尸体被抬出去才放心了,停下对她道:“庄主给您重新安排了一间屋子,与林小姐正巧相邻,您还是不要在这间屋子久待了,毕竟有了这种事,也没法住了。” 安排新屋舍唐非橘没有意见,她笑了一下表示知道他的意思,目送他们离开。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路行止发表意见:“还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得了,我知道他没安好心。“唐非橘打断他:“有什么事又要你来?” “林岁月说有玄天剑的具体下落了,让我们现在过去。”路行止说。 唐非橘说:“哦那玄天剑到底是什么,至于让他们这么追么。” “一柄没用但被人争抢的宝剑,因为原主人死了自愿封剑,从此以后谁也拔不出来。”他最后还没什么情绪的评价说:“真蠢。” “……” 唐非橘瞄了一眼屋内,除了血流成河的地板和没有动过的摆置什么都没看到,她关了门: “算了,一会儿我去……你是不是有点闲?” 啪一下拍开路行止伸过来的手,她抬头不爽地看着他,语气莫名: “你忽然对我这么奇怪干什么?” 第38章 第38章 深秋。 坐在塌上嗑瓜子的唐非橘皱着眉头,对对面的少女气哄哄说:“林姐姐你评评理,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林岁月小了一下,在听完她的故事后给了一个不好不坏的评价:“兴许是真心的呢?” “真心?”唐非橘不可置信:“他要是真心我当时没捅他一刀就不错了!“ “……”林岁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阿橘,你和路公子的关系的确需要缓和一下了,他也许没你想的那么……额不堪,你们二人只见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会对他有这么大恶意,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说完,又顿了顿:“你看,路公子也在努力转变你们指尖的相处模式。“ “……” 路行止近日的作风她确实看在眼里,但这变化的如此突然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她不信不是路行止图谋她什么! 今日她就要躲在暗处观察观察他,看看路行止能再做出什么反常行为! 然而还没等自己准备好跟踪一事,突然而来的消息让她和林岁月都是一喜。 林岁月直接激动的拍桌而起:“当真!玄天剑当真在拍卖行,之前找了许久没找到,却不想是被人盗了拿去卖,只是为何要拿到这里,不在京城?” 周礼遇拿出一个铜牌,上面印着一个圆圆的猫爪,周围是一些拟人形态的猫咪,有坐有站各式各样刻在一旁。 两人围上去一瞧,愣是没一个人看出个所以然。 最边上的路行止只轻轻扫了一眼,黑色的眸子里映着跃动的火光,冷的如同腊月寒霜划开,寒得人心尖一颤。 唐非橘注意到,只抿着唇不懂他的情绪变化为何这么大,不待细想又被令牌吸引过去目光。 “这是拍卖行的令牌,归月山庄的拍卖行有一个非常雅致的名字,叫雪狸亭,据说是主人为了纪念死去狸奴因而取得名字,而雪狸亭主人也是非常爱猫,在令牌上刻了许多唯妙唯俏的狸猫,此等行为后来在江湖上传开,也是诸多人不解。”周礼遇点着那张令牌,淡淡解说着自己知道的情报。 唐非橘一小步一小步凑到路行止旁边,侧着头小声对她道:“所以讨好主人就能拿到归月剑?” “不。”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还不等她接着疑惑,接下来看见的足以解答全部,前面带着面罩把自己全身裹住的女人连看也不看她,哦不是他们所以有人。独独只对带有猫咪的话题有反应。 而这学狸亭虽然是个拍卖行,但里面含猫量百分之百,时不时脚底下就会钻过去一只,一抬头也能看到好机只猫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们,把她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多猫就这么跑也不怕受伤么?“唐非橘抬脚躲过一只上蹿下跳的小猫,差点一人一猫撞在一起成一个碰瓷现场。 她拍着胸脯顺气,又在身边环视了一圈。 不过倒也不亏这雪“狸”亭,还真是处处见狸啊。 “不会受伤。”走在前面的面罩女人笑了一下,听着温温柔柔的仿若流水一般:“受伤的会带出去,扔了。也有不幸的,被乱棍打死。” 唐非橘着实被惊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自居刚才的问题,而后面那句话显然别有深意。 不会受伤的估计是猫,就看她这爱猫如命的性格,肯定不会让它们有半分差错。 而会受伤的,估计就是人了。 至于人是怎么受伤的,不幸的,她没有再问,一反常态地沉默。 面罩女人并不在乎她的反应,仿佛只是为了回答她那一个问题。 跟着她上了一个包厢,包厢设计非常奇怪,只有两扇可以开的窗,而窗口只有一个小臂大小,只够一个人往外看。 第75章 她走过去打量一眼,回头问道:“拍卖何时开始呀?” 女人淡笑不语,她身后的小丫头机灵接话:“夫人今日还有其他事,劳烦几位先侯着,拍卖大约午时开始,一会儿会有人送来吃食。” 林岁月善意笑了一下,“劳烦姑娘,那我们等午时开始。” 小丫头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们一眼,傲气地点点头,退后就将门关了下,砰一声震得门边的草叶都晃了晃。 “……” 午时来的很快,还没等唐非橘把这屋子里的设备研究齐全就到了,只听下面有人厉声喝着维持秩序,还有灌入耳膜的嘈杂声不断。 她谈过去头,瞧着人一个一个坐下,只见那演讲的女人对着桌台上的东西一个一个复述着能力用处,枯燥的让她打了哈欠。 “这是紫金玉盏,据说是某个王爷花高价才弄到手中……诸位,紫金玉盏,起拍价三千银子。” “三千五百两!”一个人举牌高喊。 “三千七百两!”另一个人紧接着喊。 “四千两!” …… 一个又一个宝贝被抬上来,偶尔有几个漂亮的能让她多分几个眼神,其余的都是些达不到她审美且对她而言没用的东西,入不了她的眼。 唐三小姐眼光高是京城内众所周知的事情,她不爱收集古画名诗一类,却喜欢什么小玩意。好比金丝编制成的发冠,扭得奇形怪状的发钗,等等等等。 唐非橘没什么兴趣,打了个哈欠就转过去骚扰路行止:“你怎么整天就只这幅表情,不能换一个么?” 路行止挂着的标准微笑一动不动,反唇相讥:“唐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被明面上内涵,她也不恼,在一个无聊的地方和路行止互呛两句已经是他们二人的固定流程了,最后是输是赢也不重要。 她呵呵笑两声,回答:“比不上路公子,相貌剑术都是一等一的。” 这时,下面的人们忽然爆发一阵惊叫。 唐非橘正奇怪,就见原本悠闲悠闲的林岁月二人只也正襟危坐,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生怕上面的东西跑了。 见此状,她心里大概有了底,知道上面的是什么东西,整理了思绪就看了过去,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一瞬间被台上那柄剑打破,黑色剑柄如黑曜石在烛光下闪着特殊的光芒,剑身并不似追月剑长,也没有林岁月的剑软,看着坚固如磐石,有股不可撼动的感觉。 她一眼就喜欢上可这把剑,正想往左问这柄剑的真正来处,但一转头却发现左侧什么都没有,原本该好好站在这里的少年不知去往何方。 唐非橘心底冒出一个问号,正要疑惑就听见下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了房顶。 “怎么回事?”她从窗口探头往下看。 主持的女人打了个手势,尖叫满天的屋子瞬间停了下去,她环视一圈慢悠悠开口:“想必诸位也知道这台上的是什么,没错,就是曾开天辟地剿灭魔尊的剑宗大人所用之剑——玄天剑。” “当年剑宗大人斩杀魔尊后身负重伤,在宗门内调理整整三年也未曾好转,心怀天下的剑宗为了人间安定,不得不以身为契,令魔族不在踏足人间,但也因此逝去,死后被埋在一座无人问津的地方。” 她嗓音轻而柔:“此剑从剑宗逝去之后便已封剑,在人间辗转几手才到了学狸亭内,甚至曾落到在人间幸存的魔族手中,但依旧完好无损……” “诸位,玄天剑,起拍价十万两!” 霎时间,台下热血沸腾,一个接着一个举起牌子,声音即使在十里外很能听见动静。 唐非橘捏着袖中的匕首,蹙眉看了一眼林岁月。 十万两?这群人怎么不去抢! 正如她所想,林岁月手里别说十万两,一万两都拿不出来,更别说要买下这柄剑了,好大白天做白日梦没什么区别。 林岁月用力扯着衣裳盯着玄天剑,神色一点一点淡下去:“十万两,纵使是把宗门搬空也拿不出十万两,拿回玄天剑的机会又仅此一次,这可如何是好。” 周礼遇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 他万万没想到,玄天剑竟然会落到这种地方,竞价还会如此之高,就算是让他拿出全身家当也不一定能把这剑给拿回来。 另一个没想到的人扒着窗口,一眼扫到了屋顶最高处和女人谈笑风生的少年。 二人有说有笑,似乎好一会儿了。 少年眉眼干净,素净的衣裳与往日见到的没什么不同,只是最近脸上挂起的苦恼模样让人想忽视都难。 女人欣赏了一会儿,掀开一点面罩打趣他:“奇怪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见您这幅模样,瞧瞧这一脸愁苦的表情,活像是和道侣闹了脾气。” 少年只是冷冷瞥她一眼。 女人见好就收,看着他的脸正色说:“我照您所说把剑放上来,但这价格可不是我定的,不过您和那三位寻这剑这么久,居然一点断肠草的消息都没找到,甚至还被归月山庄那臭男人给摆了一道……” “少主,您这次的失误可真是让属下大开眼界呀。” 红柱后面,唐非橘捂着嘴巴尽量不发出声音,往里面拉着自己快要露出去的衣裳,心底炸开了锅。 第76章 好家伙,路行止和这女人居然是一伙的! 第39章 第39章 烛火照在二人只见明明灭灭,照出他们虚幻的有些不真实的影子。 “看来雪狸亭事情不多,你最近闲得很。”路行止不耐烦地看着下面狂欢的人群。 扶盈偷偷望着他的脸色,尬笑一声收了嬉皮笑脸:“属下逾矩,只是您身上的的毒已经深入骨髓,若是现在不……” 路行止打断她:“若是我真如你口中那般脆弱,早就死在十年前那场大火里面了。” 烛火晃动着脸的少年面上没什么表情,一身白衣如谪仙降世,脊背挺直,不折不屈,一如既往冷静的表情和下面的热闹截然相反。 扶盈攥紧掌心,想要反驳他。 怎么会,您不会死在里面的,您会如同现在一样好好活下来。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少年抓着剑低头,一眼看到那辛辛苦苦寻了许久的剑上,没多久就挪开目光,眸光清浅:“那柄剑留着,出了差错你这雪狸亭也别要了——我不介意连带着天冰宫的人一起杀了。” “怎么会!您明明知道我对您是是忠心的!”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扶盈在听到他前面半句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对,急忙开口打断却还是听到路行止几乎冰冷无情的嗓音。 她身边跟随了几乎五年的主子毫不留情地继续:“此事之后,你便专心经营雪狸亭,莫要再操劳天冰宫一事。” 扶盈脑子里的一根弦,啪一下断了。 …… 唐非橘脑子一麻,听不见身后动静也不敢回头,犹豫几秒后抬脚往外飞奔,转眼间离开了这里。 她着实没想到,今日还能看这么一出好戏。 不过路行止和天冰宫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二人在调查什么?还有五年前,这黑心莲五年前怎么了? 但每一件都没人来为她解答,只能拽着裙子往本该在的屋子里跑。 匆匆忙忙推门进去,林岁月转头见是她放下警惕,魂不守舍地又望向场内:“今日若是拿不到,日后岂不是更加艰难,师叔寻了这剑近百年,我……我怎么这么没用。” 唐非橘踏进门就听到这句话,刚要安慰周礼遇就已抢先,将人抱在怀里贴着后背顺毛似的。 除了他们屋内唯一的唐非橘:“……” 为什么感觉自己成电灯泡了。 刚刚缓和不到一刻钟,下面又爆发出尖锐的喊叫,声音顺着窗户钻进直入耳膜。 这场面还真是不输现实世界歌手开演唱会的威力,一个比一个热闹。 唐非橘低头看过去,内场忠心站着的一个男人举着手里的牌子,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平淡而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 “我加价,三十万两。” 众人哗然,压下去的声音又平地而起。 乖乖呀,那可是三十万两,就说现在的一些县令什么的当官的手里也就十几万两,这一出手就是三十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角色! 主持还是那副浅浅的微笑:“可还有人加价?若是没有这名剑就要属于这位公子了。” 底下依旧叽叽喳喳,却无一人再往上报。 楼顶的唐非橘琢磨了琢磨,唐府或许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可就算拿得出现在也没什么用—— 这拍卖场只接受钱货现结! 台上的女人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锤子,敲之前象征性再次问了一句是否有人加价,在无人应声后她拿着金锤敲下木板。 “砰——” “砰——” 正要敲第三次下,禁闭的大门从外面被拉开,刺眼的阳光顺着门缝倾泻而入。 “五十万。” 进门的青年嗓音细柔不粗哑,一身露骨的装扮不带遮掩展示在众人面前,薄薄轻纱搭在他精瘦有力的手臂上,顺着衣摆不伦不类地垂在两侧。 他环视一圈,不紧不慢抬脚进入:“五十万,这剑是我的。” 高傲的态度让在座的许多人恼火不以,但在看到他腰间的令牌又默默坐了下去,把怒气打碎往肚子里咽。 他娘的,怎么又是天冰宫的这群疯子! 一个男人小声啐了一口,起身还没往外走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到面前的青年给惊住,一不留神脖子被人用手硬生生提了起来,直到口腔溢满鲜血才反应过来。 青年笑眯眯地垂眼看他,脸上阴影下的眸子闪着堪称恶毒的光: “这位公子似乎不太喜欢我们呢,不过没关系。” 阴狠的嗓音贴着男人的脖耳朵:“我也不喜欢你呢。” 咔嚓一下。 男人在上百只眼睛下眼睛一翻,头无力垂了下去,嘴角溢出一丝血红往下流着。 青年松手丢下男人,弯着眼角笑意盈盈地望着场内各人:“抱歉啊诸位,今天心情不太好。” 场内人:“……” 所以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逮着一个人杀?! 他慢慢上台展开扇面遮掩住下半张脸,柔着声说:“我出五十万两银子,买下这柄剑,如何?” 场上的姑娘不愧是受过训练的,波澜不惊地拿布遮盖住那柄令人垂涎已久的剑,微微福神:“雪狸亭有规矩,一旦出现意外拍卖事物将会中断。 第77章 青年眉宇间的笑意消散,空气猛然停滞。 “你的意思是,我是意外?” 他微微扬起眉稍,甜蜜的嗓音像是淬了毒:“好一个纵横天下的学狸亭,当真叫我大开眼界。” 那姑娘只站着不动,很有职业素养地微笑看他。 却让他更加恼火了。 青年眼神狠辣,合住扇子对身后的人淡淡道:“给我砸!”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从对方目光里读出了相同的一句话——老板的命令不得不从。 相视一眼抡起旁边的东西就要往地上砸,许多人见状起身往外跑,在拥挤的人群里不免被踩。 正待此时,楼上一道喝声由远及近。 “我看谁敢!” 青年抬头,只见闪着寒光戾气的剑朝自己而来,待行动时距离只剩一尺,那一瞬间,他反应迅速,扇面一开抵住剑尖。 未曾料到看着轻薄如翼的扇子却如钢铁,二者相撞如同铁与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追月剑被击飞落回飞身而来的路行止手中,他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顺势朝青年劈来,却被侧身躲过出现在后方。 电光火石剑他反身用剑抵住,二人在巨大的冲击下一同坠在下方。 场下早已因为他们动手时无所顾忌而变得快成了一堆废墟,没有殃及到的人一个个报团缩在角落里,颤身发抖。 路行止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寒着嗓音开口;“云长风——!” 被叫做云长风的青年起身优雅地擦着嘴边的血,笑嘻嘻说:“原来是你呀,小少主。” 闻声赶来吗的唐非橘脚步一顿, 小少主? 千万条丝丝缕缕的信息在自己脑海中编制成网,却又因某些东西缺了一角,但她依旧能看到一条半清晰的线。 路行止曾经是天冰宫的人?!署瓷 怪不得,怪不得他每每提起天冰宫都带着一股恨意,怪不得他会被天冰宫的人针对,还真是一环扣一环。 恐怕今日他二人相见,也是路行止设的一个局。 云长风披着收下递过来的玄色斗篷,那身妖艳的衣裳早在他们争斗时就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小少主,一别经年十年,您真的如少主所言,长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可惜了,少主不喜欢翩翩公子。” 路行止冷声;“少提那个女人。” 他偏过头去,看到提着裙摆飞奔而来的少女,意味不明笑了一下:“那原来就是您的爱人么,还真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啊。” 路行止攥着剑柄,指尖微微泛白:“她不是我的爱人。” “哦?”云长风有点意外,毕竟当时那种情况,孤男寡女,不是情人是什么——如果忽略那条不忍让人回忆的绳子就好了。 路行止提起剑,剑身上的血液垂直流向剑尖,最终在地板上汇成一摊血水。 他质问道:“天冰宫一向不涉及人间之事,你们要那么多妖丹到底要做什么?” 云长风恍惚一瞬,眼前质问自己的少年与竹林间骂自己的人,和十年前那个倔强着说要杀了他的孩子身影重合。 还有许多许多,他曾受的钻心之痛,还有女人欺辱地抬起他的下巴,让他宛若狗一样在地上爬行,还有他曾被人辱骂被人欺凌所受之痛 历历在目,幕幕戳心! 微凉的指尖扶上心口,有什么沾在衣服上被玄色遮盖,他动了一下脑子,是血。 也是他这么多年苟活下去的勇气。 若是小少主…… 若是小少主…… 似乎也不错。 “小少主想知道,不如先赢过我?” 云长风忽然大笑起来,抓起扇子就朝他攻来。 这扇子原本也是灵器,此刻在他手中如利剑如短刀,招式变幻如云,他招招狠辣,直击命门! 这分明就是想要路行止的命! 唐非橘想再靠前,却被赶来的扶盈只手拦下,距离二人十米开外却能看清二人交手。 “为何拦我!”她有点怒了。 扶盈原本淡淡的情绪在看到她的表情后忽然变了,觉得有趣似的逗弄她:“你为何担忧我家主人?” “我……”唐非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挑脑子里想的第一个说:“我中了他的毒,他死了我就没解药了!” “当真只是中毒?”扶盈依旧言笑晏晏,对路行止那边战况完全不担心。 不太对劲,这不该是一个忠心的属下在看到主子有难时的第一反应。 果然,下一刻。 路行止反手将扇子划破一个小洞,趁空隙将追月剑甩去,一只腿飞身握住飘在空中的扇子,按着记忆寻找到一个开关。 云长风险险躲开追月剑,一不留神被斩下一只手臂,落了下风。 在地上滚了几圈他刚要起身,扇子内藏的毒针随着开关的启动朝他射了过来,没入身体中,不过半刻中便毒发身亡。 路行止摩挲着扇柄,轻声不知道说了什么。 而后是围观者提心吊胆过后的狂欢,满天的呼声几乎要将他淹没。 唐非橘一动不动,一片呼声中她只能听到少年刚刚那满含歉意的声音。 第78章 他说,“抱歉。” 而闭眼笑着的人好似在说,“没关系。” 扶盈静静看着云长风的死去,微微抬手把面纱重新挂好。 “飞吧,破冰的鸟儿。” 女人清透的声音随着风低低呢喃:“祝你一切安好,云长风。” 第40章 第40章 雪狸亭。 顺着扶盈的提示,唐非橘很快找到了位置,她轻手轻脚推开门,果然屋内坐着路行止一人。 秋日的的衣裳并不算厚重,比起把自己裹得像个球的唐非橘甚至算得上单薄,少年衣衫整齐,只是眉宇间凝重淡淡的烦躁。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打了个哈欠,呼出一层哈气。 路行止揉着眉心,看到她那那一刻好似缓和了些。 “你来做什么?”他反问。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唐非橘就要气:“我也想知道我来做什么,扶盈非说你在这寻死觅活,不得了啦要我来看,我就来看看你怎么个寻死觅活法。” 她目光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那显然没动过的吃食上:“怎么,准备绝食为那谁殉葬?不知道的以为你过家家呢。” 寂静的屋子因为唐非橘的到来热闹起来,但本来居住的人却满目愁容。 他撇开目光,少女热烈的情绪总会让他觉得过于炽热,好似一碰就要消散。 “玄天剑呢?”他问。 唐非橘把盘子往他那边推,说一句话推一个菜:“扶盈留着呢,已经交给林姐姐了,不过还是要两万银子,要凑好久,也能凑齐。你先把饭吃了,不然饿死了还得我给你收尸。” 路行止看了一眼,腹中并未有饥饿的感觉,把菜又推了回去: “所以你没事就被扶盈指使来闹我?” 唐非橘不客气地夹了一块糯米糍,唇齿间荡出的甜腻让她暂时原谅了路行止的言辞。 “闹?你要这么想也行。林姐姐要你教剑法,我来找你也合情合理。” 说着说着甚至说服了自己,逗的她自己笑的挺开心。 “不是你说的,我不如林岁月。”路行止见她还毫无压力地提学剑,赌气似的搬出那日听到的话质问她。 唐非橘也一怔,“你听见了?” “……” 对面人没吭声。 她了然,那就是听见了。 “不是,你连名声都不在意还在乎这个?”唐非橘也笑了,怪不得那几天他总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感情是听见自己说他坏话了。 少女正襟危坐,垂着眼睛不理解:“虽然说你小话是我不对,但你也冷了我几天不是?咱俩就算扯平了,在说那日也是你先惹得我……” 路行止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个扯平方法,若是按她这么算,那今天杀了人明天上门赔礼道歉也能扯平了。 这些话他一字没说,只尝着茶微微侧头。 算是认同了她说的。 两个系统则是各自欣喜。 一个喜反派终于懂理解正常人了,改造任务完成指日可待! 一个喜宿主和反派终于不是你杀我我杀你了,攻略任务完成在望啊! “既然扶盈是你的人,那她应该能查出断肠草在何处。还有,玄天剑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姐姐之前只说是在替旁人寻丢失的剑,你们到底都瞒了我什么?”唐非橘抱着满心疑惑,她之前也问过林岁月寻的剑是怎么回事,但林岁月只是笑着摇头说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她必须要找到。 现在又冒出一个仙魔大战,与之前的说辞没一点一样的。 “你信哪个?” 她两个都不信。 唐非橘翻了个白眼,转头望向外面站在冷风里冲自己招手的扶盈,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你不想说也无所谓,扶盈让我来寻你就是怕你出事,你……” 少年手腕一抬,皮肤上露出一个浅浅的伤疤,新鲜的伤口并没有流血,但灼伤的皮肤紧皱在一起非常难看。 空气中的异味瞬间显现出来。 她余光瞥见角落里躺着的匕首,眉心狠狠一跳。 趁路行止愣神,她一个箭步起身,抄起少年的袖子往上一料,底下的伤口赫然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面积很大的灼伤口。 路行止来不及阻止,微微蹙起眉头把她推开,不悦地扒下她的手,拉下衣裳遮住灼伤。 唐非橘冷笑一声:“原来路公子还会自残这一套啊。” 她冲扶盈比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如她所料。 裹着紫衫的女人眯了眯眼,心道果然。 目光渐渐移向一旁的少年,只见他轻轻蹙眉启唇不知说了什么,激的一旁唐非橘连连拍手。 “好好好,你路大公子还真是心狠手辣,”少女眉眼压低,神色里渗出丝丝缕缕寒意,她一手抓着食盒砸了下去,炒好的菜从盒子里胡乱撒了一地,菜式与桌上的没有几个重合。 唐非橘眸光渐冷,高挑的眉毛遍布冷意:“你明知玄天剑在云长风手里,依旧不顾我们三人死活来了这里,寻玄天剑本就是死路一条,你却什么都不说。” “唐姑娘觉得我凭什么告诉你们这些?” 少年缓缓起身,压她一头的身高极具压迫性,高大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在内,路行止漆黑暗沉的眼睛盯着她,一步步逼近,逼得她连连后退。 第79章 “凭我与你们不到三月的交情,还是凭林岁月那副烂好人的心,又或者是你这个想要杀我却下不了手的千金大小姐的怜悯?” “你觉得呢,唐姑娘。” 被步步紧逼的唐非橘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本来淡淡的气息如同猛兽般冲进她的鼻腔,覆盖了屋内原有的熏香味。 这几句话接连砸在唐非橘脑子上,身后无路可退的她被迫抵在坚硬的墙上,夹在路行止和强之间。 这让她更加恼火了。 “怜悯?”袖中的匕首出鞘,一道白光闪过刷的一下刺入路行止的肩膀,白缎被血液染成红色,惊人刺目。 “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在怜悯你?你觉得什么是怜悯,是我对你态度好几天,夸你几句就是怜悯么。” 她不紧不慢,哪怕被困也没有一丝慌张,杏圆眼闪过一分鄙夷,嘲弄道:“你所谓的怜悯宛若池中滴水,我可以毫不吝啬给任何人。” 她用力握着匕首,慢慢推进他身体里,逼着路行止后退回原位,直至落座。 唐非橘倾身而上,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扶上他的脸颊,慢慢揉捏着。 呼吸交融,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超不过一个拳头,路行止乱了气息被她压在身下,抬眸眼底泛起一丝波澜。 唐非橘眼角弯弯,唇瓣擦过他的侧脸,最终落在他泛红的耳畔,吻上了那颗朱红的,潋滟的红痣。 她轻声笑道:“这才叫怜悯,路公子。” “你所说的那些,我对谁都可以做。” 路行止心跳慢了一拍,眼前的少女如精灵般漂亮,如烈阳般灿烂,一颦一笑在他眼中慢慢播放,深深刻入脑海。 心脏砰砰跳的激烈,耳边只能听见少女含着笑的声音,说了什么却都没听清,他觉得自己很奇怪,心脏跳动的速度比平常要快,也要更加兴奋,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好似一壶无波的秋水在烈焰下被烧开,沸腾,甚至比那还要让他兴奋。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破土而出了。 他伸手抓住少女的手腕,微微侧头与勾着笑的唐非橘对视,薄唇轻轻动了一下:“所以这是怜悯。”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见他恢复理智,唐非橘淡下神色起身道:“我想你不在乎这些。” “这个,是扶盈让我买给你的。”她指了指脚边滚落的食盒,满是讽刺说:“既然你这么凉薄无情,那我想我们两个也就到此为止了。” “……” 临走前,唐非橘贴心的转身替他关门:“哦对,扶盈说解药并非天冰宫独有,她给了我一个地方,等我找到解药,咱们俩就再无瓜葛了。” 再无瓜葛。 这四个字应当是刺痛了他,失神许久的路行止猛然抬头望向那里,但原地只剩关住的门,少女的一点身影都见不到。 他有些失神了。 逃出生天的唐非橘被系统叽叽喳喳搞得烦躁的很,她有些恼了:“你能不能别烦我。” 系统被她吼得一缩,战战兢兢说:“但是宿主,你和反派再无瓜葛该怎么完成任务。” “那破任务就必须完成么。”唐非橘把沾着血的匕首插进刀鞘,放进自己怀里:“你的任务很急么?很急的话建议你换宿主,不然就别催我。” “……” 系统弱弱:“好的。” 这么一天下来,玄天剑还是回到了林岁月手里,她像个孩子一样爱惜地护着自己手里的剑,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擦一擦。 唐非橘调笑她的爱惜,在林岁月羞涩的目光下转头又和扶盈聊了起来。 几句话下来,向来不怎么正经的她也正色下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细心记着她的嘱咐。 扶盈很细心,说到一半顿了一下,犹豫许久才继续开口:“方才之事还要多谢你,少主他自小无人玩闹,性格与旁人多有不同。” 唐非橘抬了抬眼:“我知道。” 我不紧知道他性格阴暗,还知道他以后是大反派,会把我杀了的那种。 她被女人牵起手,手指松松垮垮握在女人手里,像是手中有什么脆弱珠宝一样,不敢用力。 唐非橘叹了口气,扶着额头说:“解药我会去找,至于他,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阵子。” “多谢。”扶盈沉默片刻,贴近她小声道:“我能看得出,少主对你不同。” 唐非橘冒出一个“你在说什么”的眼神。 扶盈笑着,回忆道:“十年前我找到少主,他就从不信任任何人,十年内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旁人都是有防备的,也就是近些年他才不会在我接近他时拔出刀剑。” “但你不同,唐姑娘。你能近他的身,能与他插诨打闹,能挑动他的情绪,少主待你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 袖中沾着血的匕首很不舒服,她拿出一点摸了一下,摸到一手黏腻的血液,好似有温度般灼烧着她的指尖,刺激着神经。 他待她不一样么,唐非橘并非完全看不出来,但又不想承认。 承认这个人是真的松动了,承认他们之间关系缓和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拿着攻略的任务面对这个后来的“朋友”。 第80章 扶盈知她有顾虑,抓着她的手浅浅笑着,灿亮的眼睛看着她,灿若繁星,好似看到了希望: “若日后是你,我便能放心了。” 第41章 第41章 “你真的不与路公子一起?” 林岁月眉目间尽是担忧之色,看她坚决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劝都没用了。 唐非橘扯着她的袖子,晃呀晃呀贴着她的肩膀撒娇:“哎呀林姐姐,他有要事要办,我也有其他事的,你要是不放心,把玄天剑送回去再回来找我呀。” 晃着的袖子下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纤瘦漂亮,一个指尖发白一个泛着微微的粉色,袖子扬起露出一点落在又完全盖住。 林岁月常年握剑,手上有着多年来形成的剑茧,薄而软,并不像是老家奶奶的手一样,摸着硬硬的,不舒服。 她笑了一下,把身上最后一颗蜜饯塞进林岁月嘴里:“我身上有唐家的令牌,还有你之前教过我的速成武功,应付几个人还不成问题,再不济……” 少女晃着手里白色的瓷瓶,睁着杏眼狡黠道:“我从扶盈那买了几瓶毒药和迷药,而且我逃跑还是很擅长的。” 林岁月说不过她,只能从乾坤袋里面挑了几个她能用的武器,让她防身,走之前还不忘特地嘱咐她小心些。 最后得到少女看似认真的敷衍:“我会小心的。” 林岁月走时仍不放心,但看她笃定的样子又不好多说什么,是能拍拍罗裙御剑尽快往宗门赶。 送走人后,唐非橘一身轻松,悠哉悠哉上了马车,有了扶盈提醒后她换了一身素色衣衫,没了往日里五颜六色衣裳的显眼。 临行前扶盈找过她,不知是出于报答还是如何,坐下与她聊了许久人间与魔界曾经的恩怨,又特意嘱咐她一定不要穿的过于花枝招展。 唐非橘有些不解,拿着白玉杯的手转了一下,磨磨蹭蹭开口问:“为何?” 扶盈意有所指指着下面喝酒吃肉正开心的壮汉男人,胡子拉碴的脸上呼出大片热气,开裂了几条伤口遍布手臂,看着不是什么善角色。 “他们,你一个女子独行,自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若是再穿的艳丽,那就是自己往他们身上撞。” 唐非橘懂了,这就跟现代社会不要穿裙子上大街最后被猥琐男盯上是一个道理。 她点点头,非常听劝地在自己的另一个水壶里面加了一点辣椒进去,准备真有人敢上前就泼辣椒水。 马车一路颠簸,街巷早已无人,空荡荡的冷风顺着道路一直吹向另一段,掀着她店铺前挂的帆布与灯笼齐齐摇摆。 日暮拉长影子,太阳瘾入层峦叠嶂的山峰之中,缭绕的雾气恰恰这盖住散发出的刺眼光芒,只留下一层浅浅金色。 楼上窗边的少年看着她含笑踏进马车,不带一点疑惑地就要去扶盈给出的地点,心中隐隐出现一抹奇怪的感觉。 像是冬日里刚刚融化的枝头又落了一层雪,用力压着稚嫩的新芽,无论风刮还是日晒,怎么抖也抖不落。 提着裙子进门的扶盈一抬头看到窗边而立的少主,独自的背影有些落寞感,不知是在看什么,就连自己近身也没察觉到。 “少主。”她轻轻出声,小心没有惊扰到正在沉思的路行止,“唐姑娘去了严府,严夫人手里,有一株还未被拿走的断肠草。” 路行止碰了一下自己耳尖的红痣,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心头,兀然开口问:“她生气了,为何我会这般难受。” “啊?”扶盈手里还有一袋子好东西没奉上,这忽然跳转的一句话把她问懵了:“您,不舒服?” 路行止不理她,盯着马车离去的背影。 扶盈顿时悟了,想了想以前看过的话本,觉得离谱但还是说:“或许是您对唐姑娘有了一些另外的情感,不是亲情也不是友情,而是道侣只见的那种情感。” 夜幕渐渐上来,路行止没有笑容,只有茫然与不解:“你说,我喜欢她?” 扶盈捣蒜似的点头,缓着声慢慢引导:“您看,您对她的的情感显然不属于友情,朋友之间是不会做某些越界的事的,但爱人之间会,喜欢上一个人,会在乎她,会害怕她受伤害怕她伤心,不想她以身犯险,您对唐姑娘也是这样,不是么?” 是,单又不太一样。 他确实会在乎唐非橘的情绪,在乎她是否会伤心,但不一样…… 不一样,哪不一样呢,他找不到缘由。 如风略过跳动的心弦,没有停留地从他心上刮过,微弱的存在无法捕捉,只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那是什么。 他握着剑柄,满脑子都是唐非橘离去的背影,斩钉截铁说:“把严府的情报给我。” “是。” 扶盈大喜,太好了,她这次没白劝! * 远在路途上的唐非橘并不知道自己的攻略对象忽然改了目标要去和自己一样的地点,她无聊戳着一翻一翻的窗帘,想起自己身上的银子还剩不少。 这可好了,估计解完毒自己就能潇洒去了。 去哪潇洒呢,她物色着日后享乐的去处,还去青楼好了,反正青楼也有不少女子去,里面的小倌到底都会些什么她也想知道。 第81章 正想着,马车停住正好在一处荒郊野岭,四处没有建筑,人烟稀少的只有荒草,除了面前一座奢侈的点着灯的府邸在面前以外什么都没有。 顺着车夫的搀扶下车,唐非橘左右看了看问:“这是何地?” 车夫仰着头,指着头顶高挂的牌匾说:“姑娘,这就是严府,只是府邸偏僻无人来访而已。” 唐非橘挥挥手让车夫回去等着,上前敲了一下严府的大门,沉闷的两声响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开门,她又要敲,但还没敲出声大门开了yi一条缝,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盯着她。 门后面是苍老的没有生气的声音,听着似是一个年过六旬的婆子:“姑娘来做什么?” “您好,听闻严夫人喜爱收藏字画,小女子特地拜访,这是我的拜帖。”她拿出临行浅扶盈特地准备过的拜帖,从狭小的门缝里递过去。 里面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几秒,直到看到地她不舒服后才开始慢慢转向她手里的拜帖,但只是看了一眼就呵呵笑着开了门。 “老婆子我啊,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唐非橘只当是严府这些年来往的客人里没有她这种刚十七八的姑娘。 “多谢婆婆……” 她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拎着灯笼的老婆婆打断,嘴角咧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时日不早了,老婆子我替姑娘安排住处,便莫要去打扰我家夫人的清净了。” 