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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云离怔怔地说:“那不正是我们眼前这一条?”

    “魔我也斩过几头,没有一头有这般夸张的形体。”

    洛绮芳并指掐诀,第二柄佩刀环跃而出,黑如点墨,杀性凛然。

    这把刀一出现,尘云离便在风里嗅到了血与火的气息,并隐隐心有所感——

    洛绮芳要拼命了。

    不过,尘云离莫名觉得这一架打不起来,而且看着面前的龙尾,他还生出些许亲切感。

    这可是龙啊……

    “别紧张。”尘云离忍不住道,“或许他没有恶意。”

    洛绮芳无奈地看他一眼:“莫因为他是龙便区别以待,何况他极有可能只是一头半副躯体形似龙尾的魔。”

    尘云离刚想回答,就见他猛地回头,反手持刀横斩,一道半月形刀光逆风砍向前方,在半空快速分裂,攒聚成一轮嶙峋起伏的黑色月亮,悍然坠落。

    他出刀的同一时间,沉没在海浪中的龙尾也动了,仅仅是抬起尾端的一小截,便几乎使东海翻覆。

    洛绮芳的全力一击劈在龙尾上,黑月如磨盘般旋转切割龙鳞,天地间尽是金属碰撞摩擦的巨响,震耳欲聋,听得人牙酸。

    尘云离还想看这波能不能破龙尾的防,洛绮芳便捞着他往另一边冲。

    原本龙尾将东海围得严丝合缝,现在动了,自然也就有了缺口,也有了腾挪的余地。

    “你是要跑还是和他打?”

    洛绮芳的历史记载简直和狂战士无异,不是在茬架就是在茬架的路上,虽然他和龙尾的主人实力相差悬殊,但尘云离也拿不准他的做法。

    洛绮芳一笑,一如既往的耿直:“若是你不在我身边,我乐意挑战刀道极限,与他生死相搏一把,但既然你在,我当然要优先考虑你的安全。”

    “不过……”

    他笑容一敛,搂着尘云离旋身闪转十几下,换了无数个方位,才算堪堪避开身后追来的庞大龙尾。

    尘云离回头一看,结结实实体会到了何为山崩天倾之威。

    “不过什么?”他屏住呼吸,还不忘好奇地问。

    “不过,没有你,我也遇不上他。”

    洛绮芳停在半空,龙尾将他又逼回了原先的位置。

    “何必藏头露尾。”洛绮芳刀指前方,“我能感应到你是为我身边之人而来,从你现身开始,你的神识便始终锁定在他身上。”

    尘云离愕然看他,就见他微微摇头,眼底带着安抚的笑意。

    但这份笑意在重新望向龙尾时,又瞬间消失殆尽。

    龙尾的主人沉默良久,终于缓慢、迟滞地吐出几个字:

    “放下他,滚。”

    这个声音……

    尘云离一怔,“尘文简”三个字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却被他以莫大的毅力生生咽了回去。

    饶是如此,惊喜的感觉也自心头喷涌而出,堵塞他的咽喉,让他眼眶发酸。

    原以为不会再见的人猝然隔世重逢,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呢?

    但任务大于一切。

    欣喜之余,尘云离同样脑子清醒。他不是来这里度假的——虽然大多数时候跟度假没有区别——不可能事事随心,就算要见尘文简,与他发生点什么,也得等洛绮芳的天定良缘出现,他们分开之后。

    至于今夜,不见为罢。

    洛绮芳察觉尘云离的情绪波动,以为他是在惧怕,环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

    “你想留下吗?不。”洛绮芳摇头,“你想见他吗?”

    尘云离心内叹息,暗暗对尘文简说了句“抱歉”,便转脸贴在他肩头:“……不想。”

    洛绮芳怔住,不知是因为他斩钉截铁的答复,还是他主动的“投怀送抱”。

    尘云离不知道他故意做给尘文简看的亲密举动把洛绮芳也弄得心潮澎湃,低声解释:“你就当我叶公好龙吧,龙这种生灵远远欣赏即可,近距离接触就算了。”

    洛绮芳回过神来,将他往身后藏了藏,从搂腰改为握住他的手腕。

    “你也听见了,他不想见你,不想留下。”

    黑色长刀立于身前,洛绮芳抬手,掌心按于刀柄顶端,一道刀痕犹如饱蘸浓墨划出的墨迹。在他与尘云离周身环了个半圆。

    “你是天地初开时孕生的魔,论本体实力,我不如你。”他扬起嘴角,“但我有很多种与你同归于尽的方法,在不伤及无辜的前提下。”

    尘云离:“……不至于!你冷静点!”

    史书上也没写你动不动就要同归于尽啊!

    洛绮芳不以为意,还冲他笑:“放心,等我与他一同葬身东海,我的剑会将你送回远臣家中。”

    尘云离哭笑不得:“这是重点吗?”

    想想,他又看向不远处的龙尾,不知什么原因,那小半截尾巴就这样僵在空中,低垂的尾端隐隐透着一股失落感。

    尘云离大概能理解它主人此刻的心情,却也只有硬着心肠说:“你今夜留不下我,若是强求,只会得到一……一具尸体。”

    洛绮芳:“……你冷静点!不至于!”

    吓人者人恒吓之。

    然而出乎洛绮芳预料的是,那条龙尾在尘云离决绝地表明态度后,竟真的缩了回去,重重撞入海里,激起千层巨浪。

    小小的发泄一下后,矗立在海面上如山脉般的尾巴慢慢沉回海底,随着一朵浪花吞没最后一块鳞片的光彩,那道迟缓的声音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