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各人仍是一脸诧异,张伟又道:“你们想想,攻城之利器莫过火炮,若有数十门红衣大炮,攻其一点,任是多高多厚的坚城,就没有不被轰开的道理。火炮之利,首在火yao,若是没有火yao爆炸的推力,弹丸能自个儿飞到城头么?是故现下咱们没有大炮,却可以利用火yao来造成大炮轰击的效果,炸裂城墙,一拥而进,则城必破!”
周全斌闻言疑道:“火yao咱们到是有,只是如何才能用火yao炸开城墙?”
“挖洞,填药,引火。”
张鼐悟道:“挖沟筑垒,只是为了迷惑敌军,待他们放松警惕,便至城墙下方挖洞填放火yao,引火爆炸,则事可成?”
“张鼐所言,正是我此次定下的破敌之策。”
周全斌道:“挖洞进城之法,我也曾想过。只是咱们面对敌军大炮威胁,距离甚远,虽可夜间偷偷摸城,但途中必被荷人发觉,如此,挖洞之事必不可行。”
张伟道:“此事我亦想过,天启六年,努尔哈赤攻宁远,袁崇焕面对八旗军以大型攻城车藏人于其中,自城下挖洞破城之法,袁在危急之时以棉被包裹火yao扔至洞中,如此挫败了八旗用城下挖洞之法破城的惯技。料想现下我军突到了城角,敌人可应对之策有二:一,出城,二,从城头向下开枪,咱们可没有攻城车,短期之内亦是造不出来,若没有掩护,敌军从城头向下射击,则必然死伤惨重。”
说到此处,突然向旁听的都尉林兴珠笑道:“兴珠,你来说说,咱们该如何挖洞
?”
众将大诧,以林兴珠的身份地位原只是列席旁听罢了,以周刘张三人一卫统领的岙份,张伟也甚少主动争询他们的意见,其余校尉以下,只怕连与张伟说话的机会也是不多,现下张伟却主动问及林兴珠这个小小都尉的意见,当真是前所未有。
林兴珠被张伟一问,原就紧张,见众上司同僚神色古怪,注视自已,他顿时脸红过耳,不知道如何是好,张鼐见他半响不答张伟的话,不耐道:“林都尉,速速回答指挥使大人的问话。”
林兴珠吃他一喝,更加紧张,虽勉强张嘴,只是坑哧吭哧不知说什么是好,张伟见状笑道:“林兴珠,你也是个男人,怎地昨晚执行公务时那般强项,现下扭捏如同一个娘们,定神,收心,仔细想想再回我话!”
林兴珠吃他一激,他性格原本就倔强的很,敢当着张伟的面顶撞张瑞,便可知道此人并不是一味逢迎媚上之上,现下连遭训斥,反道激起他好强争胜之心,当下便在心里仔细盘算片刻,乃扬头亢声说道:“回大人的话!兴珠以为,大人之策漏洞过多,需得仔细琢磨,方可施行。”
“喔?有哪些漏洞,说来听听。”
林兴珠额角微微冒汗,却仍是大声答道:“一,无法近城。人多则敌军必然发觉,一路以大炮轰击,死伤必定惨重。与其半夜被人轰的七晕八素,到不如白天光明正大的强攻。若是人少,以曲线规避炮击,到是能靠近城角,但若是敌人出城而攻,该当如何?正如大人所言,敌人便是不出城,在那城头向下射击,我们以下击上,如何与人家相抵敌?二,这火yao炸城之法,兴珠虽听人说起过,不过威力究竟如何尚不得知,该用多少,如何引火,引火后何时起爆,那引火之人可有危险?这些大人都未提起,若是这般便去攻城,兴珠以为,是在拿兵士的性命冒险。”
他身边各人听他炒豆子般说了这么许多,见张伟面无表情,无可不可的模样,各人都是背心冒汗,生怕张伟一时火起,立时命人将他拖出去斩了。张鼐是他该管的长官,立时喝斥道:“住嘴!让你说说看法,怎么敢如此无礼!你出去!”