唐非橘不疑有他,跟着她大摇大摆进了严府,金碧辉煌的装潢在夜光中闪了一下她的眼睛,不由得再次感叹这严府还真是有钱。 但一路上并未见到多少侍女,房梁下挂着明明暗暗摇曳白灯笼,漆黑的夜没有尽头吞没了前方地一切。 那婆子颤颤巍巍推开门,弯腰缓慢点着烛光,一只腿咯噔一下蹦起来,不见另一只脚落地。 她多看了几眼,站在玄关靠着门框不经意问:“婆婆,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老婆子拿着蜡烛转过身,耷拉下来的皮肉明暗交错,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前方,在黑夜重阴森开口。 “老婆子我以前不小心,在府中摔了一跤,把这条腿摔断了,把这条腿摔断了。” “原是如此。” 原是如此,唐非橘面不改色,灰色的眸子略过那空荡荡的袖管。 可摔断了的腿又怎会把另一条腿腐蚀了呢。 红烛摇曳,老婆子补了补丁的破裤子下皮肤娇嫩,黑色洞口流着白花花地液体,浸湿了裤脚。 …… 漆黑深夜,墙壁密不透风却泛着一丝阴冷,由外向内侵蚀着她的皮肤骨髓。 砰一下关了门后,唐非橘取下烛台慢悠悠在房间里转起来,从密闭的窗户到连月光也透不下的门缝。 唐非橘没放过任何地方,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才放下心坐回长椅上。 扶盈没细说这严夫人到底是什么角色,却告诉她切莫提起严夫人的情郎,还叫她不要打扮的过于瞩目,说的她一头雾水,后来才从她嘴里听说这严夫人的道侣就是被个花枝招展的剑修给撬了去。 而严夫人则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那道侣,最后纠缠许久才放二人离开,可还二人离开不过半个月就葬身火海,还是有人发现了身上的令牌才将他们认了出来。 唐非橘从身上取下一个小瓷瓶,里面倒出一粒白净的药丸,在月光之下盈盈皎白,她对在火光下左右看着:“你不会是拿了颗糖豆骗我吧?” “此为男主的回忆碎片,可让宿主看到男主曾经的往事,宿主可放心使用。” 这就是系统今天突然发放的回忆碎片,理由是男主攻略有了进度,紧急发放鼓励她的。 唐非橘只觉得那一颗糖豆似的东西怎么会是回忆碎片,怎么看怎么像是诓自己的。 她捏着白粒,咬牙眼一闭吃了下去。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昏沉的脑袋如同在海底被激流冲刷过,被泡沫鱼尾拍打双颊在长河中迷失,空灵的鲸鱼鸣叫占据了空白的思考。 滴答,滴答。 有水珠在某处滴落,回声清脆响彻了整个空间。 唐非橘使劲睁开眼,顿时心跳如麻张口欲骂。 这特么怎么是在牢房里! 第42章 第42章 阴森水牢四处挂着叮当作响的铁链,头顶小小空洞透进来浅浅光芒,斑驳映在浑浊的漫过膝盖的池水。 四周寂静无声,守卫握着长刀目视前方,银光森森的鳞甲如明镜映着池中央景象。 水中困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浑身鞭痕抽出的血流在水中,伤口经过长久浸泡无法愈合。 他低着头,唐非橘看不出到他的脸,只能瞧见他跑的发皱的皮肤和湿哒哒的衣裳与头发。 “哟,这不是咱们的少主么,怎么也被发配到这水牢里受苦了。” 披头散发的男人抓着栏杆,发狠的眼睛狠狠盯着狼狈的小男孩,开口嘲笑。 “少主?我呸,他和他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贱人一个怪物,也配叫什么少主。”男人同一间房的人忽然暴起,拾起地上的石头用力扔过去,抛物线一般砸进池水中,他骂骂咧咧: 第82章 “贱人,怪物,你和你娘怎么不去死,你们凭什么活在世上,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贱人!” 池中央的男孩迟钝感知到周围的动静,他站起时一趋趄,束缚身体的锁链也晃动摇摆起来,发出好听的叮当响声,似是金铃悦耳。 面色惨败的男孩如幼年凶兽般抬起漆黑的眼睛,一双眼里尽是凶狠的戾气与烦躁。 就连铁门外的唐非橘也被惊了一下,捂着心口后退一步。 少年嘴唇微张,干裂的嘴角吐出嘶哑的两个字: “蠢,货。” 着实是对面抓着骂的两个人也愣了一下,抓着铁栏回神后骂的更加不可开交,什么脏话淫话都彪了出来。 完全听下来的唐非橘只觉得自己耳朵受辱,实在想找个清净地方精华一下自己受伤的耳朵。 “十一。” 男孩低低唤了一声。 站在牢外的侍卫转身朝他行了一礼,弯腰握刀对着里面的孩子恭恭敬敬,问:“少主有何吩咐。” 闪着寒光的剑鞘映着男孩的脸,精致小巧的娃娃脸上婴儿肥仍存,神采却不如十年后的他飞扬骄傲,如今的眼里只有一摊死水。 “杀了他们。” 十一应声,转身拔刀而出在二人脖子上一抹,两道献血喷涌而出染红他身上的鳞甲与刀刃,转眼间没了呼吸。 他动作很快,不待路行止吩咐就一套行云流水的打开牢房将死去的二人拖了出去,一系列动作不出一盏茶时间。 唐非橘瞪着眼睛看人被拖出去,下达命令全程观看的孩子面不改色继续低下头,好似刚才都是一场幻境。 “果真是反派,这么心狠手辣。”她小声嘟囔一声,提起裙摆准备下水近距离看一看这位小反派到底长什么样。 刚才小路行止虽然抬了头,但远在岸上的她只能看到模糊的一个轮廓和他脸上没有擦掉的血迹,遮挡着五官看不清细节。 积水漫过小腿到达膝盖,裙子湿哒哒贴在身上有点不舒服,她伸手拨了一下没拨开,也就不再管,抬起步子慢慢往前走着。 唐非橘本以为她在这回忆里是个外来者,会以一个虚幻的影像而存在,但现在看来不是,她不仅有实体还能感知到水牢里的一草一木,但不同的是回忆中的人又无法看到她。 这让她很难解释自己现在是以什么方式存在于这个十年前的回忆里。 “你在干什么?” 小路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仰起头,眼睛盯着她的方向,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被问懵的唐非橘本以为他在问别人,然而转头一看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零星的几道光柱在她身后。 她头皮一麻,试探问:“你是在和我说话?” 小路行止漆黑的眸光盯着她,抬手扯了一下困住手腕的锁链,“原来是个傻子。” 言罢,重新盘腿坐回水中当个不动的人偶。 唐非橘停下,停顿片刻拾起水中落着的石子,掂了两下朝他旁边扔了过去。 石子不偏不倚落在他腿边,敲到了垂着晃动的银色铁链,晃动两下惊到原本闭眼装瞎的男孩,在这水牢内闹出不小的动静。 “你到底要干什么。”路行止掀起眼皮,厌烦地看着面前这个忽然出现却没被守卫发现的少女。 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的唐非橘蹲下身子,伸手在他脸上比划了一下,忽视了男孩投来的不满阴鸷的目光。 她挑了块凸出的石头坐了上去,用着巧劲防止自己从上面滑下去:“你能看的见我?” 路行止狐疑看着她,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你是个人,我为什么看不见你。” “你怎么看得见我的?” “……”小路行止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果然是个傻子。” 唐非橘抓着湿了的半截裙子,从头上抽出一个又一个发饰,满脸不在意地丢在水里,又伸手扯了一下空中粗大的链条。 那锁链困住男孩的行动,不算圆润的棱角把皮肤磨红破皮,浸在水中阵阵酸痛感袭击着微弱的神经。 男孩眼皮下青黑一片,破败的布料贴在身上伤口纵横交错的伤口血肉,汩汩血水流出染红了一小摊池水而后消失不见。 唐非橘托着下巴又晃了晃他身上的锁链,歪头蹙了眉:“你能看到我,我能碰到这链子,但……” 小男孩不耐地听着她嘟囔几句,抬头扯起嘶哑的嗓子:“傻子,离我远点。” “为什么?” “因为我会杀了你。” 男孩用稚嫩的童音恶狠狠威胁她。 唐非橘左看右看这小孩就是想要吓唬她,抬起湿漉漉的手撩了一下前面的头发,嫌碍事丢在身后:“我没问你这个,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小路行止右手拾起一颗石头,食指与无名指夹在中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用力甩了过去。 知他心性的唐非橘早已料到,未曾撤回的手轻轻一扯,路行止手腕歪了一下,石子擦着她的耳鬓砸入身后,嵌近墙里。 “滚。” 男孩嘶哑的声音升起了一丝怒气。 唐非橘满脑子觉得这小孩就是欠收拾,但看到他凄惨地模样刚要张口说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第83章 她闭嘴沉默下去,心中腹诽。 怪不得长大了那副模样,原来是小时候就这么难搞。 时光流转,投射下的阳光替换成月光,窄小的孔洞能看到小片天空与闪着光的繁星,高悬于天。 路行止是个闷葫芦,一整天下来不仅不和她说话,也不理守门的侍卫,即便是身上又添了几道鞭痕也一声不吭,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跟在他身后围观全程都唐非橘看着他旧伤不愈又添新伤的后背,有些不忍:“你既然是这儿的少主,为什么不让他们放了你。” 背靠在墙角卸了力的男孩闻言朝她看过来,本就嘶哑的声音更加虚弱: “你这傻子既然不被看见,为何不走?” 唐非橘在他身边蹲下,想要伸手触碰却从他身上穿过去,虚幻的手在离开他的身体后凝聚为原样,却怎么也无法碰到梦的另一个主人公。 她双手环在双腿前,抱着身子蹲在冰水里开始哆嗦:“我走不了。” “为何走不了?” 唐非橘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呗。 她仰天,空无一人的水牢除了她们二人再无活人,那个名叫十一的侍卫也只是白日在,夜晚什么也不说就离开了。 唐非橘无聊的扣衣服,起身呼出一口冷气:“这么无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不听故事。”小路行止闭了眼。 唐非橘重新蹲回去,缩着娇小的身体和男孩一起挤在角落里,水漫了半个身体的少女搓搓手,在脑子里挑了一个常听的故事。 “从前,有个小女孩叫小红帽,她的奶奶住在大森林里,有一天妈妈要她给外婆送东西过去,小红帽一口应下,蹦蹦跳跳地拽着篮子去了外婆家里,然而路上遇到了一只披着人皮的大灰狼,大灰狼问她:小红帽,你要去哪呀。小红帽开开心心说:我要去找我的外婆。” “大灰狼又问:你外婆家在哪里,小红帽很诚实地报了一个地址,又告诉大灰狼该走哪条路才能到外婆家里,大灰狼顺着小红帽给出的地址找到了外婆家,但是一开门……”唐非橘顿了一下,狡黠地眨着眼睛问他:“你猜他一开门看到了什么?” 路行止在她的的注视下睁眼,声音平淡:“我不想猜。” 唐非橘只盯着他,似笑非笑等着想要的回答。 “……我猜他看到了外婆。”男孩最终妥协道。 “错。”少女撤出一缕头发开始编麻花辫,编了又拆开再编回去,再次拆开重复这个动作,“她看到了拿着剑的小红帽。” “小红帽拿着剑毫不犹豫地捅向大灰狼,在外婆的指导下把大灰狼杀剁成肉酱包了饺子。” 路行止仰视着面前不过一米的唐非橘,即使二人同样蹲在地上少女也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即便全身湿透身上衣物比他整洁,比起来他狼狈的像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小崽子。 路行止思考着她最后一句话,试图去理解她说的意思:“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本以为猜对了,但又见唐非橘摇了摇头,神秘兮兮:“说的也对,但我想说的是:灰狼永远是灰狼,不会变成白兔。” 她意有所指,抬手指着头顶的屋檐:“你不会变,她也不会变,那你为何不像小红帽一样再选一个别的选择?别在这里困一辈子,你应该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更大的世界? 从未出去过的男孩来了兴趣,抬起眼睛迟疑着试探问她:“你见过?” “我见过,我见过天上飞的鸟雀会衔着树枝回去筑巢,我见过一泻三千里的天山瀑布,我见过春日里开的漫山遍野的野花河流,大千世界齐齐争艳。”唐非橘描绘着电视剧中的山河壮丽景象,灰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流光溢彩的光芒,比日光更加耀眼: “等你出去,能看到万家灯火通明,不会有人让你挨鞭子住水牢,你是那个小红帽,受欺负的小红帽是不是也要拿出一柄剑来自我保护?” 小男孩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一时间看着她的眼睛愣了神,好似从她灰白的眼中看到了她所描绘的万家灯火,街巷热闹安居乐业。 他心跳悸动,想要再细看那是否是真实的。 “你……” 小路行止垂着眼睛盯着自己被血水浸湿染上血色的青衣,浮在水面上的袍子断了一截,在污水中只能看清上面绣的一株翠竹。 翠竹坚韧挺拔,生机勃勃。 唐非橘恰恰低头,看到了上面的图案:“竹子么?竹子好啊。” 年少时的路行止不懂:“竹子哪里好?” “所谓君子爱竹,不屈不折。” 她笑起来,“你也可以如竹子一般,日后做一个谦谦君子。” 男孩一愣一愣,下意识接着她的话问:“你也喜欢竹子吗?” 染血的青竹袍衣角顺着飘到远处,抖着身体的少女伸手下水,出来时没有沾到一点水珠,腿弯处贴着身体的衣裳也渐渐没了知觉。 唐非橘后知后觉,自己正在消散。 她要离开了。 少女抬头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杏眼细眉柔和弯下,眸中闪着稀碎的光芒,冻红的唇勾起一个出人意料的暖笑。 第84章 她伸手拽住小小路行止的衣角,坚定地点点头: “对呀,我也喜欢竹子。” 第43章 第43章 阵阵凉意顺着门缝钻了进来,爬到弯下去的脊背上,激起阵阵鸡皮疙瘩。 趴在床边的唐非橘费劲地揉着酸疼的脖子,一晚上僵硬的姿势致使她全身疲乏,夹杂着困意占据着清晨的思想。 她揉了揉眼,起身坐到床边思考昨晚做的“梦”。 梦里的路行止凄惨可怜的不像一个反派,小小一团缩在水里像个露馅的红枣汤圆,年龄特有的婴儿肥还未褪去,威胁人更像是孩童之间的玩闹。 最后消失前少年可怜兮兮的困惑激起她的怜悯之心。 虽然她唐非橘上能怼反派下不怕死,但偏偏对孩子没有办法。 她不会对那么小还受着伤的路行止散发自己的恶意。 “一个凄惨的童年,还真是够惨的。”唐非橘挥手灭了身前的蜡烛,额角的碎发遮掩其中的情绪。 蓦然,她回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反派的童年不重要,那些童年只不过是为了造成他后来偏执性格的原因,无论他怎么惨,是刨心还是剔骨都不重要,惨才是最重要的。” 但让一个孩子每日受鞭打之痛还要浸泡在盐水中,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惨了。 唐非橘莫名想要反驳这句话,窗外落的一只乌鸦叫声难听唤起她的思绪,动作利落地扎了一个单马尾垂在脑后,在乾坤袋里挑了一身窄袖束腰群穿上。 晃了一下脑袋的唐非橘很满意今天的发型和衣服,拍拍脸颊劝自己忘掉昨晚真实的梦境,推门朝外而去。 十一月份,初雪。 绵绵白雪横七竖八飘落在地积起一层,如皓月撒下的月光渡在地上成了一层亮银。 唐非橘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顺手拦下不知从哪走出的一个丫鬟,左右环顾问:“你们家夫人在哪?” 丫鬟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低头闷声闷气解释:“夫人说这几日不便接客,让我们少出现在客人面前叨扰。” 这都回答的什么? 唐非橘被她答非所问的两句话给说懵了,还想再接着问什么,紧接着丫鬟匆匆福身离去,徒留她一人茫然。 “……?” 唐非橘站在原地僵着刚才的动作,雪花落在脸上一片寒冷时才收回手,皙白的手指温热的温度瞬间融化了落上去的冰晶。 她拢了拢身上不大不小的袄子:“我吓到她了?” “姑娘。”一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唐非橘回头,身后是昨晚接待自己的老婆婆,依旧如昨夜一般提着灯弓着腰,嗓子沙哑:“姑娘,我家夫人正在闭关之中,不宜接见外人,劳烦姑娘莫要乱跑,在府上多呆一段时日。” 她错愕了一会儿,摆摆手大大咧咧说:“不碍事不碍事,只是严夫人何时才能出关,我也好心中有个底。” 老婆子眯起眼睛一瞧,嘴角抿的平直:“小丫头不要打听那么多,也不怕有命来没命走。“ 唐非橘乐呵了:“婆婆这说的哪里话,难道严夫人还会吃人不成?” “……油嘴滑舌。”老婆子冷冷看过来。 她弓着背带着唐非橘七拐八拐,从东南方到了西北方,身旁土地越来越荒,许是未曾开耕过的废土,出于好奇唐非橘只看了一眼,被老婆子瞪了一眼后悻悻移开目光。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脑子还算清醒的唐非橘还是懂这个道理的,她跟着老婆子一路上什么也没说,等到了地方才适时开口问:“婆婆,这是什么地方?” “厨房。” 唐非橘眼皮一跳,眼睛从生着蛛网落了灰还破了好几个洞的略过,不敢相信地指着那间屋子惊呼出声:“您没开玩笑么,这厨房如何能做膳食?” 老婆子拎着灯笼转身就走,留下独自发懵的唐非橘。她张口欲言看到面前的建筑又闭口不语,挣扎一会儿脸上全是麻木推门。 这屋子看着年久失修,但里面却干净亮堂着,什么锅碗瓢盆样样俱全,但崭新的用具一看都是没被使用过。 除了这些,还有个让她惊讶以至于震惊的惊喜,站在锅前拉着脸好似有人欠他一千万的少年。 少年闻声望过来,风尘仆仆赶路的灰扑扑在看到她的一霎那重新有了颜色,墨色眼眸染上一点光芒。 这可不就是她昨晚梦到的成人版男孩路行止吗! 二人一明一暗,一人背光一人逆光,一个愣怔错愕,一个平淡中带着一点奇怪的情绪。 唐非橘站在门口举起手又放下去,心里总觉得尴尬想要后退一步,但身体刚动同时路行止也上前一点,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 挣扎之下,她最终还是在路行止目光下与系统的催促中放弃抵抗:“你怎么在这里?” 路行止蹙眉指了指一侧的锅:“找吃的,这地方除了腐肉就只剩这些青菜土豆。” 唐非橘伸着脖子过去一瞅,还真是!除了土豆青菜花生等不能生吃的素菜之外什么都没了,肉类食品别说影子,她翻遍了房间也没找到。 这一摊子菜让她有点头疼,唐非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好不是很饿。她又扒拉了一下,从缸里扒出半缸干净的糯米,伸手捧了一捧细看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米还能吃。” 第85章 有米有菜,这一顿饭其实已经很好解决了,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 “你会做饭么?”唐非橘提出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果然,路行止这个未来大反派摇了摇头。 “不会。” 唐非橘:“……得,那今天饿着吧。我也不会。” 路行止还不知道做饭到底有什么难得,少年迟疑两秒一撸袖子拿起桌上的菜刀,开始动作生疏的点火洗菜。 一心看热闹的唐非橘靠在门边看着他一顿忙活,想起自己这个顿顿速食人士那糟糕的厨艺——曾经做出一锅蓝绿色堪称女巫的毒药的饭。 那一次差点炸了的厨房和发出去被白老师笑话了整整一个月的“饭”在她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路行止这个厨房新手奇怪的是他虽然一腔热血,但在做饭这件事上居然有很大的天赋,两柱香时间就炒了三个菜出来,干看卖相比她做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尝尝。”一身烟灰的路行止放下菜,弯着眼角笑意盈盈地邀请她。眉眼间遮挡不住的笑容让唐非橘迟疑一刻钟,拿起筷子试探着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路行止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期待:“怎么样?” 唐非橘眼睛一亮,在路行止面前又不想表达的过多喜爱,咳了两声开始鸡蛋里挑骨头:“也就是太咸了点,青椒有点辣,还有卖相也一般般……还没我家厨子炒的好吃。” “好,”他今天异常地好说话,随手拉了个还算干净的木凳坐下,拿着木筷夹了一块青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后认同道:“的确不够。” 唐非橘满脸疑惑,心里升起警惕:“你想要干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她做。 路行止摇摇头,他想说不干什么,看到唐非橘似是猫儿一般炸毛的神态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手指点着桌面意味深长:“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呵。”唐非橘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给他:“想不到,毕竟我和您老算什么关系,您凭什么告诉我啊。” 熟悉的话配上阴阳怪气的语气,别说路行止,就连系统也找不到什么话反驳。 昨日说这句话的是他路行止,今日收到这句话的还是他路行止,也算有始有终。 他自嘲想。 唐非橘等着这位睚眦必报的黑心莲拍桌跳起报复她,很可惜没有。记仇的少年人手指抵着锦绣灰白衣衫,单薄的身形板直着腰坐在凳子上,垂下眼帘透出几分落寞。 她嘴唇抽动,你落寞什么?!难道当时说这话的不是你么! 识趣的少年变了话题,尴尬的气氛环绕在他们身边非常不适,路行止没有话题也硬要起一个话题,在脑子里搜刮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我回过归月山庄,在密室里找到了这个。”他推出一封信,指着上面慌乱的几点墨渍,皱着眉将里面的信封抽了出来:“如我所料,庄主是天冰宫的人,云长风死前将妖丹全部放到了山庄主那里,但其中通信几件全都绕着妖丹,具体的也只能从中猜出他们的少主么做什么法阵,至于作用是什么,恐怕找不到。” 刚咽下去的菜不上不下卡在她胸腔那处难受的紧,唐非橘捂着胸口拍了拍,直到把那跟青菜咽下去才松手。 她嗓音有点哑,但仍旧掩饰不住瞳孔的震惊:“所以,一路上这些人全部是天冰宫的?等等,你先告诉我天冰宫的少主到底是谁!” 路行止罕见地沉默了,好奇与探究欲驱使着唐非橘继续往下问,即使她知道那个人是路行止永远不想提起的人,即使她知道那个人曾经让路行止有一个不忍回首的童年。 即使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但她还是想听路行止亲口承认那个人是谁。 仍旧是良久的沉默,唐非橘抿了抿唇,未曾涂口脂的唇依旧粉红如旧,和他印象中别无二致。 路行止艰难开口:“她名唤路棉,是我娘。” 一道重重的敲击声肯定了那个模糊但被她所认为的正确答案,在平静的心里荡起一片不小的涟漪。 “!” 天冰宫少主居然真的是路行止他娘! 第44章 第44章 唐非橘脑子有点麻木,拽了一颗黄瓜也没管上面洗过但没干的水,送进嘴里嘎嘣嘎嘣嚼了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怪不得路行止那么厌恶天冰宫,原来是昔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她面无表情地想着,黄瓜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也没发现,伸手一捞从里面又拽出一根黄瓜松送进嘴里,思绪跑到了九霄云外。 先不说路棉是为了什么才大肆捕杀妖魔取其内丹,就单是她做的这些事就足以让唐非橘叹为观止。 天冰宫是出了名的不养闲人,没用的早在初试的时候就被筛下来然后杀掉,但路棉的雷霆手段还是无法忽略。 唐非橘瞪圆眼睛,目光从路行止身上一-一寸一寸略过,在心底暗暗感叹这反派活下来也是够艰难的,光是她记得的天冰宫折磨人的手段就层出不穷。 什么往人身上刻字,什么烙铁印,还有什么让孩童在猛兽嘴下抢食,次次都是先给了希望再掐灭。 第86章 “所以她要那么多妖丹做什么?你们修真之人总该有些头绪吧,可有有关这种东西的阵法?” 唐非橘没想过面前这位独自行走江湖没有任何派系的修真人从哪去农那些阵法典籍,下意识觉得他这个原著中掀起腥风血雨的人一定知道这件事,“不过就他们目前这些动作来看,那阵法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某位大小姐寄予厚望的反派路行止冷静地打破了她对于无所不知的反派形象的欣赏:“不知道,我看从未进过那女人的书房,她也从不允我进去。” 唐非橘“啊“一声,满面怜惜地转移话题:“不过她也真是胆大,在这个魔族即将破除封印的时候搞这个大动作,真是个疯子,你能活下来还真是不易。” 他同样自嘲:“命贱的人同样命硬。” 人间街市无人看管的流浪狗虽然浑身脏臭,有上顿没下顿吃不饱饭,但那瘦弱的身体依旧能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冬。 唐非橘不知怎么答他,沉默着往嘴里塞东西,哪怕刚才才表达过对这些菜的不满,她还是不违心地吃了大半。 * 夜色浓重如墨,静悄悄的府邸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唐非橘满脑子都是混乱的剧情线,想了半天才消化了这个对她而言无比震惊的信息。简单的几条线在脑中自然而然汇集在一起。 她忽然恍然大悟:“你来这是因为断肠草也在这儿?” 就刚才她理出来的人物关系线而言,这位严夫人很有可能也是路棉手底下的人,而且就她观察这府中的人没一个正常的。 檐下灯笼通明,照着一小段路明亮清晰。 其实路行止是知道这府邸之中如同恶魔般存在的严夫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一切阴暗不可打破的规则都是她因某个人而制定下来。 年少时匆匆瞥见一面,便将其记了个大概。 “对。” 某反派很诚实也很一反常态地把这次的目的说了个干净:“归月山庄的断肠草已经没了,庄主吞下后听到云长风的死讯,暴怒之下掀下了门口的平安福,整个府邸镇压下去的妖怪全部卸下伪装,将庄主逼死了。” 正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的唐非橘顺手提着摆在路边的灯就走了,也没管是不是有人放在这里,满脑子都是炸裂的八卦。 就路行止这几句把话说的清清楚楚,聪明的她很快也就从中明白了一些别的事。 那个“平安福”并不能保平安,更大的作用是用来对府中那些妖怪的压制。 他和云长风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两个人早就合谋着要杀了路棉,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昨晚被群魔杀时拼着最后一口气烧了整个府邸。 唐非橘笑了一下,点破其中不对:“闲来无事为何要放火烧府,既然他和云长风是同一条船上的,那肯定有什么不能现世的东西。” 本该深表赞同的少年从衣袖中抽出一抹残卷,烧焦的表面隐约能看清零碎的几个字,连成一句话。 “魔族现……少主不愿……毁灭,定要阻止。” 她一把扯过来,在灯笼下左看右看:“这特太碎了,拼都拼不起来,更别说读懂其中的意思了。” 看着她苦恼的表情,路行止长臂一伸环住她的身子,手指轻轻一挑将东西翻了过去,露出后面玄色印章。 唐非橘眼睛盯着那个章,总觉得眼熟得在哪见过,一拍脑门想起来,带着路行止小心翼翼地跑去大门处,用灯笼照着上面款式复杂的图案。 “你看。”她拉了一把路行止,让他同样凑过来能看清楚:“这两个是不是一样?” 毁坏的半个图案对上门栓下同样小巧的图案,两个纹样在一起复杂程度相同,唐非橘捏着东西往旁边挪了挪,两个纹样完全对上。 “一摸一样。”他接过残卷,双手一折放回袖中。 “也就是说,归月庄主联合云长风谋反一事严夫人是知道的,很可能还对其有过私下的帮助。” 路行止点点头想要去扯她的手,让她赶紧离开,一阵风呼啸而过迷了眼睛,待停下时二人身上刮得全是灰尘。 正吐槽风来的不是时候的唐非橘拿手捂着眼睛,听见黑暗中传来苍老低哑难听的声音,不远不近传入耳中。 “两位客人,入夜了,为何会在此处。” 唐非橘挪开手,借着皎洁月光看清楚了来人的真面目,一身宽大的粗布烂衫挂在身上,浑身上下绣着颜色不同的补丁与一头干枯乱糟糟的头发。 居然是昨晚的老婆子! 唐非橘抹了把脸,使劲看清老婆子面无表情的面孔,提着灯笼的手悄悄往旁边人挪了挪,不动声色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我睡不着,本想出来找找茅房在何处,又因为害怕求这位公子与我一起,走着走着迷路就到了这里。”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编谎,脚腕隐隐用力,等不对劲的时候拔腿就跑。 老婆子只睁着那双浑浊的死鱼眼,眼珠子在他们二人只见转了一圈,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低头提着灯笼回身。 第87章 身上咯吱咯吱的骨头响声在寂静的夜里还称得上渗人,听得她头皮发麻。 “二位,晚上少出门,莫要找到想要的却丢了更重要的。” 唐非橘脑子揪起来,掐着自己的手心勉强笑起来:“怎么会,我们只是来找个茅房,还不至于看不好东西给弄丢了。” 老婆子不搭理她,自顾自往前走,步子不紧不慢慢悠悠的,也不知是因为脚跛了还是本身就走的那么慢。 跟在身后的某人依旧不老实,眼皮子底下拽着路行止的袖子对他使眼色,眉飞色舞地传达着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刚才是不是在内涵什么?她绝对在点我!】 路行止看出她对猜出敌人提示的兴奋,少见地由着她抓着袖口,一脸散漫地看着她继续地表达其他意思,听完几句话时不时会朝老婆子的腿管看过去。 ——那里依旧什么都没有。 唐非橘扒在他身上刻意压低声音,把前天刚吵的一架忘了个一干二净,贴在人身上像是一直没有睡饱的小猫:“这婆子身上不对劲,我亲眼看到她腿上流出绿色的血。” “我知道。”路行止提着领子把她从身上拽下去:“她有一只裤腿管里面应该是空的,从根部开始腐蚀到另一只腿。” 唐非橘一扬眉,意外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晚。”路行止指尖抵住她的手心,在里面划拉两下。 【看腰间】 腰间? 她顺势看去,灰褐色布衫下吊着一块色泽不错的雪色白玉,清透水润,小巧的软玉挂在腰间贴着皮肤,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这是……” 唐非橘速度越来越慢,等和那婆子拉开距离才压低声音对路行止小声说:“她一个管家婆子,身上的衣衫破的跟乞丐一样也就算了,腰间又挂一个款式这样好的玉,说不过去。” 莹莹白玉晃了两下重新落进衣裳里,没了月色映照在阴影下只能看出一点轮廓。 没了颜色的软玉在记忆力只剩一个大概轮廓,他眯起眼睛回想一瞬,末了又放弃。 罢了,逼问起主人时什么都会说的。 “你想什么呢?” 他的走神被身边的唐非橘发现,不满地拽着他的袖子勒令回神,温软的手指握着有力手腕,用力捏了两下。 没有练过武的少女捏着他手腕得了力道很小,并不能让他感觉到痛,反而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在心里痒痒的。 “没什么。”路行止反手握着,一边分神看了一眼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一边好心情地回答:“过几日再探,今天才第一天,静观其变。” “……你一个中毒的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急。” 路行止笑了一下:“不急,做事切忌打草惊蛇。”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唐非橘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太监,但又不是,因为她操心的又不只是路行止一个人身上的毒,还有她自己身上的呢! 老婆子脚程很快,快到后面二人快要跟不上。 终于停下的唐非橘扒着门框喘气,勉强弯起嘴角对老婆子道:“婆婆,我们到了,就不老烦你了。” 说罢,在她不赞同的目光下拉着路行止进了屋,哐当一声利落关门。 屋内,蜡烛一个一个被路行止点上。 他们二人之中最累的就是唐非橘,凡人身体跟着一个修士和一个瘸腿婆子走了半天,跟不上路行止也就算了,她居然还跟不上那管事婆子!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我最后再问你一件事。”唐非橘捏着包袱扔到一边,撑着身体冷静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来找药。” “我不信。”她蹙眉,挺起身板直面这个从见面就没几句实话的大反派。 然而某大反派还在研究合上的门框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奇怪现象,直到唐非橘休息够了起身过去戳着他的肩膀才回身。 路行止反而歪了一下头:“为什么不信?” “……你值得我信么?” 用脑子来想,是不值得的。 唐非橘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从她一开始见到路行止到现在他们二人闹僵,她就再也不想信这个人的一句话。 搞不好就会被坑的自己稀里糊涂去送死。 路行止也算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唐非橘这儿有多少可信度,听来听去算是知道唐非橘这是缘何了。 “你不喜欢我瞒着你?” 他诚恳道歉:“那我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 “当然,谁会喜欢别人……唉嗳?你说什么?” 这下轮到唐非橘懵了,转折眼睛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与真诚度以后,她决定伸手不打笑脸人,尴尬地咳了两声:“你,好好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推着路行止一把给人推出门外,咣当又是一声关门当我巨响,不过不同的是这次被关在门外的是路行止。 “……” 他勾起唇角,心情很好。 还真是不经逗。 屋内,空气好似都因为路行止的调侃上升了一个温度,唐非橘面色通红,吃顿用手拍着自己的脸。 第88章 有点不对劲,不止路行止,她自己也有点。 刚才那一瞬心脏的跳动剧烈到她无法忽视,心里那片平静平淡的湖水产生一次强烈的涟漪,一圈圈湖水的波澜昭示着她并不平静的心。 真是麻烦…… 额头上的手臂触感有些凉意,许是因为在外奔跑的缘故。 她脑子乱哄哄地想,任务有了进度还不如没有。 第45章 第45章 深更半夜醒,寂寥无人。 唐非橘套了个从扶盈那顺来的夜行衣,跟在刚关上门的老婆子身后。 瘸腿的妇人走的很慢,在夜色中缓慢移动着,和前两天的速度没一点一样。 从第一晚路行止拦下她后,耐不下心的唐非橘往身上塞了几张符纸,也不管能不能用,匕首都贴身带在身上,整装齐发开始在院子里闲逛。 若是遇到管家婆婆就随便找个借口给糊弄过去,就算再大的怀疑那婆子也没法找自己的事。 严府在外地名声一向是深居简出,神秘不可探查,每每来次探查的无论是强盗还是官兵只来不回,在外已是消失亡命之人。 但唐非橘并不这么觉得。 她无聊闲逛时会拉着身边走过的侍女聊天,得到明确拒绝后又故作焦急:“你可见过李大人来此?他来了足足三月依旧没消息,李大人家人特地让我来寻他。” 侍女手臂上挂着锦绣布料,一个眼神没分给她从她身边跨过去,窈窕身姿渐远。 “……” 呼出一口气热气,唐非橘害怕暴露拿手捂着嘴,亦步亦趋跟在老婆子身后,左转进了一个黑洞洞的小院子。 放眼望去是一片废墟,和唐府堆积杂物的一个院角差不多,衣柜桌凳一个比一个缺胳膊少腿儿,月光之下朦胧地带着几分美感。 荒凉之气直冲脑门,任她再傻也能看出这老婆子大半夜来这肯定没什么好事。 似是没察觉到身后有人的婆子聪腰间掏出一串珠子,叮呤咣啷的声音顺着关门声被隔绝在内,门外听不见的唐非橘扒着门,握着袖子里的匕首贴近门板。 