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月半的修养,李绪终于回军营了,我支开环姑,戴上帷帽偷偷溜出府邸,并知会侍卫一声,去夜市走一圈,让殿下无需担心。
街上繁荣,门庭落市,来往人口络绎不绝,我不认路,每走一步都十分谨慎。
往前走一里,有一家药铺,现在左右没有客人,我决定走进去,“老板,买药。”
药店老板应声热情走过来,“姑娘有方子吗?”
我拿出一块令牌对他展示。
老板领会,面色凝重,命人关门。
老板小声说,“夜市里有一家黑色交易处,何大人是那里老板,一会儿会有人带您过去。”
“关于粮食的事,做事还需谨慎。”我询问。
“详情郡主还是去夜市一趟才能摸清底细。”
老板让人带我去夜市,前几日时城说从其他县运回来的粮不对数,皇上怀疑有人偷粮,便派人偷偷排查。
突然夜市那边传话,说陈氏托他押镖,重量与数量在账本上不对等,来往运输,多出十石,但是陈氏给的够多便压了下去,黑色交易地带本就你情我愿,我让他偷偷扣下二十,想摆陈氏一道。
以公养私,不用不知道,一但尝到甜头便贪多贪足。
时辰尚早,夜市还未开放,我跟着侍从上了阁楼,此处乃是交易拍卖场所,买金杀人,都是些干见不得人勾当,里面皆穷凶极恶之徒。
老何运气好,有经商头脑,冬宛死后,全部蛰伏在南国的卧底全部被我叫停按兵不动,他们留在这里扎根发展,没想到会有如此成就,就是不知……心还会诚吗?
“郡主,请。”
我落座淡定饮茶,“老何,一别数十年,别来无恙啊。”
“是啊,自从郡主入宫,老臣快十六年见不着郡主。”老何感慨万千,他是我父亲门客,为人我不清楚,还是爱叫他老何,亲民一点。
“陈氏找你们押镖,如果军营追查过来该如何?”我正色问正事。
老何搓搓手,“他们送过来的粮,被我做了假,即使军营查过来,现在粮食已经送到别处,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送往何处?”
“陈氏手上有兵符,是皇上亲赐的三千精兵,当然是送陈氏豢养军队的地方了。”
偷粮,养兵,这与谋反有何异。
“现如今,长子已死,皇后收回凤印,陈氏还能有底气?”我指节敲打桌面,家底真厚,“皇帝很会均衡之道,借陈杀秦,现如今再让孤立无援的皇子出手,他躲到背后操控。”
“郡主这话何意?”
我轻轻一笑,“五皇子情绪不定,时好时坏,小小年纪一年杀二十个有名有姓的人物,我不信他背后没有人兜底。”
“本郡主敢打赌,最后抄家的人。肯定是李绪。”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可以把杀人罪孽都推给他。
至于李凌……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猜不透。
这时侍卫过来通报,说四皇子来了。
怎么会是四皇子来?
“这黑市可是老臣与四皇子合力创办,不过从不对外人说起,他也是这里老板。”老何为我解惑。
那陈氏这回是倒霉透了,千辛万苦找了一家可靠的,没想到还是皇室手笔。
四皇子李柒,经商头脑过人,不过皇室最瞧不起商人,皇帝也愿意让他如此自降身份。
说来李柒,也倒有趣,开国七十七年七月七日午时生,小名七七,不是我刻意记,每次李绪与他见完面,回来手都会诧异的摆出个七的手势。
这人应该嘴碎。
老何急急忙忙出去迎接,我在二层观察情形,不过对面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黑衣抱剑而立,因为被帘子挡着,我看不真切。
“殿下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老何匆匆下楼,笑脸相迎。
“客套话就免了。”华服男子覆手打量四周,“老何啊,你可听闻军粮失窃?”
“这是军中机密,老身知道了可要杀头的。”老何形色慌张。
“你一个小商人当然不知道。”李柒拍拍手,楼上黑影跳下,敏健落地,他头发太长了,落下时甩到胸前,默默整理好对着老何出示令牌。
“第十军营,少粮草十石,将军特来派我调查。”冰冷的少年音钻进我耳朵里,与我彻夜缠绵的声音一模一样,我半信半疑掀开帘子,粉唇杏眼果真是李绪。
怎么会是他来?