林兴珠立时站起,便待离去,张伟见他仍是一脸不服,将嘴一撇,笑道:“兴珠,你可别对张鼐不满,他撵你出去,是怕我发火处置你,这可是为你好!”
下巴一扬,对张鼐和林兴珠道:“都坐下!”
两人听命坐下,那林兴珠此时方如梦初醒,两只手垂在膝前,兀自微微发抖,心
内也是奇怪:“自已为什么如此大胆,难道脖子是铁铸的么……”
却见张伟将手拍了两下,大笑道:“壮哉,妙哉!林兴珠此人可堪大用!有见地
,有胆识,好好,很好!”
林兴珠听他夸奖自已“才堪大用”,心头只觉一股热血涌将上来直冲到眼,两眼顿时模糊,他唯恐被人发现,只得将头一低,暗中偷偷拭去。
张伟却是看的分明,心中也是感动,待林兴珠情绪稍稍平歇,又道:“兴珠说的都很对,我昨日先想到用火yao炸开城墙,晚上回去,却也想到兴珠所虑之不足。直想了半夜,方才有了解决之法。”
见各人凝神细听,张伟郑重说道:“先挑选精壮兵士五百人,分五队,于夜间悄悄匍匐前行,敌军松懈,加之人数不多,只要不出意外,便足以潜行至城下。俟他们潜至城下,后队一千飞骑持火把携火yao呐喊向前,分十队向前冲刺,敌军必然**,此时潜在城下的军士开始在城角挖洞,待飞骑赶到城下,以藤牌护住挖洞军士,俟洞挖好,火yao填好,前后两队待引火yao线点燃,即刻后撤。火yao一炸,后队所有兵士一齐突击,一战破城!”
“大人,何为藤牌?”
“取林间细藤,辅以棉布编织成牌,可挡枪沙。只是在城下举牌,敌枪射程甚近,故而藤牌一定要厚,一牌要挡住数人,是以要大。冲击时,两人举一牌,一人持火把,队形散列,敌炮瞄准不便,造不成什么伤亡。这藤牌的优处便是轻便,若是举着铁牌门板之类,到也能挡住枪子,可是太过厚重,不容易举着突击。如此,待城破,大队迅速出击,飞骑返回突击上城,务必要不计牺牲抢占炮位,多夺得一门大炮,咱们的大队便能少战死一些将士。张瑞,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
“张鼐,你明日带一千兵士去编制藤牌,全斌,你将火yao灌制成包,二十斤一包
,中插火捻引爆,每二十包一洞,分五洞放置。务必要一次将城炸开。”
“属下遵命!”
张伟各人没有异议,轻轻一笑,抿嘴道:“好了,各人回帐休息,各自将事办妥,我明日再派人去热兰遮城劝降,料想他们不会同意,不过,这防范之心再过两日便会松檞,两日之后,三更之时出击。”
眼见各人便要出账而去,张伟将林兴珠叫住,吩咐道:“兴珠,那五百挖城壮士,便由你来统领!”
林兴珠心内兴奋之极,他原本便是都尉,统领五百属下,现下让他带五百人到也不算什么,只是这攻城统兵重责现下落在他肩上,张伟显是对他信任非常,当下将身一躬,大声道:“属下敢不效死?若是有辱使命,兴珠提头来见!”
“哈,不要你提自个儿的头来见,若是那城中顽抗,到时候你将那荷兰统兵官的头提来见我,我给你摆庆功酒!”
林兴珠闻言不再多说,只将身一躬到地,转身昂然去了。
第二天张伟先是派遣了郭怀一手持白旗前去劝降,却被那揆一挖苦嘲骂一通,郭怀一大怒,差点儿便要扑上去痛殴揆一,冲撞间又故意大喝要困死城内荷人,荷人众军官自克伦克以下,听到郭怀一如此说,均在心内庆幸不已。所幸白人亦不不斩来使之传统,故而郭怀一虽甚是无礼,那揆一那也没有为难于他,只是冷冷拒绝劝降,便将他送出城来。待郭怀一一出大厅,各人便大笑起来,揆一心中自也是安慰之极,心里只是盘算:“却如何突破封锁,让巴达维亚快点派援兵过来?”