屋内悉悉碎碎的声音没来由地从门缝飘出来,接着是一段长时间的大动作,似是打翻了一个瓷器,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像是在对谁忏悔。 “错了,错了,主人的……都杀……好了。” 低低的呢喃话语中呆滞几句听不懂的他国话语,挟着冷风送进她勉强能听清的耳中,如咒语环绕。 唐非橘凝神,侧身绕到另一侧的小窗,抵着墙壁在阴影中看着那婆子施法般从袖子里逃出一个坠着红珊瑚的拨浪鼓,放到面前的托盘里。 桌上托盘内放置了很多东西,其中并无食物但小玩意许多,拨浪鼓和风筝纸人在盘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但前方供摆神像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 像是祭奠,但又完全不是。 往常祭奠人会燃着三根香再前面,还会叠些金元宝什么的,但仅有那几个托盘在那不伦不类地摆放着。 她从未听说过有这种方式,也从未见过。 黑夜侵蚀遮盖住她的身体,月光缓慢移动照耀住她腰间古铜色的令牌,闪烁出浅淡的月光。 遭了! 唐非橘眼疾手快把衣裳放下盖住令牌,转身从阴影中到了另一个拐角,身段轻盈动作不大,很完美地融入了夜色中。 她长舒一口气,静静等待两分放下一半心下。 应该没事了。 捏着黑袍衣角清瘦的指骨放松半点,轻松转身回去的少女手伸向呼啸漏风的门板。 正待此时! 一双骨瘦如柴的手破门而出,不由分说刺到她面前,唐非橘猛然惊住,下意识侧身退到巷口处,伸出的干裂的手掌缩了回去,门板上留下一个破开的大洞。 唐非橘抽出匕首横在身前,只恨自己只带了个匕首,没把路行止那柄剑也给顺出来。 门后老婆子粗哑的声音阴森森说:“你这丫头真是敬酒不出吃罚酒!” 说完就要拖着瘦骨嶙峋的身体朝她扑过来,难看的死鱼眼终于有了动静,隔着门板怒目圆睁地盯着她。 唐非橘眼疾手快,握着匕首眼睛眨也不眨用力甩出去,短小的匕首直冲她裤腿去,破风而入扎了进去。 “啊啊!” 老婆子哀嚎一声,弯腰蹲下身捂住不断往外留着液体混着一块一块东西的血。 一个个咣叽一下砸在地上,滚落两圈又开始向四周咕涌。 唐非橘蹙眉看不清那是什么,而等到雾散云开月光照亮他们的时候,她只觉得一股恶心的感觉由胃里直往外冒,压也压不住。 居然全是虫子! “你……血里是蛊虫?!” 她惊呼出声,怪不得路行止的毒这位严夫人能解,原来也是个玩毒的! 想起这些日子和这个婆子还有那些侍女说过的话,曾近距离接触过,唐非橘就已经浑身冒汗了。 这婆子不是正常人,那整个院子还有几个正常人?! ……不对,应该是还有几个人! 婆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见捂不住伤口索性不捂了,起身狰狞脸要来抓她:“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丫头,老婆子今天就杀了你下酒菜!” 第89章 唐非橘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下酒菜的一天,眼皮一跳把倾斜过来的木板重新踹回二人之间。 婆子被木板阻隔,满心戾气在重重阻碍下达到顶峰。 一道剑光闪过,穿透模板直奔婆子命门,怎料她反应也快,后退数步与追月剑纠缠起来。 唐非橘自觉躲到一个小角落里看戏,眼睛在她裤腿上转了几下,看到绿血混着蛊虫涌出,流了一地覆盖木板。 身边不知路行止何时到来,伸手扳着她的肩膀由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没受伤?” 唐非橘呵了一声,拍拍手臂扬眉挑衅:“身强体壮,好着呢。” 她转头看向被打的节节败退的老婆子,自觉手里的药瓶子,又塞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跟着她来?”她问。 意料之中的质问,但没有想象中的恼怒,他印象里的唐家三小姐在面对他的时候似乎从未这么平静过。 路行止不由自主笑了一下,被唐非橘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他抿直唇角:“你前两日逮着一个人就闲聊,除了打探消息我想不到其他。” 唐非橘滞住。 你别说,他说的还真是对的。 一拳打在棉花上实在不好受,唐非橘没了和他打趣的兴致,索性直接不理他。 月光倾泻落尽屋里,妇人浑身鲜血侧躺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挪着身体往后躲避着追月剑的进攻。 唐非橘踏进屋里,鞋底踩爆了一只蠕动的蛊虫,爆出一小滩鲜血。 “你是这个府邸的管事,知道的肯定多。”她提着裙子站在老婆子面前,月华落在她卷翘纤长的眼睫上,融着稚嫩莹白的皮肤映出一抹光彩。 妇人吐出一口血,瞪着双眼宁死不屈:“我不知道!你们问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们别想从我这套出一点东西!” 唐非橘嗤笑一声:“你知道别的什么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散神香的解药在哪,你家夫人是否真的是有?” “散神香?那可是世上少有的剧毒,你要这个解药,莫非是中毒了?” 夫人两只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又不确定说:“不对啊,你这也不像是中毒的征兆。” 唐非橘冷着脸,用力朝她身上踢了一脚,伤口又涌出不少血:“中毒不中毒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只要解药。” “解药……哈哈哈哈。”妇人狂笑起来:“那样珍贵的解药,我家夫人怎会让我等知道!你找不到的!” 一声粗吼吼得唐非橘脑子疼,她退后示意路行止上前,自觉又乖巧:“我问不出来,你来,反正都是为了解药来的。” 被使唤的某人没同意也不反驳,幽深低沉的目光看了他两眼,抽出追月剑插进那妇人腹部。 她哀嚎一声,惊飞檐上落脚栖息的飞鸟,满脸惊恐地想要后退。 可路行止不给她这个机会,抽出灵剑不等她反应又刺了进去,又是一声爱好响彻云霄,唐非橘不忍直视地撇过头去。 路行止垂眸冷言冷语:“你家夫人勾结乱贼谋反,若是让她知道,你们又能活几时?” 妇人面色刹那惊恐,看着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怪物。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夫人……你到底是谁!” 路行止拔出剑:“你当真不说?” 夫人抖着唇瓣不敢继续说下去,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游走。 她今日怕是要葬在此地了…… “吱呀”—— “公子若是有事大可直接来问我,何苦为难她这一个管事婆婆。”一道轻淡的女声由身后而来,贯彻寂静的氛围。 唐非橘回眸,打量一眼款款而来的女人。 女人一身素衣,头上简单用一根发呆束起,弯挑的眉毛下是一双深灰色的没有光泽的眼睛,唇上涂满口脂衬得面色愈发苍白。 倒是一副好皮相。 路行止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唇角勾起一抹平常惯用的小白花笑容,嘴里却吐出极其恶毒的话:“为难?夫人言重了,若真是为难,她就得是独首见你了。” “……” 严夫人眯起眼睛,庄重不失威严。 “你在威胁我?” 她踱步越过唐非橘到路行止面前,腰间的铃铛声声悦耳,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忽然转口:“你很眼熟,我似乎见过你。” 路行止嘴唇紧抿,避开她的目光侧头胡乱看着不知什么地方。 “我们不曾见过。”他硬邦邦说。 “当真?可你眼熟得有些可怕……” 严夫人从他握剑的手看过,暴起的青筋在她眼中并不什么可怕,相反倒是让她又凑近了些。 “黑紫色,面容憔悴发白,面门发黑毫无血色,典型的中毒之相。”严夫人绕着她转了一圈,地上地蛊虫察觉到她的靠近自动避开,整齐划一的动作有些滑稽。 严夫人笑了,笑容中闪过一丝阴毒:“你中毒了,她也中毒了,两个身负剧毒之人居然也敢闹我严府。” 事情走向逐渐不利,唐非橘扬声打断:“今日举动实数无奈,我与路公子来此只是为了解药,若是夫人肯赠,哪怕千金我也买!” 第90章 怎料严夫人却笑了起来,指尖轻轻搭上路行止的肩膀,笑容妩媚动人:“千金?我要那千金做什么……我要他。” 唐非橘:“……什么?” 素白的衣衫垂落与另一个素白交叠,严夫人半靠在路行止身上,握住他的手臂竟让他无法动弹分毫,她笑嘻嘻往下答: “我要他来做我的夫君。” 第46章 第46章 被丢出严府是唐非橘没想到的,攻略对象被人抢了去做夫婿是她更没想到的。 就单论现在的剧情偏差程度,别说蝴蝶振翅了,就算蝴蝶刮风也刮不出这种效果。 唐非橘顶着头脑风暴被严夫人逐出严府,没有好言相劝也没有破口大骂,一脸茫然地接受了自己被人“请出去”这个事实。 困在府中要去做严夫人夫君的路行止一时不慎被严夫人甩了个定身符在身上,离开前唐非橘只能看到关上门后路行止和严夫人并肩而立。 没找到解药的唐非橘搓着胳膊站在冷风里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站了半天也没想到个所以然。 好在林岁月和周礼遇行动快,只三四日就把剑送回去且回来找到了她。 御剑而行地两人落地只看到她一个,站在紧闭的严府大门前背影萧瑟。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一人?”林岁月扯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暖了暖:“为何站在这里不进去?手里连个暖炉也没,还有你的包袱呢?” 唐非橘吸了吸鼻子,下巴一抬指向一米开外在地上孤零零躺着的包袱,脸色微红嗓音带着哭腔:“被赶出来了,本来想趁着她闭关就威逼利诱那婆子套解药的,没想到那女人临时出关了。” 周礼遇皱眉道:“路公子呢,你们没在一起?” “本该一起被赶出来的。”唐非橘说着翻了个白眼;“谁能想到这位夫人搞见色起意那一套,非要留着路行止当夫君才肯给解药。” “你们答应了?” 唐非橘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她抓住林岁月递过来的暖炉,身上裹着暖烘烘的厚斗篷,柔润的毛绒塞了一整个脖子:“我不同意,他宁死不屈,所以我们俩一个被扔了出来另一个被强制留下去当夫婿了。” 林岁月:“……” 居然是因此。 “我们先回去,先去最近那个客栈,严夫人喜怒无常,如今贸然回去除了送死几乎没区别。” 林岁月没了脾气,左右看这荒郊野岭也不能让她就在这儿睡上几天,恰巧来的路上她特意看过就近的客栈镇子,谈不上远的距离,御剑半个时辰就能到。 冷风贯耳的唐非橘抱紧自己怀里的包袱,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微微掀起一条缝看着下面的距离,一只手臂环着林岁月的腰死死不放手。 常年修行御剑的林岁月被她这模样逗笑,伸手揽住她的手臂抓紧,让她的后背能贴着一点自己,安抚唐非橘发抖的身体:“别怕,很快就到了。” 唐非橘指尖用力到发白攥着包袱布料,咬着牙道:“我不怕,只是不太适应。” “好。” 苍白的解释在林岁月眼中根本不可信,她摸摸加快速度,在唐非橘脸色苍白快要吐了之前落地到村子里。 脚终于踩上土地后,唐非橘觉得那种虚浮的感觉瞬间消失了,后面周礼遇低声和林岁月说了几句话,临走前眼睛不经意扫了她一眼。 唐非橘抬头看到林岁月递过来的蜜饯,摆了摆手让她塞了回去,虽然没吐出来,但现在吃东西对她而言和催吐也没什么区别了。 林岁月顾及她的身体,犹豫一会儿:“你身子弱,严府的事交给我和阿遇便可。” 面色发白的少女摇了摇头,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折射出摧残的光芒:“不,我也要去。” “刀枪无眼,若是伤着你我和唐太傅如何交代。”林岁月正色呵斥她。 唐非橘抿着唇,低头从包袱衣角拉出了一跳浅色洗干净的手帕。 ——那是在唐府之时自己用后未曾还给他的。 * 严府。 女人褪下浅淡的素衣,穿上一身艳红色的锦绣对襟长衫,衣摆处缀金祥云纹稳稳落在下摆。 她慢悠悠把房间内的蜡烛全部点上,不耐其烦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门外拖拉声骤然出现,老妇人的声音打破了空气的寂静,带着怨恨不满夫人的行为,却又敢怒不敢言:“夫人,那修士知道那位大人的事,您千万多加小心!” 烛台边的严夫人闻言看了一眼坐在木椅上不失风范的少年,屋外带着恶意的声音并未让他有一点情绪。 “我知道,你退下吧。” 屏退妇人后,严夫人卸下那副威严模样,眯起眼睛靠坐在路行止对面的椅子上,似是闲聊般随意。 “一副中毒多年的身体如何能活得下去?你也是够狠的,拿自己的身体以身试毒。”严夫人说:“真是比你母亲还疯。” 路行止蹙眉,从她口中听到那两个字感到了久违的恶心:“她不是我的母亲。” “好好好,虽然你不不承认。”严夫人眯起眼睛,撑着脑袋回忆起了往事:“但你们还真是相像。 第91章 天冰宫少主是个疯子,天冰宫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每日生活的小心翼翼,拘谨的害怕着一个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只因他们的少主,是个疯子。 路棉最喜爱的就是看别人痛苦,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丢进水牢里,严夫人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小团子在水牢里可怜地缩成一团,但看她时的眼里并未有一丝服输。 如同野狼一样凶悍的幼崽恶狠狠看着她,不对,是她身侧的女人,哪怕浑身是伤缩在墙脚,也依旧不藏匿那想要将路棉千刀万剐,拆吃入腹一样的眼神。 严夫人抖了一下手里的烟杆,依旧沉浸在回忆中:“我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孩子,缩在牢里像是待宰的羊羔,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血,当时我并不赞同她的做法,无论是血脉还是年龄,你都只是一个孩子,承受不住那些恶意。” “但少主铁了心要那般对你,我当时还奇怪,为什么少主对你——她的亲生儿子比其他人更狠,后来我才知道,她气的恨的对象都不是你,是那个男人。” 意料之外的,本该气愤或者痛恨的少年没有任何反应,从她撕掉定身符后就乖巧沉默地任由她安排。 不。 严夫人在心底反驳,他不是乖巧。 ——那是对于猎物未曾落网的沉寂。 她笑了一下,没有止住话头,继续说了下去:“你应该从未见过那个男人吧,他曾经那么光风霁月意气风发,只因但他偏偏招惹上少主,还偏偏与少主春风一度,有了你。” “但那个男人何其怯懦,害怕自己的声誉受影响就抛妻弃子,独自一人回了宗门继续当他光鲜亮丽的大师兄去了,徒留少主与未出世的你。”她挺直身子死死盯着路行止,越说越恨,一只手几乎快要把烟枪给掰断了:“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少主去寻他时将虚弱的少主扔进柴房,受尽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的凌辱!” 路行止眉眼并无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他轻声说:“我不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事。” “不!你应该知道,他是你的父亲!”严夫人嘶声吼了出来,“他不仁不义,被少主带回来后依旧死性不改,不肯承认你是他的亲身骨肉。少主何其敏感的一个人,她恨啊。恨不得食汝之肉,饮汝之血!哈哈哈哈哈。” 发狂一样的笑声环绕在整间房屋内,听者一如既往地置身事外,而言着已经分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背叛了的小少主,还是让她同样恨之入骨的“那个男人”。 “所以少主杀了他,将他扒皮抽筋,将他做成人彘拿丹药吊着一口气死不了,日日都带着你的东西前去牢里看她,说着她期盼的你们的未来——”严夫人柔下来的语气攸一转狠,啪嗒一声把手里的瓷杯重重拍在桌面上:“但是那个男人不识好歹,到死都还在装清高。后来啊,少主砍下他的头,送到他的师兄弟面前,亲口说出来了那个男人的恶行。” “……” 平静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愤恨被调动起来,严夫人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 路行止起身绕到茶壶边,长桌阻碍他的动作同时也隔开了他和女人一段距离,他拿着茶壶先是替自己斟了一杯,又给杯中干净的严夫人斟满。 严夫人抬眼看他,记忆中的幼童已经长开了模样,干净的脸上没有扭曲的恨意,也没有令人恶心的笑意,有的只是少年平淡的情绪,还有他与那个男人极为相像的眉眼。 他放下茶壶,壶底碰撞桌面出一道清脆的响声,打破了二人只见的沉静:“我知道这些,因为路棉在我耳边不止念叨过一次。” 他没有再称呼自己的母亲为“那个女人”,而是直呼其名。 “她总说那个男人错了,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路行止面色依旧泛着白,嗓音极轻;“但犯下那些事的是他们二人,若说错,她自己也跑不了。” “她恨那个男人,同样也恨我。她恨我与那人又六七分相似的眉眼,恨我是个本不该出生的人,恨因我她不再是路家的千金小姐,因为我和我的父亲,没人再要她。”路行止笑了一下,音色凉薄:“但恨我又能如何呢,做错的是她,她也理当承受代价。” “她将他们之间的仇恨发泄在我身上其实我不在乎,我也并不想再看到她。” 严夫人一愣,路行止此次现身居然不是为了报复,她本以为路行止会记一辈子,再回来讨回儿时的不快,但没想到他说不是。 她一下子怔在椅子上不动:“那是为何?” 为何突然现身,为何会被云长风追上,为何会出现在归月山庄? 云长风第一次见到路行止后,就给她传信说小少主出现了,她当时大惊以为路行止会很快找到他们,可他后来去了唐府,一路上并未追查过云长风,只当那一场交战未曾出现过。 后来,他们去了归月山庄,那一晚庄主同样传信给她。他们遇了难,但腐尸是庄主安排的,本不会伤害他们,只要将他们恐吓回京城,只要他们不会卷入计划中就好。 第92章 偏偏什么都不如意,他们还是来了严府,还在她眼皮子低下惹是生非! 路行止动作很轻,将杯子挪到她面前,转身重新坐了回去,目视前方与她对视:“大抵是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她身上的毒解药只有天冰宫有,但我不想和路棉有交集,只能退而求次来你这儿。” “……”严夫人垂眸,指尖捏着杯壁送到嘴边:“散神香的解药是么?我有,但你们拿了解药就要离开。” “为何要离开?”路行止食指扣了一下桌面,“路棉作恶多端,就连你这个亲眷也要她倒台,那我再添一把火也算不了什么。” 眼前人可谓是面冷心热,纵使她很想要路行止的助力,还是犹豫了一瞬: “她是你的母亲。” 然而路行止只敛下眸子:“从十年前开始,我就没有母亲了。” 严夫人彻底对他改观,少年小白花的形象在她眼中破碎散落,露出的是他如狼般的野心。 * 次日,清晨。 红布高挂,沉寂的严府穆然变得喜气洋洋。 严夫人提着酒壶一脚踹开门,豪放地把酒壶咣当一下放在桌上,对着无聊自己对弈的路行止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过不了几日天冰宫那群老家伙就会召我回去。昨日被我赶出去的那位姑娘我也已经派人去寻了。“ 她调笑说:“小少主若是早说心悦她,我就把人留在府里了。” “不用。”路行止头也不抬,在棋盘上落了一颗黑子:“她运气一直很好,也能照顾好自己。” 唐非橘运气好这件事是他根据多日观察得出的结论,好比次次遇难受伤的只有他,好比每次她都能化险为夷,好比她好运来的总是很是时候。 而远在客栈的唐非橘打了个喷嚏,在林岁月担忧的目光下揉了一下鼻尖,拿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严府的护卫不多,只是他们看着都怪怪的,还有那个管事婆婆,身上全是蛊虫和……” 严夫人也很意外,以为路行止这种人都会非常偏执:“还真是信任,不过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千万不要走少主走过的路啊。 二人相谈甚欢,死寂的严府久违的有了一丝人气。 严夫人喝完酒就招呼着管事婆子把那些挂上去的红布给扯下来,好心情地拎着已经干净的酒壶就要回房间内。 正张罗起劲的一群吓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挂下去,一个拿着喜字的丫头往上贴也不是不贴也不是,琢磨许久看向底下的管事婆婆:“大总管,还要继续么?” 婆子面色不变,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不必往下,都收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她仰头望天,扯着干巴的唇笑了一下。 云雾缭绕的天空透出一点缝隙,光顺着缝隙暖烘烘地洒了下来。 彼时。 唐非橘穿着小袄站在严府墙边,试探着伸出腿却被林岁月斥回原地:“别动!” 她捧着包袱无奈:“我会保护好自己,真的不会受伤的,林姐姐你信我。” 但林岁月仍旧满脸不信。 她绝望抬起头,看向周礼遇试图让他能说些什么,但男人只挑了一下眉毛,默默转过头去。 唐非橘捏紧拳头,就不该指望他。 她只得妥协道:“好吧,我不去便不去,你们快去快回。” 而心思却早已跑到了千里之外,待二人离开后找了个草丛把包袱放了进去,袖子一挽借力一旁的杨树爬了上去。 唐非橘身材娇小,天生也没什么运动细胞,爬墙时动作既缓又慢,爬了好几次才终于上到墙头。 她挑的这个地方位置很好,墙底下荒草丛生,几乎没什么人经过,完全不用担心有人经过。 一眼望过去还能看到严府大部分景象,刚刚挂上去的红抽段和贴了一般的喜字,让挂坐在墙上的唐非橘啧啧称奇。 系统出现看到此等景象一惊,一问缘由心情顿时如坐过山车一般,朝唐非橘吼道:“任务对象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坐在这看戏!” 墙上的少女不紧不慢,并不着急下去:“急什么,不会出事的。” “……”系统崩溃:“你居然真的有心情在这看戏!” 唐非橘给了他一个白眼,呵斥一句让他闭嘴,坐在墙上悠闲自得。 那位夫人连自己那般冒犯都没有动她,对于路行止肯定也不会过多为难。 那句“我们是不是见过”明显是一句试探,但路行止似乎并不想与她怀恋过去。 一整夜,他们估计谈的很好,只是苦了这两位要陪着她们一起演戏了。 不消一刻钟,院中传来一声嘶哑气急的吼声,远远在墙外的唐非橘抱着手臂听了个大概。 “快!有刺客!夫人……” 之后的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唐非橘从墙上跳了下去,贴着墙根到了一处门边,在混乱的人群中抓了一个小丫头压在身下。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丫鬟捂着嘴不敢出声,冰冷坚硬的物体抵上脖颈,下面是剧烈跳动的脉搏,只消用力一分就能狠狠刺进去。 第93章 “啊!” 她惊叫一声,又被黑暗中伸出来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阴森寒冷的屋内没有点灯,一个模糊的轮廓伸出手,带着凉意的指尖掐着她脸颊两侧的肉,阵阵痛意迟顿传来。 她听见有人刻意压低了嗓音凑到她耳边说: “别动,否则我杀了你。” 第47章 第47章 小丫鬟又惊又吓,被捂住嘴巴哪敢出声,只能瞪着一双圆眼盯着身上压下来的人。 她颤抖地抖了几下睫毛,害怕的缩着娇小的身体,小声嗫嚅说:“你,求你别杀我,你要我干什么都行!别杀我,求你……” 说着眼框里就浸满了泪花,挂在眼眶上欲落不落,可怜巴巴望着她。 门缝透出的一点光恰巧落在她晶莹的泪花上,折射出微弱灿烂的光芒映在她眼中,一时间晃了神。 窗外叮当作响,慌乱成一片,惊的走神的唐非橘立马回神,思索片刻看着身下的丫鬟慢慢启唇:“我来此是为了寻人,非常重要的一个人。胆敢说谎今日你便走不出这扇门。” “!” 小丫鬟瑟缩一下,战战兢兢回答:“您……您问,奴婢绝对知无不言!” “当真?” “当真!”小丫鬟肯定点头道。 唐非橘见人也唬得差不多了,渐渐松开手中的匕首,垂着眸子看着女孩清秀的脸蛋,掐着她的另一只手也松了下去。 她刻意放低声音拖慢了语速,好似审问般;“你可知昨夜被你家主人强留下来的那个白衣少年在哪?据说还是你家主人的旧识?” “不是!我从未见过那个公子,我家夫人肯定不认识他。”丫鬟斩钉截铁否认,脑子里不停思考者昨夜自家夫人的行踪:“那位公子应当是在西厢房倒数第二间,夫人昨夜频频在那个房间进进出出,应当是在那里!” 唐非橘不说话,深思起来。 认不认识,可不是你说了算。 丫鬟当她不信,不由得慌乱起来,生怕自己就这么一命呜呼:“奴婢所言当真!绝对没有一点假话!” 唐非橘本不愿再多为难她,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便放走了人,撤回匕首前还恶趣味地又威胁一下她不许说出去,把那丫鬟吓得泪湿了满脸,疯狂点头却不敢抽泣。 撤回匕首的人只觉得那小丫头太过于胆小,放了人又在屋子里等了一时半刻,算着林岁月与周礼遇二人的实力能撑多长时间,卡着点出门去了路行止所在的西厢房。 严府不算大,但她赶去的时候还是要了一些时间,激烈的打斗声也逐渐弱下去,只剩零碎的剑刃相交碰撞出清脆响声。 唐非橘站在门边又听了一会儿,确认三人从东边打到南边,又从南边打到北边,离她所在之地甚远时后才在系统的催促下前去房间。 她一间一间推门,大致扫了一眼就收回去看下一间,偏偏动作不紧不慢,不像是来救人倒像是来旅游的。 “那可是任务对象!他出事宿主也会出事的!”系统戛然而止,不理解她的行为:“你在干什么!为什么速度这么慢!这样下去等你找到他人家都已经自己跑出来了!” 唐非橘却放错了注意点,听完笑了一下,语调轻松:“是么,那好啊,等他自己跑出来我也不用费事去找了。” 系统无语凝噎,但又无法干涉任务,愤愤不平一会儿就缩回自己壳里。 西厢房间不多,唐非橘速度又算不上慢,只是姿态散漫让系统有些恼怒,很快就只剩两三间,系统不知又不愿出声了。 她轻笑一声,知道这系统重视路行止的命,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恼她,让她干出什么疯癫事。 “男女主感情线你是不在乎一点,非要跟我和路行止过不去,你们系统绑定人可是真的一点不看人合不合适啊。” 唐非橘懒散说,眼睛环视一圈后发现没有人,继续抬步前往下一间房。 离尽头只剩两间房,那丫鬟说的真切倒是不似骗人,只是不知道有些人会不会自己长腿跑了,那她可就白跑一趟了。 这样想着,她用力再次推开复杂纹样的木门,注视着门槛的实现渐渐抬起: “不过若是我动心了,那算不算……”工伤。 戛然而止。 剩下的话被唐非橘咽回肚子里,只留下一个不清不楚没有说完的话尾。 她站在原地,眼睛从桌上的棋盘移到少年清隽秀逸的脸上,挑了挑眉意外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外面战火纷飞,路公子居然还有这般雅兴。” 屋内少年抬眸睨她一眼,同时落下手中清透如玉的白子,表情淡淡道:“雅兴谈不上,你进来的倒是大摇大摆。” “自然大摇大摆,不这样我怎么找你?”她一抬下巴,眼神看向外面静静听着远处细碎声音,才接着道:“林姐姐他们拖延时间,我来带你出去。” “倒是分工明确。” 不知为何,唐非橘总觉得他这句话含着淡淡的嘲讽意味,但细品又觉得不太对。 她不管那么多,上前走到桌前看了一眼棋盘,白子黑子纵横交错,如层云叠嶂波涛汹涌。 第94章 围棋,看不懂。 没学过围棋的女孩轻轻叹了一声气:“快点,不然咱们都别走了。” “吧嗒”。 白子落地,将黑子齐齐包围在期盼中央,没有一点余地。 “走吧。”路行止起身,拿起一旁的追月剑,不管未曾下完的棋局就要离开。 对于他的行为唐非橘没说什么,她再无聊也不会去猜路行止想的什么。 离开时,她斜看了一眼未完的棋局,压下心中的怪异与路行止离开。 严府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攻击力,跑了的一部分又让人手不足只剩下一些控制的傀儡。 双目无神的傀儡一见到他们就犹如饿狼扑向食物,几十个人齐齐上阵,路行止又身上负伤,唐非橘只能带着他躲着傀儡走。 路途中,气喘吁吁的唐非橘掐住有微痛的腰,那里刚才被一个傀儡丫鬟推了一下撞在门上,但她顾不得疼痛拉着路行止踏出严府大门,奔出数里地。 说实话,跑的双颊泛红的少女想,她还真不觉得路行止受了伤,毕竟他看起来一点血没留,脸色也依旧红润,受伤更像是个用来骗她的借口。 她抱着怀疑的心态,见身后无人便慢下速度质问:“你当真伤了?” 路行止点点头,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片刻后原本干净的手臂上出现几道划痕随之渗出血液,他虚弱地抬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露出里面的伤口,指着自己的胸口认真说:“内伤。” 唐非橘仍旧狐疑,即便看不出内伤症状也抬起眼睛上下一扫,在路行止诚恳的目光下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 路行止,受了内伤。 为确保安全,唐非橘又带着他跑了很远,远到她自己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凡人身躯经不住短时间剧烈的劳累变得脆弱。 她扶着树干,停下来喘了几口气说:“你受了内伤……不能御剑么?” 路行止摇摇头,表示不能。 唐非橘累的脑子发昏,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你一个修士怎么这么脆皮,受了一点伤御剑都不行。” 然而路行止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还中着毒。” 不说还好,一提来唐非橘瞬间抬头,跟个要点火的炮仗一样:“中毒?我还以为您老人家金刚之躯,刀枪不入呢!” “……” “明天我就种片药田,让你天天喝熬出来的苦汤药。”唐非橘恶狠狠威胁。 本沉默的路行止忽然眼前一亮,迟疑地问她:“真的?” “真的,把你给腌今药坛子里入味!” 唐非橘暗暗觉得这把自己赢了,却没看到私底下的路行止正用灵力操控着一小块碎掉的刀片在身上游走。 不多时,碎刀片到过的地方逐渐渗出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裳。 他一抬手,露出身上一块一块地血色,血红如罂粟绽放在衣角的每一个角落。 唐非橘子扫到他的伤口,神色一顿,下一瞬又装作没看到转头。 风吹惊雀起,唐非橘盯着远处晃动的草儿,许久后唤他:“路行止。” “嗯?” 她轻轻说:“我想家了。” 我想家了,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路行止以为她是想回唐府了,笑了一下安慰说:“拿到解药就送你回唐府。” “然后呢?”唐非橘站直身体,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神色认真问:“然后你要去浪迹天涯了?” “……”路行止不答。 这对他而言本该是个很容易就能应答的一句话,但此刻却有些艰难。 他说不出不字。 见他不语,唐非橘有些恼了,压制不住的怒意涌上心头,促使她低吼了一声:“为何不答?” 路行止:“……” 秋风乍起,冷意顺着衣襟钻进她的衣裳,刮着皮肤激起一阵抖擞。 没用!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攻略这个大反派!她不知道他的喜好,不知道该怎么低下姿态去求他爱自己,她根本没法攻略! 唐非橘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心里升起一阵绝望。 半米开外,少年袖下的手指滴下鲜血,在她的质问中小幅度动了一下指尖,目光触到她的脸色猛然顿住。 他后知后觉,唐非橘在伤心。 但是为什么,是因为他不会留在么? 跳动的心脏时不时被刺痛一下,一股不知道名为什么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好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脸,将她拥入怀中安慰,想让她脸上永远挂着笑容,想与她一起浪迹天涯。 这是什么呢?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和感觉是什么呢? 兀然,他想起曾经扶盈似乎说过这种情绪是什么。 他记得,似乎叫“喜欢”? 喜欢,喜欢。 路行止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而后忽然开窍似的明了:原来这就是喜欢。 原来,他喜欢唐非橘。 他指尖颤了一下,抬起手小心触碰到少女的肩膀,低头在她微凉的耳尖侧喷洒出出温热的呼吸,低声道: “那我留下?” 少年低垂下柔和的目光,盯着身下垂头独自生闷气的少女,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 第95章 路行止本就是一副小白花长相,若是平常那副冷脸还有些清冷之姿,一旦染上情绪狭长的眼尾便会微微往下,眼帘半垂遮住大半情绪,抿起的唇也多了几分无辜。 正生气的唐非橘一愣,没想到路行止居然真的会答应她,抬头惊愕:“什么?!” 生气的猫儿似乎消了气,路行止眉梢染上三分笑意,顺着她的话拖着刻意放软的懒散腔调又重复了一遍: “唐姑娘,我留下可好?” 第48章 第48章 “少主,找到小少主了。” 阴沉沉的大殿下,锦绣红毯上踩着一双白皙且皮肤透亮的美足,圆润漂亮的指尖陷入柔软的软毛中,褐色毯子衬得皮肤更加白亮。 女人斜躺在贵妃榻上,清秀的眉眼无神地看着房梁上方,隐隐水波在眼眸中荡漾,略有几分微醺的醉态。 她摇着手中的盛着酒的金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移动着目光说道:“是么,找到了。” 再一次,宽阔的殿堂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底下跪着的人却不敢抬头,哪怕沉静的可怕也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动不动跪着静静等着少主的吩咐。 少主最重视规矩,哪怕她自己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却听不得一个人打破这天冰宫众人反抗无法的规矩。 他清楚地记得,几月前一人不知死活的只少主未曾说完就独自抢话,自作主张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最后不仅没受赏,还被一脸阴沉的少主拉下去杖毙了。 那日的一切他记忆犹新,好似身侧的哭嚎依旧响亮,他不敢看一眼,生怕自己被连累也没了性命。 轻飘飘结束一个人命的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捧着一簇鲜花好心情地一支一支插进花瓶里,还问他好不好看。 当时他嘴唇抖得不成样子,还是勉强说:“好看。” 眼眶逐渐模糊,他晃了晃脑袋,清晰的视线抬头便看到了高位上妩媚动人的女人。 路棉晃着金杯盏,脑袋一点一点往下磕着,好似没睡醒一般半眯着眼睛,他等了许久许久,久到自己都分不清了,才听到一句轻了又轻的话。 “回来了啊。” 她轻轻笑了一下,勾起的唇角没有半分笑意,眸中却带着一点别样的情绪。 好像是……愧疚。 很常见但出现在少主脸上又让人诧异的情绪,他想要看的清晰一点,路棉就已经变回了最常见的,那副懒洋洋的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 “还有呢?” 跪着的男人回神,意识到路棉的问题立马回答:“小少主似乎更强了一点,身上带着一柄银剑名为追月,还有……” 他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还有什么?”路棉挑起桌上的梅花手帕,拖着腔调问。 男人抿了抿嘴,挣扎一番才道:“小少主身边还有几个人,一男两女。