“老身怎敢私藏军粮!大人兴许弄错了。”老何对李绪说。
李绪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脸色平静。
他在家都不说话,除了说风凉话时候,别想让李绪蹦出一个字。
“这位大人说他看见陈家的人托你运粮食,特地找来我帮他查看账本。”李柒拍了一下李绪肩膀,“老何,拿账本。”
“这,这,我与人约好了不能说的啊。”老何也是老狐狸,竟然能找到四皇子求事的人,眼前的少年并不是一般人。
李柒最烦墨迹的人,“陈氏家大业大,没必要用死士押镖的,快拿来账本,本王一看便知。”
老何只好让人拿来账本,这时一群人拿着武器气势汹汹跑过来,看服饰,应该是哪个府上的府兵 。
“何老头!你竟敢框我们!运送的粮草竟然整整少了二十石!”为首男子大喊。
李柒饶有兴趣挑挑眉,陈氏后辈都是这样不长脑子的吗?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老身这就派人追查!”
“追查!”男子抽出剑指着老何,“没必要,本公子这就砸了你这家店。”
说着命人作势砸店,李绪用剑鞘打去男子手里的剑,力道十足,震得那人手直抖。
“我没有问完话。”李绪对他说,眼神都不施舍他一眼。
“你!”这后辈没见过四皇子,倒是把李绪认出来了,语气不善,挑衅李绪,“呦,原来是五殿下。”
“传闻殿下害死陈朔,设计陷害皇后,今日遇见殿下,不解释解释?”
“原来是五殿下,老身眼拙,还望殿下勿怪。”老何连忙跪下喊。
李柒轻咳一声,“看来这位公子只认识五弟一人啊。”
“出于某些原因,我们陈氏格外对五殿下感兴趣。”男子嗤笑一声,“我们陈家在军队分量很足的,自从去年殿下来军营演练,谁都想一睹酷似当年贵妃的容貌。”
李绪两耳不闻,根本不理会无礼之人,向老何伸手讨要,“账本。”
侍从递过来账本,李柒慢慢翻看。
我将身旁的侍从叫过来,在耳边吩咐几句话。侍从领命下楼,对着老何耳边传话。
“殿下!”老何跪着说,“陈家确确实实比账本数目多出十石,出重金让老身抹去,可老身于心不安啊,把多出的放在咱们自家粮库,等哪天殿下过来再交付给殿下。”
李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陈公子你说少二十石,老何说多十石,你们谁说的是真话?”
“你个老不死的!”陈公子踹了老何一脚,“是不是你贪了!”
“涉及机密,老身不做这桩生意了,待会儿就把公子交付的金子送回府上。”老何害怕的说。
李柒按着李绪肩膀,数了数那人带过来的人数,“一,二,三,……六,七,刚好七个。”
“五弟,想教训他们吗?”
李绪没有听,眼睛一直看着楼上,他发现我了。
“五弟,揍他,你也看那群人不顺眼吧。”李柒很有耐心的说,“教训完那十石粮,归你们营。”
李绪听后,往那人鼻子上来一拳,当场打掉一颗牙。
“我的鼻子!”男子捂着口鼻,恼怒大喊,“陈家,陈家不会放过你的!”
“目无法规,欺上瞒下,羞辱皇子,够你斩七次头了。”李柒说,“粮食父皇追究下来,一旦彻查够你们喝一盅的了,老何留下的粮就让五弟带走,你们缺的本王管不着,既然老何说金子还府上,便不追究,此事便就此停止。”
见事情以下定局,我便起身从侧门离去,天快黑了,我想去夜市转转。
“五弟,你跟着去取粮。”李柒说,“你亲自蹲了五天夜,让将军回去好好犒赏你。”
李绪见我离去,也跟着跑了上去。
“五弟,老五!快回来!”李绪充耳不闻,跑远了。
头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看见稀奇小玩意就走不动道,李绪给我的钱不多,他说皇上赏他的不能卖,军饷就那点银子,日子可够拮据的。
正当我拿起一个泥藕观赏时,一个人拉住我的手腕,“你怎么在这里?”
李绪抓住我的手,一脸惊喜的问,与刚刚打人的少年判若两人。
“殿下怎么在这里?”我反问回去。
“追人。”李绪说。
我甩开李绪的手,一身血腥气,整理帷幔一脸任性,“现在可不是你的赵美人,我只是寻常家的女儿上街游玩。”
说完便继续上前看花灯。
李绪跟上我,跑到我前面,眼睛亮闪闪的,像星星,他说,“我叫五雀儿,你的侍卫。”
街上叫卖着糖葫芦,我与他的眼睛都黏在裹着糖壳的串串红果子上。
见李绪如此好奇,我叫停小贩,买了两串糖葫芦。
李绪拿起糖葫芦一口吃一个,糖渣还没有咽进肚,按着我的脸隔着帷幔啄好几下,黏糊糊的。
“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