荷人放心之余,又见敌军每日越发起劲的挖沟,均觉得好笑之极,原本安排了三百士兵及三百民众夜间上城值夜,又在城头多点柴堆照明,待过了两夜,见敌军一直没有动静,士兵及民众皆疲累不堪,便由揆一提议,撤下两百兵士和所有的民众休息,只留百余士兵在城上警备。
张伟这边却是外松内紧,那边长垒慢吞吞的筑造,军营这边却是忙的热火朝天,待藤牌编好,又着飞骑卫先前演练,火yao包的药捻长度亦是试过了几次,紧赶了两日,已是一切齐备。
这一日晚间张伟调派人手,一切皆依前日坐议决定而行。那林兴珠早已选定了五百将士,他到也奇怪,别人多半是挑选全军最精壮之人,唯独他在营中转了几圈,任营中好汉在他面前提石鼓,玩花刀,却是一个不选。到最后至张伟账中回了张伟,道是只带自已原属下的五百人,张伟奇怪,问道:“这却是为何?我这台北士兵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让你在全军挑选,是为了强中选强,你一人不选,莫非全军最强之士都在你的属下不成?”
林兴珠已知张伟脾气,便老实答道:“那自然不是,只是今晚之事大为凶险,临时挑人,我却是信不过。我手下兄弟我带了好久,各人什么脾气,属下的果尉能力如何,我都是清楚的很,打仗么,最忌将不识兵,也忌兵不服将,属下还是带原来的兵士就好。”
张伟听他如此一说,到也觉得颇有道理,便也一笑罢了。到了晚间天黑,先令这伙人吃了晚饭,强令他们睡觉休息,待二更时分,将林兴珠及手下唤起,全部换上黑衣,老天却也凑趣,张伟等人看那天上,却是连半边月牙儿也欠奉,各人都道:“此真是天助中国也!”
待林兴珠等人到得长垒,悄然爬过,各人不顾地面冰凉,依次趴在地上,便是连
大气也不敢出,偶有忍不住咳上两声的,立时便被林兴珠传令训斥,待趴伏到了三更时分,林兴珠一声令下,五百人便于地面上快速蠕动,此匍匐前进之法乃是张伟特令加入训练内容,施琅周全斌等人初时尚不理解,待今晚随张伟身后,见不远处地面上隐约有黑色人影慢慢爬动,想来那数里外城头绝无可能发现,周全斌心里对张伟不觉大是感佩。这匍匐前进之法亦是大耗体力之法,长垒之外距热兰遮城足有五里开外,若非平日里早便习惯,纵是身强体壮之人,只怕爬到一半便再也动弹不得了。周全斌想到此处,又向前看去,哪还有林兴珠等人的身影,这般天黑,那林兴珠所率兵士又皆是身着黑衣,却如何还能看的见?
张伟却不知身后周全斌所想,他一直凝神观察眼前沙漏,待过了大半个时辰后,料想林兴珠等人早已到了城下,便向张瑞令道:“张瑞,带人出击吧!”
张瑞得令,便向身后诸飞骑大喝一声:“众儿郎,为爷效命的时候到了!随我冲啊!”
说罢一跃起身,越过长垒打头向前冲去,他身后的一千飞骑两人举藤牌,一人持炎把,各自发一声喊,也随他向前冲去。
张伟眼见飞骑卫兵士皆已冲过长垒,立向身后等待多时的张鼐令道:“填垒!”
张鼐得令,便令身边参军将旗一挥,早有数百火把高高举起,上千名兵士扛着准备好的沙包,依次向前,向挖开的垒沟扔下,不消一会功夫,便将足以容数百人通过的长垒填满。
与此时时,那热兰遮城的荷军士兵却已发现大声疾冲的飞骑卫,惊慌之余,立时便有守夜的炮手点火开炮,炮声轰然响起,十余发炮弹在炫目的火光中飞向疾冲中的飞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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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木作业大家都猜到了,只好这样写了,其实郑军攻台,也是藤牌之攻,相信大家也都知道。