一个是小宗派的弟子,一个是没有宗门的散修,还有一个凡人女子,是唐家的三小姐。” 不知听到了哪个字眼,路棉来了兴趣,直起身子好奇似的又问了一遍:“唐家三小姐?” “是。” 她笑起来,笑声中多了几分人气:“是么,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罢了,你下去吧。” 待人退下,空荡的殿堂更多了几分寂寥,从半开的窗外吹进来几楼凉意的晚风。 女人素净的手指绕着头上红色的发带,刻意画的妩媚的妆容的脸渐渐平淡下来,没了任何情绪反倒有些吓人。 大多数人都觉得路行止长相随了父亲,带着几分柔软病气,并不似路棉锋利的眉眼,带着几分桀骜。 但此时这份桀骜刻意被隐瞒,只剩了强装出来的柔弱。 “唐家三小姐,唐非橘。” 路棉捏起一边从未拆开的信封,纤细的手指慢慢撕开粘着的信纸,缓缓展开露出里面规矩漂亮娟秀的字体。 她罕见有了耐性看下去,舒缓的眼角微微弯起,带着几分无奈看向落款处的悦字;“难怪,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为了旁人求我。” 她又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 蜡烛跳跃的火焰一点点吞噬纸张,从下到上燃烧殆尽,余下被吞噬毁灭的灰烬。 * 十二月末,唐非橘搓了搓手臂,跟上前面好奇看着摊子上物品的林岁月。 自从从严府出来后三人陷入了一点诡异的氛围,唐非橘与路行止倒是还有缘由,只是发了小脾气的少女被少年撩拨的害羞不敢面对,但林岁月与周礼遇就怪了,自从出来就没在说过话。 就算说了什么也只是匆匆结束,本该很亲密的二人现在连日常当我对话都只剩了“嗯”“哦”“好的”,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但唐非橘腾不出时间去管他们,从前几天开始系统就因为自己临阵脱逃逃避路行止的话而愤怒。 逃避确实是她脑子一热做的错误决定,只是系统愤怒的点却是:“那么好的时机!那么暧昧的气氛!你居然不告白,你居然逃走了,你还记得自己是在做攻略任务么?你还记得那个白衣服的反派是你的攻略对象么?能不能有点恋爱细胞,能不能好好谈一次恋爱!” 第96章 系统气得数据乱码,半分钟叽里呱啦输出一大堆,吵的正挑簪子的少女耳朵疼。 还捂耳朵!该做事的时候不做,你怎么完成任务?! 真是气死统了! 唐非橘确实觉得系统很吵,一边挑完簪子甩出去几块碎银啊,收起簪子后顺手捂住耳朵,同时跟上前方走的很快的林岁月。 被抛下的二人面面相觑:“……” 什么都没说赶快跟上了。 林岁月与唐非橘商议许久,决定前往天冰宫一趟,却不说是为了什么。 唐非橘也不多问,手里捏着当日在严府严夫人给的药瓶,摇着下唇晃了一下,感受到里面晃动的几粒药丸。 她却想起了那日严夫人在自己面前调笑地说:“昨日怪我无礼。姑娘很好,小少主这些日子真是麻烦姑娘了——这是小少主嘱托我给你的,姑娘身上的毒可以得到缓解,连续服用一月便可解毒。” “还有,小少主想告诉你,那日他未曾骗你。” 未曾骗我…… 路行止难道真的是想要留下来么? 那日之后,路行止也曾找到过她,少年垂着细长卷翘的睫毛,颤抖着放低了嗓音:“待我将所有事处理好,届时由你发落,如何?” 但她却慌了,只能匆忙地点了点头逃离那里,生怕路行止追上再说什么会让她脸红心跳的话。 “笃笃笃” 她回神,看向声源处,原来是远处有人骑着骏马而来,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进了她耳中,纵马而去的人带起一阵风,吹起了她垂下的发鬓。 “天冰宫那位,今日下令说什么要彻查来人身份,这突如其来的,本来城里人就多,这若是天天查也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卖糖葫芦的老者扶着下巴上白胡须,神神在在说。 有一份跟着附和:“就是,听说是为了那个走丢了的小少主,还偏执说人回来了,真是比咱们还老糊涂,那人都走了十年,不一定被哪个豺狼野豹给分尸了,哪还会回来?” 唐非橘听着,看准机会插话进去;“也不一定,万一命大活下来了呢。” “哎哟姑娘你不知道。”那人摆了摆手,低下嗓音悄悄说:“那孩子走时也才八九岁,那么小一个孩子没武器没人保护,城山下那妖怪还正多,能活下来的几率,小哟。” 活下来几率很小的少年站在她身侧面无表情地把追月剑往她这里塞,似乎是觉得追月剑的粘人活泼能让她软化。 唐非橘不是很想就这么败下阵来,但偏偏又吃这一套,接过追月剑后故作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觉得他活下来了么?” 路行止:“许是死了,舍得理我了?” 唐非橘扭头:“我问空气。” “噗嗤。”他低低笑了一声,转头又对两位老者认真说:“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但能肯定他不后悔。” 至于不后悔什么,他却什么都没说。 两个老者本就是随口一说,现在又被他这变来变去的说法弄得一懵,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胡乱点了一下头。 离开后,路行止带着他特意挑了个人少的小道走,与林岁月二人分开落后他们一大截。 唐非橘想追却被路行止拦住,示意外面的查身份的一群人,七八个人佩剑而立,身姿挺拔气势磅礴,看着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他们找的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路行止不答,依旧抬眼盯着外面,几人截下一个带着头巾的青年,粗暴的从他怀中夺取包袱,不知聚在一起说了什么手一抖将包袱抖落在地上,面上嘲笑着青年的无措。 青年不敢反抗,弯腰俯首对他们道歉,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 唐非橘心里好似有什么落下去了,她转头看向路行止,没想到对方也在看她。 “你这样的女孩,他们会好言相哄把你带到一个客栈,搜刮去你身上的金银财宝,把你弄得浑身是伤,最后把你一个人丢在客栈里离去。没有钱,也没有人敢帮你。”路行止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淡淡说。 唐非橘只觉得血液倒流,浑身冰凉。 他继续:“那些人,最爱的就是看旁人悔恨,看旁人痛苦,他们会不计手段拿到自己想要的,不会在乎你。按京城的说法,他们便是魔鬼。” “你……”唐非橘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说什么? 问他为什么这么清楚么?她已经见过了路行止的儿时,又何必再问。 路行止看着她的眼睛,回答了她并未问出口的问题: “我在此地生存过,我了解他们。” 比任何人都了解。 第49章 第49章 生存。 唐非橘意识到他用的并不是生活二字。 这两个词之间只差了一个字,意思却天差地别。 生活是平平淡淡的,但生存却含着千万艰险。 那地牢内的痛楚与伤痕,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带了过去。 “是么,辛苦了。” 她忽然想吃糖,明明什么药也没喝过却总感觉嘴里是苦涩的。 一角的糖人铺,摊主悠闲地晃着蒲扇坐在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仰头看着天上时不时涌动的云。 第97章 唐非橘要了两个糖人,摊主问她要什么,她想了想说要一个帽子和一只野狼。 老爷爷手很巧,不一会儿就用糖浆将两个东西画了出来,她抛下两块碎银,手里拿着栩栩如生的糖画转了一下。 “这是什么?” 唐非橘把帽子模样的糖画递给他:“糖画,你不会没吃过吧。” 路行止:“我知道,这上面画的什么?” “小红帽和大灰狼。” 转念一想,唐非橘记起修真界没有这个童话故事,又笑了一下:“你没听过。” 却不想路行止说:“我听过。” “嗯?” 唐非橘怔住。 听过?除了自己还有人给他讲过这个故事么? 路行止看她神情怔住,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继续说:“幼时有人曾给我讲过这个故事,我记得结尾是小红帽拿着猎枪杀了要去吃掉奶奶的大灰狼。” 唐非橘没想到他真的记得,已经过去十多年的故事理应忘记了,而自己胡编乱造的故事结尾居然还被他记得清清楚楚。 “是么。”唐非橘干笑一声:“这个结尾还挺不错。” 自己夸自己编的结局不错,还真是有点夸不出口。 路行止却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垂眸观察她的反应,没有察觉到恼怒后又慢悠悠开口:“是不错,只是可惜那人只给我讲了这一个故事,讲完就消失了。” 少女曲起指尖心虚地摸了一把鼻尖,转着灰色眼眸不敢看他。 路行止口中的那个讲完故事就消失的人可不就是自己么只是为什么自己进入的记忆碎片里干的事为什么路行止会记得! 那难道不是一个梦么! 但显然,以路行止对那个“梦”的清晰程度而言,那绝对不是梦境! 此刻唐非橘只想掐着系统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无声又默契地把糖人吃完,默契的没有提出离开,默契的停在原地观察着人来人往的人群。 冬日没有阳光,黑漆漆的乌云压顶,不一会儿落下几片凉滋滋的雪花。 唐非橘抬手接住一片落雪,刚接触到温热地手心就融化,剩下好似错觉的凉意。 “下雪了。”她喃喃。 拥挤的人群中也有人意识到了这件事,惊喜地喊了一声“下雪了”,很快人群沸腾,大半人仰头去看天上羊毛般的绒雪。 “嗯。”路行止应声,侧头去看她:“天冰宫一带湿冷,很少下雪,还真是幸运。” 看雪的人在认真看雪,而另一个人却在认真看她。 他似有所感夸赞:“很漂亮。” 风雪呼啸而过,唐非橘没听清,转头看他:“什么?” “没什么。” 很美,雪景美,人也很美。 * 一个时辰后。 唐非橘站在令人熟悉却陌生的客栈中,开始思考自己住客栈是否也太过熟稔了一点。 从她刚穿来到现在几乎全都在住客栈,次数多的简直让人唏嘘,但偏偏又无法说什么,毕竟某人的洁癖也不容小觑,坚决不肯在野外露宿。 长叹一声,唐非橘无奈地推开了面前的门,手里的香囊在手中掂了一下,轻飘飘的传出一股清甜的味道。 二人分别之前,路行止强硬地把这个塞进自己手里,偏说里面有能保护她的符纸,缺不肯让她打开。 唐非橘笑了,手指勾着香囊带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上落得雪花:“我忽然想起了一首诗。” 赠香囊的人顺着往下问:“什么诗?” “今日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 “也算什么?”某人还在追问。 唐非橘却不往下说,笑着让他自己去想,玩闹过后垂着脑袋低声喃喃:“此生也算共白头。” 被拒绝的人也笑,弯了眉眼深情款款看她。 她不敢看少年动情的眼睛,只瞥了一眼便惊慌躲开。 却不知自己早已红了脸庞,眼里的慌乱掩饰不住,映在少年眼中更是让人心麻意乱。 站在门口的唐非橘子拍了一下自己的侧脸,试图用痛感让自己清醒。 等到终于压下那股心悸后,她才推门进去,一边用手往腰上别着香囊,一手顺手将门关住。 然而一抬头,屋内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一身朱衣绸缎,满身金铃缀响,妆容妩媚妖冶的大美人。 唐非橘眉心一跳,直觉来者不善。 女人一见她,垂着无所谓的眼睛染上几分好奇,拉长嗓音唤她:“是唐三小姐么?唐非橘,名字真好听。” 陡然被人夸了一句,唐非橘也没法恶语相向,顿了一下不确定回她:“谢谢。” “不用谢。”女人看着她的表情,绕着发带的手指也放了下来,好笑地对她说:“真好一个小姑娘,真懂礼貌,我还挺喜欢你的。” 唐非橘这次不进她的套:“你是谁?” “我?”女人站起身,想了想说:“我叫路棉,你可以随意称呼。” 唐非橘靠在墙边笑了:“随意称呼?那我是该叫你天冰宫少主,还是唤你路阿姨。” “请便,我很随意的。”路棉无所谓,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香囊上:“哦?连香囊也送了么,看来阿行真的很喜欢你。” 第98章 “……”唐非橘眉心一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下去:“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来看看我儿子喜欢的人,有问题么?” 唐非橘一脸麻木:“没问题,但依你臭名昭著的名声跑出来居然没人发现?” 路棉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那群老不死的管不住我,他们可不知道我亲爱的儿子还活着,还给我找了一个这个漂亮可爱的儿媳妇回来。” 她拉着唐非橘转了一圈,在她身上左看右看,看不够似的还要上手去摸。 唐非橘侧身躲过,印象里路棉的“恶毒”人设依旧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她还不敢和这位反派亲密接触。 “我不是你儿媳妇,我也不喜欢路行止。” “是么?”路棉更加震惊了,拉着她的手却更加亲密了一点:“看来阿行不行啊,现在都没骗到手。” “……” 唐非橘被她的八卦的表情搞得无话可说,挣脱了一下受伤的禁锢,没有挣脱开来。 明明路棉的力气并不大,但她就是挣不开,甚至自己的手腕在路棉手里纹丝不动。 她沉默了,最终选择妥协。 “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闲聊吧。”唐非橘抱臂问。 “哈哈哈当然不是。”路棉扯了一下耳下的玛瑙耳坠,眼里划过一丝阴冷的光芒: “我来找你是因为阿行,前些年他离开后,我以为他死在了外面,派人出去寻也没有一点风声,后来因为天冰宫的内事,寻他的事情也就耽搁了。而前些日子我才得了消息,没想到阿行还活着。” 这些话唐非橘早有耳闻,不过说法和她完全不一样,没有这般平和,也没有这般顺利。 某人亲口告诉她,当年逃离天冰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足足烧了大半个屋舍才引开大部分人,拖着一身伤痕累累地身体离开天冰宫,后来遇到路棉派来的人,也是丢了半条命才活下去。 寻他一点不假,不过是看看他死了没有,若是活着就再补一刀。 路行止说的很真切,唐非橘也知道那并不是假的,原著中描写过路行止曾遭受过怎样的折磨,却没有描述过他为何会遭受那样的伤害。 在原著中,路行止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童年悲惨而后长歪了的大反派。 而现在,罪魁祸首就站在她面前,唐非橘没办法不对她带有有色眼镜。 唐非橘冷哼一声:“所以你是来找他的?看看他活的怎么样了?” “敌意真大。”感受到她的排斥,路棉没说什么,扬着细挑的眉毛软声对她说:“差不多,不过看他活的那么好,我还听不开心的。” “所以你来找我?” “对呀,找你做个交易。”路棉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个没有手掌大的小瓷瓶,安安静静躺在手心里:“你身上还有散神香的毒,是路行止下的吧。看看他,真不懂怜香惜玉。我可以给你解药,不过要你杀了他。” 手心里放了一个白色瓷瓶,底部用烫金印着一个称得上熟悉的图案。 唐非橘不用想就知道那是天冰宫的图案,她没有把瓶子还给女人。 “为什么你一定要杀了他。” 路棉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他的脸和那个人太过于想像吧。” “如果我不愿意呢?” 路棉说:“好说,那我就把你捆回去,等着我那好儿子自己送上门就行了。” “……” 无路可退,唐非橘只能答应。 她准备暗戳戳把瓷瓶里的药换成普通丹药,下完药让路行止一藏自己去和路棉周旋,然而被骗过一次的路棉不上当,非要她约路行止到一处酒楼,亲眼看着她下药。 待人走后,她早已筋疲力尽,躺在床上看着摇曳的火烛,想了想还是起身换了衣裳,敲响了隔壁的门。 门应声而开,门后湿发披肩的少年眼尾微红,看见她的脸时愣了一瞬,站在门后有些恍然。 “做什么?” 唐非橘不介意这些,推门而入:“来看看你,顺便说些事。” “什么?” “过两日我们去河对岸那酒楼一趟。” 路行止蹙眉:“去那作何?” “去寻乐子。”她支着头,垂眸看向江上夜景,灯火星光映彻水面,璀璨斑斓:“回来时我便觉着那酒楼热闹,想必也有什么好玩的,方才等不及明日约你,便现在前来与你知会一声。” “……”路行止皱着的眉头没有舒展开。 “现如今不是在京城,阿爹阿娘管不了我,明日我叫一桌子菜,再准备两坛好酒,咱们俩喝一杯,也算让报答你护我这一路。” 她瘦白的指尖点着桌面,末了又飘来一句;“路公子千万要来,陪我好好品一品那好酒。” “为何忽然想喝酒了?”路行止问。 唐非橘舒缓着眉毛:“来此一趟,不品一品好酒可不是遗憾?再说饮酒还要什么缘由,兴致来了便想喝,这个理由可够?” 路行止狐疑的目光在她肯定的语气中压下,嗓音沉沉地应她一声好。 事情办妥,唐非橘也不欲多待,玩了两把桌上被搁置上去的玉佩就起身离开。 玉佩主人什么也没说,少女离开后屋内的香味很快就消散了去,淡的几乎闻不到。 第99章 路行止捏着玉佩边缘,指尖停顿一下,下一刻指腹用力摩挲着玉佩表面,发了疯般要留下刚才那点点温热,直至指尖泛白。 夜风吹了进来,吹散了最后一点清香。 酒楼,包厢靠窗。 端坐许久的路棉捏着酒杯,眼睛在河对岸少年的身上流连蔓延,在他熟悉的眉眼上停顿了一下,忽而仰头将酒一饮而下。 “长大了,越来越像了。”她独自喃喃。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蒙面人卸下面纱,露出下巴上黑硬的胡茬,嘴唇边横着一道不长不短的刀疤。 他行了个礼,一板一眼汇报起来:“唐三小姐约小少主明日来酒楼内,并未告知毒药一事。” “是么,还挺听话。” 路棉眯起眼睛,心情似乎不错:“我越来越喜欢她了,只可惜遇上了我们家阿行。“ “……”蒙面人不答话,似是没听到一样。 椅子上的路棉撑着脑袋,目光却渐渐迷离。 第50章 第50章 次日。 因为某人和孩子一样兴奋,刚到辰时路行止就被唐非橘从屋内叫了起来。 睡醒起床气没消的少年整个人都是恹恹的,直到看到了她脸上挂着的笑容脸色才好了一些。 但少年还是耷拉着眼皮,心情不好的模样:“太早了。” 唐非橘却说:“不早了,去酒楼前我还要去寻一寻林姐姐。” 路行止不明不白看过去。 她甩了一下头发,散着的一小缕头发背到身后:“本想让她与我一同去衣裳铺子买件衣服,结果昨日一整天没见到,今早看见了人影,可要赶着时候去说了,不然再找不到人就不好了。” 就林岁月和周礼遇二人之间的气氛,路行止也是知道一些的,因此也就没说什么,点点头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刚下了雪的天气比往常要冷一点,时不时会刮一下冷风吹进来,纵使屋内暖气再足也经不住时不时的风吹。 屋子里本就不怎么暖和,风一吹更加萧瑟,唐非橘冻得手指通红,揣在袖子里不肯拿出来。 不过半个时辰,二人到了林岁月房门前,一前一后杵在那没一个人动,又因为出众的相貌引得路过的人多看了几眼。 唐非橘下巴一抬,示意路行止上前敲门。 然而,不喜欢人际交往的路公子后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唐非橘:“……” 就不该指望你。 她抬手敲了敲门,指骨从袖子里拔出来那刻宛若置身寒冰,指尖缩了一下,又快速敲了几声塞进袖子,好似多在外露一秒都会后悔。 里面听不出动静,过了两秒,门吧嗒一声开了。 林岁月应当是一夜没有睡着,眼底下的青黑在她脸上仿佛涂了一层黑色颜料,让人想伸手提她擦去。 林岁月目光落到唐非橘脸上,又向后看去,只看到路行止大清早要冻死人的冷脸,再无其他。 她有点失落,又提起一个笑容问唐非橘:“刚巧辰时,你们起的真早。” 其实这个时辰已经不算早了,但对于一个熬到半夜丑时才睡下的人和一个一夜未睡的人而言,这个时间就很早了。 唐非橘看了一眼她眼瞎的青黑,打惊:“林姐姐昨晚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熬成了这样?” “没什么,只是昨晚和阿遇发生了一些口角,影响到我了。”林岁月说。 如果她记得不错,他们俩应该是因为林岁月有一半魔族血脉而闹别扭。 原著中也提过一嘴,正直的男主觉得自己被林岁月这个半魔欺骗,却又因为喜欢无法对她说重话,最终只选择逃避和自己怄气。 唐非橘嗤笑,只是个会冷暴力别人的废物而已,也不知道是怎么成为男主的。 知她不想细说,唐非橘也就不细问,只道:“原是如此,只是天冷了,林姐姐多添些衣裳,虽然是十二月,但也架不住天气变来变去。” “知道了。” 唐非橘又说:“我这还有几件棉衣,林姐姐给周大哥送去,城郊铺子里那些衣裳用料不好,穿着肯定不保暖。” 林岁月摆手:“保暖的,用料虽不如京中衣物,却也是保暖的。” 唐非橘:“是么,我还以为他们那些城郊的衣裳会偷工减料,毕竟不是价格不好,穿着总是心里不舒服的。” “……”林岁月猛然一震,沉重地点了一下脑袋:“我知道了,劳烦你们跑一趟。” “不劳烦,林姐姐记得午时替我们准备吃食,我和路公子出去看看风景。” 门前的少女微微一笑,走之前也没拿出那个所谓的京城布料做的棉衣。 一出门,风只大不小,冻得唐非橘又缩了一下。 路行止站在他身侧,单薄的衣衫勾勒出紧致的腰身,她瞥了一眼,发抖的嘴唇没话找话:“你不冷吗?” “修士有灵力傍身,是不畏寒的。”路行止答。 好的,尬聊结束。 唐非橘收回目光,面容愤恨。 天杀的,为什么她身上没有灵力,甚至连个暖炉都没带! 唐三小姐是不愿意说实话表达自己的羡慕的,只能把袖子再往里面揣狠了一点,离他远了一点,在心底安慰自己。 第100章 然而她的小动作都被某人看在眼里,偏偏某人还很大胆地笑了一声,然后就收获了唐小姐的眼刀。 路行止憋住笑,招呼她:“我不笑了,你把手给我。” 唐非橘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把手递了过去。 他指尖搭上手腕,少年体温本就比女孩要高不少,更别说他们这种有灵力傍身的修士,温热地指尖和冰凉的手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非橘还在奇怪他要干什么,下一秒,一股奇妙的暖流涌入自己体内,连带着冰凉的手脚都暖和起来了。 她跺了跺脚,心情也好上了不少:“你们修士不是不能随便往凡人体内送灵力?” “只是一点。”路行止也染上一点笑意:“如果不是大量灵力入体还是可以的。” “如果大量会怎么办?” 路行止笑容不减,轻飘飘说:“会爆体而亡。” “……”唐非橘又缩了缩身体,选择离他再远一点。 路行止哭笑不得:“我还不至于趁这个机会搞偷袭。” “……我勉强相信你,为了报答,我告诉你个秘密,关于怎么在京城内加官进爵的,以防你日后想要入朝。”唐非橘又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过来。 路行止很听话地凑了过去,附在她侧边屏息凝神。 一侧少女忽然偏头,嘴唇小幅度开合模糊地几个字眼送入他耳中,“把所有毒的解药都备好,不然一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和她刚才说的秘密完全不是一回事。 俯身的少年直起身子,漆黑的眸子眼波流转万千,紧抿的唇张开却只问了两个字:“当真?” 唐非橘扬起一个寻常没有破绽的笑容,音调也随风高了几分:“本小姐从不骗人,若是假的日后你来我家寻我,我给你个说法。” 暗处。 蒙面人拢了一下漏风的外衫,不动声色地在二人之间转了一下目光,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不会有日后了,小少主。 - 酒楼,一入门便是酒气熏天。 如唐非橘所料,楼内一副喜气洋洋的风景,举杯高歌的喧闹是在外比不上的,就算冷风吹也吹不散这长久的酒气。 她躲开一个人伸过来的手,拍掉身上的落雪对那人翻了个白眼,径直上楼不给愣怔的男人一点反应时间。 等男人反应过来破口大骂时,唐非橘也已经走的无影无踪,就连一个影子都没留下。 路行止跟在她身后慢了几步,手里的石子暗戳戳打在男人身上,疼的男人几声嚎叫。 唐非橘走在前面,没听到下面杀猪般的惨叫一样揉着肩膀,嘴里嘀咕着:“真是手欠,就应该把他手剁了,当我是个女子就好欺负。” 路行止巴巴地凑上来:“那下次把他手剁了?” 她想了想,摇头拒绝:“算了,太血腥了。” “那算了。” 唐非橘一把推开包厢门,路棉准备的很全面,有茶有酒还有一桌好菜,香味飘进鼻尖,倒真有种最后的晚餐的感觉。 还真是个狠心的母亲。 唐非橘这样腹诽,打开酒瓶闻了闻又冲路行止道:“你再去拿一坛,这一瓶子可不够我们两个喝。” 说的太过自然,好在路行止反应快,点点头应下便转身出门了。 房间内徒留她一人,路棉本人肯定不在这里,那也太容易被发现了,但不代表她没看着,那股从出了客栈开始的就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只短暂消失了一下,她不舒服极了。 撇了撇唇角,她起身把门窗都关注阻止冷风进屋再把自己冻一哆嗦。 她还留有温度的手指握住另一个茶壶,慢悠悠地把茶倒满,拿出早已碾成粉末的毒药尽数倒在了茶杯里,一点不剩。 远处的路棉看到她这动作,眉梢一挑。 这小姑娘还真是一点都不喜欢阿行啊,倒完弹了一下纸,还生怕漏了。 路行止回来时,唐非橘已经拿着杯子小口喝了起来,看见他很礼貌地指了一下身边的座,笑容僵硬:“回来了,出去那么久喝杯茶吧,还是先喝酒?” 他拎着酒坛放在桌上,不咸不淡说:“喝茶吧,我不爱喝酒。” 唐非橘嘴角僵直:“好,这酒楼饭菜不错,那道青椒炒鸡蛋做的挺好吃的。” 路行止看着那道全是青椒的青椒炒鸡蛋陷入沉思。 她没话找话,开始乱聊起来,但心思却不在吃食上面,一心想着不知道路行止有没有找到解药,能不能缓过这一天,不知道路棉看完会不会直接离开,万一发现她的破绽…… 可是路行止却迟迟不肯拿出解药。 唐非橘皱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按照自己原本想的,是先骗过路棉再给路行止把毒解了,之后的事再说,没准还打路棉一个措手不及。 但路行止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唐非橘咽下嘴里的那口酒水,没有动桌上的茶。 路棉还不足以让她放下全部的戒备。 她压低嗓音,嗓音带着酒气:“你做什么?” 窗边少年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却不知在看什么,只能看到街巷的车水马龙。 第101章 他淡淡说;“等人。” 等人? 唐非橘不解,等谁,他要等谁…… 不对。 她抬头,眼神触及到目光平静的少年,不禁身体一震。 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浮现在脑子里。 他在等路棉! 唐非橘捏着水杯的指尖微微发颤,她嗓音也带着轻抖:“你要做什么?” 不是“你在等谁”,也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只是一句很轻很轻的疑惑。 路行止似是往常一样冲她笑着,干净的笑颜没有一点杂志。 唐非橘用力抓着杯子,心口莫名涌出一股名为苦涩的情绪,她用力抓着杯子才艰难地没有失态地吼出来。 “为,什么……”她艰涩问。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 为什么一定要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为什么既然选择搏一搏还要喝下那杯毒茶。 为什么不肯提前和我说,哪怕在进来前拦我一下,哪怕拦我一下。 “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少年神色不变,甚至有些温柔,“阿橘,有些事拖得太久了是不行的,也该了结了。” “砰”一声,茶杯碎了一地。 摔碎杯子的人拍桌而起,眼眶通红:“所以为什么是现在?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在!” 路行止嘴角涌出一丝鲜血,滴在雪白的衣服上犹如盛开的罂粟花,妖冶而美艳。 这身白衣裳不知沾了多少次主人的血,唐非橘也不知道,她看到过无数次少年流血的情景,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又或许没有几次,又或许很多次,反正她记不得了。 “现在刚刚好,阿橘,现在刚刚好。”他扯出一个凄惨的,甚至狼狈的笑容。 现在刚刚好,路棉不会对你做什么。 作为一个儿子,他清楚母亲的恶劣不堪本性,但他的这位母亲却很信守承诺。 只要她说过不会对唐非橘出手,那就一定不会。 “怎么会刚刚好!”唐非橘恼了,颤着肩膀上前一把抓住路行止的衣领,声音都带了些抖: “怎么会刚刚好,你知道你中毒了么,你知道我下的什么毒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要拖着这幅残弱的身体和路棉打?你有几分把握自己能赢?你有几分!告诉我啊!” 她语速急了,连带着染上了几分哭腔。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赢!” 一滴清泪掉落在手背上,从皮肤沿着侧面滑下去。 这是第一次,骄傲的唐三小姐哭了。 往日里活蹦乱跳,时不时会给他找事的小姑娘哭了,只是因为自己坐了一个和她相反的决定。 眼泪被抬起的手指擦去,唐非橘睁着的眼睛还存着未消的愤怒,她看见眼前的少年放下扯起的唇角,放轻了声音对她说:“不要哭,为什么要哭,是在担心我么?” 情感波动过大,唐非橘脑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没有回答他的话。 路行止没有拿手帕,用指尖一点一点细细抹去她眼角地泪花,又重复地问了一遍:“是在担心我么,阿橘。” 身上人猛一用力,他被扑倒在椅子里,感受着身上少女一声一声地抽泣。 唐非橘脑子缓不过来,所幸不想选择了最原始的发泄办法,一个劲扑上去对着他一拳一脚,打着打着就倒在他怀里打不下去。 身下人拍着她的背,慢慢且耐心地哄道:“不要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现在这句不会有事在唐非橘耳朵里就是妥妥的话术,不过是为了让她稳住心情说的,而不是真的不会有事。 唐非橘暂时不想听他说话,张嘴对着那露出的脆弱的肩膀咬了下去,用了十足十的力度。 “嘶。”路行止不恼,反复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脑后,低声哄道:“轻一点,不要破皮,我的血不好吃。” 许久许久,时间好似定格了许久,唐非橘慢慢起身,用袖子狠狠抹了一下眼角的眼泪。 “你最好活着,不然我就……” 一下子卡了壳,她就什么呢,她和路行止什么都不是,她能拿什么威胁他? “我就找别人嫁了。” 路行止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精瘦有力的小臂稳稳箍着她的身体,用力的腕骨青筋暴起,他的指尖狠狠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不可以,” 路行止腾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无赖说:“不要嫁给别人。” “他们都不好,阿橘不要嫁给他们,好么?” 唐非橘轻松挣开他的束缚:“如果我嫁给他们你会怎样?”她冷笑一声,“那时候你没准都已经死了,凭什么还不许我嫁人?” “那我就从棺材里爬出来,死也要把新娘子给抢了。”他神色温柔,说这话时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偏执:“你不要成亲,他们都不好。” “那你呢?” “我也不好。“ 我的阿橘,就该如同天上的月亮,高高挂起,谁也玷污不得。 话音刚落,他嘴边的血液越来越多,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咳血。 唐非橘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翻找手帕,也顾不得什么嫁不嫁人的话,好不容易找到就慌乱着要去给他擦血。 第102章 “解药呢?你会练毒肯定有解药,拿出来啊!你要死了,你要死了啊路行止。” 她又要哭了,眼眶里全是泪:“你的解药呢,你不是最讨厌被下套么?你可是大反派啊,怎么能死在这。” 路棉给的毒是什么唐非橘不知道,但她知道这毒饮下即可发作,那是路棉亲口说的,不然她也不会在今早特意告知路行止一声。 她知道路棉不信任她,也知道自己被人跟着。 因此她要小心翼翼,不能多说一句,因此她不敢多说一句,只能趁着那一点时间,把能做的都做了。 甚至还抽空安慰了一下正在闹脾气的男女主。 路行止拍拍她的肩背,柔声细语:“不会的,不会的。” “……” 无声的沉寂,哭着的少女没有回答,替他顺气的少年也没再多问。 此时。 一声突兀的女声从门口处传来: “是么?” 路行止抬头,柔和的眉眼悠一下冷下去。 靠在门边的女人不知听了多久,见他看过来挑了一下眉毛,淡笑着对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阿行。” 第51章 第51章 路行止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 路棉拽着身上的铃铛,握在手里摇了一下,笑声宛若银铃悦耳:“我的好儿子,你也没想到心上人没有拒绝我,会给你下毒吧。” 她“啧”了一声,“瞧瞧,还真是情深义重,为了她连毒药都喝了,哪怕发现了也没有跑。真是感人啊。” 路行止不觉得她是来落井下石的,抱着唐非橘的手臂松了一点,将人护在身后。 门边路棉像是来叙旧的,不疾不徐倚在门框上,凤眼微眯转到他身后的唐非橘身上,勾着唇笑意盈盈: “阿橘,我可以这么叫你吧。真是天真善良的小姑娘这么脆弱,非要跟着我们家阿行出来流浪,小丫头,回去好好当你的千金大小姐,少掺和修士的事。” 千金大小姐。 她倒是想回去当大小姐安稳过一生,唐非橘抹了眼泪,牙根有些痒。 她现在在这还能是为了谁,不就是为了那什么破任务么。 唐非橘冷眼瞥她一眼:“我不掺和,那你能放了路行止?” 想也不用想。 “当然不可能。” 路棉笑她,“我的儿子啊,本该死在那一场大火之中,却偏偏活了下来,独自在外苟活了十年。” “十年啊,阿行,娘亲这十年找你找的好苦啊。” 是啊,十年。 她找了十年,路行止也躲了十年。 十年很长,长到八岁的男孩长成了一个少年。 十年也很短,短的好似只有一瞬,故人相逢一如往日,什么都没变。 不,路行止抿着唇想,变了的。 十年前不会有人在身后等他,不会有人担心地骂他疯了么,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死活,现在有了。 “是啊,十年了。”路行止淡淡起身:“十年过去,你还是那副样子,路棉。” 路棉一下一下拽着落在肩上的发丝:“是么,我还挺庆幸我没变的。不过我今日来可不是来和你斗嘴的,我的好儿子,阿娘需要你。” “我不想听。” “这可由不得你,”路棉道:“那群老家伙,拿着什么禁忌阵法就要实验,说什么要一统仙魔两界,野心倒是大可惜没脑子。阿行帮帮阿娘,替娘亲把他们都杀了好么。” 禁忌法阵,既然沾上了禁忌两个字,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是些害人害己的术法。 可一统仙魔两届,路行止异常赞同路棉的说法,没脑子,自大,蠢笨,简直就是她口中那群“老家伙”的标签。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丝竹伴着琴声,门外热闹的很,时不时有人探头送目光进来,好奇地瞅着屋里几个人的对峙,听见几个字眼便停下脚步。 刚想再看几眼,门轰一声关上了。 门外人:“……” 路棉拍了拍手,嫌弃的蹙起了眉:“什么杂碎,也敢站在门口偷听。” 她厌烦不在自己规矩内的人,偏偏大庭广众之下又没办法做什么,只能不耐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扯吧几下又放下。 “怎么样?帮不帮呢。” 看着在问帮不帮忙,却好似再说不帮就去死。 路行止深沉的眸光静静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但显然不愿意帮这个忙。 路棉却笑:“我答应你不动这个小丫头,你帮我能摆平那几个老头子,事后酒中毒的解药我也给你,届时你带着她远走高飞,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她迷梦的目光眨了一下,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这是我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路棉此人,谈不上什么好人,却也信守承诺,因此想与她做交易的几乎能把天冰宫的门槛踏破,哪怕她性情古怪。 谁都抱着万一的心态,认为自己会是那个特别的,能从她身上捞到好处的人。 掌心的力道紧了一下,唐非橘能感受到路行止对于她的话的犹豫,那犹豫不像是拒绝,倒像是在思考她话中的真假。 第103章 陷入思考的路行止确实对这几句话抱有怀疑,曾经在水牢内被自己的母亲如同宠物一般逗弄的经历历历在目,他保不准路棉会不会像曾经那样。 唐非橘不像他,脑袋大致一转问了系统路棉可是在骗他们,得到否定答案后便自作主张应下。 “还是小丫头爽快,我就喜欢阿橘你这性格。”路棉笑眯眯对着她说。 “过两日我带你们回天冰宫,身份我会替你们安排,该告诉你们的都会告诉你们,但不要想着对我耍小聪明,会死的哦。” 唐非橘咬咬牙,应下了。 … 三人日后。 冷风萧瑟的清晨,客栈下站着的四人面色各不相同。 前方马车普普通通,从内到外透着一股阴寒之气,四个人各看了一眼,愣是没一个人想上车。 被强行留在客栈拖延三日的林岁月凑近劝解自己的唐非橘身边:“你们从哪弄来的马车,还要光明正大地上山。” “……”唐非橘摸了一下鼻尖,故作镇定:“在外租的,上山方便,还能顺势编造个身份。” 她总不能说是他们要去杀的人安排的。 好在林岁月不是什么爱打听的人,只顺口问一句得了个缘由,盯着马车总觉得哪里不对。 在场唯二的知情人士一个不想开口,一个没想好怎么解释,索性直接闭嘴准备等等再说。 四个人门神似的站在原地不动,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掀开竹帘,接着走出一个窈窕婀娜的女人。 女人生了一副薄情相,单眼皮微微下耷,嘴唇不动的时候是往下吊的,看见他们好似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眉毛跟着皱了好几皱。 不过很快便松了下来:“我家夫人特别吩咐要随着几位去,路上切莫出了什么岔子,徒增事端。” 林岁月不懂:“什么岔子?增什么事端?” 莫名被点的唐非橘快速插嘴:“怕咱们出事,这位姐姐是来护送的。” 林岁月:“……?” 接下来女人简明扼要地说了几点,无非是天冰宫在外的传言与内部的规矩,警告他们不要徒生事端。 除了唐非橘捣蒜似的点头,其他几个两个男生不愿意理她,女孩不明不白地走神不知在想什么。 女人最见不得他们这幅模样,冷着脸交代完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一群人浩浩荡荡上了马车,停了许久的马匹终于哒哒迈着碎步拉着马车离开。 窝在车里的林岁月回想起女人地眼神,不自觉皱眉;“我总觉得她对我们没什么好感。” 唐非橘笑着打岔:“或许只是不想去天冰宫而已。” “脾气过于古怪,下次还是避开这位姑娘吧。” 唐非橘点点头附和。 大概是一脉相承,这位姑娘的少主对于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一想到路行止身上那定时炸弹一样的毒,唐非橘就觉得脑门疼,瞌上眼好不容易腾出双手去揉自己的太阳穴。 角落里,剑不离身的少年扫过她的脸庞,顿在她抵着额角的指尖上,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知是马车快还是路程慢,没有一点颠簸的路途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清甜的熏香吸进脑子昏昏欲睡。 唐非橘只觉得自己似乎睡了一觉,途中脑袋还磕在木墙上两下,还是同一个位置。 她昏昏沉沉地跟着他们下车,揉着额头的手在看到另一只手伸过来时下意识搭上去。 唐非橘错愕,顺着手臂抬头。 少年束着高高的马尾,一身朱红束袖干净利落,伸过来的手稳稳搭着自己。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小心翼翼望着他们交叠的手指。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不想把手收回去了。 顺着小路上了阶梯,生着青苔的石阶踏在脚下并不打滑,青砖下松软泥土种着长得茂盛的参天大树。 “几位,我还有其他要事,因而不便相送,就此别过吧。”女人冲他们拱了一下手。淑辞 “多谢姑娘引路。” 面前隐入云间的府邸云雾缭绕,植被郁郁葱葱生长极好,踏入此地便能感觉到那充盈的灵力。 是个修炼的绝佳地方。 可惜唐非橘感觉不到,不老实的手肘捅了一下路行止问:“你当年就是把这地方烧了?” “嗯。”路行止低头去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地方挺好的,烧了实在可惜。” 不得不说路棉的审美还是可以的,高耸入云的尖塔位于西南最边角的地方,恰好此地树木众多,半山腰处拦了好几个高耸的云松,俨然一副美景。 路行止接过她手里沉重的包袱,挎在手上掂了一下,附在耳边低低倒:“没什么可惜的,烧了一次她还能再造第二次。” 话是这么说。 “烧了还是可惜的,不过想想你以前的生活,我还是觉得逃出来更好。这样看烧了也还行。” 林岁月看他们俩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没去打扰。 她自己和周礼遇还有心结没解开,那日听唐非橘说完倒是有了勇气,可是真到了时候自己站在门前连门都不敢敲一下,怂的像个受了惊的松鼠。 第104章 门内有人推门而出,摇着扇子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眼,打着哈欠慢悠悠烦躁:“真是的,偏偏要我来。” 活脱脱一副不高兴样。 本以为是路棉接应,唐非橘还准备了一腔解释的话在嘴边,看到人后直接咽了回去。 好嘛,这下子还能再瞒一段时间。 不高兴女士匆匆看了一眼,合了扇面冲他们点点头:“进来吧几位,我们家少主特地邀请几位前来为这宅子看风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几年十几年不还是这样。” 他们跟着进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人,会对他们,不,对不高兴女士叫一声任大人。 这位任小姐似乎不喜欢对某些东西着重强调,比如这宅子内的规矩,再比如她口中被提及多次的少主的一点信息,旅游似的走到哪说到哪,下一秒就能切换地方与话题。 林岁月是唯一一个能接上她思维还愿意说话的:“所以少主其实很满意这院子,那少主为何还要我们来改风水。毕竟这些东西一动就和原来相差甚远。” 任小姐同样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来:“我怎么知道,少主喜欢的多了呢,东院那盆翠竹可是从孙老头子那搬出来的,现在照样不还是在墙角里积灰。” “……” 听起来,这位少主喜欢某一件东西的时间并不会特别长久。 “好了,不说那么多了,先给你们安排房间,我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不高兴女士伸了个懒腰,涂着蔻丹的手对着前面的几个房间一指:“那里便是你们的房间,若是有什么缺的去找尤轻漪,有什么要问的也去找她,不要来烦我。” 说完,她踩着软泥就要离去。 四人不是人尤轻漪是谁,但对于她这敷衍的带路真真是槽多无口。 趁着无人,唐非橘高声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少主。” 任小姐颇有深意看她一眼,展颜一笑:“你们见不到少主的。” 第52章 第52章 她们最终还是没有见到路棉,甚至连所谓的“消息”都没得到一丁点。 侧躺在床上的唐非橘盯着桌上跳跃的火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良久,她又晃了晃脑袋,企图把那股想法甩出脑子。 然而还不等自己忘了那本不该有的想法,系统沙沙的声音跟着就冒了出来。 “回忆碎片即将发布,请宿主做好准备,即将进入攻略对象回忆。” 唐非橘倏地从床上弹起来,灰白的眼睛在阳光下茫然片刻:“???” 怎么就忽然要发布碎片,还搞强制进入那一套? 她急急忙忙从床边蹦下来,仰着脑袋叫了系统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 她严重怀疑这系统是在装聋无视自己。 窗外风停了,木窗棱上落了两只欢快蹦跳的麻雀,她转过去的目光扫到麻雀歪下来的头,突然眼前白光一闪,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滴答,滴答。 眼睛被白光晃了一下现在还发着酸,不太舒服地揉了一把眼睛,她才颤着睫毛睁开了眼。 “姐姐,姐姐,我们是不是要死了?”一个尖尖的童声在身边抽泣。 唐非橘睁着眼睛适应环境,闻声望了过去。 身侧,一个五六岁的白玉馒头似的小孩被捆了好几道,缩着身体往自己这边挤着,嘴唇和身体一样发着抖。 她下意识动了一下身子,然后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地上,垂头冷笑。 怪不得不对劲,原来她自己身上也被捆了好几道。 绑绳子的人技术不怎么好,把她五花大绑捆的跟个粽子似的,就差两个青嫩的粽叶了。 她抬头看了一圈,这一屋子什么人都有,男女老少老弱病残,富贵的贫穷的全都凑在了一起,无一不是被捆住手脚绑在了一起。 唐非橘挣了一下,绳子捆的太紧磨着皮肤完全挣不动。 她转头去看身边那小孩,努力侧过身子问他:“不会死,你先告诉姐姐这儿是哪好不好?” 小孩不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呜咽地哽咽着。 “……” 果然是孩子,看来是问不出来了。 她叹气,略感绝望。 “这里是天冰宫,被抓来了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真是蠢货。” 熟悉的强调和回忆中的某人融合在一起,唐非橘侧头顺声看过去,说话的同样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同样坐在自己一侧,只不过身上全是伤口还流着血,看起来瘆人又危险。 小孩音色比旁人都要沙哑几分,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自己,浮现出一抹鄙夷的嫌弃:“你这么蠢居然会被抓到这里,路棉那女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挑。” 唐非橘:“……” 我知道你在讽刺我,但麻烦你收敛一点,我还要脸的。 这欠打欠揍的表情和腔调,保准是路行止无疑。 她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回击:“是么,你聪明还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可见智商也一般一般。” 大概是第一次有人会顺着自己的冷嘲热讽回答,小路行止靠坐在墙边张了张口又闭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闭眼不理她。 第105章 小路行止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皮肉外翻,明显能看出来一个新伤一个旧伤。 但她身上却没什么伤口,对比可是不一般的强烈。 屋子里安静的出奇,所有人都在听着这一大一小互呛。 “所以呢,自己招惹天冰宫的人被抓来这里,干了什么蠢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干的蠢事?我干的最蠢的事就是一睁眼没离你八丈远而是在这跟你一个小屁孩吵架。” 看似一大一小,实则心理年龄都不超过三岁。 “草,吵什么吵,一会儿刀抹脖子了老子第一个把你俩送出去。”一个刀疤男伸着脖子冲他们吼:“本来在这就烦,要不是那群傻逼诓我到这,老子至于跟你们这群货色待在一起。” 被绑在箱子上头发湿漉漉的女人不高兴了:“哎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这群货色,老娘长这么大就没人敢这么对我说这种话。” “切,一个女人在这瞎叫什么。” 湿头发一甩到了背后,女人踩着脚边的箱子一蹬:“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徐春华是也。” 徐春华瞪着她狭长的眼睛:“若非我沦落到今日境地,轮得到你在我跟前狂妄至此,老娘第一个先砍了你。” “……” 刀疤男缩了一下身子,满脸戾气硬生生憋了回去,嘴里不停嗫嚅着什么。 某位徐姓姑娘冷眼斜他一眼,转头冲唐非橘露出了个爽朗的笑容:“别理他,欺软怕硬的家伙,你们怎么来的这里?” 聪明小孩不答话,不聪明姑娘想了想说:“不知道,我一睁眼就在这了。” “哦,估计是被那群不要脸的迷晕了绑回来的。”徐春华动了一下手腕,不顾腕间红痕活动着:“一群不把人命当命的蠢货,把一个恶魔的话奉为圭臬。” 唐非橘想说,这位和刚才那位骂起人来倒是不分伯仲。 她口中的恶魔大概就是路棉了,唐非橘长叹一声,十年过去,路棉依旧和现在的名声怎么一样只坏不好呢。 她暗戳戳用手点了一下路行止的脊背,感受身侧小孩一下子僵直的身体,笑出了声:“我有个问题,咱们为什么会被绑在这儿?” 唐非橘看不到小孩的表情,但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他语气有点恶狠狠:“不知道,也许是那女人发疯了呢。” 他又顿了一下:“那女人无时无刻都在发疯,有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居然会和我们被关在一起。 唐非橘笑,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叫路行止是么,路棉是你的母亲。” “你怎么……”小孩沉静了一会儿,开口时已然沉稳接受;“你想问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也会关在这儿,我以为作为母亲她会对你这个儿子特别关照一下。” 路行止冷哼一声:“如果你说的特别关照是拿热水烫我的手,用鞭子抽我三天三夜不给一点吃的的话,那我承认的确够特别的。” 毕竟就连他们这群人一天都有一餐,而他这个亲儿子却两天一夜未曾沾过一点食物。 唐非橘对路棉的好感由低降到了最低,她蹙眉问:“她一直这样?” “她一直这样,从我出生开始到现在她没有给过我一点好脸色,一年前我被她关在屋子里,后来犯错被和不同的人关在一起,你们是第八批了。” “犯什么错?”唐非橘下意识问。 “书阁,我闯进了她的书阁。”路行止道。 小屁孩沉默下来,把还是伤口的脸窝在头也不抬,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原因让人发笑。 只是书阁,他只是闯进了一个平平无奇飞蛾阁楼里。 “好了。”少女在他身后再次压低声音说。 “什么好了?” 下一秒,圆嫩还是婴儿肥的小脸被一双手捧起来,面前脸上灰扑扑的少女认真打量着他的眉眼,蹙起的眉毛都舒缓了不少。 她蹲在前面微微低头笑:“嗯,我们阿行长得真好看。” “!”路行止小脸一红,激动的往后躲了一下:“你!” 唐非橘蹲在原地不动,看到他激动的人仰马翻时不自觉的又笑起来。 路行止眸子转向她的手和脚腕,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而本该缠在手脚上的粗绳被团成一团扔在角落里。 “你怎么解开的?” 唐非橘狡黠:“我有挂。” 路行止疑惑:“挂?” “你别管,就类似于你们修士有灵力。” 她的挂就是系统,不过系统没给出什么道具类的额外帮助,语言帮助倒是有,就是提醒她在半米开外有个被摔了的还算得上锋利的瓷器片,应该是没被骚走遗落的,不然想解开那破绳子还要废好一番功夫。 不过为了从系统那得到这些帮助,她在脑内和它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以不帮她就把小路给推出去挡刀,一起玩完。 这坑人系统肯松口不亚于天上下红雨。 第106章 “那你现在要走么?”路行止又问。 “怎么,舍不得我?” “……” 她伸手戳了一下小孩的脑门,心满意足道:“没办法,我还有事在身,目前是走不了了,不过也不能总在这儿待着。” 谁知道系统给她的身份是凭空捏造还是夺得别人的舍,谁知道她还能在这梦里待多长时间。 她捏着瓷片利索的把路行止手上的绳子一割,抓着他的手臂不管里面人怎么嚎,义无反顾冲出了门。 走之前,她看到箱子旁的女人冲她抬了一下下巴,似乎在惊诧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居然敢干劫持人逃走这一套。 可惜了,若是可以的话她还挺想把徐春华这位烈女带出去的。 本走出逃的路不好走,路行止在后面刚想开口就吃进去一嘴风沙,脸上狂风呼呼刮着生疼。 他抹了一把嘴上的沙土:“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出去。”她拐进一个小拐角,里面除了一面墙只剩下黑暗:“你想一直呆在这儿?” 路行止抿抿唇,又问:“你是谁?” 他还不知道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的名字叫什么,也不知道她从何而来,只说了那么几句话。 “我是谁不重要,你想活下去么?” “重要。”路行止抬起稚嫩的眼睛坚定说:“若是让我知道你的名字,以后我还能记得你。” 唐非橘却说:“不用记得我,你记得活下去就行。” 路行止挣开她的手:“为什么呢那么执着于让我活着,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为什么,他心里有好多个为什么,但都忍住没有问出来,面前这个人,如梦似幻,让他总有种不真切感。 半跪下来,唐非橘伸手抹掉他脸上蹦出来的血珠,想了一会儿才说:“有个人让我带话给你,他说小白兔不会被灰狼吃掉,只要这只兔子敢于反抗。” “什么意思?”路行止追问。 唐非橘不会回答他,摇摇头轻轻说:“没什么意思,你怎么想,它就是什么意思。” 小孩身型很小,一下子隐入黑暗被遮盖了全身,只有身上的血腥味能让人分辨出,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 “白兔,灰狼;白兔,灰狼……”他喃喃自语,重复念叨这几个字。 他像是一个陷入沉思的白兔,没有任何攻击性地迟钝的思考着,唐非橘还想再摸他一下,还想再仔细看看这个孩子气的小男孩。 面前身影似乎恍惚了一下,她揉了下眼睛,看着少年近如咫尺的身影渐渐远去,黑暗中只剩下一抹清淡的嗓音,似乎在念叨什么。 她提起裙子想要追去,脚步从慢走到越来越快,从小跑到狂奔,一刻不停地追着那抹影子。 但影子越来越远,她始终没有追上。 她猛然睁开双眼,抓着褥子的手指把褥被攥的皱巴巴的,晃动的眼珠还略有惊慌,一下子跟落在桌边的雀儿对上的眼睛。 唐非橘:“……” 雀儿:“……” 她挥手赶走鸟儿,挣扎着起身坐到床上,开始接下来的精神恍惚。 路行止小时候很惨,不对,特别特别惨,以后她是不是要走温情路线了,不对,路行止似乎不吃温情那一套。 系统这时跳了出来:“所以让宿主带话的那个人是谁。” “没有。” 她答:“没有人,无人带话,我胡诌的。” 系统:“……” 第53章 第53章 腊月二十七。 唐非橘揉了一把鼻尖,把冻得通红的脸塞进了毛领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奇怪,说是让我们来看风水,可那位‘少主’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也没露面,”林岁月把热茶杯递到她手里,吹着冷风嘟囔:“真是奇怪。” 热茶一接过就被一饮而尽,唐非橘感受着暖意在身体中流窜,呼出一口热气:“不奇怪,毕竟人家位高权重,指不定是个下马威。” 林岁月却撇嘴:“如今已经三天,又临近新年,他们为何要和我们在这耗着?” 为何? 唐非橘捧着暖炉心想,为了路棉那好大儿呗,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掏出某个不知名小丫头塞给自己的暖玉,在阳光下闪着莫名的光彩。 是严夫人买通了人带给自己的。 只是不知为何只有自己有,后来去问了路行止才知道,只有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修士打起架来刀剑无眼,保不准会波及到她。 可她看了好几眼也没从中看出什么玄妙,只能得出一个暖玉质地不错的结论。 在这里无聊的待了整整三天,就是个再稳重的人也该急了,更何况她唐非橘。 她抬手捅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路行止,悄声问:“要不要出去看看?” 路行止瞥她一眼:“做什么?” “找找那位不高兴女士,或者她口中万能的尤轻漪小姐。” 好半晌,路行止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不高兴女士指的是那位带路的任姓小姐。 第107章 他抽了一下嘴角:“你取外号的水平着实不怎么好。” 唐非橘:“……谁让你关系我怎么取外号的。我还觉得你讲笑话的水平不高呢。” “彼此彼此。” 腊月的雪很大,尤其近两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从天上飘下来,短短两天在地上积起一层厚厚的白雪,踩上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她脸被冻得通红,几片雪花落在脸上一触既化,冰冰凉凉冻她一哆嗦。 沉默了一会儿,按耐不住的唐非橘又回头对他说:“今晚,咱们俩出去瞅瞅吧。” 毫无疑问,在天冰宫里这和出去送死没什么区别,但她说的就和今晚一起去爬山吧一样轻松。 路行止垂下眼睛盯着腕间青紫交加的青筋,缓缓点头。 就此,一个大胆的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行动就此诞生。 深夜,风雪交加的天气模糊了房屋高壮精致的影子,一个披着黑色毛绒斗篷的人影笨拙小心地来到紧闭的窗户底下,轻轻敲了敲窗户。 但屋子里却没动静,就连烛火也没燃,就这么静悄悄地关着门窗。 人影不死心,又敲了一遍。 这下屋里的人终于肯理她,一阵细碎的声响后有人持着烛台来开了窗。 跳跃的烛光下,两个人对上了眼睛。 唐非橘扒着窗边露出一个笑容:“嗨,还没睡啊,大聪明。” 不知是不是被她无语到,路行止动了一下嘴唇好像要说什么,最后都被咽了回去:“睡了也要被你吵醒了。” “别这样,我还以为你又关门又关窗,连个灯也不点是准备反悔了呢。” 路行止今晚没有束发,三千青丝披在背后,简单的用一根发簪挽了一下,身上只穿了两件单薄的里衣和外衫,比起白日里削弱了不少攻击力。 他不说话,简单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一遍,只剩下简单的一个分布图,上面大概标了一下房屋布局和大概位置。 唐非橘挑了挑眉,拿起那张纸上下扫了一眼,夸赞的话张口就来:“行啊小路,这都能画出来。” 小路皱了一下眉头,非常抗拒她起的的新称呼:“再那么叫我下次这种事就别来找我了。” 她不以为意:“嗯哼?所以小路地图都画出来了,难道要半途而废?” 路行止冷冷:“我能让你现在后悔。” 分寸这一块唐非橘拿捏的还是很好的,见路行止已经到了接受的最高程度,她也就见好就收,把图纸妨碍桌子上指着一处房子正色说: “我记得不高兴女士说的尤轻漪住址就是这一块,要不要去看看?” 路行止对于她起诨名的方式表达了极为不理解,而后在得到某人你不懂的打发后选择闭嘴。 唐非橘这人吧,有些事若是问她一次她没准还愿意敷衍你,但若是频繁问那就什么都问不出来。 基于某人无理地要求下,路行止被迫提着一把剑身上套了个深色外衫,被某女子匆匆拉了出去。 天冰宫虽然设计的好看,但在于某些方面还是很不全面的,比如小路太多错综复杂,完全没考虑到路痴在里面循环的痛苦。 唐姓路痴抓了一下头发,拿着那张手绘的简陋地图左右对比:“你确定你画的地方是对的?” 路行止反问:“你确定你走对了?” “……” 她还真不确定。 对于一个不记地名不记路标出门只靠导航的人来说,看地图着实有点为难她了,更何况还是那到处小路的精简地图。 她折了地图一把塞到路行止怀里,夺过他手里的灯笼对他扬下巴:“我累了,你带路。” “……好。” * 窗扇半开的屋内,摇曳的烛光映出两个身长漂亮的影子。 “窗户开这么大,也不怕半夜冻的发热。”右侧的女子起身把窗户给关了。 左侧人看一眼她手里不停的折扇,冷冷开口说:“不比你,腊月寒冬还有兴趣来找我喝茶。” “你这说的哪里话,我来关心一下昔日同门不行么,”那女子坐了回去,手指抵着微歪的额角:“打个赌怎么样,尤师姐。” 她就知道这人来就没个正形。 她问:“赌什么。” “赌我们的少主会不会杀了她的儿子,就用你上个月得来的那支簪子来当赌注如何?” 这位任小姐一贯奉承赌就赌个大的,无论如何玩的爽才算尽兴。 但尤轻漪很显然不这么认为,她冷言冷语:“你若是无事就去把临江那破事给处理了。” 任小姐习惯性挑起一抹恶劣的笑容:“所以你堵不堵?” “赌,不过我赌她不会。” 一道不属她们二人任何一个人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两个习武之人反应很快,短短一瞬就明白了说话之人在门外,一齐扭头向外看去。 玄关门被推开,凛冽的雪顺着门缝呼呼刮了进去,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把脑袋埋在毛绒领里的小丫头,身后跟着披着玄色外衫的少年。 少年可不就是他们少主的亲儿子。 拿人玩闹被当事人抓包,按理说应该羞愧的,但这姓任的是什么人,再尴尬的事她都经历过,如今这场面想要应付对她而言只能说小菜一碟。 第108章 任小姐合了扇子,提着茶壶就想要给他们倒酒:“两位来的不巧,尤姑娘这儿的茶水已经凉了。” “没关系,我们不挑。”唐非橘把头从毛领子里拔出来,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说:“只是说两句话,用不着热茶招待。” 少年漆黑的眼珠动了一下,惊诧于某人能屈能伸还简直让他开眼的“好说话”——至少他没见过。 然而任小姐却不这么觉得:“是么我以为你们准备把我俩绑了去威胁少主呢。” 唐非橘问:“好主意,不过我把你俩绑了那你们少主就会松口?” 任小姐眯起眼睛,斩钉截铁说:“不会。” “那不就得了。” 她抖了一下身上的雪,很不客气地抓起侧面放置冒热气的汤婆子,热气扑面而来使她舒适地眯了一下眼睛:“你们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知道,毕竟少主可是特意嘱咐过我们。” 唐非橘:“哦,那我有个问题,路棉和你们天冰宫的长老到底有什么仇,据我所知你们内部还挺和谐的。” 任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和谐?那你听的消息有够假的,开一次会各有各的心思,那群老头子恨不得指着少主的鼻子骂,就差把屋顶掀了。” “那你们少主呢?” “她不喜欢那群老家伙,不过也奇了怪了,他们居然现在还没翻脸。” 唐非橘眯眼:“他们翻脸难不成对你有好处?” 任小姐:“有也没有,不过翻不翻对我而言都一样,我又无处可去。” 这偌大的一个天冰宫,是她最后的栖身之所。 “为何?”唐非橘下意识问。 尤轻漪捏着杯子,滚烫的茶水撒在指尖无知无觉,她蹙眉打断:“任闲!” 三双眼睛齐齐转过去,盯着她泛白的脸色。 尤轻漪握茶盏的手有些抖,声音也抖:“你们问完了吧,可以走了么。” 任闲起身过去,动作熟稔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背,一下一下,轻而有力;“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师姐,那都过去了。” 她转向唐非橘,脸上惯有的笑容收了回去。 “你知道天下第一剑宗么,就是那位以身封印魔族,玄天剑的主人。世人都说他是个高傲孤矜之人,有情却不多,但哪有人知道他曾经收了两个小徒弟,没有拜师礼,没有敬茶,甚至不公之于众。” 任闲表情淡淡:“两个人小徒弟都被他养在山上,日复一日的修行练习;其实他们师徒一年内说过的话都不会超过十句,与其说是收了个徒弟,不如说是养了两个宠物,偶尔想起来会看一眼。” “任闲!”尤轻漪在她身侧低低吼道。 “可惜,他们在山上待了七八年,没见过师尊几次,还要受那些内外门弟子的冷嘲热讽,明明是那剑尊亲口承认的弟子,却因为没有拜师礼,名不正言不顺,在山上任人欺压。” “他不管么?”唐非橘皱眉问。 “管?如何管?那人一年半载见不着一次,难道要我们拿那些陈年旧事抖落到他面前?我猜他会说我们没用。”任闲像是想到了一个笑话,不禁捂着腹部笑了起来:“后来,我觉得的那么下去不行,我想下山看看。” “他不允,我废了好大力气,才从下了禁制的房子里跑了出去,找到师姐后拉着她下山,那段时间我们好似一个漂泊没有归处的流浪者。后来,仙魔大战开始,我和师姐急匆匆地跑回了山上,却看到了那个人的衣冠冢。” 任闲眼睛红了一圈,吐字不清哽咽了许久:“你说他那么厉害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输呢?” 对啊,他可是第一剑宗,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就输了呢。 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与唐非橘相交的目光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模糊间又看到了那人冷若冰霜的脸,他身后生长着葱郁的树枝嫩叶,披在身上的外袍带着匆匆赶来的冷冽,那人抬手佛了一下,想要把冷意佛下去。 “师尊,你好久没回来看我们了。”任闲喃喃自语问他。 那人抬眼看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刺骨的寒意在目光相触后变得柔软,他不久又启唇说:“冬日冷,为何不穿棉衣?” “书上说寒意有助于提升精神,我和师妹想要再多修炼一会儿。”九岁的尤轻漪如此说。 小任闲跟在后面不住地点头。 剑宗大人把两个团子各看了一眼,轻轻斥道:“胡闹,回去把衣裳穿好。” 两个小姑娘跟在后面蔫哒哒地回:“是……” 走在前面的剑宗大人回头,迟疑一瞬又问她:“那本书在哪?” 尤轻涟抬头老老实实:“在我房间书柜的第三行第二个格子里。” “嗯。”剑宗大人点了点头。 后来,无论他们怎么翻找也没有找到那本书,那本盗版的只值一文钱的修真秘法凭空消失。 后来,她偶然在师尊书房里发现了那本书的残卷,烧焦的一本书只剩了半张还算完好的纸。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和尤轻漪在孤独的夜晚中每日挤在一起吃力读的第一本书。 第109章 日日夜夜,刻骨铭心,又如何认不出来。 山间的风很冷,冷冽寒冬伴着春夏一共轮转了好几轮,就连她自己也数不清了。 人们总说,仙者慈悲,但幼时的她总不觉得。 如果仙者慈悲,那为何对她们不管不顾。 如果仙者慈悲,那为何从未对她们有过一丝心软。 后来她才知道。 仙者确实是慈悲的。 那个在儿时把她从恶狗手下救出去的仙者,在引她们上山的第一天点了一盏长明灯,山路很长很长,在她记忆中长的没有尽头,唯有那一盏长明灯亮的出奇。 那盏灯从上山到睡时也未曾熄灭,挂在门外亮如白昼,好似有一个人一直在她身边一样,日月轮转。 替代了某个辗转几次却未曾说出的安慰。 仙者慈悲,却从未诉之于口。 第54章 第54章 旧事重提,任小姐才发现原来那些曾经刻意遗忘的记忆原来如此清晰,以至于刻骨。 她大概是放不下的,纵使曾经有过怨气,如今也全部消散了。 只是她一直在想,若是当年她未曾使小性子,说不定还能见师尊一面,对他说一句“我错了”。 未曾料到,那唯一一次任性,却是阴阳两隔的一辈子。 肩膀上的手指似乎在发着抖,尤轻涟轻轻抬手碰了上去,却什么都没说。 她同样自责,若是那次拦一下师妹,若是在师尊离开前并未与任闲一样生闷气,若是…… 若是剑宗大人看到,兴许也会觉得有些新奇,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徒弟和一向沉稳的大弟子如今不安地落着泪。 或许还会一甩袖子,冷冷训斥他们:“修真之人离别乃是常事,若人人都如你们这般该如何?把眼泪擦干净。” 任闲越过少女看向她身后的路行止:“他走后,山上的那群弟子不愿意再接纳我们,从此又回到了那流浪的日子。” 漂泊者暂且找到了归处,可时间流转,归处早已不在。 此后漂泊者依旧是漂泊者,一如既往。 路行止对这种温情场面没什么触动,在三人的沉默中冷冷打断:“所以你们后来来了天冰宫?” “对,离开宗门后我和师姐去了一个客栈,后来遇到了三长老。”任闲苦笑:“很奇怪是么,到最后只有三长老肯收留我们。” “不,奇怪的不是这个。“路行止否定道:“一出宗门就找上你们,不可疑么?” “……” 只见任闲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她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被下套了。”路行止低垂下目光,脑子里蹦出一段深埋的记忆:“在那之前他一定还做了什么。” “你凭什么这么推断。”任闲咬牙。 “因为一切都很巧,巧合在仙魔大战你们下山,巧合在剑宗正好在那时灵力絮乱,巧合在为什么他们偏偏要找上你们。” 天冰宫虽然走的一贯是哪有好处站哪边的风格,当时身无分文无一可图的两个被逐出师门的女弟子,有什么能让一个长老亲自登门邀请。 哪怕曾经是剑宗的弟子,也是两个宗门不认的弟子,有名无实,更何况剑宗还已经死了。 天冰宫那群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会第一时间去找到他们。 除了早有预谋他想不出其他原因。 “这还不够巧么。”书瓷 够巧。术茨 任闲不得不承认,这已经不能用巧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摆明了在说你被别人当棋子利用了。 任闲冷呵一声:“你继续分析,我倒是要看看还有多少坑。” “还有一问,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受得限制越来越多了么。”路行止淡淡开口,没什么情绪:“我猜三张老找到你们时是这么说的: ‘两位姑娘被同门驱逐难道不觉得恨么,明什么都没做却成了众矢之的,可是你们什么都没做错,这样的事在天冰宫是不会发生的,你们会拥有永远的自由与财富,你们永远都是自由的。” 自由,对于当时成日闷在山里的两个人来说简直就是梦想。 “但现在呢,你们得到了他允诺的自由了么?”路行止镇定反问。 答案很明显,并没有。 任闲脸色很难看:“你怎么知道。” 路行止淡淡:“我见过他,十年前我见过他一面,那时我还被关在水牢里,他找上了我,和我说什么自由与恨,话里话外都想让我杀了路棉。” 任闲愣住,没想到当年三长老居然去找过他。 “当时他和我做了一个交易,能两全其美的交易。” 任闲眉心一跳,感觉他接下来说的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他替我放火烧了天冰宫,我替他重伤路棉,顺便把自己的痕迹抹的一干二净。”路行止深色的眼珠动了一下,里面犹如风暴席卷:“那场火是我放的,也不是我放的。” 但确确实实是他所希望的,那便算是他放的吧。 * “你不该告诉他们的。”尤轻漪轻轻在她身后说。 第110章 门外早已离去的二人身影隐入雪景中,走过的地方不过短短几秒就被大雪覆盖。 任闲一手撑着门,轻声喃喃说:“确实不该,可我想帮一帮。” 就当帮一帮以前的自己,这群小家伙身后还有人等着她们呢,怎么能就再这里死去呢。 * 得了消息的唐非橘脚印走在雪里,风呼呼刮着脸生疼,雪粒打在脸上明明不疼,但就是让她缩瑟一下。 她抬头,身前离自己两步的少年孤身一人走在前方,渗出点点孤寂冷冽感。 好冷啊,她想。 路行止是否也这么冷呢。 还不等继续往下想,她听到身下一声闷哼和少年清冽的嗓音:“做什么?” 原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揽住了他的脖子。 唐非橘笑起来,扯着他的衣裳混入风雪中:“教你画图。” “别拽我衣裳。” “麻烦你清楚自己的处境好么,柔弱可怜的路公子。” “……” “下山了想做什么?” “唔,不知道,下山了再说吧。” — 雪停了。 停的很突然,一如下雪时一样突然。 只是风依旧不停歇,刮着树枝上的落雪全部吹了下来,落在一片银色的屋顶上,与房檐落雪融为一体。 唐非橘是被打锣的声音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从床上起身,拽了一下身上的褥子感觉不对,迷糊间想起昨晚的情景。 昨晚,哦她在教路行止画地图。 然后被路行止嘲讽了。 然后她气呼呼丢了笔让他自己画去了,谁能想他还真去了。 最后自己趴在桌子上,看着摆动不定的烛光闭上了眼睛。 然后一睡睡到了天亮。 简直就是迷一样的经历。 她把系统敲出来,还没缓过神似的问:“我昨晚像不像个傻子。” “……不像。”系统沙沙说。 唐非橘咬牙切齿:“我听见你笑了,你个破电子数据。” “不是,没有,我们系统是不会笑的,除非,”系统憋不住了:“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唐非橘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她臭着脸穿衣出门,实在不想知道昨晚路行止是怎么把自己弄到房间里的。 然而天不如人意,一转眼就看到了不想看见的人。 路行止罕见地穿了一身红衣,衬得昳丽的容颜更加妖艳,她低声嘟囔:“明明是个小白花长相的。” “什么?”路行止走过来,看着她身体一瞬间从戒备变成了僵硬。 唐非橘一顿一顿转过身去,冲来人打招呼;“早上好。” 无论是语气还是脸色都算不上好。 “早上好。”路公子很礼貌地回应她。 他们今天本来准备再看一眼这院子里都还有什么,准确来说是唐非橘自己准备看一下,某公子抱臂站在廊下静静看着她在雪中撒欢。 比起探查更像是借名玩雪。 等人终于玩的尽兴从雪里把自己捞出来,他身上的暖意也没了大半,外袍一触就是冰冷刺骨。 唐非橘呼出一口热气在掌心里搓了搓:“快过年了。” 路行止答:“想要新年礼物?” 唐非橘白他一眼:“你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问我是不是想要新年礼物很智/障么?” 她又说:“咱们得加快速度了,不然赶不上过年。” 路行止没问她这句话的深意,他是懂得,也认同。 夜晚,漆黑一片。 天上悬着几颗星星,零星的散布在夜幕中,有些可怜。 唯一亮着灯的屋子里,一个黑影闪了进去,然而有人快她一步,早早进了屋子拿着剑抵着那群侍卫侍女的脖子,若是放在电影中就是妥妥的反派恶霸。 那群人看到她还想叫一声救命,但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后又一个个瘫了回去。 闪进去的人影看见这一幕脑壳子嗡嗡的:“你就是这么套话的?” “有什么不对么?”反派恶霸还自觉良好。 人影咬牙:“这特么是审问逼供,和套话是两个意思!” 路行止略显无语地放下剑,指着她手里的麻绳问:“所以你带着这个来?” “哦,我怕套不出来话,就拿着这个备用。”某人同样自我感觉良好:“到时候谁叫就先捆谁。” 缩在一起的众人:“……” 你们俩踏马是一伙的吧。 她一落座,就开始大爷似的环视一圈,然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脑袋。 很好,看来路棉是真的觉得我在她地盘上捆几个人没问题。 路行止同样看了一圈:“要问什么?” 唐非橘看过去:“你还没问?” “等你。” “……你人都绑了,劳烦下次这种事还是不要等我了。” 唐非橘揪着几个人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无非就是些府内事务和最近的人势,最后还顺带把人威胁了一通才瘫在椅子上装闲鱼。 路行止看着瘫在椅子上的真咸鱼,没什么表情地把人都送走了,顺带又威胁了一遍,在得到所有人惊恐的肯定后才安心放人走。 第111章 “陪你演一出戏还真够麻烦的。”路行止一边关门一边淡淡道。 唐非橘咕哝了一声:“呵,你不是自愿?” 路行止:“……” 他确实是自愿。 … 据自愿的某人来说,他答应唐非橘今晚来这一趟就是脑子被狗啃了。 跟在他身后的女孩伸手把落在他脑袋上的雪佛下去:“别生气,你再帮我个忙。” “……”高冷小路不答话。 唐非橘凑过去烦他:“别装死,帮帮忙,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她拿着那块暖玉递了过去,神秘兮兮说:“你知道这玩意怎么用,快帮忙。” 路行止的确知道,暖玉里面有一个禁制,用灵力开启能藏身三个时辰不被他人发现,可以说是保命神器。 半盏茶后,唐非橘拽着路行止推开偷偷跟上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三个人一起鬼鬼祟祟进了云松的小阁楼里。 老头白胡子很长,一双眼睛被耷拉下来的眼皮遮盖住,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在十几只眼睛里坐了下来。 唐非橘靠着房柱盯着主位上一脸不耐的女人,招呼了一下身边人,却没捞到。 唐非橘:“?” 一转头,那人站在两个花瓶之间,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路少主,临近新年,你不该说些什么?”有人沉声开口。 路棉抬了一下眼睛,随口敷衍:“哦,新年快乐,需要我给诸位准备些毛茸茸的新年礼物么?” 毛茸茸的新年礼物,都快把在座的诸位给恶心吐了。 她又摊手:“你们看,送你们又不要,那还问我什么新年问题。” “那府中那几个人呢?他们又是谁?”一个老头子喘着气敲着桌子大声问。 路棉说:“哦,你说那几个小家伙,不过是我请来看风水的,毕竟你们也知道,我这些日子运气总不好,倒霉的很,看看风水改改格局没准就好了。”淑瓷 老者不听她胡言乱语,怒了:“这种关头你让他们进来,有何居心!” 跟着的是附和,其中倒是有不同的声音,不过也是对她的讨伐。 手持长卷的文雅男人推了一下桌上的茶水,笑眯眯说:“路少主,据我所知那几个小家伙里面有一个是半魔半仙体,还是曾经剑尊好友的内门弟子,您从哪地请的看风水的,来日我也去拜访拜访。” 路棉冷哼一声,略过他的冷嘲热讽抓起东西砸了过去,阴侧侧道:“四长老,要不要明日我把那小丫头送你那去看看她可有旧日敌人的影子?毕竟你那么关心他们正道修士。” 四长老连忙摆手:“罢了罢了,我承受不起。” “呵。”路棉拍桌而起,制止住一度混乱的场面和唾沫横飞的一群人:“我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那几个人留到年后就会离开,若是不满意我就把人送你们房里,到时候传出去就是一群老头子强抢民女不干人事,可有异议?” 桌上霎时间静了下去,就连吵的最凶的那几个也没了动静,闭着嘴老老实实缩在原地。 他们敢动么,他们不敢动。 毕竟曾经路棉是真的干过请一群妓女去服侍不赞同自己想法的一位长老,而那位长老年过七旬,儿子都四十多了,一推门看到满屋子女人差点晕过去。 后来他们吵归吵,只要不惹怒这位少主就没什么大事。 谁也不想今天吵完架明天就成了在座的笑柄。 路棉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很好,既然没有异议就散会,还有下次没什么大事就把这什么一月一议事的破规矩给改了。” 跟在她身后的男孩忙不迭点头,刷刷往本子上记起来。 一群人哗啦啦出了门,什么也不留地快速出门,都急着逃离这是非之地。 唐非橘看着他们离开,熄灯,落锁,脑子转了起来。 这种关头是什么意思,新年不许外人进入?天冰宫还有这规矩? 生锈的脑子刚转一下,就被远在隔间的路行止打断了思绪。 “找到了。” “什么?” 唐非橘一听有情况急匆匆跑过去看,眼睛触碰到上面的文字,刚读了第一行就愣在了原地。 不久,她觉得浑身的血都倒流了。 第55章 第55章 唐非橘现在头脑风暴,眼睛牢牢定在薄薄的书籍上。 路行止抬眼看她。 “怎么了?” 她动了一下眼珠,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悦字,缓缓道:“没什么。” 路行止把东西放了回去,又抽出一本:“我以为你看到了什么好消息。” “有啊,”唐非橘把翻开的书本按了回去:“任闲不是说,快到那个日子了么,跟去看看呗。” 路行止抬眼:“你不觉得她在骗你?” “为什么这么觉得,她说的情真意切,我自然也要信一信。”她扯出一个笑:“你不好奇么,她所说的那个日子到底是什么。” 路行止沉默,还想再说什么。 只听她又说:“万一是关键呢?” — 任闲说的并不算错,至少现在没看出来不对。 第112章 一场鸡飞狗跳的会议过后,长老们和路棉之间却没了多少剑拔弩和,反而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四长老跟上路棉,眯起眼睛叫住她:“少主,我有个问题。” 路棉停下脚步,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如果是那几个人的麻烦你闭嘴。” “不是,”四长老否定说:“我很想知道,其他几位长老是如何劝说您同意这件事的,毕竟您和魔族之间的血海深仇这里无人不知。” 路棉冷眼看他:“所以你是来说这些废话的?” 四长老:“不,我找到了一个方法,能毁掉那个阵法。” 路棉挑了一下眉毛,来了兴趣:“你怎么确定我不会把你叛变的事告诉其余几位长老?” “您不会,因为您痛恨魔族,试问有什么比自己的仇人计划落空更让人兴奋的事呢?” 薄薄的衣衫在雪中飞舞,路棉露出一个笑容:“是么,可我偏偏要帮那所谓的仇人。” 身居高位的女人没有犹豫转身便走,腰间挂着的一块暖玉在空中摇曳,衬得她雪白的衣衫更加刺目。 推开门进屋的女人疲惫的放下手,用指尖撑住桌面,唇齿间溢出一抹凄凉的笑容。 那些东西害得她无家可归,害得她满门尽灭,她居然真的替那些东西为非作歹了这么多年。 * 其实一开始,路棉很喜欢穿白衣,她会穿着绣着云纹海浪的白色外衫在云野间翩翩起舞。 世人皆知路家有个极其宠爱的小公主,恨不得什么金银财宝都送给她,真真是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直到有一天,她爱上了一个修士,与他春风一度,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她真的好开心啊,将此事告诉了父母,可父亲却面色大变让她杀了这个孩子。 可是怎么可以呢,那是她的孩子啊。 她偷偷离开了,顺着家里的小门逃了出去。 然后一个人在天地间漂流了许久,等到再次找到那个修士的时候,腹中孩子已经有五个月大,那个男人却一如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光鲜亮丽。 她找到他,哭诉父母有多么狠心,企图获取男人的一点怜惜,然而那个男人却让人将她关进柴房,一遍一遍侮辱她。 后来,她再次逃了。 路棉当掉了身上所有的饰品财务,用尽全力在一个寒冬中生下了一个孩子。 同时,她也生出了一个野心。 天冰宫崛起的速度很快,比路行止成长的速度快得多,方才一周岁的路行止远远比不上天冰宫运作的成熟。 那时宫中不过仅有几个人,三位长老和不知何时听命于路棉的严夫人,还有三长老手下的任闲和尤轻漪。 后来,她找到了那个男人,杀了那群曾经欺辱过她的人,把他带回来剥皮抽筋,做成了人彘。 还会时不时带着尚且懵懂无知的路行止到他面前,教他唤那个男人父亲。 再后来,那个男人死了,路行止越长越大,面容也越发像那个男人,路棉慌了。 她接受不了,以至于让人把自己的儿子锁在了地下水牢,以至于哪怕知道里面的人对他用以极刑却依旧只当未曾看见。 之后,路行止如用当年年幼的她一样,逃了出去,并一把火烧了天冰宫。 时间流逝如同飞沙,她渐渐忘了那个男人,也不再固执于当年自己一时冲动所犯下的错。 她选择放过路行止,也放过自己。 路棉揉了一下太阳穴,眼睛挪向阴影处走出的人,咬牙切齿:“再派人跟踪我就滚。” 阴影内,人影嗤笑一声,慢慢开口:“少主,宫内似乎有人要造反。” 嗓音极其熟悉,不是会议上痛斥她的三张老又是谁。 路棉睨了他一眼,嘲弄说:“三张老既然喜欢代管宫内事务,我这少主的位置交给你坐如何?” 三张老沉稳缓慢说:“那群人不能久留。” 不是商量,是在肯定! “那群人是去是留我说了算,毕竟有一个可是我手下人到底亲妹妹。”路棉咧开嘴:“到了我的地盘自然要好生招待。” 三长老震了一下拐杖又道:“如此紧要关头,怎能当做儿戏!” “他们就要醒来,少主,有了他们的力量您要什么没有,莫说是做这人间的土皇帝,就连统一仙魔两界也不在话下!” 这些话熟悉的她能倒着背出来,路棉撑着身体不耐烦地从指尖挤出一点血滴在中间的法阵上:“你可以闭嘴了。” 三张老:“……您真的。” 一片寂静中,路棉打断他的话:“怎么,难道您也想明天晚上床上出现十几个小丫头或者小公子?” 老者脸上血色霎时间退了下去。 路棉不在乎自己现在样子有多狼狈,笑着威胁他:“长老,你知道的,我留你一命不是因为这个法阵,而是曾经的那一点情意。” 三长老默不吭声。 她继续说:“现在不是以前,我的耐性没那么好,长老可别消耗完我最后的耐心啊。” 隔密不透风,只有蜡烛燃烧的一点声响。 唐非橘抓着路行止的袖子,好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电影,屏息等着最后的判决下来。 第113章 路行止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回胡子拉渣的老者身上。 三长老深吸一口气,默默退下:“你自有主意,但也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路棉不耐烦赶人:“我还不至于记性差到忘事。” 烦人的长老终于离开,她像是卸了力顺着墙壁滑落到墙根。 唐非橘动了一下,轻轻挪到路行止身边。 “你……” 刚要开口,就见疲惫的蹲在墙角的路棉顶着投射下的烛光看过来,目光凌厉如鹰。 唐非橘顿住动作。 同时,路棉也已经挪开视线,简单整理一下一如往常出了门。 僵直身体的少女呼出一口气,心中悻悻。 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路棉看到了自己。 路行止走到她旁边,拍拍肩膀叫她回神:“愣什么?” 唐非橘恍惚:“没什么,总觉得有点不对。” 少年指着地上偌大的法阵:“最不对劲的就在你眼前,别走神。” 她转头盯着中间泛着莹白光辉的法阵看了一会儿:“你猜这是干什么用的?” 路行止:“我猜不是干什么好事的。” 唐非橘:“这不用猜好么。” 路行止:“所以现在我们要在这待到被发现?” 唐非橘想了一下:“不,咱们去藏书阁。” 这个法阵在任闲和三长老眼中都那么重要,再结合三长老刚才那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既然是法阵,藏书阁肯定有有关它的书籍,只要能找到书就能知道这法阵到底是干什么的。 路行止今晚陪跑了一路,有些不情愿。 唐非橘拽着她到阴影处,算着时间跟他彻底“谈了谈”心,才把人劝下来。 藏书阁外没什么人守着,只有几个看着没什么武力的小侍卫。 她掂了一下绳子,低声问旁边的反派:“你说我把他们捆起来行么?” 反派同样低下声说:“可行,但他们可不会那么听话。” 唐非橘非常信任地把绳子塞进反派手里,把人推出去:“交给你来了路公子,我看好你呦。” 路公子:“……” 路公子到底还是没用上那根绳子,只是用了点小伎俩把那群人引开,然后在短短数秒内从天而降。 唐非橘站在原地瞳孔地震:“你瞬移呢?” 路行止侧头:“瞬移?” “没事没事,就是震惊一下。” 两人鬼鬼祟祟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设计美观,从左到右一排排竖着整齐的书架,由内到外整齐地摆放着,还有特地的分类标签。 简直现代化到极致——除了没有电子设备。 唐非橘睁眼一瞧,从法器、秘籍、功法等等书柜上略过去,然后在最里端看到了贴着法阵标签的书柜。 她蹑手蹑脚走了过去,伸出手在书名上一个个滑过:“这么多书,怎么找?” 路行止从中抽出一本,翻开翻看起来:“慢慢找。” “……” 她等到了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没办法,唐小姐被迫在这成堆的书籍中傲游起来。 半个时辰后。 唐三小姐跌坐在成堆的书里,仰天发出一声哀嚎:“我快要把这些书翻遍了,为什么还没找到?” 显然路行止耐心也快用尽了,但还是维持表面的风度:“再找找。” 唐非橘摊手摆烂:“快日出了,咱们俩怎么可能真在这把书全翻看一遍?” 说的很对,但现在除了一本本翻找几乎没可能找到。路行止烦躁地把书放了回去,脑子里回忆起阵法的细致纹路。 山羊角,仙鹤纹,鲤鱼精…… 都是些很熟悉的纹路,常见的阵法都会有这些,但是这些组合在一起就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依稀记得似乎在哪见过。 熟悉,真的很熟悉,但在哪见过呢? 到底在哪见过…… 身后少女还在嘟囔:“那阵法不会根本不在这里头吧。” 天快亮了,风哗哗吹进来。 就见路行止放下手里刚抽出的书本,胯步走向旁边写着法器的书柜中快速抽出一本书。 后面懵逼的唐非橘:“?” 他翻看的速度很快,几秒钟就翻到了那本书中唯一画着一个圆形复杂阵法的一夜。 他紧抿的唇松了一下:“找到了。” 怪不得会觉得熟悉,原来他早就已经见过了,在十年前。 第56章 第56章 天光大亮,屋外锣鼓喧天。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要过年了。 唐非橘听着窗外热热闹闹的氛围,心下一沉想要拉着路行止离开。 少年站在书架前蹙眉看着上面的每一行字,每读一个字脸色就差一分。 唐非橘分神听了一下窗外的动静,上前拽住他的手腕:“等不了了,把那一业撕下来吧。” 他想说再等等,可若是再等下去两人就要被发现,到时候别说路棉,谁来也救不了他们。 三长老可不希望他活着。 唐非橘直接越过他,一把撕掉他手里攥着的两页,趁着他没动作将书一合放回原位。 速度快的不过数秒之间。 第114章 她把纸叠在一起塞进袖子里,拉着人往窗外跳:“你轻功怎么样?” 路行止一挑眉梢。 唐非橘一拍脑门,忘了,面前这位的轻功她是见过的。 这句话问的完全没必要。 她抓住路行止的手腕,一脸诚恳:“一会儿就靠你了。” 然后一股脑跳了下去。 窗户下面是一片平地,摔下去不是手断就是腿断,反正不会安然无恙。 路行止反应快,长腿一抬顺着窗户翻下去,紧接着搂住唐非橘的腰身,鞋尖一点跃到屋顶,又瞬间落到地面。 没有任何声响地离开了藏书阁。 风中,唐非橘把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庆幸说:“还好带上你了,不然我自己跳下去可不得摔成肉饼。” 路行止轻轻落地。 唐非橘想起了那张纸:“那里面到底写了什么?我看你刚才表情不太对。” 路行止说:“没什么。” 她想说我不信,但被远方的人打断了。 屋内徘徊许久推门而出的少女手忙脚乱地披着裘衣,三两下关了门。或许是太过于着急,手上全冻红了也没发觉。 一转头看到自己找了许久的并肩而力的二人。 她扬声惊喜:“阿橘!路公子!” 唐非橘闻声转头,看到了朝她奔来的林岁月,止住了话头。 她笑起来:“这么早林姐姐怎么在?” 林岁月安心地呼出一口气:“今早任小姐来,我见你们不在以为出去了,没想到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人,刚才急了准备出来找,转头便看到你们了。” 唐非橘拍拍她的手,边抖掉身上的雪边朝路行止示意:“昨晚无事就去找路公子下了盘棋,临近天亮有些饿便去厨房看了看,可惜什么都没找到,这才……” 林岁月打断她:“阿橘,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唐非橘没说话。 路行止更指望不上,那位林岁月不熟,也没什么插话的兴趣,现在正站在一边充当二人谈话的背景图。 林岁月蹙眉,看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们瞒了我什么,这几天都神神秘秘的。” 就他们俩这几天神出鬼没的,她要是察觉不到就怪了。 偏偏有找不到什么机会问,这次逮到两人她可要都问个明白。 “其实……” “等等。”林岁月再次打断,抿着唇迟疑一会儿冲她确认:“你们两个没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吧?” “没!这肯定没!”唐非橘立马否定。 杀人放火不至于,也就半夜去跟踪偷听撕了张纸回来。 她点点头,把人拉到小屋子里,还顺带施了个法咒隔绝外界才安心。 天冰宫外部装饰非常华丽,但内部摆置都极其简洁,一眼明了设计的是两个不同的人。 唐非橘指着椅子,在得到肯定后才敢坐下来舒气解释:“其实一开始进天冰宫不是因为什么编了个身份就进来了,而是我们遇到了路棉,也就是天冰宫里正儿八经的少主。” 林岁月点头,心想我就知道。 她继续:“然后就发生了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她说只要帮一个忙就能给路行止解毒。” “然后你们答应了?” 唐非橘小声:“嗯。” 林岁月简直癫狂,她想把面前两位的脑子掏出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她大惊:“你们也不怕她反悔?” “……其实,万一她不会反悔呢?”某人更加小声了。 有这种可能,但林岁月不信。 虽然她算不上看过人间百态,但也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不能轻信,若是走错一步就会酿成大错。 她原先以为只有唐非橘是个拎不清的,但没想到路行止也跟着胡闹,两个人就这么答应了这些东西。 她气的太阳穴突突疼:“你们俩就不怀疑一点她说的是真的假的?” 唐非橘想说怀疑了也没用啊,谁知道路行止当时那一杯酒下肚里面的毒药是什么样子的,万一喝下既毙命那不就完了,不然她也不会提前让他把所有解药都备上。 但很明显中毒的那位根本就没把她说的话放心上。 也不是个省心的。唐非橘在心里嘟囔。 “怀疑过,但我们刚才找到了……嗯,算是证据吧。”她把袖中的纸拿出摊开,露出里面画的诡异奇怪的法阵:“这是在藏书阁找到的,我们跟着三长老和路棉也见过,他们都很重视这个法阵,但我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把纸递过去:“一开始路棉的告诉我们长老在筹谋一些危险的事,但并未说明,只说让我们杀了长老便可。我们翻找许久找到这个,但还没来得及细看。” 林岁月接过,看了一眼便脸色巨变,顺着看下去一点脸色就白一分和刚操路行止在藏书阁时一模一样。 “这……” 好奇的唐非橘凑过去把没看的字都看下去,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这个可当真?”林岁月颤声问。 “当真,我们亲眼所见。”直到说话她才发觉嗓子不知为何哑了:“那群人真的要这么干?” 林岁月:“……看来是的。” 第115章 破除封印,复活魔族。 看来三长老所谓的力量就是那些魔族的力量,怪不得会让他那般重视,怪不得会让他起了这等歪念头。 魔族强大的魔修其实算不上多,但胜在人数众多,打起架来也是不要命。 正所谓寡不敌众,十个修士既要保护人间老弱妇孺又要同魔族战争,算起来简直就是欺负人。 杀也杀不完,讲理也讲不通,否则当年剑宗也不会选择封印魔族,而不是彻底清除。 因为他知道没用,封印是最妥帖的方法。 三人齐齐沉默,一时间没人想得出应对的方法。 路行止适时提醒:“你们宗内的师叔长老总该有人有办法。” 林岁月恍惚:“可他们现在毫无知觉,玄天剑被盗是本来就让师叔烦躁,前些日子更是闭关不出,任师尊怎么劝也没用。” 她咬牙站起身:“不行,这事得让他们知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淑茨 “林姐姐要用信鸽么?” 唐非橘看向外面来回走动的侍卫,迎着寒风将窗户关上,转头看向焦急的林岁月。 信鸽速度快,但保不准会被旁人截下,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但就目前而言,信鸽确实是最快速的办法。 但不是唯一的办法。 如果用传送阵再加上赶路,她能确保自己一日内赶回去。 “不用,我御剑回去,你们在这拖延时间。” 唐非橘和她想的一样:“我们能拖多久是多久。” 路行止在二人的目光下点头确认。 得了肯定,林岁月重新披上裘衣走了出去,瘦弱的身形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大雪纷飞中,唐非橘目送她离开:“你觉得能赶上么?” “不知道。” 唐非橘笑了:“我以为你有把握呢。” 路行止瞥她一眼,就差在脸上写我听你编几个字了。 合上门,屋里透风的窗户全都关上,透不进一点寒风。 古朴的椅子价格不菲,质量也是极好,唐非橘把自己扔进去时一点声响没有。 她额头磕在抓着椅子把手的手背上,声音闷呼呼的:“好大一出戏,让我有种一开始就在里面的感觉。” 身披白衣的少年落座与她对面,满不在乎地斟了一杯茶:“所以你的意思是?” “咱们俩见面时遇到了云长风,玄天剑在归月山庄找到,后来因为毒又到了严府。你没发现我们走的全都是你母亲手底下人的地盘么?” 路行止点点头:“知道,但这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 “怎么说?” 路行止:“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我先跳进来的,玄天剑被魔族偷窃,那小魔和天冰宫有渊源,要追玄天剑自然就要在她眼皮子底下。” 屋内只有他们两人,刚才的阵法还未消失,唐非橘也就无所畏惧了。 “所以你是为了路棉来的?怪不得前几天见到她没一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人傻了。”她这话说的着实不太好听,但对路行止说过的也不止这一句难听的了。 “我的意思是,你当时愣愣的,还以为你人被毒傻了。” 完了,越描越黑。 唐非橘再次试图改变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是,就是……算了。” 她最终选择了放弃。 钟声响彻山林,振下几块堆积的白雪。 唐非橘关上门看向远方雾气缭绕的山林,想起了刚跑出去的林岁月:“说起来,林姐姐和周大哥是不是还在生气?” 情绪在她眼里总是很敏感,林岁月和周礼遇那微妙的氛围她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就像现在的路行止面无表情下对她的疑惑却是不解:“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 这其实是一个很真诚的发问。 唐非橘朝他勾了勾手指说:“想知道,做梦去吧。” 没有上当的路行止站在原地,看着少女红润的唇轻声吐出那几个字后愉快地转身离去,留他在风霜中。 微凉的指尖摩挲了一下身侧的玉佩,质地和她身上的暖玉相差甚远,但好在手感不错,他捏了两下就放开了。 前面人脚步不停不慢,明显没雨有等他的意思。 他跟了上去,手心攥着一张遗留温度的宣纸。 明明是很敏锐的人,却总是看不到他的想法。 不,或许是刻意无视了。 但无视又能装多久呢,只是还需要时间而已,他等得起。 凛冬雪寒,不知能不能等到一句承诺。 第57章 第57章 “我觉得,咱们俩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唐非橘扒着路行止的窗户,盯着对面人好似要杀人的目光跨了进去。 窗外冷清无人,唯有这一小间房间亮着一盏灯。 还钻进去一个人。 和昨晚一样拿着蜡烛,路行止在她进来后关了窗户,冷冷出声:“所以你半夜来爬我的窗户?” “不可以么?”唐非橘一只腿跨了进去。 可以,路行止后牙槽都快咬碎了。 如果今天这里没坐第三个人的话那可太可以了。 唐非橘跟没事人一样,看向不知所措的周礼遇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周大哥,好巧啊。” 第116章 周礼遇僵硬回礼:“好巧。” 原本得了消息的他摘记来找路行止确认消息,没想到刚说到一半就听到窗外有人敲窗户,一打开就看到唐非橘毛茸茸的脑袋。 然后就看到本来脸色就冷的路行止僵直的嘴角都往下吊。 他张了张口,看了一眼二人又闭嘴了。 一时间屋子里没人说话。 整理好心情,路行止摁住唐非橘乱窜的身体:“你来做什么?” 被摁住的人仰头逆着光看他,不适地眯了眯眼:“来找你再做一次昨晚的事。” 说着还从腰侧把暖玉拽了下来递给他,弯着杏眼笑道;“暖玉快到极限了。” 听不明白跟不上节奏的周礼遇头顶一个大问号:“什么暖玉?” 她穿着一身灰色长裙,将玉牌拍进路行止手里,自己抱着瓜子磕了起来。 最后是路行止长话短说把暖玉与昨晚的行动告知了周礼遇。 听完全程的周礼遇人快麻了:“所以你们准备再去一次?” 磕着瓜子的唐非橘点头:“对。” “万一什么都找不到呢?” 唐非橘反问:“不找怎么知道能不能找到?” 周礼遇停顿一下,这位说的确实没错。 但他还是觉得这太冒险了。 磕完瓜子,唐非橘拍拍手起身,在二人的嘛目光中掏出那张纸递过去:“事不容缓啊周大哥。” 周礼遇抱着疑惑的心态打开那张纸,看完差点拍桌而起。 他捏着纸抖声:“这这这!” “没错,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周礼遇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才想要今晚去藏书阁?” “对。” 他下定决心似的,郑重地把那张纸推了回去:“我陪你们一起。” 二人小分队再添一人,唐非橘非常开心,笑嘻嘻地拿着那张纸在蜡烛上点燃。 周礼遇震惊她为什么这么做,想要阻止但看到唐非橘的脸后停住。 她但笑不语。 * 介于上一次已经有了经验,三人进入藏书阁的过程非常顺利,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了之前的书架。 哪怕是第二次见到,横竖排列整齐的书架还是给了唐非一点震惊,她抽出一本阵法介绍书籍,随手翻看起来。 “这么多书,总不能还和昨晚一样一本一本看。” 路行止来过一次这里,对于藏书阁的具体位置虽然不熟悉但还是有所了解,找到一处墙角摸着上面的砖块,敲敲打打发出沉闷的响声。 墙角落了很多灰,看起来没多少人注意过这里。 仰头正打量这里的周礼遇被几声闷响吸引,循声看了过去:“这是做什么?” 在他的视角中,一身洁白的路行止蹲下身子用手扫开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尘,指尖沿着砖块间的缝隙游走,不知在寻找什么。 可惜忙活大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路行止起身拍掉手上的灰尘,剑柄微微一转朝着墙上的砖块敲了上去:“房间里应该有一个暗室,机关就在一楼,里面会有阵法的解除方法。” 周礼遇快速转了一圈:“没找到,真的在一楼么?” 他将一楼角角落落里翻了个遍,别说机关,连个耗子都没看到。 但路行止非常确信机关所在地就是一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背对着向两边走去,撸起袖子从从内到外再次彻底地检查了一遍。 翻到一半周礼遇发现缺了一个人,左右环视后在二楼边缘找到了唐非橘。 她没有加入寻找,两只手半搭在栅栏上露出半边身子,现在正眯着两只眼睛昂头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没错,她站的地方是整个藏书阁唯一一个漏光的地方。 这栋楼怪得很,两边窗户不大不小地都闭着,甚至还在窗户上装了一个卡槽,只要用木棍插进去就能卡住了窗户,类似于门栓。 她刚刚研究那窗栓研究了半天,低头时路行止和周礼遇在寻找机关,抬头时两个人都把屋子里翻了一遍了。 二楼透着一点风,柔柔地吹着她鬓角的发丝。 她有一个算不上好但也不坏的小习惯,思考的时候手不会闲着,一定要抓一个东西在手上。 就像现在,她手上转着从头上扯下来一个小巧的发钗,在指间流连翻转。 路棉既然想要毁了法阵为什么还要找路行止,她自己难道不行么?为什么一定得是路行止呢? 况且她找路行止来总不会一点后手都不留,即使没有破解方法也该有毁了它的办法,总不会指望一碗毒酒就准备让路行止对她听之任之,为其卖命。 还有那个三长老,她居然没杀了他。 他们之间的恩怨……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楼下,路行止指尖从书籍缝隙中滑过,忽然顿住停在某个没有名字的蓝色书籍上。 他嗓音低低说:“找到了。” 同样翻找书本的周礼遇见他停下,从书架后面伸出头:“找到了?” 路行止把书往后一推,这本书和其他的不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其他书本虽然有重量但轻轻一推就能后移一大截。 第117章 但同样的力道,这本纹丝不动。 . 如他所料。 某个暗角里积灰的墙壁开始转动,噗嗤噗嗤往下掉着飞灰,在重重书架的阻隔下只能看到里面一望无际的黑暗。 三人的目光全部转向暗门,黑暗中并没有蜡烛亮起,看来是要他们自己准备了。 唐非橘这才悠哉悠哉下了楼,站在边上顺手敲了一下暗门,听着不同于其他地方沉闷的响声,她问:“有蜡烛么?或着火折子?” 蜡烛他们是弄不来了,好在周礼遇走南闯北,火折子是必需品。 火光燃气,三人这才放下一点心进了暗门。 暗道内并不阴冷,也不潮湿,干燥的空气和冷气扑面而来,吹着火光晃动一下。 周礼遇拿手挡在火光前,小心翼翼前进:“这地方好怪,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本来没什么感觉的唐非橘听他这么一说,拿手在鼻尖前挥了挥:“有股霉味,难闻。” 路行止倒是没受什么影响,跟在后面一声不吭地听着二人交谈。 短短半盏茶时间,他们走到了暗道的尽头。 尽头墙上有几个蜡烛,没亮,周礼遇过去一个一个把他们点亮。 黑暗的地方刷一下有了光源,墙壁内凹着几个空格,每个格子里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嵌满了一整个墙壁。 这里空空荡荡,除了这些书只有距离最里面有一张桌子,上面除了杂乱的纸张就是堆积在一起的书本,还有几个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唐非橘拿起其中一个,对着光看了一眼:“感觉挺熟悉的。” 周礼遇转身:“有发现?” “见过?”路行止用余光感知她的动作。 “没见过,就是风格挺熟悉的。”她把那小东西放了回屋,指尖在太阳穴点一下:“哦想起来了,这骚包的风格,跟路棉挺像的。” 周礼遇:“……” 路行止:“……” 第一次见到用风格认人的。 不准备跟她在这插科打诨,两位男生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抽出一本书开始快速翻看,用上了这辈子看书最快的速度。 只有唐非橘饶有兴趣地抓起上面散落的纸张品读起来。 其余几位长老可不像是会有这种骚气东西的人,还有桌子上那本民间流行的风月话本,要说不是路棉的她都不信。 那几张纸不知道是从哪撕下来的,几张无论怎么排列都没有连通性,里面就算有写些什么东西也拼凑不起来,也不知道路棉把他们撕下来是干什么的。 唐非橘抬起眼睛,在这紧急的时刻开启了走神模式。 她盯着路行止干净昳丽的面庞,落到他沉稳深邃的眼睛上。 路行止猝不及防转过头:“看我干什么?” 从刚才他就感觉到唐非橘走神不知道在干什么,但一直没说,现在忍不了了。 被点名的人拖着下巴回答:“没什么,在想事情。” “想到了?” 唐非橘摇头:“没有。” 路行止:“有个问题。” 唐非橘起身:“你说。” 路行止向着来时的通道口看了一眼,语速缓慢:“天快亮了。” “……”书雌 这跟鬼故事没什么区别了。 顾不上骂他,唐非橘跨过去顺着整个墙壁看下来,从中抽出一本书开始翻阅:“天杀的,居然一点都找不到。” 他们三人勤勤恳恳,从入夜到黎明在这又是摸索找机关,又是看书找破解阵法的书,忙活一晚上居然什么都没找到。 唐三小姐正在心里发脾气,就听身边周礼遇埋在书里的头抬起来,“找到了。” 唐非橘扔了书:“找到了?我看看。” 书上画着一个法阵,走向纹路跟他们看到过的相差无几,下面是一大段的介绍和批注,下一页的最后面有一个用黑色墨水圈画起来的圆圈。 上面写着:“阵法开启之人无法毁灭阵法,除与阵法开启之人有关之人无法毁灭阵法”。 下面还有一句。 阵法开启步骤繁杂,阵法开启之人需每日以心头之血供养数年方能开启。 唐非橘满脸都写着荒唐,差点把嘴边的那句脏话给骂出来。 这什么破阵法,不干好事还要求多。 路行止顺着那两句话看下去,差不多懂了其中关窍。 怪不得路棉会因为这个找上自己,甚至不惜下毒也要他答应,原来如此。 路棉这个法阵供养着无法终止阵法,只能由她的亲缘来。 而路棉的亲缘人,只有路行止。 这个消息量不多,但足以让三人消耗很长时间。 唐非橘哆哆嗦嗦把书合上放回原位,抓起路行止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咱们先回去,想想办法。” 不知道路行止得知这件事是什么心情,她现在反正想要摔东西的心都有了。 那三长老明知如此还要路棉来当供养人,是吃定了路行止不会回来,也是吃定了路棉最后会孤身一人。 第118章 真是把不要脸三个字诠释到了极致。 路行止反握住她的手,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伴随着冷风卷进来,看过去却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无尽的黑暗望不到尽头。 唐非橘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有人…… “回去,三位想要回哪?” 第58章 第58章 来人刻意压低了嗓音,让人分辨不出原有的声线。 唐非橘合上书,把书重新放回了书架上满满当当只有一点的缝隙中。 来着不善,不知道以身后这两位能不能打过。 黑暗中的人显然没有现身的意思,他们三人不说话没有动作,黑暗中的那位也没有动静,一明一暗地僵持着。 唐非橘斜靠在墙壁上,抱着手臂眼皮耷拉下去:“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打个商量,当没看见我们如何?” 黑暗中的人说:“我为什么要同意?”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说话语气很奇怪。 “你开个条件,” “哦,那你们把路棉杀了,我要当天冰宫少主。“那人说。 “……” 这要求何止无理取闹,唐非橘很想把这位不知名人士拽出来看看是那个不要命的,什么要求都提。 到底是谁在天冰宫的地盘上提要求要杀了天冰宫少主。 其余几位长老虽然自大,但单说礼仪是无可挑剔的,不论是在大众面前还是私下,即使再不满路棉不会对她口出狂言,顶多提醒几句。 表面是不会撕破脸皮的。 唐非橘觉得不如现在把人敲晕了。 出于礼貌,她还是问:“您是来找人的,还是来找东西的?” 如果是找人,那就是冲他们来的,但要是找东西,没准还能能救一救。 “我来找人,”那人说道:“三位胆子不小,居然连藏书阁这种地方都敢闯。” 天冰宫什么地方都能走,但就是藏书阁几位长老宝贝的要死,他们敢大半夜闯进这里还找到密室,简直就是在那几个长老雷点上蹦迪。 正在蹦迪且毫无自知之明的唐某人非常厚脸皮地应了下来:“胆子不大,也就是好奇而已。” 那人笑:“是么。” 奇怪,这熟悉的语气。 让她觉得欠揍又熟悉,总感觉在哪听过。 这个语气,不觉得熟悉的路行止按着她的肩膀,冲暗道那边无奈:“你若是闲的无事,就回去把天冰宫的事处理了。” 手掌下唐非橘眨巴一下眼睛。 天冰宫的事? 会处理天冰宫事物的只有一人,是谁想都不用想了。 黑暗中走出一个长发半披的白衣妇人,食指与大拇指捏着簪子在手上转起来,丹凤眼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 “我还以为能骗过你们呢,居然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语气中明显的失落,似乎真的很遗憾自己的突袭没有成功。 对于她这一套,路行止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些不靠谱的心思收一收,我们没闲心和你在这玩闹。” 被亲儿子揭老底,路棉没有半分羞愧:“没办法,谁让这么多年只有你们还算有趣。” “……你要是无事可以去找个地方吊死自己。” “我也想,很可惜被人给救下来了。” 她居然真的尝试吊死过自己。 唐非橘出来打断了这对母子的重逢谈话:“所以你知道阵法的解法。” 路棉点点头:“我有说过我不知道么?” “那你为什么不说?” 还让他们废了这么大功夫在这翻来找去。 “说来惭愧。”路棉一只手扶上额头,捂住眼睛不肯承认:“我忘了。” 唐非橘:“……” 路行止:“……” 周礼遇:“??” * 唐非橘本以为这会是今天最让她无语的事,但很显然她对于世事无常这个道理没有理解透彻。 唐姑娘一脸麻木地听着路棉数自己层干过的事。 “也就是做了些手脚而已,三张老那个蠢货不会发现的,毕竟谁能想到我会把法阵改了呢。” “改了?” “对,改了一些,让法阵运转的更加缓慢,原本一年运作就能成熟的法阵需要两年时间鲜血的供养。” 唐非橘拾起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纸张摊开,上面没有任何联系的线索无法串在一起,反而让她脑袋嗡嗡:“那这些串不到一起的又是什么东西?” 桌子上的东西实在谈不上整洁,横七竖八乱作一团,几个小摆件在桌角最边远快要被挤下去,路棉伸手一捞把他们放在了书本上。数呲 拿着话本看的津津有味的路棉哦了一声:“那些东西没什么用,就是我随手从书上撕下来的。要知道三张老对我没那么放心,时不时就会看看我在这都干了些什么,为了打消怀疑就只能创造了这堆垃圾。” 得了解释,唐非橘把那些纸叠放在一起放了回去。 怪不得这些纸上写的东西跨度极大还串不到一起,还以为是她留的线索呢。 第119章 算算时间,天已经亮了。 唐非橘举着火折子要往外走,对着右边的墙壁照了一下:“你今天怎么忽然过来了?” 路棉跟上她:“都说了我是来寻人的。” “来寻我们?”在得到肯定后她疑惑问:“为什么?” 说起来,自从进了这天冰宫路棉就没管过他们,就像是给了一个无声的通行令牌一样无论怎样都没有质疑他们的无礼。 简直就是刻意的纵容。 对于她的疑问,路棉很有礼貌地一边推开暗门一边道:“因为现在有一个大问题等着你们去解决。” 门往阳光正好,乌泱泱几十个人头一看到他们出来齐齐转头噤声,那诡异的目光落到最前面的路棉身上变成了无限的错愕。 “少主?!” 一人惊呼出来,紧接着就是再一次跌宕起伏的喧闹。 “少主怎么会在这,三长老是不是搞错了?” “三长老怎么会搞错,肯定有问题。” “你能不能别三长老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一他们是被冤枉的呢?” 扒着暗门边缘探头的唐非橘盯着吵闹的几十号人,真切地想把他们的嘴封上。 她转向路棉:“这就是你说的大问题?” 看起来这些人来这儿是有目的的,身上一个个不是提着剑就是扛着刀,有部分手里攥着十几张符纸捏着无聊的数来数去,听了动静才抬头加入争吵。 “他们可算不上什么大问题,顶多算是被忽悠来的牺牲者。“路棉抱着手臂满脸烦躁:“三长老还真是一点旧情不念,连我都算进去了。” 唐非橘想要出去,可出路被堵的水泄不通,大部分人在争吵,还有一小部分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们,生怕他们逃走。 她揉着太阳穴问:“这群人怎么办?” 路棉想了想:“谈一谈?” “你觉得他们像是会听你说话的样子?” 路棉看着那热闹的插不进去话的人群,保不准下一秒就要打起来。她试想了一下谈话不成反倒被这群人围殴的场面,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 没了一条路,还剩下另一条。 用武力打出去。 可这样难免不会打伤她们,她虽然喜欢凌虐别人但对于这群平日里连间都没见过的孩子还是没兴趣的。 而近些年愈演愈烈的恶趣味也不过都是演给三长老看的。 唐非橘活动了下手腕,手肘顶着侧边路行止的腰窝说:“这样,你和周大哥断后,我跟路棉先出去。” 路行止不表态,那就是没意见。 周礼遇觉得可行。 路棉还没说话,一个看着他们商量怎么出逃的人越过重重人群,脸上悲愤的深情狠狠盯着路棉无辜的脸,几乎要把他掩藏着的厌恶全部倒出:“少主,三长老说您一直都偷偷在用心头血供养法阵,想要把封印的魔族放出来,这事可是真的?” 他既然问了出来,那肯定就是三长老说出来的。 路棉没有否认,但她也不会承认:“你怎么确定你听来的消息是真的。” 那人抿着嘴唇:“是三张老告诉我的,他还说您一直都在骗我们,您私底下勾结魔族并将宫中弟子卖给魔族做实验,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他有证据?” “有,我们都看到了!”他非常肯定,不知是怕路棉不信还是怕路棉不肯承认,还从人群里又拽了个人出来:“他也看到了,我们都看到了,您和魔族私通写的信,还有那些计划!” 拉出来那人胆子很小,被迫成为焦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脑袋都快把头埋进外衫里面了,“我们,确实……实看到了。” 这下子成了一群人对路棉的求证讨伐,虽然没做过,但她单凭她一张嘴可没办法嚷这么多人相信她是清白的,那些证据她也拿不出来。 这就很麻烦了。 路棉长叹一口气,“我说我没做过你们肯定不信。” “我们当然不信!”他尖叫起来,声音都是抖的:“我那么崇敬你,即使听到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我也没有信过一个字,从始至终我都觉得你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不可能会干那些事。但当我看到那些证据,我就觉得我是个小丑,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对于他这一番别扭的心路历程,困在人群中心的几个人没一个想听下去。 唐非橘打断他:“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她是个好人?” 说起这个,那人脸颊两边红了起来,磕磕绊绊地再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心一狠说了出来:“少主曾经给过我一盏灯。”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执行任务时遇到了少主,那夜他获得了一盏灯,是小巷里唯一的亮光。 “所以你就觉得路棉是个好人。”唐非橘只觉得好笑。 路棉也这么觉得,居然只是因为这个。 * 此时,遮盖太阳的乌云阴沉沉压下来。 一声轰隆的巨响和惊雷共同响起,雨点拍打在房檐上顺着斜坡落下去,异样的狂风顺着窗缝钻进来把书页吹的翻飞,紧接着雷鸣巨响震着每个人的听觉,几乎要贯穿震碎耳膜。 第120章 屋内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大跳。 唐非橘顺手拽住了路行止的袖子,另一只手摸上了袖中安静躺着的匕首。 唯有路棉眉头紧锁,透过窗户看向窗外的狂风暴雨,声音在这暴力的风雨中显得很轻:“这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第59章 第59章 路棉所说的大麻烦很显然和唐非橘想的不一样。 但现在风云突变的天气并未给他们任何准备,吧嗒落下来的雨点好似打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引得他们频频回头。 风雨交加,伴随着某些奇怪的怒吼。 路棉背过左手,右手搭在唐非橘的肩膀上,稍稍用力把她推向路行止。 同时,电光火石间她手中的符纸甩向众人,约过层层人影落在地板上。 窗外轰隆一声,明黄符纸绽出耀眼的光芒,刺的人群弟子紧闭双目,有几个人反应快的手已经搭在了身侧的剑上。 唐非橘扶着路行止的肩膀站起来,转头被白光刺的睁不开眼,一片白茫茫中她听到路棉大喝一声:“快走!” 唐非橘伸手要去抓她,但被路行止拦住去路。 她看不见前方的一切,只能感觉到自己从阴湿的房间出去,在一片潮湿的风雨中行走。树祠 她揉着眼睛看清了去路。 果然,在房廊下。 路行止抱着她的腰肢,鞋尖轻轻一点如瞬移般前进了半米。 身后跟着同样眼睛刚缓过来的周礼遇,他手里捏着几张符纸,鬼画符般的字迹好似之前见过。 终于落地,唐非橘抹了一把淋了雨的脸说:“路棉一个人在那行么?” “如果她连那几个人都搞不定,还当什么少主。”路行止并不同情自己的母亲。 想一想也是,唐非橘把脑袋上烦人的发簪全拔了下去:“也是。刚才有一声奇怪的吼叫你们听到了没,嗓子尖尖的,有点像用指甲挠黑板。” 她试图回忆刚才听到的并不真切的叫声,可脑子就像是被按下了遗忘按钮,声音如同蒙了一层雾一样看不真切,只能模糊回忆起。 路行止看起来对那叫声没什么感觉:“应当是从法阵那传出来的。” 但持续地吼叫震着唐非橘的耳膜,对她而言这堪比精神攻击。 但三长老并未给他们犹豫的时间,一道光柱从阁楼内部往上升起,冲破高天上压抑的云彩,留下一道虚影。 整个天冰宫被黑暗包裹,狂风暴雨齐齐上阵,刮倒了阁楼侧面那颗云松,横在大门前。 夜晚并不安静,远方几个人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推门而出看到如同龙卷般的暴风雨,差点被卷入其中。 很快,他们看到龙卷风中有几个黑点,黑点随心所欲地在里面飘动,然后借着卷风中其他物体跳跃,向他们逼近。 扒窗小心翼翼往外看的男人嘴巴张成了“o”形,瞳孔地震:“那,那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在里面游刃有余。” 另一个差点被吹走的女人使劲扒他的门,这才稳定住没被吹走:“这也太逆天了吧,在里面完好无损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借力跳出来。哎?他是不是朝我们这儿来了?” 男人眯起眼睛使劲往里头瞧:“好像是……他是不是被误卷进去了。等等不对,他好像不是人。” 女人放松下去的眉眼一愣:“什么?” 暴风中快速跳跃的人影鬼魅般由着力道往下,漆黑中的手瘦长坚硬,指尖如鹰爪锋利刺破了向他袭来的断木。 “吼!”他狂叫一声,抬起尖嘴猴腮的脸看向底下好奇探头的二人,露出尖锐的牙齿冲他们扑了过去。 女人躲在门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越来越大的人影实现也逐渐清晰,那丑陋恶心的脸和牙齿上的血红让她献血倒流,全身泛冷。 怪物直直扑了过来,她想要提醒和自己身处同一屋檐的男人,但刚开口就硬生生止住了:“小心——” 紧急直下,男人来不及躲避,脑袋被怪物一口咬掉,献血喷涌而出溅了出去,没了头的身体直愣愣倒在地上,流出的血液渗透了地板。 女人全身颤抖的说不出话,捂住嘴巴跌倒在地上看着那不似人的怪物把刚才还活生生的男人的身体部位挨个吃下去。 她不敢出声,生怕吸引那个怪物的注意力。 也不敢离开,现在腿软的如同一滩烂泥,别说逃跑就连站起来都费事。 女人满脸惊恐,糊了一脸血的怪物似乎没注意到她。 距离门边只有两步距离,她发软的手臂抬了一下,扶着门板借力起身。 咣当—— 金属盒子掉落在地上,沿着地板滚了一圈又停下来。 是她今天刚买的胭脂盒。 她瞬间抬起头,和猩红着脸闻声看过来的怪物对上了视线,并看到了他几乎罕见的,不属于常人的眼睛。 紫色的,竖瞳。 是魔族! 怪物抹掉嘴边的血,瞳仁泛着红光,手脚并用地朝女人扑了过去。 “啊啊啊!!!” * 到达阁楼外面的时候,暴风卷已经停了下来,但阴沉的乌云并未散开,豆大的雨滴在地上绽开小水花。 云松歪倒在门前恰巧挡住去路,树叶被风一吹哗啦啦往下掉。 第121章 唐非橘脚踩着横七扭八的树枝爬上有两个人那么粗的书上,鬓角的碎发随风而动。 她眯起眼睛看着里面没做声。 底下焦急来回踱步的周礼遇冲她喊了一声,“里面可有人?” 少女平静的嗓音带着悲凉:“没人。” “太好了!” 她接着说:“没人,因为他们都死了。” 周礼遇扶着树干脚一崴:“!” “死了?” 轻松爬下来的少女没管身上的泥泞,她三两下除去宽大的外袍,搭在里面的窄袖衣衫上。 周礼遇不信邪,自己爬上去瞅了一眼,他只看到尸横遍野的尸体和满地狼藉,血和土壤融为一体,成了大片的暗红。 他失魂落魄地下去,惊魂不定说:“怎么会,居然都死了。” 唐非橘强压着镇定:“我只看了一眼,只能看出来他们不是被一击毙命,而是在先前厮杀过的。” 三个人蹲在树干下,没有贸然冲进去,中间的那个少女搓着说不对劲,她右边的男孩淡淡扫了一眼树干上惨烈的抓痕,不难想象这里经历过一场战斗,回答她当然不对劲。 最左边的男人闭眼仰头抵在树干上,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的事实。 半晌,周礼遇睁开眼问:“岁月还有多久回来?” 他双目无光盯着天空中的乌云,密布的云压的他喘不过气,想要忘掉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唐非橘搓着手看了一眼身后直入云海的光柱:“估计还要一两个时辰。” 周礼遇点了点头,他知道林岁月的师门离这儿有多远,也知道她回来的大概距离,可刚才那一幕他实在不忍提及。 中间的姑娘跺跺脚站起来,顺手把右边的少年也拽起来,冲着空中的光柱指了指:“那东西越来越亮了,再不过去一会儿亮的跟灯泡似的,到时候直接天亮了咱们也不用过去了。” 对于唐非橘的比喻,路行止闭眼不听,对于唐非橘把自己拎起来这件事,路公子在心底冷冷地告诉自己仅此一次。 但拎人的那位不感觉冒犯,手上的泥印在路行止衣裳上也不心虚,拍拍手转身继续去爬那棵树。 路行止差点就把那句他可以用轻功上去给说出来了。 底下周礼遇呼出一口气,鞋尖刚要蹬上去,身后突然刮起一阵狂风,他顿时察觉不对。 余光中路行止已经拔剑而出,上面快要跳下去的唐非橘衣群吹的乱飞,盘好的发髻也松了些许,她不得已只能用手扶着。 “什么怪天。”唐非橘嘟囔。 彼时,远处飞来一截断木,撞开阻拦的枝叶冲他们袭来,路行止出刀很快,剑光衣衫断木断成了两半。 然而狂风离他们越来越近,袭来的东西越来越多,站在高处的唐非橘不止一次被砸,她脚步一滑顺着云松滑下去。 路行止拦截了不少东西,但稍不注意身后飞过一个一小段枯木,刺进他的肩胛骨上。 越来越多东西砸来,路行止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低低骂了一句,提起剑寒着脸朝他砍了过去。 周礼遇欲上前帮忙,落下来的雨迷糊了视线,他只能在余光中看到一团黑影朝他袭来,然后就是下意识抽剑抵在身前。 咣当! 剑刃在巨大的撞击下狠狠颤动,周礼遇剑一横冲那黑影斩去,但黑影如同早有预料,一退三尺远离了他。 周礼遇擦了一把眼睛,能看到雨幕中模糊的人影做出戒备的姿态,他正疑疑惑是什么人,然后看到了那闪着悠悠寒光的竖瞳。 ——是魔族。 他朝路行止看了一眼,小魔高高吼了一声,方向一转朝着路行止露出了钢铁般坚硬的爪子。 周礼遇身体比脑子快,在小魔接近路行止前抵在一人一魔中间,翁鸣声震荡着每个人的耳膜,远在树后的唐非橘也忍不住捂住耳朵。 十几招后,他和那小魔打的不可开交,这魔族居然能接下他的大部分剑招。 只听那魔族低低说了些什么,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但语气像是在骂他,然后又抬起猩红的眼睛狂傲:“碍事的人类修士。” 魔眼睛在他二人转了一圈,僵持中转向路行止:“你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我杀了你!” 周礼遇趁间隙甩出好几张符纸,雨幕遮盖住二人身影,飞出的符纸解除到人瞬间爆炸,将雨滴一齐炸开。 周礼遇很快锁定魔的位置,挥剑斩过去,头也不扭冲身后的路行止说:“快走!” 第60章 第60章 唐非橘被路行止提着衣领进入阁楼内时,外面已经打的不可开交,龙卷风摧毁了大半建筑,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影在天冰宫大肆破坏。 拾掇着行李逃跑的人半路被魔截住,脑袋一歪被咬破了脖子,两眼一翻没了呼吸。 她落地后转了一下手腕,眼睛转到墙上喷洒到血的地方,脓肿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 她从身上倒出一堆应急法器,挨个点亮放在身上,“看来这地方已经被洗劫过一次了,你一会儿小心点,喏这个给你。” 接过她抛过来的东西,路行止眯着眼睛盯着手里的法器几秒钟,最后又抛回去:“扶盈给你的?” 第122章 唐非橘子把尚残存着一丝灵力地暖玉挂在身上,头也不抬说:“嗯。” “什么时候的?” “离开雪狸亭的那日。扶盈挺心细的,生怕我去了严府会惹出祸事,提前给我了——她倒是会看人。” 那圆形法器底部坠着一小段红绳,唐非橘在空中一捞,稳稳抓住。 红绳摇曳,衬得她骨节白皙。 唐非橘把铃铛似的法器别在发髻上,银色圆铃稳稳当当挂在乌发中,下方的红绳编成了一个漂亮的结,悬在脸侧一摇一晃。 “话说你居然这个都认得。”她拨了一下红绳,忍着把它拽掉的冲动放下手。 路行止轻声念了一个咒语,灵力凝聚在半空中汇集成淡色的蝴蝶,震动几下翅膀飞进了黑漆漆的过道。 他手指拂过追月剑柄下悬挂着的,颜色不一却样式相同的的结。 法器上的结,是路棉打的。 剑柄上的结,是他自己打的。 也不是为了什么,而是儿时路棉不曾教过他那些,这个结是曾经在水牢时路棉当着他的面编了一次,他便记住了。 因此他只会这个,没学过其他的打法。 后来得了追月剑后的某一日,他闲来无事买了一根银色的发带,断了头尾只留下中间不长不短的一小节,套在剑柄上把玩。 玩着玩着,待回过神来那个丑死了的结已经挂在了剑柄上,他本想扯下来,几经犹豫还是放下了手。 罢了,日后寻个旁的东西换上再解吧。 路行止笑了一下,实话实说:“认得,下面那个结是路棉打的。” 唐非橘动作一顿,然后是不同于想象的平淡无波:“是么,我说这个结怎么丑丑的。” 路行止站在暗处只笑不语,外面风声鹤唳的同时传来武器打斗的声音,还有一声重物落地。 跨过去顺着门缝,唐非橘看到外面打的不可开交的二人,周礼遇身上负了不少伤,一看便知战况激烈。 她回头,想要叫路行止。 少年指尖落着一只逐渐消散的蝴蝶,他垂下的眸子中映着破碎零星的光点,星星点点在漆黑的眸中如同万千星河。 是那只蝴蝶,完好无损的。 看来去路很安全。 * 二人真正进入楼阁的时候,看到了满地的血液和倒下去的尸体,似乎还带着体温一样往外冒血。 唐非橘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心惊胆战地叫来了系统:“如果这件事不解决,会死多少人?” 系统说:“很多人,魔族杀戮成性,山底下的百姓不会好过。” “我怎么觉得我不是来做攻略的,倒像是来送死的。”想起自己是个没用的人类,她自嘲地笑了。 系统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宿主只需要完成攻略任务便可,‘攻略反派’将会是这本书最大的解局。” “……” 唐非橘没说话,她抓着路行止的手腕一步步向前,冲着那远方的一盏微弱的火光走去。 系统也重归于沉默。 路行止忽然回头问她:“刚才在和谁说话?” 走的好好的的唐某人脚下一崴:“啊?” 提出疑问的路公子看不出什么异样,唇角荡漾着清浅的笑意,他顿了顿:“没什么。” 唐非橘把嘴边那句“你发现了什么”咽了回去,跟在后面捂着狂跳的心脏,思绪因此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发现了么,他发现系统了么。 什么时候,怎么发现的? 可她得不到答案。 吓她一跳的的人带着她从一楼飞到二楼,一路上再也没有提到过刚才那句话,就好像那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门后便是他们前几日跟着路棉看到的那个法阵,她本以为会看到三长老和魔族相互筹谋的大戏,但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即将没了生息的三长老。 长老腹部插进去一根长枪,没入血肉把他死死定在墙壁上,老者瞪着浑浊的眼珠子,干瘪的嘴唇开开合合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唐非橘头皮一麻,顺着长枪的方向转到了法阵的所在地,她登时后退一步。 法阵亮着刺眼的光芒,比起在阁楼下看到的光芒还要刺眼的多,法阵内站着几个张牙舞爪青面獠牙的人,簇拥着中间一身玄衣的一字胡男人。 他们察觉到目光,眼睛轻轻一瞥看向她,一股有内而发的威严让她产生了恐惧,身上冒出一胳膊地鸡皮疙瘩。 然后便是几声听不懂的,发音奇怪的话语。 “@*/+#”(是人类和修士。) “#+‘*/’@$”(不过是一个修士,废物而已,至少不是路棉那个贱女人。) 门外,唐非橘松开路行止青筋暴起的手,看得出这几个没说什么好话。 路行止唇角勾着的笑落了下去,指尖在追月剑上转了个圈,短短一瞬抽出剑朝他们劈去。 趁着注意全在路行止身上,唐非橘使劲拔着三长老身上的枪,无奈枪尖嵌入砖缝中,她试了两三下也未曾拔出来。 三长老喘着粗气,黑洞一样无光的眼珠动了几下,才看清面前用力到满面通红的唐非橘。 贯穿身体的长枪粗如手腕,他一动就会牵扯全身神经,撕心裂肺的痛意从腹部迸发无法抑制。 第123章 “大爷,你先别睡。” 这一声倒让昏昏欲睡的老人有了精神,硬撑着掀起眼皮。 三长老嘴角溢出血丝,嗓音粗哑:“你是少主请来的人。” 唐非橘从瓷瓶里倒出好几颗药丸塞进他嘴里,还嫌不够在身上又摸出几个瓷瓶:“不是你们少主请来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三长老不答她的话,自顾自喃喃自语:“可悲,我居然妄想着让魔族重归于世,我当真是脑子糊涂了。” “所以你身上为什么会插着这个?” “可悲啊可悲,我居然相信了魔族的承诺。” 见他不答自己,唐非橘把还想再问的话咽了回去,倒出几颗药丸塞进他嘴里,直到人说不出话了才揪着老人的头发,二人视线相交。 唐非橘微笑:“三长老,有个问题麻烦您解答一下。” 三长老嘴里含着药丸呜咽:“唔唔唔!” 后面打的激烈,魔族仗着封印时隐时现,而又因为只有法阵那可活动让路行止有了一个聚集地攻击目标,出现一个打一个,看起来倒像是打鼹鼠。 偶尔还会夹杂几句听不懂的怒吼和听得懂的讽刺。 墙角唐非橘不受丝毫影响,手上麻利地倒出了几颗药丸,在三长老惊恐的目光下摊到他面前:“长老,您现在需要补补身子,还有我比较想听问题的答案。” 那架势,差点明说他再不回答就把那些丹药往他嘴里送了。 他刚才差点被几颗丹药噎的喘不过气,要是再被塞几颗,那就不是被一枪捅死而是被几颗丹药噎死了。 三长老在她和善的目光下点点头,沙哑道:“你问。” 心满意足后唐非橘并未放开三长老,依旧桎梏着他:“从法阵开启到现在,我要全过程,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长老也怕了她,没想到这丫头的行事和路棉一样荒唐,却还是如她所愿说: “百年前,我在世间流浪时遇到了一个魔族,本以为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跟着他一起走过了七城五载,后来偶然撞见他身上特有的魔族象征,我原本怕了,想躲他一阵。但出去后再回来,已经大变了模样。” “我回来时,他身负重伤命悬一线,偏生魔族那边给他的任务催得紧,我心软留了他一命,替他瞒着魔族照料他的身子,但魔族特有的毒药是无药可医的,最后他死了,而我因为替魔族做了不少事已经回不了头了。再后来魔族的人允诺我可以借他们的力量,我便生了一统这仙魔两界的念头。” 唐非橘嗓音平静:“那你现在是后悔了?” 三张老扯着耷拉的脸皮动了动:“算是吧,直到刚才我才知道那些魔族一直在骗我,我本想用法阵威胁他们,却被这杆长枪定在墙上,如今也快失了性命。小丫头,那些丹药不要再塞给我了,没用的。” 过去这么多年,他不后悔当时救了那个魔族。相处五年,他知道那魔也不过只是被人抓住性命不得已才做此事。 只可惜他没能完整地救下他,可惜当年信誓旦旦说过不会成为魔族爪牙的自己。 算计如此多年,却没想到自己是最蠢得那个。 唐非橘冷笑一声,将手中最后两粒丹药塞进他嘴里,冷声嘲讽:“一统仙魔两界,你想的倒是轻巧。” “若是真的能一统两界再无纷争,几百年前就有人成功了。” 第61章 第61章 很老套的故事,和她以前看过的小说也没什么区别。 哦忘了,她就在小说里。 三长老说的那些没什么营养的陈年旧事,她本是一个字也不想听的。 但偏偏问出这句话的是她自己。 唐非橘不再往手心里倒药,一只手撩着衣服蹲在他身边,拖着下巴说:“从古至今有这种念头的人不少,但像你这种花费上百年只为了一个念头的,倒像是得了失心疯。” 三长老没力气反驳,也不想再同他争什么口舌之快:“就当老夫得了失心疯罢,总归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我看你不是像,倒是真的有病。”唐非橘低低骂了一句:“路棉呢,她这么多年就一直没说什么?” “少主自幼聪慧, 第一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我的想法,她肚子待在屋内想了整整十天,才答应我。” “那你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么?” 三长老苦涩一笑;“你们是来杀了我的。” 唐非橘顺手摸了两张充满灵力飞蛾符纸向身后甩去,那边打的激烈的魔族被呼入起来的浓烟呛得捂着唇鼻咳凑,这时间让路行止有了可乘之机。 “说的不错,原本我们来时,路棉那女人确实告诉我们是要杀几位长老,却没想到生生又生出了这么一事。” 三长老意料之中:“少主对我早有不满,会寻人杀我理所应当,咳咳咳,可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你们。” 唐非橘拖着脑袋,壮似思考:“对啊,她为什么会选我们呢。” 三个年纪轻轻还未及冠的修士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家小姐,去暗杀一个活了百年的长老,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第124章 唐非橘拍掉袖子上不知从哪落的灰尘,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 她算不上高,但起身也要比仰躺在地的三长老高上三四个头。俯视下去的目光中带着嘲弄讽刺,同时把头上那个铃铛似的圆球拿了下来,在他面前晃了又晃。 跟在路棉身边,三长老自然对这个东西有记忆,特别是下面打着的结,手法一看便知是谁打的。 他脸色难看:“你从哪得来的。” “你既然看见这个,也该知道路棉为何会请我们来。”唐非橘将东西别了回去,微微躬身凑到他眼前,“三长老是个聪明人,当年的你心知肚明不可能,办成了如今的模样也怪不了旁人。 她轻叹:“终究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三长老蜡黄的脸色更加虚弱,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本以为他已经死了,难怪……难怪少主如何也不肯送你们走。” “自作孽不可活,姑娘说的不错,确实是我……躲开!” 变故来的突然,身后不知从何而来的暗镖从窗外射出,惊叫声从远方传入耳中,唐非橘只来得及转身,甚至没能分辨出那一声惊乎是谁。 可她看到的是赶回来的林岁月,她本该欣喜,唇角刚动了一下就看到她胸口中没入的几个暗镖和满衣襟的血。 林岁月苍白的嘴唇撤出一个笑容,声音一如往日温柔体贴:“好在……赶上了。” 说罢,身体一歪倒了下去。 恍然间,唐非橘瞪大了眼睛,直到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才唤回她的注意。 林岁月倒在地上,浅青色的弟子袍大半都染上了献血,胸脯微弱的呼吸让她觉得怀中人还活着。 唐非橘脑袋好似被狠狠敲了一下,疼且懵着:“我……我有滋补的丹药,现在就拿出来。” 林岁月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用不着,咳咳,这一刀在心脏,你我都知道。” 一滴眼泪落在林岁月衣襟上,唐非橘哽咽着声音:“或许有用呢。” “没用的,那暗器直愣愣插入心肺,岂非一个滋补丸就能救回来的。”三长老睁着眼睛慢慢开口,在唐非橘的眼刀下又闭了嘴。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还未经历过生死离别,怀中那姑娘都快要断了气,还不死心。 “他诓我,林姐姐他肯定在诓我。”唐非橘慌慌张张擦着她身上的血,“那暗器取出来便可,林姐姐你再撑一段时间,肯定有办法。” “阿橘,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林岁月手颤颤巍额拽住她浅青色的衣袖。 “我回去寻了我们家长老,他虽无办法却能将那法阵抑制一段时间,现如今正在外面与魔族缠斗。不过你们应当已经找到了法子。”林岁月咳出一口血:“我觉得自己来得晚了,刚才趁着空隙闯进来,一进门看到了那几个暗器,想也没想就这么挡了上来。” “不晚,林姐姐来的正巧,是我粗心大意未曾注意身后。”唐非橘擦掉眼眶溢出的泪花:“姐姐别说话,等长老来了会有法子的。” 林岁月摇摇头,她的身体她心中有数,再好的身体这直冲命门的暗镖进入,也活不过多长时间。 终归只是人肉不是钢铁。 “其实一早,本不该答应你一起来,将你也卷入这事情中。” 唐非橘硬撑着林岁月虚弱无力的身体往门外走,发髻松散血抹了半张脸,狼狈的不成样子。 她闷着声往外走:“是我自己要来的,林姐姐要怪也是我任性。” 任务是系统颁布的,剧情是她走的,若说错她和系统都脱不了干系。 如今天冰宫已乱如麻,人间也少不了战火,她到底是想不起来如今能有什么去处,外面刀光剑影,她和林岁月也不一定出的去。 走到一处暗道,唐非橘看了一眼前后确定无人把林岁月放了进去,自己扒着墙缝往外瞅。 她喊了几声把系统叫了出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系统冷冰冰:“蝴蝶效应,宿主一开始改变剧情走向时,就有很多种可能引发现在的局面。” 阴影下,唐非橘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我是说现在怎么办。” “系统不得干预剧情。” 唐非橘:“……” 真想把这破系统拽出来暴打一顿。 系统想不出法子,没有金手指她只能靠自己。 现下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把林岁月给安置好,她一定要活着。 可左右都是魔族,一出去不是被刀剑砍死就是被魔族咬死,她怎么会明目张胆地带着林岁月走。 想不出办法,她正急得眼冒金星,眼睛一撇就看到地上躺了一个腹部插刀的修士,浑身流满了血,一靠近腥味就扑面而来。 她顾不得气味,将人扛在肩头偷偷背入暗道,找了个干净地方把人放下来。 眼下没有办法,她拔了那修士腹部的剑,从身上倒出所有药瓶,各种不听颜色不同款式的瓷瓶把地上堆起了一个小山,认真郑重地对他说:“这里面的丹药对修士的身体都有益处,你帮我护着墙角的那位姑娘,待我回来必有重谢。” 第125章 修士捂着伤口,只一眼就知道那些瓶子丹药不便宜,“多谢姑娘相救,只是现如今外面正乱,姑娘还是在这里躲着吧。” “不,我得回去。”唐非橘撂下这么一句话,转头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任身后修士怎么唤也不停。 修士从地上拾起一个瓷瓶,很快认出上面的烙印,那是只有富贵人家才买得起的一家瓷器铺里的。 他望着不一会儿快走出视线的少女,不自觉地垂眸。 恐怕是好心人家的女子被掳到了这里,有遇到了这种事,真是可惜了。 只是那快速奔走的身影,总觉得带了几分慌乱。 - 慌乱是真,被掳到这儿却是假。 唐非橘现在回去,不是为了什么和那魔族拼命,她自知自己几斤几两,只是刚才想到了系统所说的一句话。 一句被她忽视了的话。鼠雌 “‘攻略反派’将会是本书最大的解局。” 攻略反派是她的主线,这是系统一开始就说过的。 她居然忘了。 听起来似乎很不靠谱,却总要试一试。 一开始她向系统讨要了路行止的记忆碎片,本来是想要了解路行止,知己知彼更好攻略。 前几次进去她才知道,进入碎片原来能和路行止对话,或许这是最后的转机。 阁楼内他和魔族打的不可开交,阵法解除需要他路行止的心头血滴在阵眼上。 但心头血没取,阵眼也未曾找到。 她只能走第三条路。 “系统,记忆碎片现在能发布么?”她身体有点发抖,却还是抑制住了。 系统公事公办:“不行,宿主没有完成任务。” 她试图商量:“不能提前发布么,路行止死了你任务也要完蛋了。” 系统还是那副冷言冷语:“宿主没有完成任务。” 唐非橘:“……你都通融了那么多次,这最后一次也不行么?” 系统支支吾吾:“之前通融差点被主系统发现,我挨了好长时间一顿训,万不可再犯险。” 它又顿了一下,接着说:“只是现在的确危难,这个小世界也快因为剧情偏离严重而崩塌了,我……可以再帮宿主最后一次。” 唐非橘抬眸,灰色的眸中泛着惊喜的泪珠,在眼眶中久久没有掉落。 “这是最后一次了,宿主。” “嗯。”唐非橘疯狂点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系统怪怪的。 然而还不等她想清楚哪里怪,熟悉的白光一闪,她闭上眼睛以免被刺到,消失在原地。 再一睁眼,就是个黑天阴冷有风吹的洞穴,洞口坐着一个衣装破烂的孩子,身量十一二岁的模样,在洞口一动不动。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借着月光打量他,然后得出了两条结论。 还挺帅,哦是路行止。 身上全是血,哦好像断气了。 第62章 第62章 对于进入路行止的记忆这件事,唐非橘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尽管系统不太靠谱。 夜晚风大湿冷,夜幕下只能从隐约穿着上分辨出季节,恰好与现实相反。 夏季本该闷热,接近湖泊的崖洞中冷的出奇,夜风打在脸上,像是水雾扑面而来。 唐非橘在少年身前蹲了下去,她自己身上还穿着进来前厚重的斗篷,和血液满身的路行止比起来倒还不算太狼狈。 少年瞌目休息,睡梦中眉头紧锁,看似不是一个好梦,身侧抓着衣裳的手指全是伤口,一动便撕心裂肺,即便如此也不肯松手。 解下斗篷后,唐非橘把额外的衣裳都扔在了另一边的石台之上。 然后从上面撕下来一块布料,湿了水替路行止擦掉脸上的血。 看着少年俊郎稚嫩的眉眼,她不禁叹了口气。 堪堪十二三岁的年纪,路棉还真是忍心。 路行止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身上的伤口也极其骇人,她寻了系统,系统却说记忆中所发生的是无发更改的。 也就是说,即使她找了法子给路行止疗伤也没用。 唐非橘在山洞的一块碎石上扫出一点地方,恰巧够她一个人坐在上面。 无人说话的寂静之地,她坐在石台上盯着外面倒映盈盈月光的湖面,余光中注意到路行止小幅度动了一下。 过去一看却发现少年只是做了噩梦睡不安稳,并非醒了。 检查没什么意外,她把斗篷披在路行止身上,重新坐了回去,盯着外面一看就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唐非橘蹲在刚架好的火堆旁,火苗暖烘烘烤着掌心和身体,冲散了积累的寒气。 路行止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不得已的,唐非橘把系统拽了出来。 系统显然也才开机,不必她好多少:“宿主完成任务了?” “没有,他睡的呼吸不稳,醒也不醒,去哪完成任务?”她拿着木棍捣开最上面烧红的木头。 系统应该是去维修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那宿主完成所有任务后再叫我出来吧。” “……”唐非橘扔了手里的东西,想起一开始系统的诡异:“你是不是有bug了?” 第126章 “怎么可能!”系统一听炸毛了: “我们系统可是高纬度开发出来的产物,怎么可能会有bug这种东西!顶多就能量不够休眠而已。” 唐非橘哦了一声:“那你现在是能量不够了,最近怎么怪怪的。” “哪里怪了?” 唐非橘掰着手指一点一点数出来:“叫你好几次也不应声,刚才也是;现在也不发布支线任务了,我记得最开始是有支线的;就连我做任务的进程也不关注了,你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系统掉线一样不吭声,半晌才嗯了一下:“就是……能量不多了,要节省能量,所以不太关注这些了。” “哦。”唐非橘点点头,然后两个字击碎了系统的心:“不信。” 系统:“……” 纵使系统再花言巧语,唐非橘仍然坚定不信两个字。 系统忍不了了:“宿主还是去看反派吧,他刚才动了一下。” 两分钟后。 少女蹲在昏迷的少年身边,浅灰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在月光下宛若一潭死水。 动了一下? 唐非橘心底冷哼,这系统把她当傻子骗,偏偏她还上当了。 压着一股子气没地撒,系统喊也喊不出来,这可比自己以前玩游戏时卡关难受多了。 待到天亮,日光铺了大半个洞穴。 冷气驱散大半,柴火堆的余温也早就凉了。 唐非橘这才发觉,那股热熏熏的暖意来源于天边的太阳,比夜里相差了好几个度。 原来路行止记忆中的夏天这么热,也这么刺目。 只晒到一半身体的少年依旧没有动静,唐非橘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要睡死在睡梦中了。 晨曦微暖,在这里待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唐非橘扔下斗篷,整个人用尽了力气扛起路行止,她发现少年身体轻飘飘的,根本没几斤肉,还有暗处自己发现不到的,粘着暗色衣裳的血淋淋的伤痕。 “伤成这样还敢在这种地方睡下去,还真是心大。”她嘟囔几句,搀扶着路行止的身体颤颤巍巍往前走。 河边很滑,唐非橘走了很久才走到没有过于泥泞的地方。 路行止在颠簸中闷哼一声。 唐非橘是个藏不住话的:“还能出声,倒也是生命力顽强。” 瘫在她肩头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你是谁?” 靠近河岸的土质总是松软些许,踏在上面软绵绵如棉花,只是一脚踩下去会沾不少泥土,抖也抖不掉。 唐非橘踢了两下腿,逆光走进白雾缭绕的林间,最上面的枝头隐约露出一点形状,抬头一看却望不到尽头。 她带着路行止一步一步往前走。 背上孩子脸上的血蹭到她衣服上大半,染出一个奇奇怪怪的形状。 倒也不怕自己把他买了,即使趴在她身上也是一动不动。 空气异常寂静,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念头,唐非橘打算再耗一段时间。 但没想到这小屁孩耐性比自己好。 她把人放下来,从身上摸了好一阵才摸出一个帕子,角落里绣着雪梅。 小路行止背靠在树干上,小小的脸上血蹭的哪都是,看样子自己后背也好不道哪去,带血的本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睁着那只眼睛和她对峙:“我是不是见过你?” 唐非橘呵呵一笑:“你当没见过我也行。” 听这语气,路行止想起了了脑子里浮现出阴暗水牢里一个叽叽喳喳的少女。 他眯起模糊的眼睛想要看清,“你和几年前一样,没变。” 唐非橘把帕子递过去,示意他把身上的血擦干净:“你也差不多,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 单论讨喜程度,路行止性格比不上林岁月,人设比不上周礼遇,真要说起来就还剩一张脸撑着。 颜控大王唐非橘顺着想了一圈,发现刨除人设,路行止这张脸确实还不错。 性格不好但人帅的小男孩就差把“讨厌”两个字写脸上了:“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菩萨心昂乐于助人与人为善不行么。” 路行止几乎是木着脸听完这一段自我尬吹,他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变身期的嗓音算不上动听:“你觉得我信么?” 唐非橘慢悠悠说:“我觉得你信。” “……我不傻。” “我也没开玩笑。”唐非橘撇下一根树枝,摘了树叶用尖硬的一段在地上乱画起来:“不论你信不信,我的说辞都不会变。” 她丢了棍子:“这么个小问题为什么要深究?” 路行止沉默,他看起来并不接受唐非橘的说法,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沉默着。 黑夜将近,日暮拉长了周五树木的影子,周边河里也是红彤彤一片映着晚霞。 唐非橘凭借自己高超的捕鱼技术钓来了一直大鱼和三只小鱼。 她掰了几根树枝和匕首一块儿给路行止扔过去,一点不怜惜人家受着伤。 路行止指了指自己,表示疑惑。 “我钓鱼你穿签子,咱们俩分工明确。”他唐非橘蹲在地上生火,头也不抬说:“我不会怜惜小孩和伤患的,该做的事就算是濒死了也要做下去。” 第127章 听着倒像是教训,但偏偏说这话的人更像是随口一说。 转头就会忘的那种。 竹签子不太好削,他只能囫囵削的光滑一点,上面明显的凹凸不平不够漂亮,和病态受白的骨节反而突兀。 唐非橘串着鱼在火旁边烤着,手动把它翻了面,以免一面烤糊了。 路行止看着她娴熟的手法,绝对的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事实正如他所料。 “我小时候的老师教我,在火上面架个架子,用竹签穿着水果之类的,把他们往上一放就可以了。”唐非橘说。 路行止抬头:“不会糊么?” “不会。”唐非橘再次把鱼翻了个面,朝他展示:“就这么么动一动签子就行,翻个面就不会糊。” “你似乎很喜欢这个。” 她从腰带里掏出一个果子,嘎吱嘎吱往嘴里塞:“不算喜欢,只是烤的次数多了。” 就不觉得那么让人讨厌了。 “为什么?” 唐非橘扔给他几个果子,想了一下说:“有人喜欢那样的食物,就会让我天天烤给他吃。” “谁?” 唐非橘目光缓缓落到他身上:“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总之是见不到了。” 话说那个贪嘴的小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中二着喊自己要当黑暗之王。 记得当时领养人家来看,就是因为他过于中二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还因此躲到厕所大哭一场。 她笑了笑:“都是不足挂齿的故人。” 一个时辰后,入夜了。 梦中用不了乾坤袋,唐非橘只能回去把自己打斗篷找了回来,一大一小一人一半盖着斗篷。 小的嫌弃地把衣裳掀开:“热。” 大的骂他一句:“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开始冷了,你热一会儿怎么了?” “……” 漆黑如墨的夜空,与水牢不相同的是这夜空中有足够漂亮的星辰。 瞌目的少年渐渐睁开双眼,仰头盯住最灿烂的那颗。 这个人的频繁出现说来古怪,每次都只有那么几个时辰的见面时间,次次凭空消失,待到他问起又像是没来过一样,认谁也不知。 第一次如此,第二次也如此。 第一次消失后,他问了房间内的全部人,没人认识一个割开绳子带他逃跑的人。 第二次,他问水牢里看管他的侍卫得到的答案却是“未曾见过除他以外的人。” 翻遍平淡的记忆,却找不到一个曾出现过的游魂。 第63章 第63章 第二天,露宿林间的两个人皆是头脑发昏。 不过不同的是,一个是饿的头脑发昏,而另一个是实打实的高烧。 唐非橘并不想承认,在这阳光明媚心情灿烂的好天气中,自己是被人叫醒的,还是被受了伤高烧的比自己小的十几岁少年叫醒的。 她垂下眼睛摸了一下鼻尖,灰色的眼睛快速眨了一下,尴尬说:“你现在怎么样?” 蹲在她旁边生火的少年把手里的木棍扔进火堆里,沙哑的嗓音低声说:“还好。” 火堆旁躺着一根熟悉的棍子,唐非橘顺手捞了过去,一摸手感不错,似乎是昨晚自己一直捏在手里没烧的那根。 她扒拉一下火堆,几颗火星子从燃烧的木炭上飞出,差点落在路行止的衣服上。 路行止再有准备,半跪着的膝盖瞬间直起,他没看唐非橘的表情,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我去捉鱼。” 坐在原地一句话还没说的唐非橘:“……?” “嘎吱”一声,烧红的木炭从中间断成两节,分别朝外滚了一个半圈。 树枝愈烧愈旺,分枝上青嫩的树叶一看就是才摘下来的,丢入火中转眼就被火舌卷入吞没。 唐非橘放了树枝,弯曲膝盖抱着腿坐在火堆旁,烈焰灼烧着她外露的皮肤,滚烫又热烈。 她无聊地叫了一声系统,得到了关机的提示音。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把提示音换成了最古早的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甚至大众化的音源。 真的很难听。 唐非橘腹诽。 * 河边,夏日爽朗地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路行止拿着削尖了头的树枝,看准时机冲着水中缓缓游过的鱼儿扎去,眨眼间打了鱼一个措手不及。 他提起活蹦乱跳的鱼往岸上走,身上没有愈合的伤口往外渗血,风一吹火辣辣的疼。 河边没人,这里静谧的像是一个梦幻飞蛾梦境,他在里面走了许久,找不到出路。 鱼尾胡乱拍打着空气,几乎要从树枝上滑落下去。 路行止感受到一个力道把树枝从自己手中抽离,并不是拖拽,反而用了巧劲把他的手撬开了。 他回头,看到了披着斗篷打哈欠的少女。 唐非橘子把鱼往里面推了推,顾不上手上沾染的鱼血,用另一只手里的匕首把草鱼彻底杀死。 她大功告成,把木棍和鱼一起扔给旁边的路行止:“好了,你抓鱼也太慢了。” “……你不是在火堆那边么?”路行止手上全是鱼腥味。 唐非橘转了一下匕首,沾血的匕首染了在太阳下反射着微弱地光芒,猝不及防晃了一下眼睛。 第128章 这个匕首是路行止送她的那把,她刚开始还嫌弃这匕首有瑕疵,不肯要,但没想到它意外的好用。 无论是用于防身还是暗杀,都是一个不错的武器。 可惜在她手里只能杀杀鱼,威胁威胁人了。 毕竟武力值不够。 唐非橘找了个树荫下,斑驳的光影打在眼睫和嘴角,破碎的光影拼凑成一个不成样子的图画。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瞌目靠在巨大的树干上。 夏日的风是暖的,绵延不断的蝉鸣在耳边放大,又逐渐飘远,和微动的树梢一齐鸣奏。 就像是梦一样的情景。 “你不会是在想,自己做了一个梦吧。”瞌目的人轻飘飘说。 路行止并没有和她待在同一个树荫下,相反他站在曝热的太阳下,感受着汗水从鬓角顺着脸颊花滑落,最后滴入湿润的泥土中。 路行止仰头,眯起眼睛盯住太阳:“我在想,你到底是谁。” 唐非橘觉得奇怪:“你为什么非要知道我是谁呢?” 路行止不语。 唐非橘又问:“这很重要么?” “……重要。”良久,路行止扯着沙哑的嗓音说。 半晌,唐非橘半掀起眼皮。 他们在同一个地点,却是不同时间的人。 一明一暗,却并非真正的一明一暗。 过了很久,她轻轻说:“我姓唐,等下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 路行止不甘心:“为什么不能是这次?” 唐非橘笑了:“那能保证活下去么,现在的你随时都能被别人捏死。” “……” “你逃出来不就是为了活着,为了好好活着。现在好了,逃出来了却没了求生的意志,那你为什么不死在那个牢笼里?死在你最厌恶的母亲手中。”唐非橘讽刺。 为了活着却不想再求生,那之前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呢。 第64章 第64章 这并不是一个令人开心的话题。 路行止并不想回答。 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他真的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一根漂浮的蒲公英尚且能在土地中生根发芽,他却只能在空中漂浮。 …… 简直就像是笑话。 唐非橘:“……” 纵使她再变态,也不能理解这个八岁反派的心理活动。 但是理不理解不重要。 “重要的难道不是你要活下去么,如果你现在,或者以后的某天死了,那你的母亲知道了得高兴成什么样。放在自己身边杀不了的人出去把自己作死了,想想真让人笑掉大牙。” 唐非橘起身,跨过明暗交界线,站在太阳下和路行止面前。 她有些无奈,“如果你早说你这么好满足,当年我应该找别人,而不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废物。” 路行止:“……” 脏兮兮的头发下,他眨着那双漂亮的还不曾充满算计的眼睛,神色却满是不服。 少年想要辩解,却被堵了回去。 “急着自证么,自证什么?证明你不是废物,证明你是有价值的?”唐非橘轻笑一声,嗓音淡漠:“但真正有价值的人是不需要自证的,他们什么都不用说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教训人的话张口就来,边说还嫌威慑力不足,半蹲着拿食指戳着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孩子的肩膀,轻轻用力。 “看看你身上的伤,都是鞭子打出来的,但你却好像感受不到疼一样,可以把那些疼痛全部置身脑后。”唐非橘用力,之间染上血液。 肩膀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撕扯下开裂更大,渗出的血迹染红了衣服,堪比盛开的罂粟。 路行止闷哼一声,一只脚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有避开。 肩膀上的力度还在加重。 唐非橘笑了,刺目而讽刺:“真是菩萨心肠。” 菩萨心善,渡人渡妖可谓是好人做到底,可她却想笑,一个童年阴暗到崩溃的人要做菩萨,别说渡人了自己都渡不了。 因为见过他的狼狈与不堪,知道那没日没夜污水的冰凉,知道浑身的血迹来源于哪,它清楚知道这不过只是一个说辞。 就像是童年自己欺骗老师一样,只是为了某个东西不得不装作大度,装作好人。 但她不想让路行止成为一个,连恨别人的勇气都没有的人。 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说: “价值是自己创造的,活着的人才有价值,我希望对路棉的恨意能成为你活下去的勇气。” 碎光点一点一点落下,风一吹消失大半。 路行止伸手,什么都没抓住,迎面而来的风吹走了一个人。 一个他不知道名字,没有来历,但心善又毒舌的少女。 远方蝉鸣跌宕穿插在林间,随风而动,风动蝉舞。 没有固定花期的花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凋落,他也不知道下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 希望快快再见吧。 * 唐非橘睁眼的时候,脑子一阵眩晕。 这次是她进入记忆碎片最长的时间,前两次顶多也就是几个时辰,而这次她足足在里面带了有一日还多。 最开始时,她进入记忆碎片会有短暂的空白,但很快就就会恢复。 第129章 而这次她足足等了一刻钟,眩晕也只是微微缓解,并没有完全消失,反而因此思考缓慢。 足足一刻钟,她从沉思中出去。 没听到之前的话嚎叫打斗声,武器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擦着她的耳侧横飞而过。 唐非橘:“……” 她揉了一下太阳穴,撑着身体从血流成河的地上站起来,目光扫到了自己昏迷前未曾见过的景象。 那是一个腐烂的,尸横遍野的地方。 一日没有进食的胃中翻涌难耐,她捂着嘴对着墙角干呕一声,却什么都没吐出来,鼻尖仍旧萦绕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腥味。 她只进入碎片了一日,换算成现实世界的时间顶多也就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到底都经历了什么,魔族全部放出来了么,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不知道,也找不到能解释的理由。 唐非橘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件大事,她站在原地没有看到之前自己救过的修士,也没有找到林岁月。 尸山血海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来晚了?”她喃喃说。 一只手从后面绕过来,抱着她的腰用力一捞,唐非橘进入一个微凉的,带着血腥味的怀抱。 身体反应远远快过脑子,她抽出袖子里的发簪朝后面捅去。 带着血迹纤细的手指抓住手腕,另一只手从腰间离开捂住眼睛。 喘着粗气的少年嗓音低哑,不让她看他:“别看,阿橘别看。” 熟悉的声音。 唐非橘不停颤抖的手指松下去,簪子掉在地上,没入不知是谁的血中。 不知为何,她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活着,至少还活着。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她扒下眼睛上的手,露出上面横乱交错的疤痕,用力按出不少血液。 她从身上撕下来一块布,手法不熟练包扎着:“伤成这样没少挨那些魔族的打吧,真是的,就不该来给路棉擦屁股。” 她满眼心疼,却不自知:“我就说嘛,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做善人,唯一做一次好事还把自己弄成这半死不活的模样。” 路行止沉默不语,以往一定要呛回来的少年静静看着她包扎,什么也不说。 “……” 虽然手法不熟练,但唐非橘一通下来还算能看。 她拿出唯一干净的手帕擦掉少年脸上飞溅的血,眼睛在明暗光影下一闪一闪的。 “林姐姐呢?”她放轻声音问。 “死了。” “……”她顿住,又问:“那周大哥呢?” “昏迷了。” “路棉呢。” “也死了。” 少年嗓音平淡,阐述着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 路行止扯了一下嘴角,却连一个虚假的笑也没扯出来。 “路棉赶到的很不巧,我受了重伤,她为了吸引魔族的注意力被万箭穿心,我用心头血重新封印了魔族。”路行止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她说让我替她打理天冰宫。” “……”唐非橘捂住眼睛,“她还真是,在意天冰宫啊。” 路棉很在意天冰宫,这是不争的事实。 半个时辰前,路行止这个亲儿子得到了另一个事实。 路棉也在乎他。 那是他不愿回忆的一幕,万箭穿心的母亲被钉死在高墙上,嘴里喷出一口献血,高贵的人狼狈的不成样子。 她说:“你应该出去,多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以前没有看过的景色,可我放不下天冰宫,又想让你替我在这里——我还真是自私啊。” “阿行,你的那个结,从来就打的不对,可惜我没法教你了。和唐家那姑娘以后好好活着吧。” 好好活着,从路棉口中吐出来的祝福真是让他难以接受。 唐非橘看着他出神的脸,用手在面前晃了一下。 “好好活着吧,”她嗓音带上了哭腔:“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所有的情绪堆积着,一拥而上喷涌而出,她久违地哭了。 “我……应该推开她的……”唐非橘蹲下身崩溃喊着。 路行止摸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抬起少女泪流满面的面颊。 他吻了上去,柔软的唇落在少女的嘴角,伴随着的温热的呼吸,蜻蜓点水般落下又离去。 唐非橘整个人后知后觉烧了起来,路行止吻过的地方涌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麻痹着她的脑子。 刚才怎么回事? 系统冷不丁开口:“他亲了你。” 唐非橘:“……” 唐非橘:“?!!” 什……什么?! 路行止看着她的反应,眉眼带笑,好像看到了一个喜爱的瓷娃娃,爱不释手。 “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但我好像也找不到合适宜的说这些话的时间了。”他轻轻搂着唐非橘的身体。 “你唐大小姐什么脾气人尽皆知,但被我气的满脸红却是独一份,也算是特殊了吧。” 唐非橘腹诽,特殊是这么算的么。 他接着说:“我想,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你捆了锁进一个小屋里,只有我能看着你。” “?!” 第130章 怎么还有这种不阳光开朗的想法呢? 唐非橘见缝插针:“等等,我觉得这事咱们俩得商量商量,有话好好说。” 谁知却被一把捂住了嘴巴,还一开口就被塞了个不知从哪来的糖块。 唐非橘:“……” 路行止笑意铺了满脸,却倔强的说出了自己放在心底阴暗的想法:“阿橘自然不会答应,可我想要阿橘永远不会离开我。” “……”唐非橘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腕认真看着路行止幽黑的眼睛,坚定说:“我不会离开的。” 又是良久的沉默,久到唐非橘以为路行止被自己感动到了。 但是打脸就在下一刻,路行止笑了起来,只是很轻的从嗓子里轻笑了一下。 他牵着唐非橘的手,摸上了自己的侧脸,半抬起眼睛看向如小鹿般机灵灵动的少女,眸光潋滟。 “阿橘总是说话不算话。” 他又说:“可你兑现了承诺,我原谅你了。” 清浅的风顺着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平静下的暴雨只余下淅淅沥沥的雨滴。 “阿橘,”少年站在尸山血海中呢喃,对面是心悦已久的女孩: “请你爱我。” 第65章 第65章 魔族事发引起了修真界的重视,那些个常年不出站管事的尊者也重出江湖,派人将天冰宫围了起来。 强盛的天冰宫一朝衰败,下人跑的跑散的散,最后留下的也只有几个忠心的,誓死要守着天冰宫的弟子。 即便天冰宫倒台,来的人也没一个冷嘲热讽,也不曾有人拦着。 几个长老甚是心细,命人把地上的尸体拖了出去,清理这不堪入目的战场。 再次见到周礼遇,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哥已经有了几分沧桑落寞。 他看到在角落里的唐非橘两人,罕见的出声打了个招呼,疲惫的面容一眼就能看出来,却不同于熬夜通宵出来的那般,反而透着一丝悲凉。 周礼遇仍旧穿着那身浅色的衣裳,只不过身上渗满了血迹,像是一身朱红色衣袍,但在场人都知道不是。 他如同往常一般打招呼:“你二人也快离开吧,找个客栈养养伤。” 唐非橘起身拍拍裙角,目光挪向他背后:“周大哥准备去哪?还有林姐姐这个样子……” 她不忍再说下去,林岁月毕竟是因自己而亡,她做不到置身事外。 背上的身体有些微凉,少女闭住双目头搭在他肩头,没骨头似的向两边倒。 他扶着林岁月的身体,看向身后的剑尊:“我会向岁月的师尊说明一切,她一直想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想南下,找个秀丽的地方和她一起,陪着她。” 林岁月不喜欢热闹,这唐非橘是知道的,早些时间常听她提起,说江南一带细雨绵绵,是自己喜欢的氛围,想要找个日子去看一看。 她那时打趣,说若在江南和周大哥一起定居了,一定要写封信给自己,说一说江南风景。 林岁月笑着点头,答应了。 现在想起来,不该等到以后的,应该早一些去把想看的都看了。 唐非橘眉眼低垂,艰涩说:“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对不起,死的本应该是我。 “……”周礼遇腾出一只手,摸了一把她乱兮兮的头发:“错不在你,不必怨悔。” 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见周大哥,后来她找遍了天冰宫也在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就像是一只鸟悄无声息地飞走了,临别时还给了她一个安慰。 还未曾说出心事的男人带着心爱之人朝着他们梦想的地方去了,也朝着梦去了。 那些尊者很喜欢对着一件小事盘问好些遍,像是怕她撒谎一样,一个问题反复问来问去,她不耐烦地重复了很多遍,最终一句“你没聋吧”给堵了回去。 尊者很温润风雅,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在一片尸体中冲她点了点头:“姑娘说的详细,我也没什么需要问的了。” 唐非橘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 一个问题问三遍还是还听不懂,直接回炉重造吧。 尊者上下打量着她,直了截当说:“那位路公子可有参与此事?” “那位路公子若是晚一步,死的就不止这么些人了。” 唐非橘把簪子插回自己发间,扶着没什么大问题松了手,额角碎发风一吹微微掀起:“这件事参与的,真正全部知情的都死了,就算盘问你们也问不出什么。” 尊者展开扇面掩住笑意,轻飘飘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例行公事问一句罢了。” 说的是例行公事,无论是真是假唐非橘都是不信的。 天冰宫民间声誉不好,因为魔族而死了那么多人,传进民间却是越来越离谱,什么路行止回家与母亲争夺少主之位,母子相爱相杀并杀红了眼屠府。 还有什么母亲自觉亏欠儿子要把天冰宫继承权给路行止,路行止拼死不从被三长老趁虚而入抢夺权利。 越传越离谱,但最主要的也是围着他们三个主要人来写的。 第131章 虽然一开始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但老话说的不错,时间会冲淡一切。 仅仅只过去三个月这件事就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唐非橘和路行止倒是少了很多麻烦,无人会对着他们喊路棉的儿子天冰宫的少主之类的,这倒是让她们舒服不少。 三个月过去,天冰宫毁去的部分已经修缮的差不多,说不上复原,但至少能住人。 尤轻漪比任闲靠谱不少,在她的指挥下天冰宫井井有条,然而不高兴任闲女士却悠哉悠哉磕着瓜子,不嫌事大地在她身后指挥。 唐非橘没事就会去看这俩师姐妹斗嘴,你说一句我呛三句,也算得上有趣。 路行止是不想待在天冰宫的,正巧唐非橘也不喜欢这里。 她突发奇想麻利地收拾了一些平日里用的上的东西,带着少年到了大门口,指着明亮清晰的大路说:“这是下山的路,一起旅行吧。” 很突然的一个决定,路行止还没有思考,看着她身上的包袱忽然又释然地笑了。 他那一瞬间脑中闪过了很多,但最终停留的只有那句“活着才是自由的前提,自由地活下去吧”。 是啊,要自由地活下去。 某个人从前就教过他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 说好。 两个人下山的时候谁也没有通知,悄摸摸的像是做贼一样下了山,随便拦了一辆马车又胡乱指了一个方向说朝那里走。 指方向的少女掂了掂自己手里有人留下的不值一提的小玩意,笑嘻嘻乐着:“规划去哪干什么,既然是旅行那就走到哪是哪儿。” 自从表白没有回音,路行止对着唐非橘就没了以前的夹枪带棒,说话温柔了不止一个度,也或许他早就是这样了。 而就剩天冰宫靠谱的说得上话的两个女人拿起纸条一看上面歪七扭八的字,还有欠揍的语气就知道是谁写的。 任闲揉皱了纸条,破口大骂:“他们俩说走就走,留咱俩在这当苦力?” 尤轻漪笑着拾起纸条,放在蜡烛上燃烧殆尽,淡笑说:“你说的留下享乐,那就不能反悔的。” 任闲仰面哀嚎:“也没说我要加班啊。” …… 从旅行以来,路行止的好感度上升的就非常缓慢,甚至几近于平衡在了某个节点,上下浮动。 以上都是系统看着多日的不动的好感度对唐非橘倒苦水时说的。 唐非橘不知道系统是从哪看到的好感度这个东西,也不知道人类没有上限的感情是以什么方式被他们统计成一堆数值的。 但她知道系统这个把数据看作一切的电子数据是不会干等着的。 唐非橘看着它因为不存在的东西焦急的团团转,准备串东西的手一顿,冷笑说:“你真没事就回去烦你的主系统,别来烦我。” 想要和自家宿主商量对策的系统:“……” 它还是回去找主系统商量好了。 直到脑子里没了那烦人的声音,唐非橘才静下心把线从针眼里穿了进去,一针一线秀出了一个红梅的大致轮廓。 她不担心系统会搞出什么大事,毕竟这系统也和自己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说的再难听点就是,这蠢系统想不出什么聪明法子。 但是唐非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细系统背后还有一个更蠢的主系统。 具体要说的话,就要从一个月后遇到周礼遇开始了。 唐非橘和路行止商量南下,说没准还能遇到周礼遇,到时候一定要问问他这些日子过的如何,没想到他们进城第三天就遇到了背着剑的周礼遇,独行于街上。 唐非橘眼前一亮提着裙子就跑过去,拦住人后发现没认错,周礼遇和离开时差不多,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和沉稳,见到他们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唐非橘忍着情绪把他扶起来:“周大哥在这里多久了,还要走么?” 周礼遇拎着一个食盒,右手攥着一块方形的小木盒子,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挂在腰间时不时会碰到玉佩。 唐非橘注意到:“这是?” 周礼遇顺着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自己腰间精细的木盒,微微一笑:“我烧去了岁月的尸首,把她放在了这方小天地里,地方是不够大,要委屈委屈她了。” 唐非橘眼睫湿润,自觉这个话题并不合时宜,却还是开口附和:“林姐姐不会怪周大哥的。” 周礼遇说他也是途径此地,没想到就碰到了南下的他们。 他说他要在这里待半个月余,看一看这里的风土人情,顺便若是有妖魔也一并铲除。 然而天不如人愿,还真让他们碰到了一个妖怪,那妖怪倒也是聪明,知道调虎离山。 支走两个武力输出,待剩下一个人时顺利拐走了唐非橘这个弱女子。 被拐的唐非橘配合的叫了两声,最后在抵达妖怪的老巢时对他说:“他们两个有一人便能杀了你,你若不是自知也不会分开他们二人,何苦非要来送死。” 妖怪目呲欲裂,倒苦水似的倾斜而出:“那姓路的,杀了我唯一的朋友,还大言不惭说见我一次杀我一次,哈哈哈你们这群人类修士都这么虚伪恶心,我只不过是饿到机制去吃了个孩子,我做错了什么?!我想填饱自己的肚子有什么错!他居然对我痛下杀手。” 第132章 妖怪几近疯魔:“如今我也要他体会一次,失去友人的痛苦,我要他因此愧疚一辈子!” 听完妖怪的话,盘腿在椅子上的唐非橘露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没办法,谁让我们立场不同。” “你吃了一个孩子,也死不足惜。” 妖怪瞪大眼睛,还不等朝唐非橘扑过去,就被远方飞来的追月剑一剑穿心。 随之赶来的路行止擦去剑刃上的血迹,没什么感情的瞥了倒在地上的尸体一眼:“若知如此,便不该听你的放了他。” 唐非橘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拖着腮帮无奈:“我以为他是个足够聪明的,没想到智商有限。” 路行止:“……” 他默默擦掉少女脸上的血迹,群星般耀眼的眸子下微微张着一张粉嫩娇艳的红唇,呼出的热气打在脖子上挠的人心痒痒。 鬼使神差的,路行止朝着那唇吻了下去。 四片唇瓣相触,柔软的唇瓣比棉花云朵,软绵绵接触没有任何其他。 唐非橘子脑子短路,面前少年的呼吸撒在她脸上,激起阵阵战栗,还不等她推开路行止,少年就已经得寸进尺,闯了进来。 强势的舌尖在口腔中掠夺走了大半呼吸,她不懂接吻,也不懂少年的挑逗和意味,只知道现在脑子晕乎乎的,缺氧致使她脸颊泛红。 稍微得到一点喘息的时间,等她有了缓冲点,少年又会吻上来。 周礼遇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少年和少女在血迹中相拥,不顾一切拥吻在一起。 热烈又肆意。 * 后来过了许多年,唐非橘再想起来的时候,总会说年少无知,总是会笑着打趣说不该那时候同意路行止,应该再让他急上两天。 而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的路行止则会仗着身高欺压,不轻不重敲着唐非橘的脑袋,笑骂她又在胡说。 而曾经见证过他们感情的周礼遇,也已经成了名震一方的除妖师,沉稳的除妖师带着一个小木盒走南闯北,但对上曾经的好友又会扬起一抹带着回忆的笑容,再次和稀泥。 等到那两个打在一起乱成一团的时候,他就捧着那不起眼的木盒子,轻轻呢喃他的见解。 最后短暂的相聚后又是长久的分离。 再后来,没人知道除妖师去了什么地方,或许是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又或许死在了某一场战争中,这无人得知。 “说书的,那个除妖师腰间挂的木盒子是什么?” 台上的老者扇子一转,摸着胡子乐呵呵道:“据说是重要之物,想来是和某个人有关的。” 那个人继续问:“那时和谁有关的?” “想来是与他挚友这等重要之人有关的。”说书先生把扇子一合:“今日就到此了。” 台下一阵唏嘘,想来是不满意这个结局。 不起眼的角落里,女子拍拍手从座位上站起来,合上帽檐往外走。 边走边不满:“着说的也就多半是真的,周大哥若是知道了恐怕要他们改剧本呢。” 跟在她身边的男人半披着头发,松松垮垮挽了一个发髻,眉眼不复往日凌厉,顺口噎了一句:“要改剧本的只会是你。” 女子翻了个白眼,转头又说:“这次该去哪了,路公子。” 被称作路公子的男人牵着她的手,朝着落日尽头而去:“回京城。” 此后山高水长,始终不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